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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单纯温柔又聪慧上进的软糯小绵羊*倔强纯情醋精忠犬   3.又名《科举文之商户女养夫郎》,架得很空,新人作者,请大家多多包涵   4.喜欢的宝子点个收藏不迷路,爱你们!   内容标签: 系统 穿书 朝堂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月,裴秋生 ┃ 配角:预收《太子殿下的薄情小女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双双掉马甲之原来你也是穿书的   立意:天道酬勤,一份耕耘一份收获   —————————预收分割线————————   【隔壁专栏预收文《太子殿下的薄情小女医》】   清正冷峻、矜贵傲然的太子谢景辰,于战场叱咤风云执剑所向披靡,于官场辣手狠心掀起血雨腥风,文武德才兼备,是洛阳城贵女心中的高岭之花。   然而,他却眼高于顶,迟迟不婚。   洛阳贵女群芳竞逐,太子殿下片叶不沾身,贵女们均不知太子将来花落谁家。   *   前世为急诊女医的林瑾照,胎穿过来被神医收养,长成回春妙手。   她在洛阳支医铺,开医馆,身怀现代医学空间的她,跌打损伤、风寒内证药到病除,疑难杂症、恶疾重病也是触手生春。   洛阳百姓赞叹:“林姑娘真乃活菩萨!”   可世家贵女却鄙夷:“身为礼部尚书嫡长女,不顾身份与平民厮混,视男女大防为无物,成何体统?”   她不以为意,将医馆越开越大,治疗手法逐渐骇人听闻,用手术续接断肢,剖腹为难产孕妇接生……震惊朝野。   *   林瑾照被宣平侯府退婚时,众贵女奚落,洛阳百姓惋惜:“林姑娘别看病了,别为了我们错过大好姻缘!”   她依旧我行我素,含笑坦言道:“婚嫁于我乃身外之物。”   就在众人以为林瑾照将来婚事艰难时,向来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却提着聘礼登门求娶。   林瑾照却婉拒:“我无意入皇家。”   谢景辰耳根微红,沉声:“孤非你不娶。”   林瑾照不解:“半个洛阳城的姑娘都喜欢你,你看上我什么了?”   谢景辰胡诌:“权当医术吧。”   林瑾照与谢景辰大婚时,洛阳贵女碎了一地的心都能填满护城河。   *   婚后,谢景辰望着娇妻安静乖巧的睡颜,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声音暗哑:“阿瑾,你什么时候才能喜欢上孤?”   他正处心积虑,要将她嫁与他的权宜之计变成长久之策。   假寐的林瑾照没出声,昏黄的烛光掩藏了她腮边淡淡的红晕。   【食用指南】   1.1V1,SC,HE   2.架空,勿考据   3.文中医学相关剧情半考据半虚构,请勿当真。 第1章 意外穿书   姜月穿过来时,脑袋一阵剧痛。   “阿月,阿月,阿月你醒醒,你可不能有事啊......”姜月感觉有两双手抓着自己不停地摇晃哭喊呼唤,脑子都快被晃成稀碎的豆腐脑了,痛得她直抽抽,可偏偏就是醒不过来。   有只手来探自己的鼻息,而后传来少年惊慌失措的声音:“阿叔、大娘,阿月走了,阿月没气了!”   “什么?这就死了?”门口那人似是没想到会闹出人命,语气显然有些慌乱。   “我跟你拼命!”妇人松开自己,向前冲去,而后脚步戛然而止,似是被人拦住。   又听那少年道:“刘爷,我们这小本生意,每个月的营收除去开销,也就堪堪二两银子,刚好交得起二两租金,以往都是按月交的,您这突然涨了租金,又要一次性收半年的,我们怎么交得起啊!而且你们这打死了人,不是也要赔我们些银子不是?”   门口那人强自镇定道:“什么死不死的,打昏了而已,休想胡乱攀咬。交不起租金?交不起就借!再给你们一月,一月后你们若是交不起租金,就滚到大街上去!我们走!”   而后风也似的离开了。   那妇人和男人又将姜月围了起来,正准备哭,姜月在这时睁开了眼,将他两人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一时间三个人都愣住,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月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情况?刚刚她不是在工作室做桃花水扇吗,怎么来了这里?   这时少年开口说话了,解释道,“阿月没死,我刚刚瞧他们嚣张得很,便想到了这个法子吓唬他们。”   眼前两人也不生气,反而转悲为喜,笑起来时泪花挂在睫毛上打颤,“阿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姜月看着面前蹲着的一对似是老夫妻,耳鬓已有些斑白,脸上还挂着彩,边上站着一位面容清隽的少年,脚下是乱七八糟是散了一地的杂物,锅碗瓢盆扫帚箩筐......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这不是自己最近在看的一本小说吗?   这本小说中,有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炮灰杂货铺,每月的营收堪堪抵过租金。   这杂货铺原本是刘员外给他大儿子刘均经营的,刘均自个儿不争气,铺子一到他手上就不停地亏本,他只好租给了一对老夫妻,自己只收点租金。   租了一年,原本相安无事,刘均定时派人来收租金,老夫妻定期缴纳。   可刘均最近逢赌必输,正缺银子,便派人来提前收租,不仅强行将租金翻了倍,还要一次收半年租金,收不上来就气急败坏,一怒之下直接砸了铺子。   而姜月,正是这对夫妻的老来得女,是两人的心肝宝贝,五年前还将所有积蓄都用来给姜月买了个童养夫。   原书中,不仅原主姜月被撞坏了脑子,变成一个痴傻之人,杂货铺也会被砸烂收走,铺子里的一家四口流落街头。   在他们走投无路之时,那童养夫将刘均告上官府,结果夜里回家就被人活活打死。而这对老夫妻无依无靠,虽是有街坊邻居偶尔救济,但因没钱治病,最终病死。   只留下痴傻的姜月,被人骗到了青楼妓馆,没活过三个月。   这下场,一个字,惨!   看这本小说时,姜月就格外同情这一家四口炮灰的遭遇,没想到,自己穿成了炮灰之一。   眼前家中一贫如洗,日日稀饭馒头,被打伤的老弱父母嗷嗷待哺。   边上那个面容清隽的少年,应该就是她那大字不识的童养夫裴秋生,除了相貌好看,为人忠厚老实,有些胆小,也没有什么别的特点了。   虽然刘家最后被书中身居高位的男主罢官抄家,但炮灰一家已是人死不能复生。   老夫妻俩——姜远发和姜氏手忙脚乱的给姜月包扎好伤口,又互相检查了下伤势。姜远发右边腰撞青了,姜氏左手手腕扭了,所幸都没有大碍。   随后一家人心情沉重地坐在一起吃午饭。   与其说是午饭,其实不过是一人一碗稀饭,还是一勺子下去也捞不出来几粒米的那种。   姜氏道:“粮食还是要省着点吃,家里仅剩的一钱今日都叫刘家的搜了去,如今家里只剩半袋米、半袋面,还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钱买新的。”   姜月肚子饿得咕咕叫,吃完一碗粥一点也没觉得饱。   家里真是被抢得分文不剩全靠喝西北风,这是什么地狱难度?   姜氏见她吃得快,将自己还没开吃的粥又分了半碗给她,“阿月受了伤要补一补,娘不饿,你多吃点。”   姜月有些不好意思,但她饿得头发昏,待会儿还想出去看看有没有别的挣钱的路子,便没推脱,将这半碗粥吃了,“多谢娘。”   姜氏愁苦道:“如今这铺子一个月租金四两,半年就是二十四两,我们就是借,一时间也借不来这么多银子,后面将如何是好?”   姜远发垂头丧气道:“都怪我,没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如今连饭都吃不上。”   裴秋生道:“怪不得陈叔,是那刘均言而无信,朝令夕改,这铺子,即使是我们凑到了钱,也不能继续租下去了,否则保不齐他什么时候又要涨租。”   姜远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想法与他不谋而合,只是秋生平日里是个不吭声的闷葫芦,唯唯诺诺的又不识字,今日怎么有这样的见解?   裴秋生又问道:“这附近可还有什么我能挣钱的法子?比如做苦力什么的,多挣一点是一点。”   姜远发眼中惊异更甚,“有道是有,去码头那边搬麻袋,一袋一文钱,你先前不是不愿意去吗?”   裴秋生干笑了笑,“今非昔比,这不是饭都吃不饱,没法子了嘛!”   姜远发勉强接受他这个说法。他一直看不惯裴秋生身为男子却天天在家坐吃山空没出息的样子,让他去外面做事只会说怕生不敢去。   当初裴秋生那胆小怕事的样子他就看着不对劲,要不是姜氏说他心不坏又生得好看,且他们没多少银子,他才不会点头买他。   时间久了他说也说了,骂也骂了,裴秋生就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他也也接受了。人家要是个有出息的,怎么会做他家的童养夫,既然买下了,也只好养着了。   因而今日裴秋生提出出去做事的时候,他着实有些吃惊。   姜月正想着怎么挣钱,没有意识到裴秋生的反常,反而将眼前的半碗粥吃出了绝世珍品的氛围来,小口小口抿着。   如今家里是半点本钱也没有,这杂货铺地段不佳,就算是想换个地方也没条件换,毕竟饭都吃不起,不如出去摆摊卖。   “秋生下午去码头?下午我准备用家里进货的推车带点货物出去卖卖看,你能不能帮我推一程?我就在码头附近卖,你结束了再来找我,我们一起回去。爹和娘就在家看店铺如何?”   被点名的裴秋生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姜氏眼前一亮,“这个主意不错!但码头乱糟糟的,你一个人卖娘不放心,娘陪你一起去。”   姜月一开始还担心在古代会有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禁忌,看来是她想多了,古代穷苦人家能活命就不错了,哪有这样那样的规矩与讲究?   姜远发认同道:“分开卖确实不错。我粗略算了一下,今天刘家的从家里拿走了二两租金,搜走了一钱,按照他现在四两一月的租金,一月以后我们想退租,还得付他一两九钱。我们若是想租别的铺子,也要额外准备个三四两,用于新铺子的租金和物品添置。也就是说,这个月我们最少要挣六两银子,后面才好安排。”   其他三人都点点头。   饭后,裴秋生一个人推车有些吃力,车差点歪倒,遭了姜远发一记白眼,“那么大个男人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   裴秋生尴尬得笑了笑,姜月和姜氏倒没说啥,只在边上帮忙扶着,推车稳当了许多,三人就这样浩浩汤汤的出发了。   路上,姜氏解释道:“当家的刀子嘴豆腐心,人不坏,秋生你别放在心上。”   裴秋生似是不以为意:“自然不会。”   到了码头附近,她们没将推车靠得太近,将车停在树下,裴秋生一个人搬麻袋去了,姜月和姜氏留下卖货。   码头的人倒是不少,有来来往往运货的船只,维护秩序的官兵,还有许多来做苦力的穷苦百姓。   她们头一次来,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姜月叫卖道:“卖杂货了!杯碗瓢盆、簸箕扫帚、竹筛箩筐......”   出乎意料地很快就有人被吸引了过来,一个搬麻袋的男人似乎刚结完工钱,过来问道:“我家里的簸箕正好坏了,你们这有卖?多少钱一个?”   姜氏道:“十文钱一个。”   男人道:“价钱也算公道,我买一个。”说着便将手里的工钱拨出十文,给了姜氏,拿着一个簸箕就走了。   姜氏见一来就做成了一单,心里欢喜得紧。   随着天色渐晚,路过的人越来越多,又成了四五单,总共赚了七十文钱,刨去成本也还剩三四十文,这抵得上铺子里半天的收益了,而且都是一口价,没有还价的。   姜氏心里头高兴,叹道:“这男人买东西倒是爽快,不像巷子里那些精打细算的妇人,定是要还一两文钱的价才肯买。”   姜月也点头道:“我们就在离开码头的必经之路上,许多结了工钱的人路过,兴许就想给家里添点什么。”   姜氏很是认同:“看来这里是个卖东西的好地方,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我宝贝女儿聪明。”   姜月面上笑着,心里还在想着别的挣钱的法子。   她好歹也是手工区百万粉丝大博主,望着不远处山上的野生棕榈树,有了主意。   姜月的语气中充满惊喜,“阿娘,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第2章 古籍系统   裴秋生穿来时,看见被打烂的杂货铺、刚被撞坏脑子的未婚妻和被打伤的老父母......痛哉惜哉呜呼哀哉!   不仅如此,他穿成的角色还是一个吃白饭的童养夫,这是他内心无论如何都有点难以接受的。   更令他抓狂的是,他只是今天无聊,随便在手机里打开了本小说,刚看了几章开头就穿过来了。   后面的剧情他都没有看啊都没有看!   今天刘家人砸铺子的时候,要不是他急中生智,他们一家四口当场就被赶出去了......至少小说中是这么写的。   小说中还写到,在这场打砸中,他那未婚妻被撞成了傻子,今天看她吃饭时那呆愣出神的模样,还以为傻得不轻。   只是看她后来的谈吐行为,又似乎没傻。   或许是自己的到来让原剧情发生了一点改变?   不管那么多,作为这个家中唯一的青壮年男子汉,他要想办法挣钱养活他们,再存钱给自己赎身,他可不能真的一辈子做别人的童养夫抬不起头来。   直接走是不可能走的,这对老夫妻养了原身五年,而且当初还是从黑心人贩子手中买的他,对原身有恩。   他们花了多少钱买自己的来着?十两?十二两?   总之,他现在身无分文,挣钱要紧,此外,为了改变这穷苦命运,还要靠科举,这个年代有科举这个玩意吗?   脑中响起了电子音。   【提取到宿主脑中‘科举’关键字,恭喜宿主绑定古籍系统,请问是否现在开启?】   哟,给了个系统,上天还算有点良心。   裴秋生问:开启!系统,这是什么朝代,有科举吗?   【系统已成功开启。回禀宿主,这是不知名朝代,有科举,但参加童试的考生在考试期间需要准备好交通、食宿、担保、报名等费用,约十两银子。】   裴秋生:银子银子又是银子。   【宿主,你很穷。】   裴秋生:......闭嘴,不用你提醒。   裴秋生在现代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没有什么特殊技能,在确认系统没有办法帮他挣钱后,他只好先从简单的苦力开始做起。   没想到,这幅身体高高瘦瘦如竹竿,手臂细得跟豆芽菜一样,推个车都推不稳,在码头搬个几十斤的麻袋感觉命都要给出去了。   ......   还能再弱点吗?他在现代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就穿成了个这样的废物?   他搬了一整个下午的麻袋,连拖带拽的,堪堪挣了三十文,浑身酸痛得跟要散架了一般。   结束了后她与姜月和姜氏汇合,将挣的钱都给了姜氏,如今家中没有余粮,钱还是给姜氏买粮食改善伙食为宜,不必藏私。   只是他递钱的手抖得跟帕金森病患一样,姜氏心疼的问道:“没受伤吧?”   裴秋生摇了摇头,除了肌肉拉伤、肌肉劳损、肌肉乳酸堆积酸痛难忍,应该是没有受伤。   虽然他也没有几两肌肉。   只是余光扫及车上堆满的新鲜棕榈叶,问道:“这是什么?”   姜月神秘笑道:“能挣钱的东西。”   裴秋生也没有多问,只是盯着姜月头顶上绑着伤口的布条,心中暗暗想着,小姑娘今日被柱子这么一撞,多多少少是有点伤到脑子的。   回去的路上,他强忍着胳膊疼痛,咬紧牙关将车推了回去。路上姜氏看他过于辛苦,想要替换一阵,被他拒绝了。   裴秋生想到姜氏左手手腕扭伤了,道:“我身板太弱,得多出点力,就当锻炼身体了。”   姜氏也只好由着他。   裴秋生一回家就回屋子躺着了,姜月则将车上的棕榈叶搬下来,堆到地上拿起剪刀就开始摆弄。   姜远发好奇问道:“阿月这是做什么?”   姜氏替姜月回答道:“她说能挣钱,左右棕榈是不花钱的玩意,就由着她吧。”   “真的能卖钱。”姜月埋着头回道,她认真地拿剪刀比划着,剪出合适的长度便开始编起来。   俩夫妻看她如此认真,便不打扰她。   姜氏去准备晚饭。   姜远发数了数今日挣的钱,加上铺子里的,今天总共挣了一百一十文,他紧锁的眉头松动了一些,将钱都给了姜氏,“还是人多力量大,这钱你收着,留着买粮食。”   他清点了下家里的存货,便坐下来做着新的扫帚、箩筐明日卖。   姜月身为手工up主,会编很多东西,但也由于涉猎甚多,棕榈编已有许久没碰过了,因此还是仔细回忆与尝试了一番,才编得像模像样起来。   手指如同有记忆一般,一旦想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手指翻飞,不一会儿,便编了好几个小玩意。   姜氏那边晚饭也做好了,“开饭了!”   姜远发这才放下手上的活计,看向姜月这边,待看见她手上活灵活现的蜻蜓、蝴蝶和百灵鸟,他有些惊讶地问道:“阿月什么时候会编这些东西的?”   姜月借口道:“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编着玩的。”   姜远发是开杂货铺的,平常需要编很多生活用品,姜月跟着后面也学过一些编织,有时候编些有趣的东西也不足为奇,姜远发赞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都是个心灵手巧的。”   姜氏这时从厨房里端着东西出来,笑道:“夸女儿就好好夸女儿,怎么还将自己也夸了一遍?”   三人齐齐笑了起来,其乐融融。   姜氏放好东西,才看向姜月这边,一眼就瞧见地上的三样成品,“呀!编得也太像了,这样栩栩如生的小玩意,许是真的能卖钱。”   裴秋生捧着碗筷跟在姜氏后面,闻言也看了过来。   确实编得不错,还好,傻得不彻底。   姜氏转身就从边上拿着箩筐过来,将东西像宝贝儿似的拿在手上欣赏了一会儿,又麻利地捡进箩筐里,“放地上容易被不小心踩到,得好好收着。”   姜月扬着脸笑:“还是娘想得周到!”   姜氏笑道:“别贫嘴,来吃饭了。”   晚饭还是每人一碗稀饭,不同的是比中午稀饭浓稠些,且裴秋生的那碗明显地比其他三人的多了一点点。   “今日最辛苦的是秋生,多吃点。”姜氏道。   裴秋生点点头,虽然依然不够塞牙缝,但能多点总是好的。   吃完饭,姜氏便将众人需要换洗的衣物都拿去了洗漱间,众人一阵洗漱收拾,便各自去安睡。   杂货铺背后原本只有一个小院,是姜远发用木板隔出来的三个小屋、一个洗漱间和一个厨房,虽然都是巴掌大的地方,但多少方便了很多。不得不说,姜远发的动手能力确实强。   晚饭后,姜月用剩下的棕榈叶将每样小玩意又编了三四个,又撒了些水免得晚上变干,等姜远发和姜氏都进了屋,便理所当然的进了边上的屋子,她在床上躺得好好的,刚熄灯,突然一道黑影推门而入。   她顿时汗毛倒竖,“谁?”   来人的声音十分熟悉,他退后两步倚靠着门框,淡声道:“你躺着的,是我的床。”   姜月大脑一阵宕机,她特意后进的屋,难道爹娘屋子隔壁不应该是女儿而是女婿的屋子吗?   裴秋生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阿叔和大娘可能是觉得我们还没成婚,所以把我放在隔壁,好看着我,以免我胡作非为。”   这样的木板屋,隔音很差,只要隔壁有人开门,必然第一时间知晓。   姜月虽然是听懂了对方在说什么,理解他口中的“胡作非为”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瞬间羞红了脸。   古人说话都是这么直白开放的吗?   好在夜深又没点灯,她脸色再红对方也看不见,她收拾好衣物,抱在怀里便小跑着回了隔壁自己的屋子。   裴秋生认为自己只是客观陈述了下事实,并未察觉到言语有什么不妥。他累了一天,刚洗漱完,看见床上躺着人他的第一反应是很不爽,因而姜月刚走,他便径直躺下睡着了。   睡着前不免吐槽了一句:“她到底是傻了还是没傻?自己的屋子都不记得。”   而姜月慌慌张张的进了自己屋子,点了灯,后知后觉的打开衣柜,看见眼前柜子里都是自己的衣服,心想刚刚要是一进门就先检查衣柜也不会那么尴尬了。   即使是她的童养夫但那也是她还未成婚的童养夫。   大半夜的躺在别人床上别人会不会觉得好奇怪啊!   裴秋生一早醒来伸了个懒腰,忽如一万辆马车从身上碾过,“啊!”   姜远发和姜氏破门而入,“秋生你怎么了?”   裴秋生只觉每动一下身上的肌肉都似被生生撕裂分离,如实回答道:“我浑身酸痛。”   姜远发一记白眼翻过去,“就干了一天活就成这样......”   姜氏扯了扯他的衣服,“孩子都这样了,当家的你少说两句。”   姜远发虽心有鄙夷但也于心不忍,“毕竟是头一回干苦力,要不你在家歇两天,先躺着养一养?”   裴秋生不想留在家里受他的白眼,咬了咬牙道:“无妨,今日还要去,活动开就不疼了。”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为了运动会疯狂训练过,乳酸堆积引起的肌肉疼痛,活动活动反而会好些。   姜远发看了看天色,似乎在确认今天的太阳真的不是从西边出来的,而后从房间里拿了一瓶药油过来,“推一推会好些。”   裴秋生接过,谢道:“多谢阿叔。”   姜远发从鼻子里哼了哼气便走了,姜氏朝他解释道:“他自己平日都舍不得用的。”   裴秋生笑了笑,“我知道,阿叔他刀子嘴,豆腐心。”   昨晚他睡前隐约听到,姜氏训姜远发腰痛不舍得抹药油。不是他听力好或是他想听墙角,实在是屋子隔音太差了。   姜月从早上醒来便看见裴秋生做任何动作都龇牙咧嘴的表情,瞬间昨晚的尴尬都被抛之脑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的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   裴秋生压下心中的薄怒。   他是良民,不跟傻子一般计较。 第3章 姜月出事   裴秋生推着车,再次带着姜月和姜氏出发,照例将车停在了码头附近的树下,而后头也不回的去了码头。   颇有些英勇就义的味道。   姜氏叹道:“没想到秋生也是个倔的,我看当家的说他两句他就受不了了。”   姜月想到原著里对这个童养夫的描述,点点头评价道:“也是个忠厚老实的,都疼成这样了还非要出来干活。”   姜氏张了张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便道:“反正老实人不坏。”   在姜氏眼里,只要对方人不坏,哪怕能力差些,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再过一年,你就十四了,他十五,你们俩就能成婚了。”   姜月红了红脸,面若桃花,“阿娘,我还小,不着急。”   姜氏知道小姑娘害羞,便不再提,“不说旁的了,我们抓紧时间卖东西吧!”   她们来得早,一上午也没有个人来买东西,姜月百无聊赖之际弄了个竹竿将她的棕榈编都挂了上去,更加显眼。中午快到饭点时,终于有人来了,那人问道:“我听工友说,你们的东西质量好,我便来看看,有竹筛没有?”   姜远发的手艺是很好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一个偏僻容易亏本的铺子里转亏为盈还能付得起一个月二两的租金。   姜氏笑道:“有的有的,十文钱一个。”   那人道:“我买一个。”   姜月负责收银,成交后不忘指着竹竿问一句,“大哥要不要买个小玩意送给妻女?”   那人看着竹竿上挂着的不知道用什么叶子编成的蝴蝶、蜻蜓和百灵鸟,精巧无比,嫩绿的颜色也十分讨喜,顿觉眼前一亮,饶有兴趣的问道:“多少钱一个?”   姜月道:“蝴蝶、蜻蜓一文钱一只,百灵鸟比较复杂,两文钱一只。”   那人果断道:“给我来一只百灵鸟送我妻子,一只蝴蝶送我女儿。”   姜月应得脆生生的,“好嘞,一共三文钱。”   随后,又有许多拿着工钱回家吃午饭的工人路过,有的是来买东西的,有的是被竹竿上的棕榈编吸引过来的。   “这个蝴蝶多少钱一个?”   姜月答:“蝴蝶和蜻蜓都是一文钱。”   那人接着问:“刚刚那个人手上拿的百灵鸟多少钱一个,还有卖吗?”   姜月道:“上午的卖完了,我下午还能做,阿叔如果想要的话,我给你留一只。”   那人数了数手上的钱,道:“那给我留一只百灵鸟,外加一只蝴蝶和蜻蜓,我下午一起来取。”   姜月应道:“没问题!”   棕榈编虽然卖得便宜,但这东西成本低,编得快,薄利多销,因而性价比还是很高的。   到了午饭时间,姜氏对姜月道:“我们中午便不回去了罢,我手腕伤了,你力气小,秋生拼命干了一上午活,这中午日头又毒,来回家里一趟少说要大半个时辰。家里还剩稀饭,我跟你爹说了若是等不到我们他就自己吃。码头这边也有卖吃的,你去看看价钱怎么样。”   这边在码头上做工的人,离得远的中午也不回家吃饭,因而这边有卖吃的。   并且由于每日来这里的大多是穷苦百姓,因此这里的吃食应当卖得不贵。   姜月点点头,便去打听。   不多时,便回来了,“阿娘,这边有烧饼,肉烧饼十文钱一个,素烧饼五文钱一个,也有卖面条的,一碗素面五文,鸡蛋额外加三文,肉丁额外加五文。”   姜氏数了数今日上午挣的银子,锅碗瓢盆各卖了一个,扫帚一个,筛子两个,箩筐两个,十五个棕榈编全部卖完,一共挣了六钱五十文,刨去成本还剩一钱八十文。   其中锅的成本最高,平民百姓用不起铁锅铜锅,多是用石锅,姜氏卖的石锅是姜远发从乡下手艺人手上买来拿到长安城里来卖的,四钱买一口石锅,卖给别人卖五钱。   虽说能赚一钱的差价,但也承担了运送路上颠簸导致石锅裂开、从而损失掉四钱的风险。   可以说,姜远发将锅放车上交给裴秋生推出来卖,是对他绝对的信任,毕竟裴秋生这个人虽然平日里怕事了些,但心地也是真的善良。   为了家里的营生,他是不会在路上掉链子的。   想到这里,姜氏道:“给秋生买一碗素面、一个素饼,我们俩一人一个素饼吧。”   姜月点点头,“好。”   裴秋生过来看见姜氏母女给他买的午餐,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的,你们也吃点。”   姜月道:“我们俩吃饼吃饱了,你搬麻袋辛苦,多吃点好有力气干活。”   裴秋生其实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早在搬了五个麻袋的时候肚子就已经在咕咕叫了,他不再推辞,将午饭接过来吃,并将手中的二十文交给姜氏,道:“今日干得慢些,也还算有收获。”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眼见着秋生比以前有担当也能干了许多,姜氏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的眼光不错。   午饭后,裴秋生没有歇着,继续去干活,姜月则带着镰刀和剪刀去山上摘棕榈叶,她力气小,大概摘了二十几个棕榈编的量就回来了。   棕榈叶一搬回来,她就着手编。   约莫编了一个半时辰才编好,手都酸了,总共编了五个百灵鸟,八个蜻蜓,八个蝴蝶,又新做了四朵玫瑰花。   姜氏亲眼看着姜月变戏法似的编出来这些,即使她每样看了几遍依然觉得学不会,不免啧啧称奇,“为娘以前怎么没发现阿月的手这么巧?”   姜月明媚的笑容挂在嘴角,“我这叫天赋异禀,从娘胎肚子里带出来的。”   姜氏忍俊不禁,“阿月惯会哄人。”   姜月看了看天色,待会儿裴秋生就得回来了,明日上午份的棕榈叶还没采,她收拾东西道:“阿娘,我再接着去采点棕榈叶,晚上回去做,阿娘留在这里卖东西,记得给中午那个预定了三样东西的阿叔留着。”   姜氏笑道:“知道啦!”   姜月这一去半个多时辰都没回来,姜氏心里有些担忧,裴秋生今日结束得又晚,姜氏也不好走开,只看着天色独自发愁。   过了一会儿,看见同住在巷子里的二狗儿也往山上那边走去,她就更急了。   那二狗儿心术不正,平日里污言秽语的没少调戏巷子里的小姑娘。   她犹豫再三,正准备丢下推车直接去找姜月时,裴秋生回来了。   姜氏抓着他的胳膊道:“秋生,阿月去山上摘棕榈叶,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往常半个时辰就回来的,你看着推车,我去找找她。”   裴秋生道:“大娘,你守在这里,我腿脚更快,我去找。”   姜氏点点头,“也好,那你快点,刚刚二狗儿也去了那边,我担心阿月与他碰上。”   一听二狗儿,裴秋生有些印象,在书里是一个极其恶心的角色,最爱做一些腌臜事。   出于姜家老两口对自己视如己出、省吃俭用养了自己五年有余这点,他也不能让姜月出事。   因而,他远远地瞄准棕榈树的位置,三步并作两步的,大步流星地去往山上那边。   裴秋生在去往棕榈树的路上并没有碰到姜月,而棕榈树上有采摘过的痕迹,不仅如此,地上还有许多新鲜的捆好的没有被带走的棕榈叶。   他心道不好,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阿月!”他喊道,但是没有人回答。   他绕着棕榈树群走了一圈,发现一侧往山下的茂盛的草丛有被压过的痕迹,他沿着这唯一的线索往下找,约莫走了数十米,终于在底下看见了姜月。   她脑袋旁边有个石头,上面沾了点血。   他吃了一惊,上前探了探,发现还活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拍了拍姜月,“阿月,醒醒。”   姜月慢悠悠苏醒过来,问:“我这是怎么了?”   裴秋生道:“你应该是从上面摔了下来,撞到脑袋昏过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心想这小姑娘前世造了什么孽,本来撞了一次已经有点傻气,半天不见又撞了一次脑袋,也不知道这稀碎的脑袋以后还能不能正常使用。   姜月将梳理了一下记忆,“对,从上面滚下来的时候我还有些印象,身上被野草割了好些个口子,疼。”   小姑娘清甜软糯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了些委屈,裴秋生这才看向她的衣服,的确被割破了许多,尤其是手臂,隐隐可见白皙光洁的肌肤,又立马想到古代女性视贞洁如命被看个脚踝都要气得跺脚一事,吓得他瞬间移开了目光。   出于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不该递上自己的衣服。   “我们回去罢!”他道。   姜月点点头,在裴秋生的搀扶下沾了起来,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站不稳,“我右脚扭了。”   身无长技的裴秋生瞬间觉得自己穿越过来为什么带的是个没有用的古籍系统而不是医术系统,否则如今这个情况他也不会束手无策了。   系统:【表示有被你冒犯到。】   裴秋生道:出现两天还没有发挥到作用的系统,你应该是从古至今第一个,这是你应得的。   系统:【......】   裴秋生只好背着姜月,小姑娘倒是意外地很轻,似乎比码头的麻袋还要轻一些,他正准备下山时,姜月小声提醒:“棕榈叶没拿。”   裴秋生正准备说“你明天应该来不了码头”时,姜月说道:“我晚上可以编,阿娘明天来卖。”   裴秋生还想说“可是我力气不一定够”时,姜月补充:“我摘了半个时辰的......”   好吧,不能浪费别人的劳动成果。   于是,裴秋生背着姜月,手上拽着个绳子后面拖着一大捆棕榈叶,浩浩荡荡的下山。   原以为这条路已经足够艰辛到令他精疲力尽,结果他们在路上真的碰上了姜氏口中的二狗儿。   “阿月,秋生?”二狗儿拦住了眼前的路,“秋生,阿月她怎么了,受伤了吗?我会点医术偏方,不如你把她交给我,我帮她治好。”   裴秋生:......   裴秋生:“让开。”   二狗儿:“怎么语气这么冲?你怎么搞的,阿月衣服都破了,我都看见里面了。”   感觉到背上的人听到对方的话瞬间身子紧绷,裴秋生将姜月小心放下来,而后脱了自己的外衫给她,“先穿上。”   姜月道了谢连忙穿上,仔细回忆原著内容想知道对面的是什么人。   裴秋生又对前面的人道:“二狗儿,嘴巴干净点,让开。”   一听到二狗儿的名字姜月瞬间有些害怕,这个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的人,下流至极到连街上的女乞丐都不放过。   二狗儿笑道:“就你这小身板,你觉得拦得住我吗?”   二狗儿常年在码头做苦力,浑身都是力气,黄昏日光映出他结实的肌肉像是在宣告着他即将到来的胜利。   而身前的裴秋生虽然长着一米八的大高个儿,体重似乎都没过一百二。   但他坚定的、以迎战的姿态挡在自己身前,愠怒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一头猛兽般示威,“有本事来试试。” 第4章 系统掉书   二狗儿没料到素来胆小怕事的裴秋生不仅没跑,反而敢留下来跟他对峙。   不过一想到裴秋生身后毕竟是他未来的妻子,他不自量力也要护着实属正常。   二狗儿卯足了劲儿冲向裴秋生,裴秋生却站在那纹丝不动。就在二狗儿以为对方已经被他的阵势吓傻了时,刚上前的他突然被一脚揣住了右边膝盖。这一脚裴秋生踢得又狠又准,直接让他朝侧方栽了个跟头,右边脸颊擦破了皮不说,爬起来之后右腿更是痛得站不直。   他站起来忍着痛蜷着腿,咬牙切齿地从侧面向裴秋生挥拳,被他轻飘飘地避开了。   转瞬裴秋生集中所有的力量在右拳,朝着二狗子的腮帮子呼啸而去。   ......   二狗子就这样鼻青脸肿、一拐一瘸,狼狈地下了山。他一直到最后也没明白,好欺负的裴秋生什么时候这样能打了。   “秋生好厉害......”姜月的惊讶与赞美是发自内心的。这时候她不禁开始回忆起原著的剧情,好像没找到与裴秋生武力值有关的描写,或许是她看漏了也不一定。   裴秋生怕她对于自己的变化起疑,便道:“误打误撞罢了。”   他之所以会点拳脚,不过都是因为他有一个爱好截拳道的爷爷,他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多少会一点点,但也就只这一点点。   “我们回去吧。”裴秋生道。   姜月点点头,再不回去,阿娘估计要急得火烧眉毛了。   两人回到码头附近的时候,姜氏果然还在等着,一见到裴秋生背着姜月出现,连忙上前担忧道,“阿月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摘棕榈叶的时候扭伤了脚,这才耽误了时间。”姜月避重就轻回答。   然而姜氏还是心疼道:“女孩子家汁源由。扣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一个人上山不安全,以后还是让秋生去吧。”   裴秋生点头道好。   回去的路上裴秋生推着车,而姜月就同她的棕榈叶一起坐在推车上。   天色如墨,在路过一家书坊时,昏黄的灯光在夜幕下格外显眼明亮,裴秋生停了下来,道,“我想进去看看。”   姜氏与姜月都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将“你不是不识字吗”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裴秋生解释道:“我推累了,刚好想歇一歇。”   姜氏道:“累了就赶紧歇歇,以后早些说,不必硬抗。你去书坊转转,我在这守着推车和阿月。”   裴秋生笑着应是,转身进了书坊。   书坊小生见到裴秋生进来,虽觉得他衣着寒酸,但眉宇间器宇不凡,不敢怠慢,便问道:“这位公子要买什么?”   裴秋生问:“请问在你们书坊抄一本书能得多少钱?”   小生见多了一些寒门子弟学问好但是家境过于贫寒的,前来抄书挣钱的不在少数,日后指不定能大有作为,因而他认真回道:“这要看字写得怎么样,还要看抄的是什么内容,字不好看的,嘿嘿,不给抄!字迹端庄秀逸的人抄一本《三字经》,能挣三十文。字迹堪比书法大家的,同样是抄一本三字经,能挣三两银子。”   末了又补充一句:“不知公子的字如何?要不我备纸笔你写两句?”   小生说完就要去准备纸笔。   裴秋生悟性高,在现代写得一手好钢笔字,但是穿越过来后大家用的是毛笔,他连怎么握笔都不清楚,又想到这个朝代的汉字同现代或许完全不同,若是写得不好还浪费了人家的纸张,被人认为是故意来捣乱的,恐怕以后连门都不给进了,便回绝道:“我今日还有事,就不献丑了,下次吧,多谢小哥解惑。”   小哥态度良好将裴秋生送出门,“公子下次路过的时候记得进来写两笔,慢走!”   裴秋生面上云淡风轻点头,其实内心慌得不行。   姜氏刚坐下喘口气,跟姜月话还没说两句,就见裴秋生快步从书坊里出来,“我歇好了,天色不早,继续赶路吧。”   姜氏惊异道:“这么快?”   裴秋生只好道:“嗯,走了两步已经觉得浑身松快不少。”才怪,他现在腰痛腿痛,手臂更痛,但更怕被书坊小生抓进去露怯献丑,故而此处不宜久留。   三人再次启程,书坊昏黄的灯光将一家三口疲惫又匆忙的影子拉的很长,最终混在幽深模糊的黑夜中。   裴秋生回去后拿出姜远发送他的药油递给姜月,姜氏道:“秋生,阿月脚扭了不好弯腰,你帮她推推脚踝吧,我去准备晚饭。”   裴秋生心想“这件事在古代难道这么随意吗”的时候,姜月已经将裤脚撸起,将白皙的脚踝露出来了,“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推。”   裴秋生:......原来是他想多了。   既然如此,看姜月在那艰难弯着腰,他便决定帮个忙,“你行动不便,待会手脏了不好洗手,我来吧,你也好早些编棕榈叶,早些休息。”   姜月自然恭敬不如从命,露出清甜的笑容道了谢,便拿起桌上的棕榈叶开始编了起来。   掌心传来少女肌肤柔软光滑的触感,裴秋生脑中闪过一瞬的不知所措,而后镇定下来,慢慢打圈推着脚踝。   重复的动作要么令人疲倦,要么容易出神,裴秋生顺便跟脑子里的那只系统聊聊天:系统,你那里有《三字经》吗?   系统打了个哈欠,【我可是古籍系统,各种各样的古籍都有,当然有《三字经》了,甚至我认为你问我这个问题是在侮辱我。】   裴秋生:......可以调一本《三字经》给我看看吗?   【请宿主稍等,《三字经》还有五秒钟到达战场。】   裴秋生:等等,我们还没说清楚这个《三字经》怎么出现......   裴秋生脑中话音未落,一本书从天而降,直直砸到了他的头顶。   裴秋生:“......”   在编棕榈编的姜月:“......”   裴秋生:系统你礼貌吗?   【忘记提醒宿主了,系统目前还未升级,宿主所需要的书籍目前都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出场,宿主在调阅很厚的书籍时,需要考虑下会不会给自己带来生命危险。】   裴秋生:也就是说你那边很厚的书籍我都看不了了?   【也不是,宿主知识储备升级后,系统也会随着升级,到时候会升级成别的方式传送书籍。当前宿主可以采用双手高举过头顶、用被子蒙着头或躲在桌子底下等方式借阅厚书。】   裴秋生:我谢谢你嘞。   姜月打断了裴秋生脑中的人机对话,她捡起桌子上的《三字经》一脸惊异的问道:“头顶上怎么会掉书呢?”   裴秋生赶紧找借口,他往头顶看了看,正上方横着一条房梁,便道:“可能是以前在铺子里干活的人扔上去的,刚风一吹,就掉下来了。”   “刚才有风吗?”姜月刚刚在专心编棕榈叶,倒是没注意那么多,只是桌上的棕榈叶碎片也没有被吹到地上。   裴秋生笃定道:“有一道穿梁风,很大。”   他那样一本正经的态度很难让人起疑,再加上他在原书中老实诚恳的人设摆在那里,姜月也就信了。   她随手翻了翻手上的书,发现是一本《三字经》,道:“这是小孩子启蒙的书,或许哪个小朋友不想读书了,将书藏在房梁上也有可能。”   裴秋生深以为然,道,“阿月说的有道理。”   药油推得差不多了,他用布擦了擦手,将书接过来翻看,发现上面的文字跟现代一模一样,如此一来抄书就简单多了,心中有了底气,便有了尝试的勇气,于是他问姜月道:“家里有纸笔吗?”   姜氏正好做完晚饭从里面出来,听了一耳朵,问道:“你要纸笔做什么?”   裴秋生回答道:“我今日去了书坊,里面的人说抄书能挣钱,一本《三字经》能挣三十文呢!字数不多,想是抄起来也快,我想着,这比搬沙袋轻松,来钱快。”   姜氏惊讶道:“秋生你会写字了?”当年买他的时候他可是说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字都不认识的。   裴秋生道:“倒也没有,这不是从房梁上掉下来一本《三字经》?正好可以用来识字。阿月脚伤了,这两天不出门,正好可以教教我。”   他记得原著中,家里的账本是姜远发和姜月记的,虽说古代女子能识文断字的是少数,但应是因为姜月是独女,姜远发识字,多少也将她教会了一些。   “我想试试写字。”   姜氏听他这样一说,也觉得不失为办法,便去里面将平日生意记账的账簿、毛笔和砚台拿了出来。   裴秋生自诩对硬笔书法有些领悟,软笔未必会差很多,他想试试目前这双手写字是个什么水平,便在系统的指示下,掌握了正确握毛笔的姿势,蘸好墨,像模像样的在账簿最后一页纸写了起来。   “人之初......”账簿上的三个字歪歪扭扭,墨沾得太多明显的突出于纸面,整个儿就如同没有筋骨的黑色毛毛虫爬在纸上,仔细一看还有点恶心。   裴秋生的耳尖瞬间就红了,感觉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姜氏和姜月面面相觑,能将字写成这样,他是怎么有勇气写的?   姜远发一出来便看见他保管得干干净净的账簿被糟蹋了,了解了前因后果后,便教训起来:“才干了两天苦力,就想找些清闲享福的活计做。这钱若是人人都能挣,那码头还会有那么多天天干苦力的人吗?”   裴秋生面色由红转白又转红,笃定道:“我练一段时间,肯定能写得好!” 第5章 读书写字   姜远发不认同道:“街上随便找个会写字的人写的都比你好看,你要练到猴年马月去?”   场面一时更加尴尬,姜月打圆场道,“秋生今日搬了好多沙袋,又背我下山,推了好长路的车子回来,肯定是因为手酸了才写成这样。”   姜氏也跟着劝解,“是啊,秋生也不容易,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当家的你少说两句。”   姜远发想起裴秋生这两日辛辛苦苦为家里做的事情,顿时心软下来,态度也和缓了不少,他叹了声气道,“家里如今艰难,不养闲人,他练字归练字,该干的事情还是要干。”   看样子,他也不是真的反感裴秋生练字,是担心他只是想像往常那样躲清闲,吃软饭。   裴秋生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好。”   姜氏岔开话题,“来,我们清点下今天挣了多少钱。”   姜月闻言忙不迭得将桌子上的棕榈叶清干净,大家将今日挣的钱都拿出来,刨去成本,今日铺子挣了七十文,推车挣了两钱二十文,秋生单独挣了四十五文,总共三钱三十五文。   若是每日都能挣这么多,一个月就能挣十两银子了,比他们计划要挣的六两还要多。但今日的大头在石锅,一口锅挣一钱,如今铺子里已经石锅已经卖完了,不可能每日都能有这样的营收。   姜远发沉吟片刻道:“过几日等我好些了,就去乡下买锅。”   姜月闻言道:“对了,阿爹,你腰受了伤,我待会用药油给你推推?”   她在路上听秋生说,姜远发自己腰痛舍不得推药油,却把药油给了他,建议姜月回去给姜远发推推,她开口一定不会被拒绝的。   姜远发果然乐呵乐呵的接受了,“我的女儿真是小棉袄。”   姜氏笑着对姜月道,“也只有你能劝得动他,我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定是秋生告诉你的。”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用了晚饭,虽然晚上依然吃得是稀饭,但是比往常多了一道新买的咸菜,而且今日挣得多,大家想到未来的生活有奔头,心里都很高兴。   裴秋生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几日,他与姜氏早早到码头,径直去搬沙袋,到了点去采棕榈叶,而后两人一起回家。   姜月白天则待在家里帮姜远发编编箩筐、簸箕之类的,到了晚上则将裴秋生带回来的棕榈叶都编好,又新编了棕榈灯笼和花篮,与蝴蝶、蜻蜓、百灵鸟一起卖。   听姜氏说,姜月的棕榈编一传十十传百,许多工人家的小朋友都开始吵着要买,现在去码头的路上也会有小朋友扯着大人出来拦路买棕榈编的,到了码头的时候已经卖了只剩一半,来得晚的工人有时候便买不到了。   还听说有的小朋友看见隔壁小朋友有而他没有,在家里哭闹的也不在少数,将家里的大人吵得头疼,专门有母亲跑来码头买的。   姜月闻言,虽然觉得有些夸张,但更多的是高兴,因为棕榈编好卖的话,她编得越多,就能挣得越多。   回家后的裴秋生则是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支废旧的毛笔,搬来一块石板,坐在院子里用毛笔蘸水在石板上写字,从黄昏写到天黑,吃完晚饭又继续写,一连几日没有间断过。   他来来回回写的就是一个“米”字,说是工友告诉他的,练字都是从“米”字开始写起,后面才开始写些旁的。   写完字后,趁着还剩一点时间,他便让姜月教他《三字经》。   但他学《三字经》似乎就没有练字那么认真,甚至还有些漫不经心。   过了几天,一家人吃过晚饭,姜月告诉姜氏夫妻一个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消息,裴秋生已经能将《三字经》倒背如流了,不仅会背,还会默。   姜氏结果姜月递过来的几张纸,瞬间一愣,“这真是他写的?”   姜月点点头,“我亲眼看他默的。”   姜远发看着眼前的一句一字,惊得下巴半天没合拢,既惊讶于裴秋生学得快,更惊讶于他现在已然能写一笔较为工整的字了。   他顾不得心疼又缺了几张纸的账簿,以前裴秋生不识字这件事,他是确认过的,作不得假,而如今他默写的东西就摆在他面前,纵然难以置信,但确实是真的。   恐怕裴秋生这孩子不仅头脑聪明,还记忆力好,悟性高,否则进步不会这么迅速。   他早些年也是有些求学上的理想抱负的,可惜后来家道中落,他不得不早早结束学业,靠小户经营为生。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既买不起书做不起学问,更交不起科举考试的费用,他便渐渐歇了心思。   如今,他发现身旁隐藏着一位非同寻常的天才,这不免让他有些激动。   “以前是我看走眼了,秋生这个孩子不错,”姜远发眼眸似乎有些湿润,“家里遭了难,竟将他逼出了这样的潜能,可见他天分高,心也好。”   姜氏也道,“秋生是个倔的,白天干苦力累得一身汗,回来一刻不停地练字,我晚上起夜,有时候还能看见他屋子里的灯是亮的,我还没见过这样用功学字的人呢,便是当年巷子口的秀才,也不及他。”   姜远发睡得熟,还不知道秋生半夜还在练,他拧了拧眉思索片刻,沉声道,“这孩子别累坏了身体,挣钱哪有身体重要,我去买两个鸡蛋,孩子他娘你明天早饭的时候给他蒸上。”   姜氏见他终于对秋生满意了些,忙眉开眼笑应下。   第二天裴秋生看着碗里的两个剥好的鸡蛋,还以为看错了,疑惑道,“这是给我的?”   穿越来七八天了,他还是头一回开荤,虽然鸡蛋在现代只算半荤,但对于现如今的他来说是十分奢侈的。毕竟原身还欠着这个家好大一笔赎身钱,还在这里啥也没干白吃白喝了五年,折算下来也有不少银子,一想到这个有时候他都有些食难下咽,更不会想着挣了钱吃点好的。   姜氏道:“秋生你这几日辛苦了,这是当家的给你买的。”   裴秋生一听是平时最看不惯他吃软饭的姜远发给他买的,更不好意思,“现在家里就属我挣的钱最少,要吃鸡蛋也应该是你们吃,”他说着就要与姜远发将碗对换过来。   姜远发发话道:“给你吃你就吃,身体才是最紧要的,我看你最近又瘦了些,别到时候被外面人说我们家苛待你。”   姜氏对于姜远发嘴里没有几句好听的话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但他的话确实有效,裴秋生不好再拒绝了。   就在裴秋生低着头准备吃鸡蛋时,听见右侧传来咽口水的声音。   那个方向坐着的是姜月。   ......   裴秋生原本就不好意思一个人吃,当即将一个鸡蛋给到姜月的碗里,“阿月还在长身体,也应该补补。”   姜月昨日听姜远发要买鸡蛋时还没什么感觉,毕竟现在家里没存够钱不敢有太多开支。但今日她见到了鸡蛋的本尊,闻到了它的香味,才知道这个往常不被她放在眼里的一枚小小的鸡蛋对她有着多大的诱惑,这可是鸡蛋啊!是荤!好想吃!   在裴秋生拒绝的时候她隐隐有些期盼自己能有机会吃到一枚,但姜远发拒绝了他。就在她以为肯定吃不到时,一枚圆滚滚香喷喷柔软Q弹又可爱的鸡蛋到了她的碗里。   她扑闪着鸦羽般的睫毛,水润的杏眼向裴秋生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姜氏见状乐得合不拢嘴,在她眼里这完全是郎情妾意、情投意合,打趣道,“秋生是个会疼人的。”   姜月耳尖微红。   裴秋生知道姜氏和姜月是误解了,但当下这个情境他也不能说出“我其实不是喜欢您女儿而是同情她”的话,毕竟姜远发可能当场就要将他打一顿。   姜氏又提醒道,“等到明年你们就可以成亲了。”   姜月装作没听见,赶紧说起别的:“阿娘,我的脚已经好了,今日同你一起去码头吧!”   她想着,棕榈编都是小孩子喜爱的玩意,图的就是个新鲜,等过一阵子小朋友们玩腻了觉得不新鲜了,就不好卖了。而且这东西做起来简单,心灵手巧些的多拆开几次就知道怎么编了,恐怕不久后就会出现模仿者,到时候她做的也不好卖了。   要趁着现在多做一些,好多挣些钱。   姜远发接过话道:“今日推车我要拿去用,去乡下买几口锅来,也有些其他的东西需要添置。”   这几日家里每日都能挣两钱有余,买锅的钱已经攒够了,也是时候去买了。此外,做杂货铺的最好铺子里样样东西都齐全,更受客人欢迎。   姜氏道:“那我跟姜月就去不了码头了,我们在家看着铺子。”   姜月灵机一动,想到了主意,笑道:“无妨,我带跟竹竿就行,将棕榈编都挂上去,依然能去码头卖。”   姜氏道:“也好,那你离码头近一点,秋生也好照应你。”   姜月知道姜氏的意思是女孩一个人在码头不安全,一想到上次在山上遇见二狗儿,如今二狗儿恐怕还是每日去码头做工,她心里有些犯怵,应道,“阿娘,我知道的。”   裴秋生也想到了这点,承诺道,“我会看着她的,不会让她离开视线。”   说完她就发现姜氏又朝他投来满意的眼神。   ...... 第6章 往返码头   姜月将棕榈编都挂好,裴秋生主动将竹竿接过来扛在肩上。   两人走了两里路的样子,就有个小男孩光着脚丫子从家里面跑出来,“大哥哥!大哥哥!今天有棕榈灯笼吗?”   裴秋生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清俊的面容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眉目舒朗地笑道,“有的,阿朗要几个?”   姜月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看着眼前由于清瘦更显鼻梁高挺、五官如刀削剑刻般俊朗的人,心道:她这个童养夫长得真的可以。   这个叫阿朗的小朋友清凉的眼眸中溢满欢喜,脆生生的回道:“一个就行!”   裴秋生娴熟地递给阿朗一个灯笼,“给,两文钱。”   阿朗将两文钱郑重其事地交给裴秋生,这两枚钱早已被他手心的汗濡湿,想是已经等了好久了。   裴秋生又道,“你不是想知道是谁编的吗?她就在我身后。”   阿朗眨巴着亮晶晶的双眼盯着姜月看了好一会儿,由衷赞道:“大姐姐好厉害!大姐姐生得也好看,像仙女儿一样!”   姜月忍俊不禁,笑道:“小小年纪,嘴巴这么甜。”   阿朗鼓着腮帮子认真回道:“阿朗是实话实说,大哥哥和大姐姐是一对儿很好的人!”   童言无忌,姜月摸摸阿朗的头顶,柔声道,“好啦,哥哥姐姐要赶路啦,你也去玩吧!”   “嗯!”阿朗撒着丫子蹦蹦跳跳地回家了。   姜月之前卖棕榈编的时候接触到的都是大人,如今亲眼看自己编的东西给小孩子带来了莫大的快乐,内心顿觉以后要做更多好看好玩的棕榈编来给他们玩。   两人一路走一路停地到了码头,今日路上来买棕榈编的小朋友特别多,尤其是新出的灯笼和花篮更受欢迎。到码头的时候,灯笼和花篮已经卖完了,其他的还剩下一半。   姜月就在码头工地附近一百米的地方,虽然可能会遇见二狗儿,但裴秋生也在,她便不怕。   前半个上午只有稀稀拉拉的两三个母亲带着小孩来买,其中还有一个见没有了灯笼和花篮便不愿意买的,后半个上午做完工回家的工人多了起来,不一会儿棕榈编便卖完了。   昨日裴秋生带回来的棕榈叶最多,今天出门一共卖了灯笼八个、花篮八个、蝴蝶六个、蜻蜓六个、百灵鸟五个,其中灯笼和百灵鸟两文钱一个,其他的都是一文钱一个,一共挣了五十文。   卖完东西,她两手空空无所事事起来,便向码头那边看去,一眼便看见了裴秋生,在这样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中,身形颀长的他是最扎眼的那一个。   只见他轻巧地搬起一个麻袋扛在肩上,不费吹灰之力般的往船上搬。   与此同时,她还看见了二狗儿。   二狗儿同时也看见了她,刚露出不怀好意的眼神,裴秋生扛着个麻袋从他面前路过,眼风轻轻扫在他身上,二狗儿瞬间便移了眼,埋头搬麻袋,再不敢看过来。   姜月回想到上次裴秋生三拳两脚就将二狗儿打得落花流水的场景,时隔数天她依然觉得很过瘾。   在原书里他们流落街头的时候,二狗儿也曾想对原主下手,但姜远发护犊子护得厉害,二狗儿一直无法得手。后来裴秋生被打死,姜远发夫妇双双病逝,原主无依无靠,整天担惊受怕的躲着二狗儿逃窜,只敢待在人多的地方,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这个时候有人说可以帮原主寻个好去处,她便相信了,谁知道是被卖去青楼。   想到原主凄惨的结局,她便对二狗儿更添了一分厌恶。   裴秋生那边搬完了麻袋,便来找姜月,将手上的三十八文都给了她。   姜月接过惊异道:“这么多?”他记得裴秋生又几天前一个上午还只能挣二十多个来着。   裴秋生这段时间天天来码头,虽然瘦了,但这样的磨练也让他身体结实了一些,再加上他晚上的锻炼,自然有所进步。   但一上午挣三十八文于他而言远远不够,他那天旁敲侧击了一下当年原主卖身的钱,有二十两。   这五年的开销,少说也有五两。   要参加童生考试,需要准备十两银子,何况还有后面的秀才、乡试、会试要考,费用不会少,总的下来可能要百十来两。   如今他累死累活,一天也就挣个七八十文,去掉每日他所花销的吃穿用度十文,一年下来也就只能余二十两银子。   若是再逢病逢灾、逢天降大雨大雪出不了门还要花销,就更少了。   何况现今在码头挣的钱他不准备私藏,就当是为这个家度过当下这个难关出一份力。以后的话,为了防止他们起疑,每天仍要上交。   他已经计划好了,未来抄书的钱可以只上交一部分,剩下的替自己攒着。   他云淡风轻的回道,“搬多了,力气自然变大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待会儿去采棕榈叶。”   姜月点点头,这是他们出门的时候就商量好的。之前每天带出来的棕榈编都不够卖,今天姜月便将剪刀带了过来,现采现编现卖。   两人到了山上棕榈林,裴秋生一眼就发现,这里还有别人来过,“已经有其他人开始采棕榈叶了,或许过几天就会出现模仿者。”   姜月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这东西学起来简单,棕榈树又是野生的,人人都可以采,只有不断地做出新的花样,才能不怕别人学了去。否则,会越来越不好卖。”   裴秋生颔首,问道:“你还会用棕榈编什么花样?”   姜月有些惆怅道:“还会编玫瑰花、扇子、凤凰,更多的就不会了。所以卖这个也不能长久.....”   裴秋生安慰她道:“你已经很厉害了,放心,等我练好了字,开始抄书了,挣得钱就会多些。”   姜月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眉间愁云一扫而空,扬起脸笑道,“没关系,我还会别的,也可以养家。”   裴秋生以为她说的是还会别的棕榈编,便没有继续问,继续挑青黄色的棕榈叶采摘,这种鲜嫩的眼神最讨人喜欢。   到了黄昏,回去的路上,姜月发现路上没有看到之前见过的书坊,才发觉这条路跟几天之前他们回去的路不一样。   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为了卖棕榈编,所以路线不同。现如今回去的时候已然两手空空,没有道理不走最直的路。   “我们是不是绕路了?”姜月知道裴秋生每天来回,一定不会走错或者迷路。   被发现了的裴秋生还以为姜月被撞坏脑子后至少也该是个路痴,没料到会被她发现,他微微低着头,解释道:“上次进的那家书坊,我一旦路过他就会让进去,想看看我的字写得怎样,上次还追了出来。我如今字还不够好,不想进去。”   姜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掩唇笑道:“你居然还怕这个。”   裴秋生道:“你知道的,我有点怕生。”将原书里的人设搬出来,必然没错。   姜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道原书作者的文笔可能不太好,总觉得眼前的人“怕生”的人设多少有点割裂。   到家后,姜氏担心在码头会遇见二狗儿,绕着姜月看了一圈,确认她没事,眉弯眼笑道:“我就知道,交给秋生准是没问题的。”   毕竟在她眼里,以前的秋生虽然有些软弱、不够可靠,但自从家里出了变故后,秋生瞬间成长了很多。如今的秋生既负责任又有担当,而且对阿月很上心。   裴秋生想着自己将来迟早要离开这个家,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不平添更多的误解,只好径直回院子里放下竹竿,而后仍是拿那支废弃的毛笔在石板上练字。   早些练好字,就能早些抄书,挣更多的钱,早点摆脱童养夫的身份,离开这里。   而姜月,则又开始编起棕榈,顺便向姜氏打听道:“阿娘,你知道附近哪里可以买刻刀吗?”   姜氏想了想,道:“春明巷的铁器铺子里应该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月如实回道:“我看卖棕榈编不长久,想试试做点别的一起卖。而且再过两个月,棕榈叶颜色便深了,手感也硬了,不好编,编出来也不好看。”   姜氏道:“明早儿我过去打听打听,问问刻刀多少钱一把。”   “嗯!”   姜远发一般去乡下都要好几天才会回来,因而晚饭只有他们三人吃。   姜氏给姜月和裴秋生都盛了一大碗粥,自己只吃一小碗,“你们俩在外面又是赶路又是卖东西的,秋生还要做苦力,都多吃点。我在家守着铺子又不活动,不饿。”   裴秋生发现姜氏做的粥近来越来越浓稠了,桌子上还有一盘青菜,想是家里有奔头了便稍微改善了下伙食。   日子总算好过了一点点。   只是姜氏自个儿还是省吃俭用着在,吃得最少,他将青菜夹了两筷子给姜氏,道:“大娘也要多吃点。”   “秋生真是孝顺。”   姜氏简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盯着裴秋生笑得那叫一个满意。   裴秋生瞬间有些后悔。   姜月则是扒拉着嘴里的粥和菜,尝到了菜里一点油水的味道,此刻的她想的更多的是什么时候能吃上肉。   为了吃上肉,她也要努力赚钱! 第7章 忘忧手工坊   姜月虽然身披古代人的躯壳,但是内里的灵魂还是个现代人,她其实打心底里认为买人做童养夫是不对的。   因此她准备在一年以后,在两人成亲之前,询问裴秋生是否喜欢她,是否愿意与她成婚。   若是他不喜欢她,不愿意成婚,她也不会强求,还会帮他劝姜氏夫妇打消这个念头,答应解除婚约。   若是他说喜欢她,愿意同她成婚,那她也要考虑一下,不过大概率是同意的。   毕竟,她不想做背信弃义之人,抛弃童养夫的做法在古代也是不地道的。裴秋生一个人无依无靠,更无庇身之所,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何况,与裴秋生成婚,相当于他入赘,她也因此不用离开这个家,不用离开姜氏夫妇。这段日子以来,她发现姜氏夫妇对她是真的打心眼里儿的好,她也想替原主多尽尽孝道,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再说,与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成婚,要比嫁给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人靠得住。   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当前最紧要的事就是攒钱,还清这个月的租金,换个地方开铺子,还要努力吃上肉!   现如今灯笼、花篮、蝴蝶、蜻蜓和百灵鸟都还算好卖,等有竞争了,她再将玫瑰花、凤凰和扇子搬出来。   玫瑰花做起来很简单,就当一个普通的推陈出新的样式。   凤凰的做法十分复杂,手把手都不一定能教会,不是拆几遍就能学会的。   而棕榈扇则具有实用功能,如今正值夏季,市面上的扇子大多是蒲扇,卖十五至二十五文一把,若是纸扇则是五十文起步。   若是哪家扇子只卖八、九文钱,定会很受欢迎。   只是这两样东西都不好编,由于许久都没编过,具体步骤她记不太清了。她刚刚试着编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这几日要抓紧时间回忆练习一下。   此外,明天她准备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做木雕泥塑的,价钱市场如何。   打定主意以后,她飞快得编好了第二日所需要的棕榈编,留了两把棕榈叶用来练习。   姜氏洗漱完出来,看见装满了两个箩筐的棕榈编,惊讶道:“阿月编得越来越快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编了这么多。”   姜月笑道,“孰能生巧嘛!”   第二日,姜月与裴秋生约定,今日他早些结束,趁着黄昏陪她去趟街上。   酉时未到,裴秋生就过来了,两人一道出发。   “你带路吧。”裴秋生道。   裴秋生以为姜月提出去街上一定知道路怎么走。   姜月却以为裴秋生在这一片生活过五年,记性又好,一定记得怎么去街上。   她弱弱地问他,“要不你带路?我忘记了路怎么走。”   裴秋生愣了一下,随即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裴秋生走到无人僻静处,问道:“系统,给我一份这个朝代长安的地图。”   【好的,《长安地图》还有五秒钟到达,请宿主查收。】   裴秋生将手心朝上放在头顶,一份地图掉落在他手心。   此时他想到姜月一个人在码头他不放心,拿到地图后他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快步返回,见到姜月安然无恙地在那里等他,才松了口气。   他走近了才打开地图,发现这份地图描绘的十分详尽,他循着地图上码头和附近街道市集的位置看了一遍路线和方向,记了个大概,道:“我们走吧。”   姜月惊喜地问道:“哪里来的地图?”   裴秋生随口道:“我刚才在那边问去街上的路,一个好心的老爷爷给的。”   姜月道:“老爷爷人真好。”   穿越后一直生活在长安郊外的两人到了街上的集市,第一次见到了古代都城长安的繁华。   此处人潮拥挤,比肩接踵,各式各样的铺子人来人往,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玩杂耍的周围呼声震天。   姜月请教在这里摆摊卖手帕的大婶,“大婶,请问您知道哪里有卖木雕泥塑吗?”   大婶热情地大声回答她,边说话边指路,“沿着这条路再走十个铺子,右手边有一家手工坊,那里面有卖。”   她又打听了些别的,得知附近的手工坊有好几个,大婶指的这个,东西最多,生意也最好。   姜月笑着感激道,“谢谢大婶!”   姜月在前面走,裴秋生就在后面跟着。   循着大婶所指的路,果然看见一家手工坊,门口挂着个牌子——忘忧。   两人走进忘忧手工坊,一位生得清秀的店小二便迎了上来,“请问公子和姑娘要买什么?”   姜月道:“我想看看木雕和泥塑,可有的卖?”   “自然是有的,请随我过来。”   姜月和裴秋生随着他到了墙角处的架子上,只见这里的确有各式各样的木雕和泥塑,不过工艺不怎么样,比姜月的手艺差远了。   姜月指着个泥塑的小猫咪,问道:“请问这个怎么卖?”   店小二道:“这个便宜,只要五十文。”   姜月惊异于居然卖的这么贵,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而是将这个架子上的木雕泥塑每个儿都问了一遍。   她发现面前的这些出自几个不同的人之手,随着工艺的区别,价钱也不一样。   店小二脾气再好,见她问了一圈,也不说要买,脸上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姑娘,你到底看上没有?我这里客人多,没工夫陪你慢慢问。”   姜月道:“你若是给每样东西做个价格牌,岂不是不用我细细问了?”   店小二狐疑的看向她,“你莫不是江南手工坊派过来调查我们价钱的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姜月开门见山,“麻烦小哥去通知一下你们掌柜的,就说这里有个姑娘,做木雕泥塑的手艺比你们这里卖的都要好,想见他一面。”   店小二见对方居然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想来供货的,给他们店供货的,可都是长安城最好的匠人,他可没听说长安城有谁手艺更好的。   见姜月如此大言不惭的夸下海口,他自然是不信。但掌柜的叮嘱过遇事要慎重,不能妄断,尤其是不能错过手艺好的匠人,店小二便不敢直接拒绝,问道:   “我如何信你?”   姜月问道:“你们这里有做这些的工具吗?”   店小二:“自然是有。”   姜月唇角微扬,浅浅一笑,“那么,一试便知。”   店小二将信将疑地去请示了掌柜的,得到了他的首肯,便带着姜月去了后院。   姜月见掌柜的没露面倒也丝毫不介意,毕竟她还没有作品。   来到后院的屋子,发现屋子摆着黏土、刀子、刷子、模具、刻刀、凿子、锥子等做木雕泥塑的工具一应俱全。   地上还有些似乎被做废了的泥塑或木雕。   如今天色已经不早,若重新从黏土开始加工,太过麻烦,姜月问道:“我可以用这些吗?”   店小二原本就怕她用坏了工具得在这儿守着,又急着想去堂前招待客人,见姜月要用些废料以此节约时间,自然答应。   姜月便拿起一个做坏了的笑弥勒佛,这只弥勒佛原本已经要做好了,只是断了一条手臂,没能继续下去。   不过这笑弥勒佛做得委实没有多好,整体过于平面化,表情似哭似笑,有些怪异。   姜月拿起刻刀,大刀阔斧地将眼窝和脸颊加深,重新刻画出眼睛、眼睑和眼角的笑纹,又将嘴巴的大小向脸颊两边放了放,留出牙齿的位置,将口内凿空,最后再细细刻画出两排整齐的牙齿以及里面的舌头。   将头型打磨了一下,显得更加饱满有福气。   最后再仔细修饰了下眼珠子。   笑弥勒佛转眼间就有了精气神,活灵活现的,将一旁的店小二和裴秋生都看呆了。   店小二半晌才找到嘴巴,态度瞬间就变得恭敬许多,“请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掌柜的。”   不一会儿,一位神采奕奕的留着两撮胡须的中年男人拿着姜月刚改的笑弥勒佛走了出来。   虽然姜月只是改了下笑弥勒佛脖子以上的部分,断了手的弥勒佛也没法拿出去卖,但掌柜的还是爱不释手。   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道:“姑娘只管供货,只要是工艺好的,我这边都收,价钱好商量。”   姜月松了口气,明媚的笑容如桃花绽放,“有掌柜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到了家以后,姜氏告诉她,一把刻刀需要一两银子。   这可不便宜,还得攒一攒才买。   等买了刻刀,就开始做木雕泥塑,挣更多的钱,嘻嘻。   一连几日,裴秋生与姜月都去码头做工或卖棕榈编,加上铺子里的营收,差不多每日有两钱出头的营收。   到了第五日,姜远发就回来了,这次一共买了三口锅,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手艺人做的生活用品。   姜远发赶了很远的路,刚到家先坐下喝几口水,与姜氏说着路上的见闻。   裴秋生帮着把东西从推车上拿下来,放到铺子里的架子上摆好,姜远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道,“秋生在码头搬了十多天麻袋,如今干活也变利索了。”   姜氏也道,“是啊!我听姜月说,秋生现在搬麻袋挣的钱也比以前多了,有时候一天能挣八十文呢!” 第8章 兰亭集序   姜远发讶异道:“这么多?放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也能搬这么多,现在年纪大了,身体不行咯。”   姜氏轻轻叹了口气,而后笑道:“谁没有个变老的时候?以后这个家,不是还有秋生吗?”   姜远发点点头:“也对。年轻人就是要多磨练,不经历点事情是不行的。”   晚饭后,一家人或去洗漱,或上床歇息,只有姜月还在那里鼓捣棕榈叶。   在这个家,姜氏父母老弱已然生出些许华发,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背,若是长期如此操劳,恐怕身体都会出现问题。   童养夫裴秋生原本不识字,如今堪堪只学了《三字经》,也不知道他字练得怎么样了,想是要练到能抄书的程度,可能还得一个月或数月。姜远发对秋生也寄予了一些期望,若是他以后要做学问,少不了得花很多银子。   这个家,恐怕以后得靠她养着。   前几日姜月他们才发现有旁人在摘棕榈叶。   这几日,码头附近便已经出现了好几个人卖棕榈编的,蝴蝶、蜻蜓和百灵鸟到处都能买到,花篮和灯笼也开始有了模仿者,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做了一些玫瑰花,还将其中几枚玫瑰花与摘来的粉红色小野花绑在一起,做成了一捆小小的花束,最后撒了点水保鲜,很是漂亮。   这一捆,她明日要涨点小价钱卖。   姜远发离家的几天,裴秋生的字进步很大,已然能写出一手楷书了,去抄书已然足够,此刻的他躺在床上,跟系统人机对话。   裴秋生:系统,你那里有王羲之前辈的真迹或临摹本吗?   【只有临摹本,宿主要现在借阅吗?】   如裴秋生所料,果然只有临摹本。毕竟据他所致,王羲之前辈的真迹已经尽数失传,无一传世,当今的后人所见到的,包括碑帖,都是临摹本。   那本《兰亭集序》真迹,早已被唐太宗李世民殉葬雪藏,遗落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见天日。   原以为自称一应俱全的古籍系统或许有真迹,看来是他想多了。   裴秋生心底的失落转瞬便逝,回答道:是,一份就好。   【请宿主稍等,临摹版《兰亭集序》还有五秒钟到达战场。】   裴秋生用被子蒙住头,一张大纸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床头。   【宿主,这个很薄,就一张,你不用蒙住头的。】   裴秋生:只是突然想起来我没洗脸。   【......】   【提醒宿主,你借阅的《三字经》时限已达到七日,该还了。】   裴秋生想起系统说过这个事,一本书的借阅不能超过七日,不可损毁,不可转卖,需到期归还。   他问道:怎么还?   【宿主请将要归还的书籍举过头顶,大声念出:谨将此物归还给天底下最好最棒最浩瀚的古籍系统。】   裴秋生:......你确定不是在滥用职权吗?   【宿主,这句话是设计者录入的,系统无法修改,如果不能一字不落的念出来的话,会还不成功。】   裴秋生:你的设计者好沙雕......   【......】   裴秋生将《三字经》找出来,举过头顶,声音小如蚊虫般默念道:“谨将此物归还给天底下最好最棒最浩瀚的古籍系统。”   然而书还在他手上。   裴秋生:怎么回事?   【宿主,要大声念哦。】   裴秋生:......   他深吸一口气,愤然喊道:“谨将此物归还给天底下最好最棒最浩瀚的古籍系统!”   书消失了。   【叮,还书成功。】   “秋生,你喊什么呢?!”外面传来姜氏的询问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眼看姜氏即将破门而入,裴秋生赶紧将《兰亭集序》叠好放到被子底下,“没什么,没什么。”   与此同时,姜氏推开门,问道:“是身体不舒服吗?”好端端的大喊大叫。   裴秋生躺在床上大脑飞速运转,道:“大娘,没什么,我在诵诗,一时间情难自已,声音大了些。”   姜氏一时间愣住,秋生竟然会诵诗了,半晌才道,“那行,你没事就好。”说完她就转身出去了,还带着些打搅了他学习的歉意,轻手轻脚地替他关上门。   裴秋生搬出辛弃疾老先生的诗像模像样的诵了两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   等姜氏走远了些才停下来。   【宿主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嘛!】   裴秋生:我迟早会被你害死。   接着裴秋生就听见姜氏在院子里压着声音对姜远发道:“当家的,我刚听见秋生在诵诗。”   姜远发语气诧异的问道:“真的假的?”   “他亲口说的,不会有假。”姜氏语气笃定。   “嘿嘿,那我们不打扰他,随他去。”姜远发的语气里带着些喜悦,“这孩子若不是从小孤苦无依,后又沦落到人贩子手里耽误了好些年,否则若是生在一个稍微富裕些能上得起学的人家,以他的天分或许早已有些作为,可惜了。若是他将来愿意做学问,我们少不得要帮衬着些,走,看看我刚买的锅,明天就推出去卖,多挣些银子。”   裴秋生在门里面愣住,在这个时代若是要供人做学问,不论是否要去科举,正常情况下至少得花钱买书,还要进学堂听学,这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若是想出人头地,得去考科举,花费就更多了。   眼前这样穷困潦倒的家境,姜远发居然愿意供他做学问。   然而在他的计划里,只有早点赎身离开这里,然后自力更生去挣钱考科举,可能要辜负他们的好意了。   如今,他只能将这份愧疚,埋藏在每日在码头干活挣来的那点纹钱里。   等明年赎身离开的时候,再多给他们一些银子作为补偿。   他小心的打开藏在被子里的那张《兰亭集序》的临摹作品。   每个人站在兰亭序面前观摩一番,都能生出一番叹为观止的心境来,这书法极具气韵,摄人心魄。后人曾评曰:“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这评语实在是十分贴切。   若是模仿王羲之前辈的字,拿去抄《三字经》或是别的也好,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他只是想拿出来看一看,在现在所写的楷书上添些气韵,稍微多卖点钱而已。 第9章 书坊遇故友   姜远发回来的第二日,姜氏同姜月、裴秋生三人同往常一样,一同去往码头那边。   不同的是,姜氏今日要自己推车,“秋生这阵子太辛苦了,歇歇吧。你放心,我推车稳着呢!”   裴秋生道:“可大娘手腕受了伤。”   姜氏道:“都快半个月了,早就好啦!”   在裴秋生的坚持下,最后决定由他和姜氏轮流推车。   一行人到了码头,裴秋生停稳推车,却没有接着往前走,而是对她们道:“我今日不去做工了,想去书坊试试。”   姜月水润的眼眸一亮,“秋生你已经能抄书啦?”   她教完裴秋生《三字经》后,便没有旁的书能教他,这几日对于他练字的进度更没有细问,只当他还要再练一阵子。   裴秋生抿着唇淡然一笑,“先去试试看,若是不行,再回去练练。”   姜月笑道:“好!”   裴秋生一到书坊,里面的小生就将他认了出来,“公子,你来啦,今日可有空来写字?”   “嗯。”裴秋生点点头。   书坊里已经有人在那坐着写字,见他过来抬了一眼,而后瞪大眼睛,站起来跟他打招呼道:“秋生,好久不见,你来做什么?”   小生讶异道:“两位公子认识?”   “?”裴秋生不认识对方。   “怎么,你不记得我啦?我是谦玉啊!”那人见裴秋生一脸茫然,开口提醒道。   谦玉?裴秋生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白净、五官清秀的少年,大概回忆了一下,小说里好像有个叫许柏,字谦玉的人,人还不错,是小说的男配。   他之前住在他们那条巷子的巷口,与姜氏夫妇一家有些往来,与裴秋生交好。后来他中了秀才,搬去了其他地方,至于此后境遇如何,裴秋生不得而知。   “许谦玉?”裴秋生试探着问道。   “哈哈,想起来了吧!”许谦玉拍了他的肩膀,爽朗笑道。   “嗯,谦玉兄,真是好久不见。”毕竟是原主认识又交好的人,裴秋生对他也很客气。   “诶?你来书坊做什么?”许谦玉又问了一遍。据他所致,裴秋生不识字,只识得自己的名字,却不会写,还是他教着写的。   “我想来抄书。”裴秋生如实回答。   “抄书?”许谦玉十分惊奇,又问,“你上学啦?”   来抄书的人,虽大多家境贫寒,但都能写得一手好字,也都是有点家底能上学堂的人。但据许谦玉所知,当年裴秋生他们一家日子过得紧,供不起他上学,莫非是这两年日子好了?   裴秋生摇摇头,“没,只是自己在家找了书看,请阿月教的。”   许谦玉微微有些遗憾道:“如此也甚好。”   许谦玉与他又闲聊了几句,裴秋生大致得知两人的交情建立于当年许谦玉去科举考试时,逢家中老父亲生病无人照顾,是裴秋生替夜以继日地守了老爷子几天。   原主裴秋生生性善良,这听起来确实是他会做的事。   “当年多谢秋生替我照顾老父,否则我无法安心科考,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许谦玉诚恳道,“你最近过得怎样?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裴秋生想了想自己那个虽穷困潦倒但尚有回旋之地的“家”,摇了摇头,“尚可,多谢谦玉兄的好意。”   许谦玉仍是道:“我如今住在城南永乐街,以后要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裴秋生道:“好,多谢谦玉兄。”   原来他住在城南,此处地处长安城东南方,离城南不算远,但也不算近,裴秋生问道:“谦玉兄也是来抄书的?”   许谦玉道:“是,虽然城南有更近的书坊,但我当年贫寒时,这家书坊对我多有照顾。不仅同意让我在这里免费看书,还曾经预支我工钱让我去考试。这份恩情我一直没忘,因此休沐的时候便会过来这里抄书。”   他以这样的方式照顾着这家书坊的生意,也算是一种报答。   裴秋生:“谦玉兄有心了。”   小生此时拿出已经准备就绪的纸笔,对裴秋生道,“纸笔已备好,公子可以请了。”   许谦玉出于好奇,便在边上看看裴秋生写的字如何,道:“你写你的,不用管我。”   裴秋生坐在桌前,气定神闲地执笔,略微思索一番,在纸上写了“天道酬勤”四个字,一如此时他的心境与信念。   许谦玉一愣,“秋生的字写得比我还要好。”   裴秋生谦虚道:“谦玉兄过奖了。”   小生接过来一看,啧啧称赞,语气中带着些许敬佩,“我就知道我没看走眼,公子气度不凡,果然字如其人,俊秀飘逸。公子稍等,我去问问掌柜的,给您估个价。”   裴秋生谦卑有礼回道:“有劳小哥了。”   许谦玉接着夸道:“三年前你的名字还是我教你写的呢,当时你能将名字勉勉强强能写出来,但还是跟狗爬的一样。如今,居然写得这样好了,似乎还有些大家风范的影子。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寒窗苦读十余载,至少在这方面,自叹不如你哈哈!”   裴秋生笑道:“谦玉兄的精力都在学问上,不在于字,不必自谦。”   两人聊了会儿,许谦玉突然一拍脑袋,“噢!我得赶紧抄书,今日还得赶着早点回去。”   “我们下次见面再聊。”许谦玉笑吟吟的与裴秋生暂别,继续坐在桌前抄书去了。   不一会儿,一位须发半百的六旬老者走了出来,想是这个书坊的掌柜,他笑盈盈地问裴秋生道:“这四个字,是公子写的?”   裴秋生点点头。   老者笑着叹道:“好!好!好啊!后生可畏啊,公子的字虽侧重于工整俊秀,但已有些大家风韵,若公子潜心练习,相信假以时日,必会名扬在外啊!”   他接着又道:“我是这家的掌柜,公子可称呼我为文叔。老朽这一辈子,别的喜好没有,就好这一手字。因而我一直让梓书留意着来往的顾客,若是有会写字的,千万要留下来写两笔。”   裴秋生释然道:“难怪,梓书从我第一次进来开始便想留我写字,上次我路过的时候还追了出来。”   准确的说是追着他跑,那天他推着车被梓书追出了半里地,害得不解的他一连几天都绕路走。   文叔笑得胡须发颤,道:“公子莫怪,梓书是性子耿直。”   裴秋生道:“自然不会,否则我今天不会过来了。”   掌柜的与他又聊了一会儿,最后确定了裴秋生抄一本《三字经》给六十文,抄别的也行,都按普通价钱的两倍结算。抄书所用的纸张、笔墨都从书坊出,不过如果抄错的太多造成纸张浪费,也要从这六十文里面扣。   裴秋生算了一笔账,若是他一天抄两本,就能挣一百二十文,一个月是三两六钱,一年是四十余两。若是抄得快一些,能挣更多。   一年以内就能赎身。   他知道对于地处偏僻、销量并不算太高的这家书坊而言,已经是掌柜能给的范围内比较高的数字了,于是欣然答应。   接着他潜下心来在这里抄书,将每一笔字都写得工整又有风韵。   他之所以不练就名家书法来抄书,除了不想冒犯前辈的书法之外,还有两个原因。   一是将来科举考试的时候更多的是强调字迹的工整清晰,显然楷体更适合,且他如今写字的速度不快,抄书可以当成练字,有利于以后应试。   二是因为若他一个未上过学堂亦没有老师传道授业的人,贸贸然写出一手可以流芳千古的绝佳书法,传开了容易令人起疑。   码头那边,姜月带着新编的玫瑰花来到码头,果然很受欢迎。   “这个编的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一位工人准备回家吃午饭,见到了姜月有新出的,便来看看。   “是玫瑰花。”姜月笑道。   “我给我媳妇来一支。”工人道。   “好嘞!两文钱。”   边上的那位接着道:“我也要一支,给我女儿。”   “好!”   过来一会儿,又有人气喘吁吁地来问,“小姑娘,你这有玫瑰花是不是?”   “嗯!有的。”姜月爽快答道。   “这一捆可以都卖给我吗?”他指的这一捆是昨天姜月用六枝嫩黄色的棕榈玫瑰同小野花绑在一起的,显得格外别致,他红着脸道,“今天我媳妇生辰,街上的鲜花我买不起,路边摘的又显得没心意,你这个她一定喜欢。”   姜月看见他跑得汗流浃背、又满怀期待的眼神,突然就不想涨价了,   “可以,便宜卖,八文钱,祝大哥媳妇生辰快乐!”   “多谢小姑娘!”那人付了钱,兴高采烈地拿着花走了。   一上午,玫瑰花很快便卖完了,其他的几样卖得比往常慢了些,但也陆陆续续卖完。   与此同时,姜月留意到,在码头卖棕榈编的人越来越多了。   她将昨日做废掉的棕榈叶从推车的车底拿出来,又开始尝试编棕榈扇和凤凰。   在夏日树荫下的光影浮动中,少女在地上蹲成小小的一团,颦着眉神色认真的编着棕榈叶,明净清澈的大眼睛扑闪着,鼓起的腮帮子煞是可爱。   裴秋生从书坊赶来码头用饭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第10章 “诶!”   微风吹动少女柔软的秀发,有两根发丝挂在了她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上,随着眼睫的眨动上下飘浮。她却顾不上去整理,专心致志地处理手上的事情。   裴秋生走过来,看见她已然编了个扇子的雏形,只是没有收边。   他将上午挣的六十文交给了姜氏。   姜氏错愕,“这么多?”这可比他搬麻袋轻松挣钱多了。   裴秋生道:“若是以后写得快些,还能多挣点。”   姜氏心里欢喜,“秋生真能干。”   裴秋生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道:“我去买点吃的。”   姜氏数了十五文给他,让他去买点素面跟烧饼。   她算了一笔,这半个月来,他们一家挣了少说也有三两五钱的银子。除去当家的去外面采买东西花了二两,最近的开销三四百文,还剩一两有余。   接下来的半个月,少说能再挣三两有余。如今秋生抄书一上午就能挣六十文,比搬麻袋多得多,这个月凑齐六两银子不是难事。   再撑半个月,日子就不会过得这么紧紧巴巴了。   午饭后裴秋生照例与姜月一同山上采棕榈叶,沿路还见到了两个已经采摘完毕下山的人。   好在山上有大片的棕榈树林,估计到秋天前都够用。   到了下午,玫瑰花还是很快便卖完了,但其他的几样却有些卖不动。   甚至有个人过来问百灵鸟怎么卖,姜月告诉他两文,结果那人道:“都是不要钱的叶子编的东西,别人编的跟你一模一样,都是卖一文钱。你这开价有点贵了吧!”   姜月早就留意到,在码头附近卖棕榈编的那几个人,时不时地吆喝着:“来看看啊,好看的棕榈编,统一价,一文一个!”   然而百灵鸟编起来就是比较复杂,何况棕榈叶也是她和秋生辛辛苦苦采的,她不愿意贱卖。更何况她假装不经意的从那几人面前路过时看了一眼,人家编的根本就没有她的好看。   于是她坚持道:“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孰优孰劣自会分辨。”   那人没好气的走了。   果然,到了收摊前,姜月手中的棕榈编虽然比往常卖得慢了些,但最终还是卖完了。   下午推车收摊后,姜月与姜氏清点了一下,便径直去书坊找裴秋生。   姜月一进书坊便看见了裴秋生。   他挑了个窗边的桌子,清隽俊朗的侧颜与窗外的幽竹交相辉映,衬出他一身清正之气。   “姑娘想买什么?”小生梓书过来迎客。   姜月摇摇头,指着裴秋生小声道:“我不买东西,我是来等他的。”   下午许谦玉不在,安静的书坊只有裴秋生一人在默默抄书,他自然留意到有人进来,隐约听见了姜月的声音,抬眼便看见了她,“你怎么来书坊了?我正准备抄完这几行字就去找你们。”   姜月道:“阿娘也在书坊外面。”   裴秋生奇怪道:“今日回去不用摘棕榈叶了?”   姜月摇摇头,语气中有些失落,“我明日不准备出来了,在家好好想一想扇子和凤凰的编法。”   裴秋生道:“也好。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小生礼貌地请姜月坐,姜月乖巧地坐下来,小手放桌子上撑着下巴,眼睛不经意飘向窗边,不知道是在看窗还是在看人。   半柱香的功夫,裴秋生抄完了。   书交给小生的时候,姜月看到裴秋生的字写得格外好看,不免令她感到惊异。他一直是一个人练字,进步神速不说,居然比家里的那本《三字经》的字体还要好看。   这得是天赋多高啊!   她转而又想到了裴秋生在院子里日复一日练字的身影,顿时觉得:他可以这么努力,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明天她若不能把那两样东西编出来,她就不睡觉!   小生接过抄好的书稿,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结算了裴秋生六十文的工钱。   姜月清澈的眸子盛满笑意,“秋生真厉害,现在一天能挣一百二十文了。”   裴秋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与小生告别,便同姜氏、姜月二人一同回去了。   第二天,姜月留在家里,只有姜氏和裴秋生去码头。   裴秋生还是照例将姜氏送到码头后,再折返回书坊抄书。   等他们回来时,姜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编出来了!”   她举着扇子和凤凰,脸上的笑容如桃花绽放,“这下不怕别人模仿了!”   姜氏接过她手上的棕榈扇和凤凰,“呀,这东西居然还能编扇子呢!这可真好看,又实用。这凤凰也太好看了!”   姜月编的棕榈扇用每根宽窄相同的棕榈叶交错编织而成,密不透风,一看就结实好用。   而凤凰更是精致得出奇。不说凤凰的头和脖颈是用棕榈层层叠成好看的形状,凤凰的身体两边还分别装上了八片精心修剪过的羽毛,又用细长的竹片从中间穿起,使得羽毛都舒展开来,看起来分明就是一只正在翱翔的活生生的凤凰。   “阿月手也太巧了!”姜氏喜笑颜开,问道:“这回准备卖多少钱一个?”   姜月道:“编一个要半个时辰呢,我决定卖十文钱一个。”   姜氏笃定道:“肯定能卖得出去。”   裴秋生此时才道,“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姜月抬眼一瞧,是新鲜的棕榈叶,讶异道:“我还准备明天早上去采呢,你居然替我采好了。”   裴秋生道:“昨天看你在树下认真的样子,就知道今天应该能编成。只是我带回来的不多,不够的话子明天再采。”   姜月道:“够的,今晚只编凤凰,这些够用了。”   第二天,姜月只带了三只凤凰棕榈编,虽然有很多人嫌贵,依然有人愿意买,不到中午就卖完了。   用完午饭后姜月和裴秋生一起去山上摘棕榈叶,惊讶的发现,一夜之间山上的棕榈叶只剩了一半儿了。   之前只有姜月和裴秋生摘的时候,十天的时间也才摘了十几棵树。   如今几十颗棕榈树都已经光秃秃的了。   也是,今日在码头卖棕榈编的人比往常也更多了。   姜月错愕道:“他们可真够疯狂的,摘那么多,做得完吗?”   裴秋生一边摘着新鲜的棕榈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或许,那些模仿者不止在码头有,市集上可能也有了。”   “如果是这样就能说得通了。”姜月又道,“秋生,你帮我再将这几棵树的棕榈叶都摘下来,要鲜嫩的。”   裴秋生疑惑道:“摘这么多,今晚能做完吗?”毕竟棕榈叶新鲜的最好,隔了一天就干了。   姜月道:“无妨,做扇子的棕榈叶还要煮过晒几天才能用,我可以多备一些,不用担心放坏。”   这几天,她就只做玫瑰花和凤凰,其他的样式她不准备再做了。   做的人越多,竞争越大。过几天普通样式的棕榈编可能都得降价卖了,一文钱能买两个都说不定。   裴秋生依姜月的摘了很多棕榈叶,他身量高,手轻轻一举一折就能将棕榈叶轻而易举的摘下来,不像姜月需要搬个石头垫着还得踮起脚尖。   上次不小心滚下山的事情姜月还心有余悸,从那以后,两人一起上山都是裴秋生摘,她在底下整理。   不过即使只是整理,一次性摘这么多,还是挺辛苦的。   何况还是这样炎热的夏日午后。   今日摘棕榈的时间特别久,棕榈树树荫下也不凉快,姜月干久了不免有些头昏脑涨。   裴秋生在码头的日头下干惯了体力活,因而没什么不舒服,他手脚快捷地摘下一个又一个的棕榈叶,待察觉到他摘下的好多姜月都没收时,才发现姜月不对劲。   她靠着棕榈树像是在歇息,但一动不动,好不奇怪。   他停下过来查看,才刚轻拍了下姜月的肩膀,她便没稳住身形,直直的向前倒去。   “诶!”裴秋生被唬了一大跳,连忙站到姜月面前接住。   姜月就这样整个人都倒在了裴秋生身上,整张脸都埋在了他胸膛里。   一阵风吹过,怀中之人柔若无骨,少女特有的馨香钻入鼻息,裴秋生听见自己胸口被她脑袋砸了的地方跳得有些快。   “咚咚。”   他没想太多,第一时间将姜月打横抱到阴凉处,拍着她的肩膀担忧地问道:“姜月,你怎么了?”   姜月有些迷糊,她半眯着双眼,吹弹可破的肌肤原本莹白如玉,此刻双颊却映着两片不自然的绯红,她樱唇轻启,道,“渴。”   看这样子像是中暑了,裴秋生别开眼睛,连忙将腰间的水袋取下来,拧开盖子凑在她嘴边,说道,“快喝点水。”   姜月就这袋口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在树荫下歇了一会儿,脑子才清醒些。   姜月忍不住有些担心。   她这半个月都晕了三回了。   原书中的姜月被撞坏了脑子,这个设定在她穿越过来以后改变了。姜月的身体里现在住着一个活泼健康有点小聪明的她的灵魂,因而此时的姜月一点都不傻。   但是这样反复撞击、中暑、晕倒,是不是不可抗力对原剧情的强行矫正?   她的身体,真的不会出现问题吗?   而此时的裴秋生,跟她的想法类似。   甚至还担心,如果她以后真的变傻了,他该怎么开口赎身退婚?姜远发会不会跟他拼命? 第11章 棕榈凤凰   姜月休息了好一会儿。   趁她休息的空档,裴秋生将地上的棕榈叶全部收好,捆成三份。两人一起下山时,裴秋生背着一捆棕榈叶,另外两捆放左右手上抱着。   由于此次采摘的棕榈叶量多,密密麻麻堆在一起十分扎眼。   姜月感觉走在自己前边的是一颗行走的棕榈树,稍微靠近一点儿都怕扎到自己。   她知道这重量一定不轻,主动道:“秋生,你要不分我一点吧。”   裴秋生云淡风轻道:“不用。”   姜月便只好在后面跟着。   裴秋生冷不丁在前面问道:“阿月,你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比如脑子。   姜月没反应过来,“啊.....啊?没.....没有啊,”是她穿书后有什么地方被他发现了吗?   裴秋生道:“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姜月:“......”与其说她有哪里不对劲,不如说他不对劲才是。   书中的裴秋生虽然为人忠厚老实,但由于小时候被拐卖的经历,自小胆小怕事,是只有逼急了才会咬人的那种人。   在铺子被砸、他们被赶出来以后,姜氏夫妇曾指着他能帮上什么忙,但他只敢帮熟悉的左邻右舍做点什么事,更远一点的便不敢去了。   左邻右舍都不是多宽裕的人家,一开始会接济一下。但时间久了,更多的也拿不出来了,甚至有些开始紧闭大门不欢迎他了。   裴秋生之所以后来将刘均告上官府,是因为当时姜氏夫妇在饥寒交迫时生了病,无钱医治,姜月又傻乎乎的帮不上什么忙,裴秋生才出去找活计,却挣不到钱,日子已经难以为继。   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不可能抛弃姜氏一家。既然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他走投无路之下才会去官府试试。   然而这世道险恶,官官相护,他又怎么可能会成功?   一个不识字的人,连状纸都是他人代写的,怕是被人换了他也全然不知情。   姜月觉得穿越过来后,家中的一切都与书中没什么不同,唯独裴秋生与从前不一样。   在她穿来的第一天,他便偏离剧情,要去码头做工。   如今,他还自己练好了字,去书坊抄书,既敢去人来人往的集市,又敢迎战他人的进犯。同书中那个一生庸碌无为,只在死前充当了一下作者推动剧情的工具人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或许是她的到来扰乱了剧情?   剧情会被拨乱反正吗?   不行,她决不允许。   她要快速挣钱致富,让剧情跑得越来越偏,永远都别想恢复正轨。   一家人用晚饭时,姜月宣布道:“我明天想去集市卖,不去码头了。”   姜氏疑惑不解:“为何?”   姜月顿了顿,认真道:“凤凰再好,但耗时长,卖得贵了,码头的工人舍不得买,毕竟那是他们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对他们来说,若是花一文两文买个开心道也无妨,可若是花九、十文钱,就太奢侈了。”   “所以我觉得,在码头卖凤凰恐怕不好卖。这东西又没法久放,去集市卖更放心些。”   姜氏了然,觉着姜月越发聪明伶俐,但仍是道:“你一个人去我有些不放心,让秋生陪你去。”   在她眼里,姜月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娃,又生得俏,桃腮杏脸、唇红齿白的,可谓如花似玉。平日里他们夫妇视她为眼珠子似的护着,让她一个人去集市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姜月不依,“这可不行,秋生抄书一日能挣一百二十文呢!”   让秋生陪她耗在外面,岂不是跟钱过不去吗?   姜氏思量了一番,“要不,我跟你一起去集市卖吧?”   如此一来,在码头建立起来的客源就浪费了,贸然去集市,东西未必好卖,甚至还不一定有摊位。   姜月还想劝一劝,姜氏却始终坚持,“挣再多的钱也没有阿月重要。”   姜月只好作罢。   晚饭过后,裴秋生躺在床上,想起在书坊遇见的许谦玉,便问系统道:系统,你那里有许谦玉的剧情吗?   系统答道:【本古籍系统只有古籍,不包括宿主看的这本小说哦。】   裴秋生:......好吧,那给我把四书都调出来,我要学习科举考试内容。   【好的宿主,《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还有五秒钟出现。】   一时间,四本书哗啦啦的掉在了裴秋生用被子蒙住的头上,还有一本落在了地上。   “啪嗒。”   屋子隔音效果不好,隔壁果然传来了姜氏的声音,“什么动静?”   姜远发含糊道:“我也听到了,这会儿又没了。可能是老鼠吧,我明儿做个捕鼠夹,睡吧。”   裴秋生不敢出气,问系统:你这个功能什么时候能升级?   【等宿主将四书五经全部烂熟于心,通过书中任意一行字都能背出后面的内容,并且还能给出释义,系统就可以升级了。】   裴秋生:......   裴秋生翻了翻到手的四本书,果然只有原文,没有释义:那我遇到不懂的怎么办?   系统:【宿主可以问我啊,我都知道。】   裴秋生:那就好,只要不用去学堂,都好说。我白天还要挣钱呢!   系统:【宿主加油哦。】   裴秋生离开床榻,踱步到桌前,打开一本《论语》,叹了口气:没想到我堂堂理工科大学生,竟有一天还是要背《论语》。   没关系,为了改变命运,他可以学。   昏黄的烛光随轻风跳跃,映出少年挑灯夜读的身影格外瘦削挺拔。直至屋顶的星光渐渐褪去,小屋的烛光才被熄灭。   第二天,裴秋生起床后仍是精神抖擞。   他一个人去书坊,姜月和姜氏同行去集市。   集市上摊位几乎已经摆满了,姜月从最前面走到最后,才找到了一个位置不算太好的摊位。   不过集市终归是集市,即使她们那个位置再不显眼,也还是能被人看到,很快便有人问了起来。   “这个是什么?”有个少妇牵着小女孩,指着棕榈编问道。   “是棕榈凤凰。”姜月笑盈盈道。   “多少钱?”   “十文钱。”   少妇脱口而出道:“这么便宜呀!”   那小女孩也牵着少妇的手撒娇道:“娘亲娘亲,我要两个。”   少妇刮了刮女孩的鼻子,宠溺地笑道:“好,给你买!”   小女孩拿到棕榈编的时候,高兴得欢欣鼓舞。   不到半个上午,姜月的六个凤凰便卖空了,后面她用带在车上的棕榈叶现编出来的四个,也即将卖完。   但她们的杂货卖得却不算多好,只成了几单。人们更愿意去他们平日里熟悉的摊位买。   姜氏安慰姜月道:“慢慢会好的。”   姜月点点头,突然眼珠子一转,亮着眼睛道:“我去一趟手工坊,就在这附近,阿娘在这儿等我。”   姜月手上拿着最后一只棕榈凤凰,进了忘忧手工坊。   店小二见到她一眼便认了出来,招呼道,“姜姑娘,可是有做好的泥塑来卖?”   姜月摇摇头,“我想见掌柜的。”   店小二这次没有拒绝,“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   不一会儿,掌柜出来了,他那两撮胡须随着他的咧嘴笑一颤一颤,显得有些滑稽,“姜姑娘,别来无恙。”   姜月拿出手上的棕榈编,问道:“李掌柜,我想问一下,我这个东西是否能在您这里卖?”   李掌柜见到她手上的凤凰棕榈编,眼前一亮,但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又道:“东西是好东西,只是是叶子做的,卖不了太贵的价钱。挂上我无忧手工坊的招牌,十五文钱能卖出去,不过我要提三成,给你十文,姜姑娘意下如何?”   姜月见掌柜给自己的价钱同自己卖差不多,但终归省事一些,还是答应了下来,“成交。”   她又道:“我还有一事想同掌柜的商量。”   李掌柜问:“是有关泥塑木雕的事吗?”   姜月点点头,将家中暂时无多余银两买刻刀一事和盘托出,且刻刀都买不起,更别提黏土、刷子、模具、凿子、锥子等原料和工具了,她问道:“不知道我能否用坊子里的工具做?就上次给我用的那套。”   李掌柜有些犯难,如实道:“不瞒姑娘,我们后院屋子里的那些工具,是别人留在那的,不是我们自己的。姑娘用一次还好,若是经常用,恐怕还能那人同意才行,毕竟一套要十几二十两银子呢。”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老实说,那人的脾气不算好,姑娘还是少招惹为妙。”   姜月想起上次用他们的工具时,店小二在边上寸步不离的守着,生怕她用坏了,想是也为这个缘故。   木雕泥塑所用的工具,都是消耗品,使用的过程中容易磨损折旧,姜月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便道:“多谢掌柜的告知,我还是过两个月攒够了银子,再自个儿买。”   姜月说完便转身要走。   李掌柜却叫住她,“姜姑娘且慢,我还没说完。”   姜月疑惑地转身,难道他又改变主意了? 第12章 有枝可依   李掌柜笑吟吟道:“姜姑娘若是晚两个月买,老朽便少挣了两个月的银子了。姑娘看看这样可行,我借你二两银子,不收利息,姑娘可将最紧要的工具买了,将东西做出来我这里卖。两个月后姑娘再将银子还我,你看如何?”   姜月没想到李掌柜竟然主动提出愿意借银子给她,还不收利息,连忙答应了。   她揣着二两银子,心满意足的准备去见姜氏,没想到路上碰到了刚好来赶集的刘均。   “哟,这不是姜家的小姑娘吗?没死呢?”面前的人将姜月拦下。   看来,这个人认识姜月。   姜月却不认识他,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他着一身紫色锦衣,头戴镶珠金冠,手里握着一把折扇,眼神中透露着玩味的笑意,令姜月觉得一股子颓废的风流气扑面而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可见家境不菲。   姜月大脑飞速运转,想认出眼前的人是何人,不敢贸然开口时,只好保持沉默,谨慎地审视着眼前的人。   “怎么,为什么不说话?你们家银子凑得怎么样了啊?”那人接着自顾自说道。   姜月想起来了,这是她穿越来那天,听见的刘均的声音。   他们姜家并不认识什么富贵人家,而且对方还知道他家在凑银子,看来是刘均没差了。   “还在凑,月底给你,而且,我们下个月不租了。”姜月对于眼前这个欺压百姓强横霸道、罪行罄竹难书的纨绔子弟没什么好感,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均身后的小厮果然不悦,怒道:“怎么跟我们刘爷说话的?”   刘均却不生气,“下个月不租了?这是你们想不租就能不租的吗?租不租,你们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姜月气不打一处来,眸中染上愠色,“你!”   刘均见她这副模样反而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这就生气了,可真有意思。我告诉你,月底若是你们交不上来半年租金,我不介意把你们再打一顿。”   姜月对他的无赖程度简直无话可说,气得眼眶微红。眼前对方人多势众,不是正面交锋的时候,姜月只能忍着。   刘均眼中没有半点正经,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姜月,又道:“当然,如果你们交不起......我瞧你长得不错,大爷我宽宏大量,若是你愿意陪我一个月,倒是可以抵一个月租金。”   说着就要将咸猪手摸上姜月的脸,被姜月躲开了。   “哟,不愿意?不愿意也没用,我们月底见。”   姜月心里朝对方啐了一口,快步跑开了。   跑到姜氏身边时,姜氏见姜月眼眶红红的,眸中也有些湿润,问道,“怎么了?是手工坊的人欺负你了?我去找他们说理去。”   姜月拉住她,将遇见刘均的事说了。   姜氏如遭雷击,“这可如何是好?”   姜月又将手工坊的掌柜借她银子买刻刀一事说了,道:“我们先买了刻刀,边挣钱边想办法吧。”   姜氏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今日就去买。”   两人下午结束后买了刻刀和木工砂纸到家,心情沉重地将刘均今日的话说给姜远发和裴秋生听。   姜远发听了怒骂道:“岂有死理,刘均不要欺人太甚!”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九_⑨_ ._ ℃_ o _Μ   裴秋生问道:“要不,我们报官?”   姜月脱口而出道:“不要!”   她说得又急,声音又大,将其他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裴秋生疑惑不解,问道:“为何不能报官?”   姜月没法跟他们解释书中的剧情,报官这条路不仅走不通,甚至还可能让裴秋生送了性命。   她还知道当今县衙的姚县令与刘员外私交甚密,刘员外每年都会上交一笔银子给姚县令,以便宜行事。   姜月只好现编道:“我今日在手工坊里,听到有客人议论姚县令与刘员外交好,恐怕姚县令不会为我们做主 。”   姜远发闻言,拧眉道:“这么说来,报官确实可能行不通,甚至还会惹麻烦。”   姜氏简直要急哭了,“怎么会这样?”   之前是他们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月底将这个月的租金填上,后面就能退租。谁知道刘均要强买强卖,仍是要他们交半年的,这可如何是好?   一家人心事重重的吃了一顿没有胃口的晚饭,各自忙活,洗漱睡下。   裴秋生在屋子里看不进去书,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想到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总不能到时候等他们来了跟他们硬打吧?   但对方是半个官,他们是平民,硬打只能解决一时问题,解决不了一世。   可若是任由他们欺负,或是给他们钱喂饱了他们,只怕他们胃口会越来越大。   裴秋生:系统,你那里有什么古代武功秘籍吗?这也算是一种古籍吧。   系统:【宿主,你穿的是一本科举文,又不是武侠小说,没有武功秘籍哦。】   裴秋生:......呜呼哀哉。   系统:【我就是个纯纯的、正儿八经的古籍系统,宿主早该看清我的本质,不要心存妄想。】   裴秋生:......   与此同时,隔壁的姜月也在床上烙饼,思索如何打破接下来的困境。   原书里,男主是丞相家的嫡长子,正义凛然,会在未来的科举考试中一举夺魁,入仕为官,惩奸除恶。但此时的他还没参加科举,什么也不是。   何况,人家可是丞相家的嫡长子啊,她何德何能,能请动他来?   还有谁可以帮忙?   她记得有一个叫许谦玉的人,与姜家曾有些交情,后来也通过科举入仕。同是平民出身的他最是体恤百姓,在姜家一家惨死后,是他为姜家伸冤,最后案件被男主彻查,顺藤摸瓜挖出了刘员外家的许多罪证,将刘家抄家灭族。   可惜许谦玉后来遭到陷害,落得枉死。   且不说如今她不知道许谦玉住在哪里,就算知道,此时的许谦玉应该也只是个秀才,没有官职。若掺和进来,可能不仅帮不上忙,还会被他们连累。   至于小说中人美心善的女主在哪里,姓甚名谁,她有些记不清了。毕竟这本书虽说有些感情线,但也不是本正儿八经的言情小说,女主的存在更像一个标签化的人物,没什么特色,所以她没能记住,最多以后遇见的时候能想起来。   姜月深深感受到了古代穷苦百姓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难道真要给刘均半年的租金?   若是如此,还不如穿书第一天就被赶到大街上呢!   姜月万念俱灰,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姜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中,也不知是因为她睡前一直在回忆着剧情还是怎么的,脑海中如同放电影般过着书中的剧情,一字一句历历在目。   清晨,她一睁眼,便复述了一遍那个让她在梦中记了不下十遍生怕醒来忘记的贵人的名字,   “国公夫人闻氏。”   国公夫人闻氏名为蔡元英,是书中一位乐善好施、心地善良的夫人,且信佛。她曾在早年丢了一个孩子,后来苦寻无果,又无法生育,只好从后辈中过继了一个儿子。   只是她心中对亲生的孩子仍然心存牵挂。   书中曾提到她每个月的初一都回去崇福寺上香,求菩萨保佑自己的孩子平安;每个月的二十号都会去城南的慈善堂行善,给穷苦百姓施粥送衣,为的是其中若是有自己的孩子,便不会挨饿受冻。   面对平民百姓的求助,她偶尔也会出面主持公道。   今日是七月十七,距离二十号还有两三天的时间。   她突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用早饭时,姜月想着此事尚且没有个定论,而且贸贸然告诉大家这个信息也会有些奇怪,索性按下不表。   她只是问裴秋生道:“秋生今日可以陪我去山上吗?我想找点黄杨木,回来雕刻。”   她想先去山上找找看,找不到再去集市买。   当然,有可能会买不起。毕竟黄杨木要生长三十余年才能用做雕刻的材料,因而十分珍贵,她手上买完刻刀和砂纸还剩的半两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它的边角料。   裴秋生想到她上次在手工坊露的手艺,只当她是要做木雕赚取更多的银子,点了点头,“没问题。”   姜月将昨晚编好的棕榈凤凰交给姜氏,嘱托她卖给忘忧手工坊,说明了价钱,便与裴秋生带着伐木工具,出发去山上了。   裴秋生路上边走边向姜月询问黄杨木长什么样,顺便还向系统打听了一下黄杨木喜好生长的环境。   得知黄杨木多生长于高山峻岭或悬崖陡壁,亦或是山地和多石之处,他便对这些地方多加留意。   但黄杨木并不多见,一路上,没找到黄杨木的姜月死气沉沉、一言不发,裴秋生觉得跟在身后的如同一副没有表情的行尸走肉。   两人在山上走走停停、寻寻觅觅了大半个上午,终于在岩壁处找到了一棵黄杨木。而且,这棵黄杨树年限不短,粗细正适合雕刻。   姜月一见到它,便欢呼雀跃、眼笑眉飞,喜不自禁地道:“太好了,找到了!” 第13章 礼物   裴秋生被她的笑意感染,原本沉重的心情松快了许多。   他连砍带锯,将一整棵黄杨木带了回去,再返回书坊抄书。   姜月一到家,便在院子里的阴凉处架起了火堆。新鲜的黄杨木还不能直接雕刻,得用火细细烤干木料内部的水分。   黄杨木材质坚硬细密,是用来做木雕的上等材料。但只有经过烘干程序,雕刻出来的作品才能得以长期保存及收藏。   她大致比划了一下,这颗黄杨木可以做好几个木雕。她准备雕一个佛像送给国公夫人,剩下的就雕些可爱的小玩意拿去无忧手工坊卖。   普通的木头,经过她的手雕出来,估计能卖一钱。   而她用这样上好的黄杨木做的木雕,一个至少能卖两三钱,甚至更贵,至少抵得上家里一整天的收入总和。   她一边烤着,一边盘算着,越算心里便越美滋滋,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姜远发今日没出门,在家看铺子。他还在愁着刘均的事,听着院子里欢快的动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阿月,你没发烧吧?”明明昨天还愁眉苦脸的,眼看着就要被刘均带走了,今日怎的这么开心。   姜月道:“阿爹,我没事,我想着用这棵树来做木雕,估计能挣不少钱,我是在高兴这个。”   姜远发将信将疑,“是么?”他可不记得阿月会什么木雕。   算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女儿高兴就行。   姜月将木头烤好以后,便将它锯出合适的长短,用家里现有的刀具简单处理了一下,再拿进屋子里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暮霭沉沉,姜月完成了最后一步雕刻,便放下手上的物件儿,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刚推开门,就听见姜氏和裴秋生回来的声音。   只听姜氏道:“今日的收益比昨个儿多,有一百多文,秋生抄书也挣了一百六十文呢!加起来有三钱了。”转而又叹了一口气,惆怅道:“可即使日日都挣得这样多,半个月后我们还是交不起半年的房租啊!”   姜远发沉默不语。   姜氏压着声音问道:“不会他们真的要带走阿月吧?”   姜远发怒:“他们敢!我跟他们拼了老命!”   姜月在院子里听着,心里头不是滋味。在小说中,老两口守护着姜月一直到他们生命的尽头,若是他们此时知道真正的姜月已经在上次撞柱子的那天殒命,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她绝不能让姜氏夫妇为了她受到任何伤害。   她默默回到屋子,拿起砂纸细细打磨着手中已然雕刻完毕的观音像......   她心里突然有些忐忑,国公夫人养尊处优,说家财万贯也不为过,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这样一个寻常的木雕,真的能入她的眼吗?   如果国公夫人不仅不喜欢,反而觉得她冒犯了神佛,将她逐了出去,怎么办?   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多时,裴秋生敲了敲姜月的屋门,“可以过来吃晚饭了。”   他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姜月正在抛光的观音像上,精巧的观音像被打磨得锃光瓦亮,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比上次在手工坊见到的笑弥勒佛要精致许多。   裴秋生虽然不懂木雕的艺术,仍发自内心地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巧。”   姜月今日心情本就不错,得了夸赞便有些开心,她暂且放下刚才的担忧,道,“那是!今日要多谢你陪我去找来黄杨木。为了感谢你,我还给你做了个礼物。”   裴秋生有些意外,“给我做的礼物?”   “嗯呐!”姜月拿出来一只木簪,“我看你头发用绳子绑着有点乱,给你做了支木簪固定头发。”   裴秋生接过木簪,只见这只簪子虽朴实无华,但也能看出来是用心制作和打磨过的,通体圆润,样式也很适合他。   姜月对自己的每一件作品都很认真,哪怕是一只简单的木簪,也是她认为最适合裴秋生的最完美的簪子。   她凑到他跟前,眨巴着清澈灵动的大眼睛问:“喜欢吗?”   骤然放大的一张精致少女脸让裴秋生感到猝不及防,他不免呼吸一滞,愣愣的点头道:“喜欢。”   “喜欢就好。”姜月满意道:“来,你坐下,我给你戴上。”   裴秋生耳尖微红,但见到姜月坦荡自如的模样,心中顿时豁然起来,便依言坐下。   说实话,穿到这个世界,裴秋生天天在外奔波,虽然洗头洗得很勤快,但还没怎么正儿八经地梳过头,每次都是大致梳理一下然后用绳子使劲地捆两圈就了事。   毕竟在穿书前,他从未留过长发,更别说扎头发。   裴秋生第一次体验有人给自己扎头发的感觉,有些奇妙。   姜月边梳头边说道:“秋生你平日里不干活还好,一干活头发就有点乱糟糟的,一定是因为绳子容易松。等用了簪子,应该就好多了。”   裴秋生一直只顾着干活,的确没怎么打理过头发。   不一会儿,姜月扎好了。   裴秋生只觉得脑袋拥有着前所未有过的舒爽,每一根发丝都服帖地在头皮上,没有乱飞乱窜的,一直有些困扰他的碎发扎脖子痒耳朵甚至一度让他烦躁到想要出家剃光头的问题骤然消失。   他想以后每一天都能这么神清气爽!   他决定了,以后要起早点,认认真真地梳头,拥有新人生。   姜月见到裴秋生清清爽爽发型和眼笑眉舒的模样,心中也充满着成就感。   “走吧,我们去吃饭。”她欢快地道。   裴秋生感觉浑身都轻松了许多,语气中也带着些畅快道:“走!”   只是裴秋生这样畅快的心情没能持续到第二天。   第二日,他起得比往常更早,拿着梳子在头上比划着,仿照着姜月的手法将头发扎起,然后绕、绕、再绕、木簪穿过头发、挑起头发、固定,学得有鼻子有眼的。   结果一放手,头发很快如瀑布般散落。   ......   再试一次。   不行,就再试一次。   ......   裴秋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终于承认了自己手残的事实。   由于折腾得时间太久,筋疲力尽又烦躁不已的裴秋生有些生气,索性胡乱绑一通,用绳子将头发扎紧了以后,再将木簪斜斜的插进头发。   只要不散开就满足了,他果然不能对自己要求太高。   早上裴秋生刚出屋门,在院子里干活的姜远发一眼便瞧见了他的头发,忍不住道:“秋生,你最近的头发越发像鸡窝了。”   裴秋生愣了愣,没接话。   姜月听见动静也打开屋门,看见裴秋生的新发型忍俊不禁,她是万万没想到,送了个簪子给他,不仅没能让他头发齐整些,反而还能被鼓捣得更乱。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秋生昨晚偷鸡被人抓住了呢!”   裴秋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道:没办法,梳不好只能摆烂。   姜氏也过来了,看了一眼道:“往日只觉得秋生的头发梳得有点丑,没想到今日是最丑的一天。”   听见她这话,其他两人不约而同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裴秋生:“......”   姜月好奇问道:“昨日秋生那样干净清爽的模样多好看,为何不能好好梳头?”   裴秋生沉默了一会儿,无奈承认道:“其实,我不会扎头发,也不会用簪子。”   其他人也沉默了。   姜氏想起,裴秋生当年走丢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想是以前他母亲替他梳的头。后来他流落在外,便没人教他,恐怕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不会。   她不免有些心疼,道:“我瞧着阿月昨日给秋生梳的头极好,要不以后就让阿月帮秋生梳吧?”   姜月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出于同情她没有任何意见,“我没问题。”   裴秋生虽然觉得有些不合适,但一想到昨晚头发梳干净的那种舒爽劲,就更难以忍受此刻碎发满脖子乱爬的滋味了。   “那就麻烦阿月了。”裴秋生道。   姜氏笑道:“不必这么客气,这也没什么,反正你们迟早是要成亲的。”   姜月闻言将头低了下去。   裴秋生没有再接话,只是想着在离开之前,对姜月再好一些,也替她多做些什么,到时候便能两不亏欠。   姜氏一家原本可以过得很幸福,如今却因为地方势力屡次胁迫,过得如履薄冰。   若是有足够多的银子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早些参加科举,入仕为官,就有能力保护他们。   不管银子有没有凑齐,当下除了挣钱还要尽快学习四书五经等等科考要的书籍,以免需要派上用场的时候临时抱佛脚已是来不及。   裴秋生顶着梳好的头去了书坊,他今日抄得是《大学》,抄一本能得一百六十文。   虽然一天只能来得及抄上一本,比整天抄《三字经》只多挣四十文,但是可以巩固科考知识,加深记忆。   姜月今日就留在家里继续做木雕,她将昨日雕的观音像又精细地修饰了一遍,直到找不到一丁点儿瑕疵方才满意。   明日就要见国公夫人了,她不免有些紧张。   毕竟,她是她当下唯一能抓住的稻草,而且,她也只有明日一次机会。 第14章 还礼   姜月收拾好心情,在衣柜中挑选起明日去见国公夫人的衣服来。   书中提到国公夫人的小孩走丢时曾穿着蓝色的衣服,自此她便极为偏爱蓝色。   她只有一件蓝灰色的上衣,就它了。   第二天,姜月替裴秋生梳好头,将他与姜氏都送出门后,便带着观音像来到了城南的慈善堂,这里果然人潮拥挤。   在书中,国公夫人也是这样在百姓中拥有极高的声望,只是她一直到最后都没能找到自己的孩子,最终病逝,也算是一个悲剧人物了。   姜月几乎是没费什么功夫就看到了国公夫人闻氏,只因闻氏生得慈眉善目,皮肤白皙,即使是身在茫茫人海最遥远处的粥棚,依然是最为亮眼的存在。   只是她们中间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姜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来到了人群最前面。   可是等她抬眼时,闻氏却不见了。   姜月:“?”   她左瞧右看也不见闻氏,心道:不会是因为她一路打听着路过来花了太多时间,来得太晚了,闻氏刚好已经结束离开了吧?   就算是这样,闻氏也应该还没走远。姜月连忙向四周的人打听,问道:“大哥,大婶,请问你们看见国公夫人去哪里了吗?”   在前面施粥的侍卫回道:“国公夫人安排我们来施粥,你领粥便是,人人有份,旁的不必打听。”   姜月碰了灰,心里正失落又着急,这时有个大婶指着慈善堂的后院跟她道:“夫人身子不好,刚刚进去院子里面歇息了,估计得过一会儿才出来。”   姜月感激地道了谢,连忙去院子那边。   院门口有守卫看着,见她过来便伸手将她拦住,“干什么的?”   姜月拿出观音像,道:“麻烦大哥帮忙通传一声,替我将这观音像转交给夫人,就说民女姜月冒昧求见。”   古代的规矩她不懂,但也在小说里多少看了一点。姜月说完,便将手中仅剩的五钱悄悄塞到了那个守卫的手心里,却被那守卫拒绝了,   “夫人不让我们收百姓的钱,你这点酒钱还不够我挨罚的伤药钱,不必了,”他看了两眼观音像道,“观音像我替你转交,但夫人收不收,见不见你,我可说不定。”   姜月感激道:“多谢大哥!”   不一会儿,那守卫出来道:“夫人让你进去。”   姜月心下松了一口气,带着些许紧张走了进去。   后院有一凉亭,夫人闻氏正在亭中歇息,姜月被人领着进了亭子。   闻氏面色虽有些苍白,但也难掩其仙姿玉貌,她打量着眼前朱唇粉面的小姑娘,盯着她蓝灰色的上衣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才回神轻声问道:“这观音像你从何处得来的?倒是十分精巧。”   姜月道:“是民女做的,民女手艺不精,还望夫人不嫌弃。”   闻氏听说她是自己做的,小小地吃了一惊,她眼眸中含着笑意与赞许,“你做得很好,不必自谦。今日,你找我所为何事?”   姜月跪在地上,行了一礼,道:“民女姜月,恳请国公夫人救我和家人性命。”   闻氏将她扶起来道:“坐下说吧。”   姜月委屈巴巴地将刘员外家的长子刘均强行涨租收租、打伤她家人又威胁他们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闻氏听完刘均的混账行径,面有愠色,道,“岂有此理!”   她对姜月许诺道:“月底时我会派人在你们住处附近守着,若是你所言非虚,我必不会置之不理。”   姜月欣喜万分,明亮的眼眸充满着感激,“多谢夫人!”   有了她的承诺,姜月心口的大石总算沉了底,这下应该能安稳地度过这个月底了。她千恩万谢地道了别,才满心欢喜地离开。   到了家,却发现家里没人,姜远发留了个纸条,说他在外面接了一单活,傍晚会回来。   姜月在家将剩下的黄杨木分成几段,取出了其中一段准备雕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傍晚时分,姜远发先回来,没过多久,裴秋生和姜氏也回来了。   姜月连忙从屋子里出来,准备当众宣布这个好消息。   她刚一跑出来,便与正准备进院子的裴秋生迎面撞了个满怀。   姜月连忙退后了两步,再抬眼看裴秋生时,却愣住了。她惊讶地发现,裴秋生在不知不觉中,长得更英俊了。   或许是他干了一段时间的体力活的缘故,明显变壮实了。又或许是他开始写字抄书,染上了一身书生气。也或许是他今日被她打扮得十分齐整,看起来更为养眼。   姜月只觉得眼前的男人长身玉立,肩宽腰窄,生得眉目舒朗,长睫垂下阴翳映在他深沉幽黑的漆眸里,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刀刻般分明的下颌透着些清冷与疏离,如同清雅矜贵的世家公子。   只是他看着呆愣的自己眸中染上一丝疑惑。   姜月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如蚊虫般喃喃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没撞疼你吧?”   裴秋生淡然道:“无妨,我......”   姜月不知他为何欲言又止,心道:不会吧?难道真撞到什么不该撞的地方了?她耐心地等待着下文。   只见裴秋生迟疑了片刻,又接着说道:“我给你带了件礼物。”   姜月很是意外,“什么礼物?”   裴秋生从怀里拿出来一只淡紫色的头花,递给姜月道,支支吾吾道:“送......送给你的。”   “哇!真漂亮!”姜月接过来,欢喜道,“是我喜欢的颜色。”   姜月自从穿到这个贫苦家庭里,每日都打扮得格外朴素。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家里穷成了这样,她根本舍不得花钱打扮自己,更不会给自己买头花。   想到这里,她问裴秋生道:“你怎么会花钱给我买头花?”   裴秋生心里念着的是他得对姜月好些,好少一些对她的亏欠,但这话必然不能在此时此刻说出口。   因而他道:“我今日多抄了一本《三字经》,加上抄的《大学》的工钱,一共有两钱二十文。想到你送我的木簪,我觉得我也应该给你买点什么,看到这个,就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这也都是他心里的实话,不算骗她。末了他怕她心疼钱,又补了一句,“不贵,就二十文。”   姜月闻言,乐滋滋地收下,转身便要去屋子里面戴上,便走便喊道,“谢谢秋生!”   姜氏在身后笑着摇头,同姜远发道:“你瞧她,一个头花就能开心成那个样子。”   姜远发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向裴秋生的眼神又添了一分满意:这小子,知道哄阿月开心了,有些长进。   到了晚饭时候,姜月终于将她搁肚子里憋了一天的好消息说了出来,令家里所有人都既意外又高兴。   “这次,我们应当能逢凶化吉,不会像上次那般受欺负了。”姜月笃定道。   姜氏对于国公夫人也有所耳闻,只是她终究是市井平民,有什么事根本不敢去找这般大人物,想到姜月一个人去找的她,想起来还有些担心。   她不禁道:“阿月也真是胆子大,竟然就这样贸贸然去了,也不怕冲撞了贵人遭到怪罪。”   姜月抱着姜氏的胳膊撒娇道:“我知道娘亲最关心我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姜氏用食指顶了顶姜月的额头,笑道:“惯会哄人。”   姜月笑嘻嘻地给姜氏夹了一筷子青菜,“呐,多吃点。”   用晚饭时,姜月又将忘忧手工坊掌柜的愿意收她做的棕榈凤凰一事说了。这两天她被刘均的事情分了心,她已经两天没做棕榈编了,都快把这个事忘了。   姜远发道:“他帮我们卖,还能给我们十文钱一个,是不错。”   姜月笑道:“我也觉着,所以就答应下来了。”   姜远发道:“若是他那里能收,我们做多了也不怕卖不掉,不如阿月也教教我。铺子里白天客人虽然不少,但也不是络绎不绝的,大多数时候我不是在编东西就是在干点家里的活儿。若是无事可做,我也只能歇着,白白浪费了时间。”   姜月觉得这个主意很是不错,答应了下来。   晚饭后,姜月便开始教姜远发棕榈凤凰。   姜远发多年的编织基础也不是百搭的,学起来比平常人快很多。   一家人洗漱后,便都去歇息了。   姜月睡不着,又将雕了一半的小猫咪木雕拿出来。   她曾经养过一直橘猫,对这种只需要靠卖萌就能存活的小生物完全没有抵抗力,她超喜欢。   也正因为如此,她对猫的神态和姿势十分熟悉。   雕刻讲究的不仅仅要形像,更为难得的是神像。只要神韵相似,哪怕寥寥几根线条,也能勾勒出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模样来。   姜月雕刻了一只翻着肚皮睡觉的猫,从眼睛胡须到爪子肉垫无一刻画的不精致。   它眯着眼睛睡得很香,四只肉乎乎的爪子举在半空中,末端微微蜷起,显得更加软萌,让人忍不住想将它的爪子捏一捏。   姜月有些想念自己的大橘了。   然而再是想念那边的世界,如今也只能过好眼前的生活。毕竟命运的安排向来是这么猝不及防,不讲道理。   她上床时,看到放在床头的那只淡紫色头花,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想到裴秋生送自己头花时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忍不住怀疑:他,不会喜欢自己吧? 第15章 初次试探   姜月想到裴秋生那张脸,顿时觉得命运的安排其实也还不错。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她忍不住想早些知道答案,要不明日试探一下?   而隔壁的裴秋生躺在床上又开始烙饼,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总觉得姜月能找到国公夫人援助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据他所致,姜月被姜氏夫妇保护得极好,姜月以前很少出门,更是从未去过城南。   他晚饭后又试探地问了下姜氏对国公夫人了解多少,姜氏说由于他们这里离城南远,又属郊外,消息闭塞,她其实除了知道些国公夫人爱护百姓、行善积德的传言,其他都不甚了解。   而裴秋生回忆了一下,姜月出门的日子,几乎日日同自己一道。   那姜月她是如何获取的情报,她一个小姑娘又是为何能有这样的胆识?   甚至于在被刘均威胁的第二天其实就想好了办法,而后带着他去找黄杨木,一回来就给国公夫人做木雕?   今日晚饭时,他被这好消息冲昏了头脑,如今细想下来,便越发觉得奇怪。   罢了,明日试探她一下,看她怎么说。   第二日,裴秋生洗漱好,便来找姜月梳头,两人一坐一站,各怀心思。   裴秋生还未开口,姜月便一边梳一边道:“秋生,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裴秋生:?果真是瞒了什么事情吗?   姜月按照以前看的小说套路准备好台词,声情并茂地说道:“我昨日去市集手工坊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相貌清隽的公子,儒雅温润,风度翩翩,看起来也是个穷苦书生,有些合我心意。若我不是已有婚约在身,恐怕当场就想与他结识。当然,对方可能未必会看得上我。”   她道:“我知道我萌生这样的想法不对,但你是我的童养夫、未婚夫,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知一下你。”   姜月一边说,一边偷瞄着镜子里裴秋生是何表情。   正常男子听到自己的心上人心有所属时定是十分伤心难过,而正常男子听闻自己不喜欢的未婚妻心有所属时,虽然会有些愤怒但也应当会松了一口气才对。   这两者是全然不同的,她刷剧无数,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一定能分辨出来。   裴秋生一字不落地听完,心道:有这种好事?   也就是说,他与姜月,郎无情妾无意。她现在说这话的意思是想主动解除婚约?   他早就不想做人童养夫了,这可不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不过,遇事需谨慎,他不能将喜悦表现得太明显,免得不小心惹恼了对方。   因而他看似抿直了唇角故作不悦实则心花怒放只是在憋笑,缓缓自责道,“都是我不好,若没有我的存在,也不会令你错失与良人认识的机会。你生得美貌,他不见得看不上。”   姜月:啊......他镜子里那个既不难过又有点紧绷的奇怪表情是啥意思啊?不是,他怎么就开始自责起来了?   裴秋生:快快快,快说你要追心上人不要我这个童养夫了。放心你们买我的银子我会慢慢还给你们的。   姜月不死心,继续故作关切问道:“我有这样的念头,你心里是否有些伤心,或是有些生气?”她眼睛继续偷瞄。   裴秋生:当然不会,我要自由了,心情快乐得无以复加。   只见他垂着眸,神色难辨,道:“汁源由扣抠群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两情相悦的感情最是可贵,事到如今,我伤心亦或是生气又有什么用?”   意思是你直接说悔婚便是,我绝无二话。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被姜家赶出去,他就去城南投靠许谦玉,在他那儿借住一段时间应当不难。   姜月听不出来他什么语气,但他说的这话,是不是他多少有些伤心难过生气?   感觉今日费了这么多演技,好像得到的依然是似是而非的答案,裴秋生心思太深她看不透,姜月决定及时打住,她宽慰裴秋生道:   “你放心,我毕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自是要信守承诺,不会逾矩。我也就是当时萌生了点念头,并不打算做些什么。这念头转瞬即逝,或许过几天我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了呢!”   裴秋生: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遇到喜欢的人要勇敢直追!   裴秋生诚恳地说道:“强扭的瓜不甜,若是你有喜欢的人,我必不拦你。”   姜月听着这话的意思又好像是不喜欢她,但她摸不准到底是什么情况,有些气闷地放弃道:“无妨,此事以后再说。”   裴秋生有些遗憾:“好。”   他想起今日要试探姜月的初衷,开口道:“阿月。”   姜月疑惑,“秋生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姜月:他不会是想了半天决定要吐露真心了吧?有点紧张怎么回事?   裴秋生似不以为意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可以求助国公夫人帮我们的?”   姜月:?这是在怀疑她?也对哦,原书中一家四口直到死都不知道还有国公夫人这个活菩萨可以求助来着。   姜月大脑飞速运转,现编了一个理由:“我听忘忧手工坊里面的人说的,那天我不仅听见人议论县令跟刘员外的私交,还听人说国公夫人人美心善,经常在城南施粥行善。只是当时我以为后者没什么用处,便没有跟你们说。”   这个理由既合理又充分,蒙混过关应当没问题。   裴秋生却心生疑惑:手工坊里的人说的?他记得,上次陪姜月去过一次手工坊。她这话若是从人多口杂的酒馆听来,倒也不稀奇,但若是从达官贵人和贫民百姓都会去的、环境又相对安静的手工坊听来,是否有些不对劲?议论的人不怕被贵人当场抓包吗?且再试她一试。   他接着问道:“你还听见了什么?”   姜月思及多说多错,道:“旁的就没有了。”   裴秋生还想再问,姜氏在外面喊道:“来吃早饭咯!”   姜月刚好替他梳头完毕。   裴秋生想着估计也问不出来更多的信息,便暂且放下此事,“走,我们去吃饭。”   早饭后,姜月留下来继续教姜远发做棕榈编,姜氏和裴秋生照例出门。   不出一个上午,姜远发便将棕榈凤凰学会了,他怡然自得道:“果然有其女必有其父!”   姜月笑了笑,“那可不!”   两人乐呵呵的一起将昨日裴秋生带回来的棕榈叶悉数编完,姜月便趁早将十余个棕榈凤凰拿去手工坊换银子去。   姜月一到手工坊,店小二一眼便瞧见了她,忙迎了上来,“姜姑娘,可是木雕做好了?”   姜月点点头,将怀中的木雕递给店小二,又道:“我还带来了十余个棕榈凤凰。”   店小二见到活灵活现的小猫咪木雕顿时眼前一亮,他小心的接过,道,“姜姑娘稍等片刻,我拿去给掌柜的瞧瞧。”   姜月点了点头。   李掌柜很快就出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拿着姜月的木雕,赞叹道:“没想到姜姑娘先前在我们手工坊露出的手艺竟然还是藏过拙的,如今我才知道姜姑娘的手艺真乃是巧夺天工啊。”   姜月面对生意人,倒没有谦虚的必要,道:“上次毕竟时间仓促。对了,我这个能卖多少钱?”   李掌柜摸了摸胡须,他拧眉思索了片刻,而后道:“姑娘这木雕做得惟妙惟肖,材料取自上好的黄杨木,确属上品。不知道一两银子的价钱,姑娘可能接受?”   姜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价钱比她预计的多了几倍,她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啊?”   一两?是认真的吗?   李掌柜见她神色似是出乎意料,以为自己给得太少了,忙紧张地伸出两根手指,问道,“姑娘觉得二两成吗?”   姜月:“我......”   我......我人麻了,早知道这个能挣这么多钱砸锅卖铁也要先买刻刀啊!你们之前给木雕的定价不都是几十文一个吗?   她一时心情十分复杂。   李掌柜见姜月面上生出些悔意,生怕姜月不愿意卖,连忙打断了她的话道:“不如这样,我先付姑娘二两银子的定金,这木雕暂且放在这里卖,最终的价格我与姑娘三七分成,我三,姑娘七,如何?”   他相信,这木雕若不急着卖,想卖出几两银子不成问题。   见姜月面上仍是没有反应,掌柜又循循善诱劝道:“你也知道,我这手工坊既要付铺面租金,又要聘请小二招呼客人,成本也不低。我们三七分成,姑娘应当不亏。”   李掌柜倒不是拘泥于眼前几两银子的分成,而是他想以一个姜月满意的价钱留住她。毕竟以他在长安经营多年的见识,有姜月这般雕工的人,放眼整个长安城也找不出两个来。   只是他没想到姜月小小年纪,却有这样的定力。她明明前两天还穷得没钱买刻刀,今天面对二两银子,居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别说兴高采烈了,就连扯嘴角笑一下都没有。   不过,他如今的条件已经是开得极为大方,若她还是不心动,他也没办法了。   他静静地等待着姜月的回答。   姜月被李掌柜连珠炮弹般的话敲得有点晕,良久才道,“可以是可以,不过......”   李掌柜微微俯身,顿时有些忐忑地问她:“不过什么?” 第16章 《大学》和冰糖葫芦   李掌柜给的价钱实在是令姜月心动。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李掌柜十分心切,如今的三七分,对方三,她七,应当是他能给的最高的价钱了。   姜月不打算再涨价。   她只是没忘记棕榈编,道:“不过我还带了十余个棕榈凤凰,也要付我银子。”   李掌柜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呢!好说,好说。”   他连忙让小二去给姜月取银子,一共是二两一钱零四十文,“姜姑娘清点一下,是不是一文不差。”   姜月数了数,的确不差,她拿出二两递给李掌柜道,“这是上次借的钱,今日还清。”   李掌柜体恤道:“姜姑娘若是急用银子,可不急着还。”   姜月笑道:“我不喜欢欠钱,早还早安心。我还有一事想请教,不知若我这木雕若用的不是黄杨木,而是普通的柏木、樟木,不知能卖多少价钱?”   黄杨木极为难得,他们上次漫山遍野地找,也就找到了一棵,以后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李掌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若是那样,恐怕只能卖五、六钱了。”   这话不假,黄杨木之所以为珍稀宝贵,不仅是因为其需生长三十年以上才能使用,更是因为其木质光亮、纹理精致,颜色古朴典雅,是长安贵人的心头好。   他接着道:“这猫咪木雕若是普通木材做的,质感上差不少不说,恐怕贵人们也未必愿意花银子买,免得掉了身份,因此卖给寻常百姓反而更适合些。既然这样,自然卖不了太高的价钱。”   姜月心下了然。   黄杨木虽然难找,但家里还有几段,发家致富的本钱就靠它们了。   等买了新工具还有颜料,她还能做出更好看的木雕,挣更多的钱。   “多谢掌柜的告知,我先告辞了,明日再来。”   李掌柜笑吟吟道:“好,姜姑娘慢走。”   姜月揣着纹银欢欢喜喜地回家,一回去便将黄杨木拿出来,规划一下接下来要雕刻的内容。   昨日她雕的小猫咪用的是位于顶端的最细的一段黄杨木,也就手臂那么粗,截取一点下来,最是适合雕这种可以放在手上把玩的东西。   第二段被她用来雕观音像了。   剩下的几段都要比前面的粗壮一些,能够雕更复杂的东西。   当然也可以每段雕两三个小玩意儿。   一想到一个能卖到二两银子甚至更多的价钱,她不免觉得要认真考虑一下。   她思索了一番,决定先拿出一段,雕三只小猫咪,分别是蜷着熟睡、翘着尾巴奔跑和打架玩闹的,做出一个小猫系列。   更复杂的木雕还是等买了更多型号的刻刀、凿子和颜料以后再说。   先画个图样吧!   *   裴秋生今日在书坊仍是抄《大学》,他如今已能熟练背诵,抄写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再抄两遍,应该就能倒背如流了,也不枉他每夜苦读。   许谦玉今日休沐,同裴秋生一起抄书。   他是个话唠,每次都忍不住夸裴秋生两句,“秋生,你的字写得越发的好了。”   裴秋生总是一笑而过,然后埋头抄书。   时间就是金钱,有钱就能赎身,赎身就能自由。   一想到今天姜月跟他说她因为他这个童养夫的存在不能去寻找自己的意中人,他手下的笔更是写得飞快。   他现在的速度一天能抄两本《大学》了,而且写字速度还能继续加快,与此同时也能不影响字迹的清晰工整程度。   再过半个月,他一天抄三四本,便会将抄书的钱自己藏下一部分。   而许谦玉已经抄书多年,速度自然也是不慢的。   到了午饭时间,他与许谦玉都正好抄完,两人一同去书坊外面找吃的。   路上,许谦玉将积压在心头一上午的问题问了出来,“秋生,我瞧你抄《大学》的时候,都没看几眼原书,是已然能默写了吗?”   裴秋生见对方并不是问询而是几乎已经肯定的语气,便点点头,承认道:“是,我已经背下了,只有几处不太确定的地方才看一下原书。”   许谦玉讶异道:“我记得你前几日还跟我说只看过《三字经》来着,这才几日的功夫,就能背了!”   裴秋生道:“我记性比较好,看两遍便能记住个大概,何况还连着抄了两三天。”   这话是真的,他记性原本就极好,再加上有系统帮他解读不理解的地方,记住一本两千字的书不是难事。   许谦玉接着饶有兴趣地考了裴秋生《大学》中几句话的含义,裴秋生陪着一一作答,被问得多了,不禁反问道:“你考我这个做什么?”   许谦玉却丝毫不淡定,“秋生,你有这样的记性和悟性,不去参加科考可惜了。”   裴秋生也不瞒他,道:“我其实有此意,只是要考童生的话,还需攒些银子。”   许谦玉主动慷慨解囊道:“秋生,你还缺多少,我手上有四两银子,倒是可以借你一用。”   裴秋生闻言却摇了摇头,“你父亲看病吃药都需要花钱,手上需留点银子以备不时之需,我不能用你的。”   他记得许谦玉的父亲得的是咳疾还是喘症,每年都有两三个月是犯病的,尤其是到了冬天,日日都要靠药养着。   许谦玉的生活已是不易,自己怎好动用他家的保命钱。   许谦玉却执意劝他,“可是下个月就是童生考试的报名时间了,错过今年就得再等一年半。以你的学习能力,通过童生考试定没问题。而且今年考了童生,明年刚好就能参加秋闱,错过了就得再等三年。我的银子可以再挣,你的时间可不等人。”   裴秋生一愣,他只顾着挣钱,倒是还没考虑过科考时间节点的问题。   许谦玉说的没错,童生考试三年两考,乡试,又称秋闱,三年一考。   许谦玉通过童试成为秀才后,在这里抄书而不是入仕,是因为他在前年的秋闱中落了榜,要参加明年的秋闱。   科考可谓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其难度可想而知,普通人,又有几个三年可以等?   裴秋生向许谦玉请教了一下童生考试的流程和所需要的准备的内容,得知童生考试分为县试、府试和院试。   报名时间虽在下个月,但考试时间却是明年春天,二月份的时候举行县试,四月份举行府试,府试通过了便可参加院试。   童生考试虽不见得简单,毕竟传闻许多人到了白发苍苍的年纪还停留在院试阶段。但如今才七八月份,对于他这个从小学中学开始就学习古诗词和文言文的人,冲刺一下明年的童生考试应当不是难事。   他不免有些犹豫。   许谦玉见他有些动容,又劝道:“童生中的县试,需要四名村民和一名秀才为你保举才能参考,我可以替你作保。”   许谦玉对他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裴秋生固然心动,但银子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他缺的是十两,家中还有外债没还清,即使是有许谦玉愿意借他四两银子,依然不够用的。   于是他道:“我还需再想想,若我想好了,必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许谦玉已将该说的都说了,笑道:“好,到时候可别忘了。”   两人用完了饭,下午继续一起抄书。   到了傍晚时分,裴秋生先许谦玉一步结束,去山上摘棕榈叶给姜远发做棕榈编,回来路过码头时,见到有老爷爷在卖冰糖葫芦。   “卖冰糖葫芦咯!”   裴秋生原本准备直接走,但一想到今晨姜月说的话,不免觉得亏欠姜月的越来越多了。   昨日给她买了个头花她就高兴成那样,要不今日给她带跟糖葫芦?   “老爷爷,糖葫芦多少钱一根?”   老爷爷回道:“不贵,八文钱一根。”   比头花还便宜。   裴秋生当即道:“给我来一根,打包带走。”   到了家里,裴秋生放下棕榈叶,便敲起了姜月的屋门,不一会门便被打开了。   姜月除了中午去集市送了一趟棕榈凤凰去手工坊,其他时间基本都窝在屋子里,做了一整天的木雕,因此整个人有些呆愣,“秋生找我?”   裴秋生一眼便瞧见姜月的鼻尖上还挂着一枚木屑,头发上也挂着几枚,禁不住笑出声来,“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姜月愣了愣,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果然鼻尖上有一块木屑,“可能是因为我太专注,头都要埋进木雕里了,我脸上还有吗?”   裴秋生比姜月刚好高出一个头,他轻轻抬手,将她头发上的几枚木屑悉数摘了下来。   姜月在他伸手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全程乖巧地保持不动,头顶传来些痒痒麻麻的感觉,直钻进心窝。   裴秋生替她清理完毕后,便拿出身后的糖葫芦,递给姜月,“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姜月眼前一亮,接过冰糖葫芦,如碧波般清澈的眸子顿时灿若星辰,她又惊又喜道:“冰糖葫芦!哪里来的?”   她咬了一口,兴奋道:“好吃!”   她的笑容像春日绽放的桃花,散发着无穷的生动和美丽。   裴秋生顿时觉得这冰糖葫芦买得很值,道:“在码头买的,你喜欢就行。”   姜月垂眸,面色微红,声音低了几分,道:“谢谢秋生。” 第17章 沉甸甸的银子   姜月吃了冰糖葫芦,便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丽了几分。   手中的山楂被糖衣包裹着,吃起来既酸甜又酥脆,轻轻咬上一口,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光是听着都令人满足。   她将整颗冰糖葫芦都放进口中慢慢品尝,感受着淡淡的酸甜果香包裹在甜腻糖衣中的滋味,不免觉得回味无穷。   她天天吃得清汤寡水的,可是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她吃了一颗,看见裴秋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糖葫芦,立马想起秋生只给她买了却没给自己买,她递出冰糖葫芦道:“你也来一颗吧!”   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裴秋生却摇了摇头道:“我不爱吃甜的。”   姜月有些遗憾,“哦。”   姜月心情好,现下还没到吃饭的时候,便邀请裴秋生进屋看她新做的木雕,“来看看,怎么样?好看吗?”   摆在裴秋生眼前的木雕是一只正在熟睡的小猫,基本已经雕刻完成。只见小猫蜷成一团,将半只脸都埋在了腿弯里面,耷拉着耳朵显得极为放松,让人一看就觉得安心。   能做出这样木雕的人,内心应当有一个可爱的世界。   “很好看,也很可爱。”他如实评价道。   姜月嘴角上扬,甜甜一笑道:“这个可以卖二两银子呢!”   裴秋生愣住,惊讶道,“什么,二两,这么多?”   姜月笑道:“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还是多亏了你陪我找到黄杨木,才能卖到这么多的钱。普通的木头雕出来,只能卖五六钱。这么说,你还有一半的功劳呢!”   裴秋生却不这么觉得,心中对姜月很是佩服,赞许道:“最主要还是因为你雕得好看,放在我手里不过是一堆柴火,你却能化腐朽为神奇,雕出这么可爱的小玩意儿来。”   一整棵黄杨木,应该能雕很多个这样的小玩意儿吧?   姜月雕刻的速度很快,似乎一天就能雕出一个这样的小猫。   如此说来,姜家缺钱的困境应当很快就能解决了。   他以后抄书,是不是可以只交一本的钱了?   他现在的手速一日能抄两本,如若留下一本书钱,那每日便能给自己存下一百六十文,一个月便能存四两八钱。   半年以后便能赎身了。   亦或是,他也可以再努把力,加快速度多抄点书,将钱存着准备下个月的童生考试报名?   先交齐报名费,其他的再慢慢攒。   或者是,将科考这件事直接跟大家坦白。   赎身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科举考试报名错过了这个时间节点,就要等好多年,明显更为紧要些。   于是,在晚饭桌上,他向其他三人宣布道:“我准备报名下个月的童试。”   姜远发激动地一口水喷了出来,咳了半天方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姜月也吃了一惊,问道:“秋生你是认真的?”   裴秋生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是认真的,我要报名童试,参加科考。”   姜月第一个反应过来,道:“我支持你!”   科举,好事啊,晋江穿书文里不是有好多陪着夫君靠科举的小说吗?所以她穿越了快二十天终于进入了主剧情?   可是不对啊,小说中的状元是男主,裴秋生是配角,是炮灰,他参加科考会不会是炮灰的另一种覆灭方式?   但自从她穿越过来以后,裴秋生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既勤奋又好学。   或许她的到来让他逆天改命了呢?   那她抱紧大腿便是,好好挣钱供他读书,毕竟她也不是供不起的,于是她问道:“秋生,你可要去上学?”   去学堂需要花费不少的银子,但也可以更系统地学习科举知识。   裴秋生记得考试中要考的策论什么的他好像都不会,也不知道系统了解多少。   裴秋生需要与系统商量一番再说,便道:“这个,我还没想好,尚在考虑。”   晚上裴秋生边看书边与系统聊天:系统,你能教我杂文和策论之类的东西吗?   系统:【宿主,我这里虽书籍众多,但也只能提供书籍和注释、解释之类的,杂文和策论为主观性内容,可能需要你结合眼下政事时事来写,我不了解当下时事,教不了你。】   裴秋生:好吧,看来的确是要上学,在学堂里一定能更好的了解这些。   系统只能给自己省省书钱,省不了学费。   明天许谦玉还是休沐,到时候问问他,上学堂大概需要花费多少。   窗外,夜晚繁星闪烁,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万籁俱寂,一派安静祥和。   第二日,姜月在替裴秋生梳头时,同他道:“秋生,你能想着去考科举,我替你高兴,科考可以改变命运。”   裴秋生对她这话表示认同,“嗯。”   他用完早饭后片刻也没有耽搁,径直去了书坊。   姜氏去集市卖杂货,姜月则带着棕榈编和昨日做的木雕去集市的手工坊。   一家人忙碌而充实。   姜月一到忘忧手工坊,李掌柜便迎了过来,“姜姑娘,你总算来了。”   姜月一脸疑惑:?这不昨儿个才见过,今天她一大早就来了呀,怎么搞得好久不见一样?   只听李掌柜道:“姜姑娘有所不知,昨个儿有个姑娘来看木雕,一眼就相中了您雕的小猫,喜欢得不得了。她问价的时候我预留了些还价的余地,报了六两,没想到那姑娘一两银子都没还,直接买下了。”   “那姑娘还说,若是以后还有,一定要通知她来买。”   “六两银子啊,可是我们店里卖过的最贵的木雕价钱了。”李掌柜叹道。   姜月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你是说卖出了六两,也就是说我能拿到四两二钱的分成?”   李掌柜含笑道,“正是。”   姜月:淡定淡定淡定......不行,淡定不了。   姜月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李掌柜语气恭敬地问道:“姜姑娘,不知新的木雕您做出来了吗?”   姜月从怀里掏出熟睡猫咪木雕,道:“喏,第二个已经做好了。”   “还有十余个棕榈凤凰。”   李掌柜笑吟吟地接过,又道:“这棕榈凤凰喜欢的人也特别多,昨个儿刚送过来,一下午就卖光了,不少姑娘孩子们都喜欢,希望姑娘能多送来一些。”   姜月道:“放心,木雕我会尽我所能多做一些。不过棕榈编过阵子就做不了了,秋天叶子老了不好做,但是到时候我会带新样式的棕榈编来。”   李掌柜听到后面还有新的,心里头更是高兴,承诺道,“姜姑娘只管做,小店一定支持。”   说完就让小二给姜月结账,“上次的木雕还有二两二钱要付给姑娘,这次的二两定金先给姑娘,棕榈凤凰一钱五十文,共计四两三钱五十文。姜姑娘清点一下。”   姜月轻轻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沉甸甸的,让人很有安全感。这次与上次不同,上次银子一到手,就还了二两给李掌柜。这一次,所有到手的银子都是自己的。   同时也生出一阵感慨,富贵人家随后买来解闷的东西,花费则是普通人家一两个月的营收。   这天差地别的贫富差距,原来自古便有之。   姜月拿了银子,便去找姜氏,将银子都交给了她。   姜氏激动地眼泪都撒了出来,双手颤抖着说道:“这些都是阿月挣的?”   姜月笑盈盈道:“嗯,木材是秋生找的。”   姜氏抹了把眼泪,笑道:“我女儿真有出息!秋生也是好样的。阿月,你先回去接着做木雕,路上买点米,买只鸡,我们今晚好好庆祝一下!”   姜月一听有肉吃,顿时来了兴致,几乎是立刻等不及,道:“我现在就去买!”   姜氏见她一双脚如离炫的箭一般已经奔了出去,大声提醒道:“一只鸡卖四十文左右,别买贵了!”   她边跑边回头喊道:“知道了!阿娘今日记得早些回来,我会做菜,但不会杀鸡!”   姜氏眼里还湿润着在,闻言忍俊不禁,“真是个小馋虫。”   傍晚时分,天边的火烧云燃烧得热烈,如同姜氏一家激动的心情。   姜远发烧了开水,姜氏一回来便用开水给鸡褪了毛,帮姜月给剁好,再次确认道:“你真的会做红烧鸡?”   姜月点点头,“我真的会,阿娘你就放心吧!”   她在热锅里放了点油,再放点冰糖炒成糖色,鸡肉瞬间秀色可餐。   姜氏都看愣了,“这加糖,却不放盐,能吃吗?”   姜月哑然一笑道:“阿娘,你别急,待会儿就知道了,真的很好吃!”   裴秋生一回家,便闻到了红烧鸡肉的浓郁肉香,不免有些郁闷:隔壁家的刘大婶家又开荤了,他们家什么时候能够吃上一口肉?   他越往里走,扑鼻的香味便越发诱人,直奔他五脏六腑,引得他原本就饿了的肚子咕咕直叫。   姜氏看见他,道:“秋生回来了,饿了吧?”   裴秋生点点头:“嗯。”是饿了,但是对家里的稀饭还是没什么胃口。   姜氏笑道:“饿了正好,今日阿月做了红烧鸡,马上就好了。你快洗个手,待会儿就开饭了。”   裴秋生顿时双眼放光。 第18章 我会挣钱供你读书   裴秋生没想到今日居然有肉吃。   他不禁问道:“今日家里是有什么喜事吗?”   姜氏举着四根手指,挑眉道:“阿月今日卖木雕,挣了这么多。”   裴秋生想起阿月说一个木雕二两的价钱,猜道:“四两?”   姜氏惊讶道:“你居然猜中了。我那当家的,只敢猜四钱,”说完她又感叹道:“我这辈子都没想过,我家阿月竟然这么能挣钱。”   裴秋生也发自内心道:“阿月的手艺确实很厉害。”   此时姜月正往锅里撒了一把葱花,红烧鸡肉最后一道工序圆满完成。   厨房里传来她充满欢快的声音,“开饭咯!”   默默在地上做棕榈编的姜远发似是半刻钟都不想等,直接放下了手中做了一半的棕榈凤凰,任由它散得七零八落,“走,吃饭去!”   姜氏和裴秋生相视而笑,看来一家子都是馋虫。   众人洗了手,准备好了碗筷,盛好了饭,便都坐在桌前,等着姜月过来。   姜月捧着一盘亮晶晶、色泽红亮的红烧鸡肉放到了桌上,众人一下子围了过来。   姜远发看着冒着滋滋热气的红烧鸡肉道:“闻起来就香,香了我快半个时辰了。”   姜月率先给姜远发和姜氏各夹了一块,道:“阿爹,阿娘,快尝尝我的手艺。”   姜远发笑道:“我女儿真贴心。”   姜氏给裴秋生和姜月各夹了一块,“来,都吃!”   众人都开始吃起来。   裴秋生将鸡肉放在口中,只觉得满口飘香,一口咬下去,肉质鲜嫩,香味浓郁,咸淡适中,回味无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吃肉,他只觉得眼前的美味堪称人间极品,举世无双。   “太好吃了!”姜远发第一个吃完一块,忍不住感叹道。   裴秋生也点头赞同,“是啊,真好吃!”   姜氏道:“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哩!”   姜月见众人吃得欢快,心里顿时觉得十分满足,眸中也溢满了笑意。   她要多挣些钱,让大家都能经常吃上肉。   第二天,姜月问起裴秋生是否要去学堂上学的事。   裴秋生道:“我不太想去学堂。”   裴秋生算了一笔账,他若是要准备科举考试,恐怕便不能日日抄书了。   一个月可能只有休沐的时候抄两三天书,还要花时间完成课业。这么算下来,他以后一个月都挣不了一两银子。   姜月问道:“为何?科举也是应试考试,若是有老师教更好一些。”   裴秋生回答,“我在书坊听朋友说,普通学堂一年的学费得六两银子,还得一次□□清。我挣不了这么多,要不还是靠自学吧。”   姜月一听他是在为银子犯愁,脱口而出道:“银子的事情你别担心。你放心,我会挣钱养你的,我供你读书。”   姜月想着,若是她做的木雕能够一直有人买,不要说裴秋生的学费和考试了,哪怕养活一家子,都不是问题。   裴秋生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感动,姜月对他是真的很好。她从小到大过的都是穷苦的日子,好不容易挣了些钱,却愿意几乎都拿来给他读书。   在她眼里,他是她的童养夫,她想对他负责,真心实意地为他好。   可他不想做童养夫,更不想随意接受命运的安排。在他眼里,感情应当两情相悦、相互奔赴,而不是随便捆绑在一起等着日后或许日久生情,或许相看生厌。   这与盲婚哑嫁又有什么区别?   他既然想好了要离开,便不想亏欠姜家越来越多,更不可能花姜家或姜月的银子去科考。   他仔细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自学考童生试一试,如若考不上,大不了再多等三年。   至少自学备考期间,他还能天天抄书挣钱。   因此他谢绝了姜月的好意,摇摇头道:“还是算了,不必破费。”   姜月知道裴秋生如今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心安理得吃软饭的裴秋生,是不好意思花她挣的钱,而是想靠自己。   她问道:“要不,我借你?”   裴秋生:“借?”   姜月点头道:“嗯,我借你。如果你还是不好意思接受的话,你再付我一分的利息,等你高中了有钱了以后还我,如何?”   姜月心里其实不在乎利息不利息什么的,只是想说动裴秋生去学堂,接受更好的教育。   在他眼里,裴秋生脑子聪明,天分高,又勤奋,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将来或许真有作为。   裴秋生觉得这个提议不无不可,能付利息他也心安理得些,他沉声答应道:“好。”   裴秋生想,他一定会尽快还的。   姜月放下心来,还有半个月或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她要攒够裴秋生的报考费、给刘均半个月的租金、未来铺子的租金,林林总总下来有不少钱,她要努力加油了。   待裴秋生去书坊后,她又开始做起了木雕。   裴秋生去了书坊,今日是许谦玉休沐第三天,他今日只在这里待一上午,下午便要回学堂了。   两人抄完书,裴秋生对许谦玉道:“我想好了,我还是去学堂学习。”   他昨日已将决定考童试一事告知了许谦玉,许谦玉将他所了解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去上学堂的事情都跟他聊过。   许谦玉问道:“这也就过了一晚上,你就改变主意了?”   裴秋生点点头,“阿月她很会赚钱,她做的一个木雕可以赚四两,说可以借我银子。”   “四两?!这么多!秋生你这是捡到宝了,”许谦玉打趣道:“姜月不仅性子好,生得美,如今还这样能养家,你可真有福气!你们俩迟早要成婚的,说什么借不借的。”   裴秋生此时不好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是笑而不语。   许谦玉接着问道:“秋生你可想过去哪个学堂?”   裴秋生摇了摇头,“我对此不太了解,谦玉兄可有推荐?”   许谦玉笑道:“若是秋生没什么想法,不如跟我一起去思齐学堂?就在城南,那里接收考童生的学子,我一直是在这儿学的,离原来的巷子也不算太远,算是附近比较好的学堂了。”   “而且,咱们俩在一起也有个伴儿。”   裴秋生觉得可行,“那我何时报名入学?”   许谦玉思索片刻道:“应是八月退暑之时,我明日问问夫子。到时候我向夫子引荐你,告诉他你要参加童试,他定想知道你基础如何,很可能要考你的学问。这一个月,你且准备准备。”   裴秋生点头道:“知道了,多谢谦玉兄。”   下午,裴秋生思及《大学》他已能全文默写,于是跟书坊的掌柜提出想抄写《中庸》。   掌柜的一口便答应。   由于他近来的字又有进步,加上一本《中庸》有三千五百余字,掌柜便给他定下了二百六十文一本的价钱。   裴秋生感激道:“多谢文叔。”   掌柜文叔道:“谢什么,年轻人前途无量,日后若是功成名就,别忘了老头子就是。”   裴秋生行了一礼,诚恳道,“在下必不会忘。”   裴秋生一边抄写,一边默记,一边听着系统在脑子里替他逐句翻译解析,每抄一句,便是新学了一句。   若是想给学堂先生留个好印象,基础打得越牢越好。   科考除了考四书,还要考五经,五经分别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其内容之繁杂,不可估量。   此外还要学习杂文、策论等等。   哪怕不为着眼前的入学亦或是童试,光是想参加明年的秋闱,这些书都不仅都要背完,还要融会贯通。   裴秋生突然觉得之前的进度太慢了,态度也过于悠闲。如今算起来,时间实在是很紧。   他决定,一个月之内将四书熟读,但这绝非易事。   且不说一本他以前没怎么学过的《中庸》三千余字需要学习个几天,便是他以前学过的《论语》,也不是一口气能背下来的。   他也是最近学习时才知道,一本《论语》竟然有一万六千余字,原来他以前在课堂上只是学到了冰山一角的精华。   而一本《孟子》更是有三万余字,他都没有读过几篇。   若是给他半年时间,通读背诵默写定是不在话下,但是时间不等人。   文言文功底在字数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太可怕了。   他想到这里,便摈除心中所有杂念,专心致志的默记笔下的文字。   姜氏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裴秋生回来,不免有些担忧。   “这孩子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裴秋生一般抄完了书就会去山上摘棕榈叶,平常这个时辰早就回来了。   姜月也纳闷,“不应该啊。”   姜氏不放心,道:“阿月,要不我们去找找他?”   姜月不假思索地答应,披了件外衣便同姜氏一起出了门。   两人走了一阵子,路过书坊时,姜月道:“秋生不会还在抄书吧?”   姜氏道:“不会吧?你去瞧瞧。”   姜月走近书坊,果然见到裴秋生在这里。   只见书坊昏黄的灯光下,裴秋生清隽俊朗的容颜熠熠生辉,将所有的光华都遮了去。   万籁寂静,只剩下他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执笔写字的沙沙声。   姜月觉得心跳的有点快。   她头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好像长到了她的心巴上。 第19章 棕榈扇和木雕   裴秋生很快便注意到姜月的到来,此时他刚好抄完最后一笔。   待见到姜月和她身后门外黑沉沉的夜色,他吃了一惊,问道:“什么时辰了?”   姜月愣了一下,磕磕巴巴回道:“已......已经戌时末了。”   裴秋生惊讶,居然已经这么晚了。他只顾着抄书,一边抄一边记,由于是下午才开始抄《孟子》,字比《大学》多不说,光是抄写速度也慢了不少。   正常来说,他今日下午是抄不完一本的。   可他抄得太投入,竟粗心大意,忘记了时辰,天黑了都不知道。   裴秋生赧然道:“不好意思,今日来不及替阿叔摘棕榈叶了。”   姜月云淡风轻摆摆手,轻声道:“不妨事,就让阿爹歇一天好了。”   裴秋生又道:“下次不要来接我了,我自己会记得回去。你一个女孩儿,走夜路不安全。”   姜月笑盈盈回道:“阿娘也来了,在外面呢。”   裴秋生不自觉被她笑颜吸引,这才注意到她脸颊透着淡淡的红晕,以为是走了远路热的,便道:“累不累?进来坐一会儿,把大娘也喊进来歇一歇,我跟掌柜的结下账,待会再出发。”   姜月觉得无不可,便依言将姜氏叫进来歇会儿脚。   姜氏第一次进书坊,觉得新奇。   又见到裴秋生的字,更是感叹道:“秋生的字越发好看了。”   等掌柜的间隙,裴秋生给姜氏和姜月都倒了杯水,“且喝口水解渴。”   他整日在这里抄书,因而掌柜的允许他可以随意取用这里的茶水。   不多时,掌柜的便出来了,给裴秋生结算了二百六十文的工钱,“我瞧你抄得专注,便没忍心叫你,不会怪我吧?”   裴秋生笑道:“自是不会,是我自己没估算好时辰。”   他将今日挣的四钱二十文都给了姜氏。   既然姜月——或者说姜家,要攒钱供他科举,当前正是用钱的时候,他不应藏私。   姜氏见到这么多钱吃惊地说不出话来,愣了会儿才道,“秋生如今一天能挣这么多了。”   裴秋生以前在家的时候,是光吃饭不挣钱的。半个多月前,他刚开始去码头做工的时候,一天也就挣几十文。   如今,竟然翻了好几倍。   她不禁想:我女婿真有出息!   三人心情欢快地回了家,晚饭还在锅里热着。姜远发见他们一回来,便去厨房端饭。   今日的晚饭虽然没肉,但姜月做了红烧香辣豆腐,闻起来香喷喷的,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裴秋生闻到香味,才发觉自己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被这香辣红烧豆腐一召唤,整个胃的魂儿都被勾走了。   裴秋生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外酥里嫩,咬开后入口即化,鲜香麻辣的滋味浸润着口中的每一个味蕾,一口下去唇齿生香。   “太好吃了,这哪是红烧豆腐,这简直是红烧肉!”姜远发嘴里抱着豆腐嚼着饭,叫好道。   姜月笑道:“喜欢吃就多吃点,这个不贵。”   裴秋生埋头吃。   姜氏也笑说道:“上回阿月说她会做菜,我还不信。没想到,一回比一回手艺好。”   此时姜远发疑惑道:“对了,阿月什么时候学的做菜?”   姜月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得意忘形,露馅了。   姜月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怎么圆怎么糊弄过去。   突然她想到隔壁家刘大婶经常开荤,便胡扯道:“刘大婶家的厨房同我们家离得近,我有时候上屋顶玩的时候,偷看的,”为了防止刘大婶做法跟自己不一样,姜月又添了一句,“我自己也悟了一些。”   姜氏更是惊讶,“你还上屋顶玩?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姜月继续胡扯,“你们之前看铺子的时候,我没事就爬来着......”   天哪,好假,他们能信吗?   姜氏虽是将信将疑,仍是道:“女孩子家家的,以后不要爬屋顶了。我们家这个屋顶你也知道,很容易掉下去的。”从屋顶到门板都是姜远发搭的,只是堪堪能用,没那么稳固。   好像混过去了。   姜月乖乖认错:“知道了,以后再也不爬了。”   晚饭后,姜月发现前几天水煮过的棕榈叶已经晒干,是时候做棕榈扇了。   她取出两枚棕榈叶,而后将棕榈叶一片一片撕开,再将两枚棕榈叶柄叠在一起。   她用刀削出的一条长木条扇柄,将其放在两枚棕榈叶扇柄中间,加强扇柄的牢固性。   而后,她再将两枚棕榈叶一条一条纵横交错密不透风地编织在一起。   姜远发瞧见,问道:“阿月又在编什么新东西了?”   姜月道:“棕榈扇,第一个不卖,先给阿爹用。”   煮开晒过的棕榈叶编织的扇子质量很好,不易霉变、经久耐用不说,其外观在民间各种扇子中,也算是个中翘楚。   姜远发之前看过姜月用新鲜叶子编出来的棕榈扇,知道是什么样子,呵呵笑道:“阿爹我享福咯。”   没多久功夫,姜月的棕榈扇便编好了。   姜远发喜欢得不忍释手,“你还真别说,这编织的棕榈扇看着就比那蒲扇质量好。”   蒲扇是用一片完整的叶子做的,如若边上开了线,容易破损撕裂,但编织的棕榈扇就不会出现这个现象。   姜月道:“阿爹,你觉得这棕榈扇若是编了拿出去卖,卖多少钱合适?”   她之前觉得八、九文钱一把应是有人买,但现在若是要放在手工坊卖,更高的价钱应该也能卖出去。   姜远发道:“我看二十文应是好卖。”   毕竟市面上好的蒲扇也能卖出二十五文的价钱来,棕榈扇不比它差。   第二日,姜月带着新做的木雕和棕榈扇去了无忧手工坊。   这次她雕的是一只翘着尾巴奔跑的小猫咪。   棕榈扇只带了一把。   掌柜的欢喜接过,将姜月的小木雕小心翼翼地放在坊中最显眼的中间架子上,又见到乳白色的扇子问道:“这又是用什么编的扇子?我看新奇的很。”   姜月笑道:“还是棕榈叶,不过被煮变色了而已。”   又问:“不知道这个扇子在这里能卖多少钱一个?”   李掌柜将扇子放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又轻轻用力检查了一番,问道:“不知姜姑娘这个扇子能用多久?”   姜月道:“寻常人家若是挂在通风处,用个几年不是问题。”   李掌柜笑道:“若是这样,卖个三十文不在话下。同样三七分,我给姑娘二十一文钱一把,姑娘觉得是否合适?”   这价钱与他们在家时想的一样。   她笑道:“成交。”   李掌柜又道:“姜姑娘上次送来的小猫木雕,又被之前那个姑娘买走了,照例六两一个的价钱。姜姑娘请随我过来领银子。”   李掌柜对姜月十分恭敬,毕竟姜月一个木雕给他带来的利润,是其他人做的木雕的好几倍。   且姜月不仅雕得好,又雕得快,一两天就能送来一个新的不说,送来的第二天就能被人买走。   不像别人的,积压了半个月一个月都不见得有人买。   姜月随着李掌柜去了内里领了银子,转身便要离开手工坊。   此时,正有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姑娘迎面进来了手工坊,挡住了姜月出门的路。   几个姑娘边走边笑,手工坊一瞬间好不热闹。   其中一个桃粉色长裙的姑娘道:“不知道今日可有新的木雕出来。”   另一位湖蓝色长裙姑娘接话道:“且让我们碰碰运气,说不准就有了呢?”   “掌柜的在吗?”   李掌柜的听到声音,刚出来迎接,还没开口说话,便听到了一个姑娘惊叫道:“今日木雕已经摆上来了,你们瞧,是一只在跑的小猫。”   其余姑娘的目光悉数被吸引了过去。   李掌柜的一眼便知道她们在看的是姜月刚送来的木雕,问道:“姑娘们可是来买木雕的?”   但是姑娘们都在看木雕,没人注意到他。   最先发现的小姑娘叹道:“哇,好可爱啊!”   “你瞧,这小猫跑起来还伸着小舌头,跟个小狗一样,一定是跑得太欢了,将自己热坏了。”   “这小舌头,也太可爱了吧!”   “它咧开的嘴角就跟在笑一样,又乖巧又友好。”   “看得我都忍不住养只猫了!”   “头两次都是你买的,可不可以让一只给我?”   “不让不让......”   “不行,这次我要了。”   姑娘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李掌柜都插不进去话。   你们不是来买木雕的吗?谁倒是理我一下?   不过这群姑娘一看都是非富即贵,惊扰不得。他只好在边上小心候着,等她们想好了要买,自然会发现他。   最终,几位姑娘商量好,这次的小猫木雕由湖蓝色长裙的姑娘买下。   “掌柜的,这个多少银子?”那姑娘柔声问道。   李掌柜笑眯眯道:“回姑娘,六两银子。”   湖蓝色长裙姑娘从荷包中掏出银子,如数给了李掌柜。李掌柜便着人将木雕用盒子打包好,交到那姑娘手里。   姑娘们围上来,“长乐郡主,今日换你得了木雕,我可要讨个彩头......不如这样,今日你请我们下馆子?”   姜月一愣,长乐郡主?   姜月脑中闪过一些剧情。   这不就是书中那个同永安公主一同看上新科状元郎男主,最终与男主双宿双栖的人美心善的女主? 第20章 刻刀和凿子   姜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女主。   女主长乐郡主生得可谓千娇百媚,她肤色白如瓷,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美目顾盼生辉,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真不愧是女主,长得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姜月不急着走,因为新的小猫木雕已然售出,她待会儿可以找李掌柜再要二两二钱的分成。   那几个姑娘还在围着那只木雕讨论着,“得亏我们天天都来,不然来晚了必定就买不到了。”   桃粉色长裙的姑娘说道:“那可不?昨天我也就给你们看了一眼,你们几个就要我今天带你们来。这要是别人瞧见,可不得先买了去?”   “我们去哪吃好吃的去?”   “不如去钟鸣楼?”   “我觉得不错!”   “走,我们现在就去!”   李掌柜目送着她们一行人离开,方才注意到姜月还没走,“姜姑娘且慢。”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边走边道,“没想到,姜姑娘的木雕居然将郡主都吸引来了,我们小店还是极少遇见这样尊贵的人物呢。”   说着他数了数银子递给姜月,道:“刚刚卖出去的六两银子,仍是给姑娘七成,去掉定金,还有二两二钱,姜姑娘收好。”   姜月道:“多谢掌柜的。”   李掌柜有些难为情道:“说实话,老朽当不起姑娘一声谢。姑娘的东西刚放我这里,一会儿就卖掉了,既不怎么需要打理,也不占地方,更不用费劲口舌劝人买,老夫倒是觉得平白得了姑娘一两八钱的银子。”   这话倒也不假,毕竟姜月前□□给他,后脚他就卖出去了。   左手转右手的功夫,李掌柜就赚了三成。   但姜月也知道里掌柜的多少有些场面话在里面,并不是真心想多给她些银子。做生意要细水长流,不可贪图一时便宜。无忧手工坊的客源优质稳定,是最适合出售她手工作品的去处。   她谦让道:“掌柜的可不要这么说,我的木雕正是放在这里才能卖出这样的价钱。若是放在外面摆摊卖,恐怕就得折价。再说您这一个月的租金都有几十两银子,说到底还是我占了您的便宜。”   李掌柜心里被说得熨帖,喜笑颜开道:“姜姑娘明理,那我就不多留您了,您早些回去,好早些做出新的木雕来。”   他恨不得姜月一天能做出几十个木雕送来。可他也知道,这个东西慢工出细活,急不得。   姜月就这样揣着六两四钱二十文离开了手工坊。   她准备买一些新的木雕工具。   于是她带着钱来到了姜氏说的铁匠铺子,先打听打听小型刻刀、半圆凿子和三角凿子要多少钱再说。   “姑娘,小型刻刀八钱一个,中号半圆凿子和三角凿子都是二两五钱一个,小号半圆凿子和三角凿子都是二两一个。”铁匠师傅道。   “这么贵啊?”她好不容易攒起的钱,居然也就堪堪买这些。   铁匠师傅身后跟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对生得面善的姜月很有好感,他一看姜月朴素的穿着就觉得她没什么钱,见她面有难色,便好心问道:“姑娘要不要看看别的?”   而铁匠师傅记得姜月上次来他这里买过一个刻刀,同姜月解释道,“姑娘你也知道,这凿子跟刻刀可不一样,刻刀用铁少,凿子用铁量比刻刀多多了。而且,刻刀结构简单,凿子做起来却有一定难度。”   姜月心中理解,这价钱虽贵,但也合理。   且刻刀和凿子虽然贵,但是买了以后可以雕更精细复杂的东西,雕一些特殊形状的东西也会省时省力一些。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背后有人奚落道:“买不起就不要买,马大嘴你也是闲的发慌,你瞧她那破落样,全身上下的衣服加起来也不到一两银子,能买得起什么,你跟她多说纯属浪费口舌!”   姜月被人言语冒犯,闻言愤而回眸,见到开口的是一位五大三粗的大汉。原来对面也开了个铁器铺子,那人看起来像是铺子老板。   姜月质问道:“你怎么说话的?”   清秀少年也愤怒道:“就是,这位姑娘是我们的客人,还请阁下口下留德。”   那大汉对他俩的生气不屑一顾,反而讥讽道:“我可没说你,我说的是马大嘴闲得慌,没生意做,什么人来问都巴拉巴拉说半天,是不是啊马大嘴?!”   姜月顿时不悦道:“马大嘴怎么会没生意,是不是你抢了他的生意?我上次来这的时候还没见到你。”   姜月记得姜氏特地推荐了马大嘴的这家铺子,说他手艺好,客人说出来的他都能做出来,而且价钱很公道,生意也应是很好。   若说他没生意做了,定是因为对面新开了家铁器铺子。   大汉讥笑道:“没错,我要是没点真本事,能抢得了他生意吗?还是他技不如人。”   “你......”少年愤怒几乎要上前,被马大嘴扯住衣服。   姜月不知道对方用的什么方法抢了马大嘴的生意,但眼前这个大汉显然不是什么好人。而马大嘴的手艺她是见识过的,根本没问题。他打造的刻刀坚硬无比,用起来十分称手。   姜月懒得与对方多费口舌,直接掏出了五两银子,在大汉眼前晃了晃,转身交给了马大嘴和少年,“马叔,我要一个小型刻刀,一个小号半圆凿子和一个小号三角凿子。”   那大汉眼睛都看直了,“这......”   她居然有钱?   马大嘴也看愣了,姜姑娘居然带着这么多钱来,这可是普通人家两三个月的营收啊。   他慎重其事地接过,回道:“我一定早点做好,回头让小马送到你家里去。你是不是姜远发家的姑娘,住在云生巷?”   姜月笑道:“正是,巷子尾那家就是,不知大概要做多久?”   她又跟马大嘴详细说明了下所需刻刀和凿子的要求。   马大嘴见果然是自己的老主顾家,又听姜月所提的要求虽精细但也不难实现,点点头道,“承蒙姜姑娘和令堂信任,姑娘最多等五日,五日内刻刀和凿子必会送到姑娘家里。”   姜月安下心来,五日的速度已经够快了。   等有了三角凿子,她就能雕刻出小猫的毛发了,她第一个想刻的就是炸毛的可爱小猫,到时候一定会卖出一个好价钱。   姜月与马大嘴说完便准备离开,却被对面的铁器铺子大汉叫住,“姜姑娘,小的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姑娘所说的凿子和刻刀我也能做,定能做得比他好,而且加起来还能给姑娘便宜五钱的银子。姑娘你看要不要换到我家来做?”   姜月白了对方一眼,“你就是这么抢的马叔的生意?”   接着又问他道,“免费给我做你可愿意?”   大汉被姜月的话哽住,恼羞道:“免费给你做?你这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没脸没皮?”   姜月反讥道:“没脸没皮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不是我。”   她转头又对马大嘴道:“马叔,我以后还有好多好多种大小尺寸不同的刻刀想找你做,你做的好,我便会一直在你这儿做。”   好多刻刀?那岂不是会花好多银子?   对面的大汉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姜月没再理他。   她回到家后,先教了姜远发一会儿棕榈扇的编法,待姜远发能够自行练习后便继续雕刻。   傍晚时分,裴秋生敲了敲姜月的屋门。   她打开门,裴秋生站在门外,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她,道:“我上次瞧你很喜欢吃,今日在码头又见到了,便给你买了一支。”   她对他那样好,他也要知恩图报,对她好些。   姜月微微红了面,接过冰糖葫芦,轻声道:“谢谢秋生。”   说罢便打开吃了起来,待尝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她心中的那点小心思早就散尽,只剩下由内而外的满足,忍不住道:“真好吃!”   裴秋生见她吃得高兴,唇边也跟着浮上淡淡的笑容。   *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这天,铁匠铺子的小马提前将凿子和刻刀送了过来。   姜月见到工具到了,开心不已,“谢谢小马哥!”   时值傍晚,姜家一家四口都在。姜氏一见到他,便惊讶道:“一年没见,小马都长这么高啦!”   小马挠挠头,笑着应道:“平日里都在书院,今日正值休沐,便帮阿爹打理铺子,跑个腿。”   姜月一拿到工具便放在手中把玩,一边观摩一边称赞道:“做得真好,正合我心意,马叔的手艺真不错。”   无论是形状还是弯曲的角度,都与那天与马大嘴交代过的一般无二,几乎是分毫不差地做了出来。   小马自得道:“家父的手艺自是不在话下。”   裴秋生正巧路过院子,往外面瞧了一眼,见姜月与一少年相谈甚欢。她想起姜月曾说过,她在手工坊曾遇见一位相貌清隽的公子,儒雅温润,风度翩翩,合她心意。   眼前的少年虽是清秀,但与后面两个修饰词好像不太沾边。   这少年是来干什么的? 第21章 顾嬷嬷   只听姜氏笑吟吟问道:“听说你去年考了童生,明年要参加秋闱啦?”   “是。”少年点点头,眼神却不经意间瞟向低头把玩工具的姜月。   姜氏笑道:“我听说童生挺难考的,小马可真有出息嘞。”   少年谦虚地笑了笑,“大娘过奖了。”   裴秋生从院子中走了出来,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家里来客了?”   姜氏答道:“是啊,秋生,这是小马哥,马天林,铁匠铺马师傅的儿子。”   姜月也回眸道:“他是来给我送新的刻刀和凿子的。”   原来是送货的,裴秋生顿时没有了兴趣,出于礼貌淡然开口道:“小马哥好。”   可马天林却对他生出了兴趣,朝姜氏问道:“这位是?莫不是姜姑娘的哥哥?”   裴秋生同姜月年纪相仿,可是长得不像。他生得极为英俊硬朗,五官同姜远发和姜氏均无半点相似之处。   姜氏道:“他叫裴秋生,也是养在家里的孩子。”   姜氏说得隐晦,虽没有直接说出童养夫这个身份,但说了他姓裴,既不同姜远发姓姜,也不同姜氏姓方,却是养在家里的,其身份不难猜出。   马天林一下子便知道了裴秋生童养夫的身份,心中虽有了几分轻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秋生好。”   裴秋生察觉到对方若有似无的敌意,虽觉得莫名其妙,却也不甚放在心上。   马天林问姜月道:“姜姑娘,你要不要现在试试好不好用,万一有需要调整的地方,我现在还能给你拿回去。”   “好。”姜月觉得甚有道理,转身进了屋子去试试新工具了。   姜氏想见见姜月今日雕的是什么,便跟着进了屋子。   裴秋生每日都来姜月的屋子等着她帮他梳头,也没什么避讳,跟着进去了。   马天林只在屋外等着,见裴秋生径直走了进去,欲言又止,眸中意味不明。   姜月拿出一块废弃的边角料,用来试手。   小刻刀可以轻易地在木头上雕刻清晰的纹路,凿子凿身周正,手柄握感舒适,雕起木头来很是顺畅。   她先前需要用三角凿或圆凿的地方,都用刻刀或者家里旁的刀代替,费时费力效果还不够好。尤其是遇到需要雕刻出凹槽的地方,更是费劲。   如今问题解决了。   姜氏见到桌上有只木雕,眼睛一亮,“这是一只要炸毛的小奶猫?真可爱呀。”   只见桌上放着一只神情有些紧张的小奶猫,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小的嘴巴似是屏住了呼吸,它弓着背,将后背高高撑起,却与它娇小的身型和四条粗短的小腿不成比例,甚至因为太过幼小还不会走路,后面两只小腿岔开歪倒在桌面上,显得滑稽又蠢萌。   裴秋生不免觉得,姜月真是雕什么像什么,从来都没学过木雕的她就跟天生就会这个一样。   他连画都画不出猫的这种神态,姜月却能轻松松松雕出来。   姜月笑了笑,道,“阿娘真聪明,我毛发还没雕,阿娘就已经看出来了。”   她拿起小猫,用小型的三角凿子雕刻起小猫炸开的蓬松毛发,再用小型刻刀雕刻出毛发的纹理。   才雕几下,试了没问题,想起马天林还在外面等,便对他道:“我试了,很好用,谢谢小马哥和马叔。”   马天林远远看了一眼姜月手上的木雕,不甚清楚,他有些好奇,但又不好意思进去,问道,“我可以看看姜姑娘的木雕吗?”   “可以啊,”姜月将木雕拿出来给他看。   马天林小心翼翼地接过,赞叹不已,“真是一只灵动可爱的小猫,姜姑娘真是太厉害了。”   姜月道:“小马哥过奖。”   马天林看完了木雕再也没有理由久留,便告辞了,临走前还对姜月道:“下次若我还是休沐,仍是我给你送来。”   姜月笑着同他告了别。   用完了晚饭,她继续做木雕。姜月尽量顺着小猫毛发生长方向雕刻,效果更加逼真。毛发的雕刻极为精细,每一笔雕刻用力都需轻柔得当,但凡重了一点,都失去了它柔软的质感。   姜月雕刻投入时,心中不再想着这只木雕能卖多少钱,而是觉得手中的木雕有了生命。   她认真雕刻描摹,只是为了让她创造出来的小生命更加完整。   她相信,任何一个人看到这个木雕,她不敢说都会喜欢,但至少都会惊叹一声:这真是太活灵活现了。   隔壁的裴秋生听着姜月雕刻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如更漏一般。   他挑灯夜读,也一直学习到深夜。   《中庸》他已经背完了,也能默写,现在开始背《论语》了。   由于从前学习的底子还在,《论语》背起来倒是极为亲切。只是内容过多,想要背下全书极为不易。   他一边背,一边想着,孔子他老人家为什么有那么多话?一万六千余字啊,太能说了。   他忍不住问系统:系统,《论语》我可以精简一点背吗?挑出点重点来也行啊,少一点是一点。   系统回道:【回宿主,没有,宿主别想走捷径,要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   裴秋生:我不太想要升级你那个借书功能了,不背了。   系统:【宿主,为了科考你也要努力背啊。】   裴秋生:......吐血。   第二日,裴秋生在书坊抄《论语》抄得死去活来。   虽然抄一本《论语》能得一两三钱多的银子,但哪怕以他最快的速度,抄一本至少也得四五天的时间。   他突然觉得,未来的四五日过得枯燥不说,还只能到最后一天才能领到银子。   但是为了科举,他只好忍耐。   只有科举才能改变命运,就算再枯燥再苦再难,他也不会放弃。   到了中午,姜月的炸毛小猫还没有雕刻完毕。   毛发的雕刻过于复杂惊喜,要想雕得绵密,还需花费更多的工夫和时间。   可此时已然是姜月要去给手工坊送棕榈编的时辰,裴秋生昨日从山上采了新的棕榈叶带回来,姜远发新编了许多棕榈凤凰,又用晒干的叶子编了棕榈扇。   棕榈凤凰放久了就会干,得早点送过去。姜月只好放下手上的木雕,先去手工坊那边。   到了手工坊,李掌柜迎上来问道:“姜姑娘,可是又有新的木雕做好了?”   姜月摇摇头,“今日只有棕榈编。”   李掌柜眸中稍显失望之色,复而又道,“姑娘上次做的那个打架玩闹的小猫木雕,当天就被上次那几个姑娘买走了,今日她们必然还要来。”   姜月云淡风轻道:“无妨,若是她们问起,就说明日会有新的木雕送过来。”   李掌柜顿时满脸笑意,喜笑颜开道,“好嘞!姜姑娘,这是木雕的二两二钱,这是棕榈编的二钱,姜姑娘收好。”   姜月笑着接过。   又有余钱了。   这时,上次那几个姑娘又来了,再次拦住了姜月的去路。   还真是准时。   姜月这回没有再等,待她们进了门便走了出去,抓紧时间回去做木雕。   姜月听到背后传来几个姑娘与李掌柜交谈的声音,女主长乐郡主也在其中,待问到今日不会有新的木雕时,语气中难掩失落,“这样啊......”   李掌柜道:“郡主放心,明日便有新的来。”   长乐郡主高兴道:“那我们明日再来。”   姜月径直回家,进了巷子便远远看见自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   难道是刘均来了?   她紧张得快步跑进家门,只见铺子里赫然坐着一位衣着端庄得体的老嬷嬷在喝茶。这老嬷姜月上次在城南慈善堂见过,是在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   姜远发见她回来,对她道:“国公府上来人了。”   此时临近月底,姜月估摸着时间,以为还要过几天,结果国公夫人提前派人来了。   姜月行了一礼道,“民女姜月见过嬷嬷。”   老嬷嬷淡声道,“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叫我顾嬷嬷就行。”   姜月道,“是,顾嬷嬷。”   顾嬷嬷开口道:“原本我是月底才来,但夫人忧心你说的那刘员外的儿子刘均言而无信,提前过来收租,因而让我这几日每天白日里在这儿守着,晚上再回国公府。”   姜月从腰间摸出半两银子,放到顾嬷嬷手中,“顾嬷嬷每日来回辛苦了。”   顾嬷嬷推辞道:“夫人不让我们收百姓的钱。”   姜月眸中含笑道:“城南离此地路远,天气尚且炎热。顾嬷嬷每日都来一趟,路上免不了要买水喝。这钱是给嬷嬷买水喝的,总不能嬷嬷出门替我们分忧,还要自己掏银子贴补。”   她坚持道:“还请顾嬷嬷收下,也好叫我安心。”   顾嬷嬷见她言辞恳切,给的又不多,刚好够几日茶水钱,便收下了。   原本她有些不想来的,毕竟这差事辛苦又麻烦,如今见到姜月这么乖巧懂事,她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你放心,夫人交代我的事,我定然办妥。每日我辰时便到,酉时再走,定不会让那刘均再欺负到你们头上。”   姜月道:“顾嬷嬷费心了。” 第22章 炸毛小猫和撒欢小狗   姜月以为顾嬷嬷早出晚归来她家,她需要替嬷嬷准备一日三餐的伙食,然而她想多了。   顾嬷嬷自己带了饭菜和餐具。   这样也好,不然为了招待人家,她每日做菜也得花不少银子。国公夫人果然思虑周到。   第二日午间时候,姜月带着雕好的炸毛小猫去手工坊卖。   李掌柜一见到她,便知道她带了新的木雕,笑迎道:“姜姑娘,可是雕好了?”   姜月点点头,将木雕从怀中拿了出来。   李掌柜眸中满是惊艳之色,激动道:“这也太逼真了!”   即使一眼能看出木头的材质,李掌柜仍觉得这小猫木雕做得就跟下一刻小猫就会活起来一样。   姜月问:“李掌柜觉着,这木雕能卖多少钱?”   李掌柜目光如炬,将木雕翻来覆去地观看,眸中满是敬佩,思索片刻后道:“依我看,可卖十五两。”   虽然他这小店还从来没买过这么贵的小木雕。但这木雕姜月做了两天,单从工艺时间成本上去算,也不能便宜卖。   且这木雕的雕刻工艺之高超,市面上无人能出其右。   他接着道:“在下有信心,这个价钱一定能卖出去。在下先给姑娘五两银子定金,若是卖出去了,仍是三七分,少给的钱下次给姑娘。”   十五两银子,是姜月想都不敢想的价钱。   但李掌柜既然敢说,那她就敢信,左右李掌柜不会亏待了自己。她眸中含笑道:“那我就静待佳音了。”   李掌柜如今看姜月的眼神与看尊贵的摇钱树一般无二,他将五两银子交到姜月手中便恭敬地撵她道:“姜姑娘收好银子,早些回家做木雕吧。”   语气颇有些“摇钱树,你快些回家结钱”的意味。   姜月不免觉得有些滑稽。   李掌柜将姜月的木雕一放到架子上,有个眼尖的客人马上看了过来,“诶,那是什么?”   “是一只小猫木雕。”一位姑娘道。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这个朝代许多百姓家里都会养猫,虽然多是养来抓老鼠的,但由于猫亲人可爱,许多人对猫仍是颇有好感。   许多人围在了小猫木雕旁边。   “是一个炸毛的小奶猫。”   “它怎么那么可爱,看得我心都化了。”   “这做木雕之人的手艺简直出神入化,我感觉这猫就跟待会儿就能跳起来一样。”   ......   众人议论纷纷,对着木雕赞不绝口。   姜月见到这么多人喜欢自己的木雕,颇有些成就感。   她毕竟是现代百万粉丝的大博主,木雕是她最擅长的领域之一。目前只是初露头角,更好的手艺还在后面。   她往外看了一眼,今日她来得早,估计是碰不到女主她们了。   罢了,明日再来取银子也是一样的。   姜月回到家,对着黄杨木发了一会儿呆。她雕了好多天的小猫了,今天想试试不一样的。   不如雕一只小狗?   *   顾嬷嬷在姜家待了两天,无事发生。   姜远发每日守着铺子,大多数时候都在铺子里编东西,上午编棕榈叶,下午编箩筐筛子之类的。   她无聊得很,但白天在铺子里同姜远发大眼瞪小眼,她也不想开口说话。   偶尔姜月会过来同她说会儿话解解闷,没多久就忙活去了。   她作为国公府的人,也拉不下脸去寻她,失了身份。   但即使再无聊,她也会恪尽职守,遵从国公夫人的命令护好姜家。   到了第三天中午,顾嬷嬷坐不住,便到院子中走一走,见到姜月手中拿了个小狗木雕在比划着,一下子便被吸引了目光,问道:“姜姑娘,这是你雕的?”   她记得姜月上次送给夫人一个佛像木雕,也说是她雕的,夫人很喜欢。说是雕出了观音的慈悲相,定是有佛缘之人,夫人一直将那木雕放在自个儿屋里边摆着。   姜月见顾嬷嬷问起,便起身走过来,将木雕拿给她看,答道,“是啊,是一只在撒欢的小狗,还剩了一点没雕完。”   顾嬷嬷见这木雕小狗望着前方,撒丫子向前跑,整个狗身都腾飞了起来,尾巴和毛发随着风的方向飞舞,这雀跃鼓舞的模样,可不就是在撒欢嘛。   顾嬷嬷赞叹道:“姜姑娘手真巧,这木雕瞧着就令人开心。”   姜月笑道:“我做木雕一方面想挣钱,一方面也是想给别人带来快乐。世人皆苦,也只有令人快乐的东西,才会有更多的人去买。”   顾嬷嬷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姜月的谈吐不似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但看着小姑娘清澈明亮的眼神,便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年轻人有想法,有创造性,不稀奇。   午后,一位身穿紫袍,手里握着一把折扇的公子哥儿带着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进了云生巷,“姜家那一家子穷光蛋,挣的钱还不够我塞牙缝的。不过姜家有一点好,那便是无权无势又窝囊好欺负,哈哈哈哈。”   在他眼里,欺负百姓也是一种快乐。   这人正是刘员外的大儿子,刘均。   待他走到巷子深处时,被身后的小厮扯住了袖子,“公子且慢,好像有些不对劲——姜家门口停了辆马车。”   刘均睥睨着一对贼眉鼠眼,定睛一看,果然见姜家门口停了辆价值不菲的马车。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小厮疑惑道:“姜家这破落户,难不成结实了什么贵人?”   刘均不慌不忙,回头道:“你们可认识那是谁家的马车?”   小厮上前两步,探头探脑道:“马车上挂了个牌子,上面的字我看不清。”   刘均一脚踹在了那小厮身后,将他向前踢出去几个踉跄,低声骂道,“知道看不清还不快凑过去看!”   小厮吃痛,但仍是依言走到了马车不远处,只见马车上的牌子写着个“闻”字。   他当即被震慑住,心中大骇,战战兢兢回来禀报道:“公子,好......好像是......是国公府的马车。”   “什么?!”刘均颇感意外,心中已生退意,忽然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复又对那小厮道:“你去看看,姜家里面都有些什么人?看是国公爷身边的,还是国公夫人身边的人。”   小厮哆哆嗦嗦,“小......小的不敢。”   国公府可不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得罪得起的,即便是刘员外见了国公府的马车也要让道。而且他还听说国公爷心狠手辣,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刘均白了他一眼,“没出息的东西!”他转身又向其他小厮问道:“你们谁敢去?”   他手下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平日里虽然作威作福嚣张惯了,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敢惹的。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有位小厮开口试探道:“公子,要不算了吧?”   刘均却不甘心,从鼻孔里哼了声气,道:“一群没用的。你们在这等着,我自己去。”   那小厮还压着声音提醒了一句,“公子小心,别被发现了。”   刘均回过头又翻了个白眼,才猫着腰往前去。他缓缓走到姜家门口,见到里面坐了个老嬷嬷。   里面只有老嬷嬷一人。   国公夫人经常出门,刘均认得,这是她身边的顾嬷嬷。   他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落下了一半,悄悄回来对小厮们道:“果然是国公夫人那个老妇人多管闲事!从前几次三番坏我好事。我就不信,她护得了他们一时,还能护得了一世不成?”   “小许,你且在这盯着,”刘均吩咐道,“什么时候马车走了,便来告诉我。”   他惹不起,但躲得起。   “公子是要趁里面人不在的时候进去?”   “废话,不然我要现在进去找死吗?”   “那万一姜家人事后还是找国公夫人告状怎么办?”   刘均冷笑一声,“怕什么,那一家人各个软弱,等天黑了,我们抢了银子再将他们打个半死,再威胁一番,量他们也不敢告状!”   *   酉时末,裴秋生回来了,见到门外的马车似是想到了什么。   顾嬷嬷正好请辞,“姜姑娘,时辰到了,老身也该回去了。”   姜月柔声道:“顾嬷嬷辛苦了。”   顾嬷嬷临走前,裴秋生请教道:“嬷嬷,若是刘均他们晚上来,我们该如何?”   顾嬷嬷道:“寻常纨绔子弟见到我们国公府的马车停在这儿,便是晚上也不敢来的。若你们真碰上了,便去巷子口的春秋医馆找徐大夫,他是我们国公府的人,医馆中有马车,你们找他借车去国公府报信便是。”   裴秋生行了一礼谢道:“多谢顾嬷嬷告知。”   顾嬷嬷驾着马车离开,门外盯梢的小厮等到马车走远,便连忙赶去员外府禀报。   “公子,马车走了。”   “走,我们出发!”刘均挥袖而起。   几个人带着家伙,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姜月一家正在其乐融融地吃晚饭,边吃边商讨着裴秋生童试一事,以及报考和入学还差多少银子。   突然,有人一脚踹开了门。   刘均着一身紫袍,腰间一根墨绿色的玉带将袍角随意扎起,“差多少银子?是在商量怎么还我吗?”   他满身张狂戾气,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怎么,你们是不是以为,搭上了国公府,我就不会来了?” 第23章 姜家被抢   门被踹开后,刘均身后的几个小厮也气势汹汹地涌进来,每个人手上还握着一截短棍。   只听刘均威胁道:“乖乖把银子交上来,否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姜月压下心中骤然升起的惊慌,从怀中摸出了二两银子放在桌面上,镇定道:“这个月剩下的二两租金给你,我们下个月不租了。”   刘均眼神示意手下,一个小厮麻利地将桌上的银子捡起来交给了刘均。   刘均将银子收好,又笑着无赖道:“小姑娘,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来着?我今日来,要收半年的租金,不是你们想不租就可以不租的。还是说,你想好了要来陪我?”   他直勾勾地盯着姜月,上下打量道,“不过有一说一,小姑娘你这脸蛋和身段还真是不错,我瞧着越发喜欢了,就是不知道手感如何......”   刘均一边说一边摩搓着手指,露出猥琐的笑容,将他其貌不扬的面孔衬得越发俗鄙下流。   裴秋生站在桌前,将姜月护在身后,“你休想。”   姜氏朝裴秋生投去赞许的目光。   刘均看着裴秋生,眼神充满鄙夷,不屑一顾道,“你不就是上次钻到桌子底下去的那个童养夫吗?看见小姑娘伤了头就胡说她死掉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怎么,今天想英雄救美?”   裴秋生面色微变,怎么,上次原主还钻了桌底?   真是没脸见人了。   姜月道:“刘均,我们家的事国公夫人已经知道了。若是你今日胡作非为,国公夫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姜远发瞪着刘均道:“就是,你休想动我女儿一根汗毛。”   刘均故作惊讶道:“哟,你们这一个个都厉害起来了。可惜啊,国公夫人的人不在,你以为我动了你们,她就能拿我怎么样吗?谁能证明是我做的?”   裴秋生道:“我们就是人证。”   刘均冷笑一声,阴险道:“那我杀了你们,毁尸灭迹呢?”   “我劝你们,乖乖把银子交出来,把嘴巴捂严实了。否则,只要我活着,你们就别想好过。”他接着威胁道。   姜月早该想到刘均是这样穷凶极恶之徒,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罪孽深重到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刘家送上抄家灭族之路。   裴秋生沉声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就算有钱,他也不想便宜了这帮人,何况他们还没什么钱。   姜远发微愣,秋生如今真是大变样了,真是有骨气!只是狠话放出去了,待会他们打不过对面的怎么办,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对面还带了家伙,将出去的路堵得严严实实的,这可如何是好。   裴秋生却十分镇定。他刚刚观察了一下,对面的几个小厮身形或瘦弱或臃肿,应当只是普通跟班,绝对不是什么练家子。   他轻声对身后的姜月道:“阿月,待会我去左边拖住他们,你从右边跑出去,到巷子口春秋医馆找徐大夫。”   姜月相信他,点点头,“好。”   刘均眸中透着狠戾,见裴秋生跟姜月嘀嘀咕咕更是觉得对方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恼怒道:“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吩咐身后,“来人,给我砸,给我抢,给我打!”   几个小厮蜂拥而上,裴秋生与他们迎面对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先夺了左边一人手中的短棍,卯足了劲儿往刘均左右手臂各敲了重重一棍,痛得他龇牙咧嘴,“啊!!给我先打他!”   裴秋生瞬间被几人围攻,却不见他慌张失措。他手中拿着棍子,神情镇定,对面几人见状,心中多少有些忌惮,一时间竟只敢围着不敢上去打。   只听裴秋生喊道,“阿月,跑!”   说时迟那时快,姜月抓准机会,趁着众人都在盯着裴秋生,她一个箭步从右边绕开众人跑了出去。   刘均一开始由于吃痛没反应过来,待想到姜月可能是跑出去通风报信,拍大腿喊道:“来两个人给我去追那个小姑娘!”   小厮们得了令便想出去追,裴秋生却拦住他们的去路,笑道,“跑什么,先跟我打!”   接着裴秋生关上背后的门,将短棍丢在地上,打算赤手空拳上阵。   截拳道,看你的了。   左右有国公夫人在后面兜底撑腰,裴秋生今日要让他们一个也跑不掉,后悔来过这里。   一个小厮见裴秋生气焰如此嚣张,像是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似的,当即决定率先出击,先发制人。可没想到,他的棍棒还没打到裴秋生身上,便先中了裴秋生的拳头,吃痛叫道:“哎哟!”   裴秋生出手又快又狠,在场之人,无一人看清他是什么招式。   刘均见状,没好气地命令道:“没用的东西,你们一起上!”   几人饿虎扑食般齐上阵。   场面一度异常混乱,众人身影交错,陷入恶战,从中时不时传来一声惨叫,看似打得难解难分,实则裴秋生一直占着上风。   他嘴角含笑,眸色冷冽,总是后发制人,小厮们的棍棒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反而时不时中了裴秋生的拳头。   越是这样,小厮们便越发不甘心,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昂扬斗志,势要同裴秋生决一死战。他们憋了一肚子气,对裴秋生前后夹击,左右围攻,但仍无济于事。   众人无法理解裴秋生为何每次都能轻飘飘地避过,更不明白他为何总是能提前预知他们的出招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似他们是几个陪耍的猴子。   裴秋生却越战越勇,先前他还有些没底气,如今打到痛快处只觉酣畅淋漓。   真是个练拳的绝佳机会。   时间久了,刘均总算认清了裴秋生能打这件事。   他对裴秋生先前见到他便吓得面色煞白只敢躲避,如今却丝毫不惧还能说能打这件事,有些难以理解,更难以接受。   时间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如今威胁这一家人的法子恐怕行不通。他们如今得速战速决,在姜月带人来之前离开。   今日只要不被国公府的人当场逮住,他就不会有事。   毕竟国公夫人要想主持公道处置他,也要过衙门。姚县令跟父亲交好,到时候再做做手脚便能瞒天过海,了不起再找个手下做替罪羊,便是国公夫人也说不了什么。   他目光环视,见到姜氏夫妇在远处满眼惊艳地看着打斗,跟看他笑话似的,他大声喊道:“给我先将那对老夫妇抓起来!”   众人正打得心力交瘁,对裴秋生也萌生了些惧意,一听先去抓老夫妇,便不再管守在门口的裴秋生,转身去抓姜氏夫妇。   姜氏夫妇顿时惊慌失措,“秋生!”   裴秋生绝不能让姜氏夫妇出事。   他连忙追上去,对着几个小厮的后背就开始出拳,小厮们被他纠缠住,也只好分神应对。   姜氏夫妇便趁机逃进了院子里。   刘均对手下的一帮窝囊废十分不满,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要你们有什么用,还得我自己动手。”   他趁裴秋生被拖住的空档,走进了院子。   裴秋生见状一脚将眼前的人踢开,也跑进了院子,几个小厮对他穷追不舍,紧跟其后,又将其死死缠住。   姜氏夫妇被刘均逼到了墙边,只见姜远发将姜氏护在身后,举着个砖块正对着刘均,“你敢过来,我就跟你拼了。”   刘均眸中闪过狠厉,咬牙切齿,将手中的棍棒狠狠打在姜远发手中的砖头上。   只见砖头从姜远发手中滑落,掉在了他的脚边。   刘均冷笑道,“你一个糟老头子,拿什么跟我拼?”   裴秋生见姜氏夫妇被刘均困住,心中大叫不好,他快刀斩乱麻从几个小厮手中脱身,以雷霆之势冲到了刘均背后给了他后腰重重一拳,再绕到他身前对着他的腹部又是一下,将其打得退了好几步。   裴秋生挡在了姜氏夫妇身前,冷声道,“这是你自找的。”   这突如其来的重拳出乎刘均意料。   他当即痛得直不起腰,愤怒令他面色涨红,只听他歇斯底里道:“给我狠狠地打,朝着那对老夫妇打!我们有这么多人,他就一个人。我就不信,他能护住!”   小厮们见主子受了伤,今日若不能将面前三人狠狠教训一顿,回去免不了挨罚,一个个地都奋力冲上去。   他们不再围着裴秋生,而是散开来去攻击姜氏夫妇。   姜氏夫妇被眼前的阵势完全唬住,不敢动弹。   裴秋生护住自己一个人尚且容易,但众人的目标不是他,而是身后之人,难度便大了很多。   他护着左边,众人又攻击右边。护着右边,众人便攻击左边。没有人想跟他打,总是想绕开他。   如同一个石块想去拦截奔腾不息的河流。   不多时,裴秋生逐渐筋疲力尽,抵挡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还不小心吃了他们几棍子。   刘均见裴秋生终于要抵挡不住,冷哼一声,得意洋洋地进了屋搜银子。   他从姜氏床上搜出一个钱袋,打开来见到里面竟有二十余两银子,顿时喜溢眉梢,笑道,“好家伙,这里居然有这么多钱,今天发财了。”   他大摇大摆地拿着钱袋出来,心情舒畅地放在手上掂着,见众人还在打,便命令道,“走了,我们撤!”   裴秋生纠缠住他们。只要阿月没回来,他们就别想走。   就在此时,外面的门开了。 第24章 刘均被抓   刘均搜到了?一大笔银子, 乐不可支地准备带人离开。   正在这个时候,姜月带着国公府的人回来了。   来的不仅有顾嬷嬷,还有?国公?夫人闻氏。   众人均感意外?, 国公?夫人竟然亲自来了?还带着一众家丁, 正在朝院子里走来。   刘均带来的几个小厮直接傻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儿?跑。   刘均心道大事不好?, 他可不能?让这些人抓了?去。他以?最?快的速度环视一圈, 见院子里没有?后门, 情急之下便踩上了?旁边的柴垛,准备从屋顶逃走。   裴秋生哪里不知道他要逃, 忍着痛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腰带, 将他从柴垛上扯了?下来。   由于裴秋生用力过猛,刘均直接被他扯到了?地上, 痛得吆喝道:“哎哟!”   裴秋生见到姜月来, 身后还跟着不少人,瞬间放下心来。   刚才那一扯, 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筋疲力尽的他,心下一放松,突然全身脱力,双膝一软,直直地便要倒下。   “秋生!”姜月被他受了?伤又面?色苍白的样子吓一跳, 见他要倒下, 顿时惊慌失措,连忙跑过去扶。   裴秋生被姜月扶着半跪在地上, 头不自主靠在姜月的肩上。   姜月满脸担忧,以?为裴秋生昏死了?过去, 她拍着他的脸哭道:“秋生,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秋生,你醒醒......”   姜月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他为了?保护姜氏父母,被一群人围攻,赤手空拳地应对棍棒。她看?见裴秋生手臂上被棍棒打出?来的伤,嘴角还溢出?来一丝血,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被伤了?多少。   裴秋生听着姜月一刻不停歇的哭声?,抬眸间见到姜月布满泪痕的小脸,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原本不想说话的他还是开口对她道:“阿月,我没事。”   他如今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歇息一会儿?。   声?音虽轻,姜月却听得清楚。   她顿时松了?口气。   闻氏将院中一切尽收眼底。她沉着脸,神情肃穆,带着些许薄怒喝道:“将刘均他们给我围起来!”   国公?府的一众家丁迅速将刘均他们几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刘均没想到,今日竟真的是逃不掉了?。   他神情紧张,连忙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请国公?夫人明察,都是误会一场。”   闻氏自然不信,冷笑道:“哦?是吗?”   刘均平日里胡作非为惯了?,向来随心所欲不管不顾的。他今日栽在了?姜家的手里,仍觉得自己只是运气不好?,遇见了?裴秋生这个硬茬,才让他今天没走掉。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父亲和姚县令了?,希望他们到时候能?帮自己一把。   他顿时觉得手中的那袋银子有?些烫手,如今扔也不是,还也不是,只好?又磕了?个头,“夫人,千真万确啊!”   趁磕头的间隙他悄摸摸地将银子揣进了?怀里,以?为动作隐蔽得无人发现。   姜氏哪里会不认识自家的钱袋子,她跪下向国公?夫人行礼,“民?妇见过国公?夫人,多谢夫人就解救民?妇一家。”   姜远发跟着跪下,“多谢国公?夫人。”   闻氏缓缓道:“你们俩起来吧,免礼。”   姜氏低着头,开口道:“夫人,他怀里还踹着我家的银子 。”   闻氏威仪凛然地看?向刘均,眯起的眸子透着森冷,她缓声?吩咐家丁道:“搜。”   家丁们上前搜身,果然从刘均怀里搜出?来一大袋银子,交给姜氏确认。姜氏接过道:“是我家的银子。”   闻氏提醒道:“仔细看?看?,可有?少的?”   姜氏数了?数,感激道,“回夫人,一文不少。”   闻氏转身对着刘均等人,沉声?道:“刘均,你欺压百姓,以?多欺少,随意敛财,还欲强抢民?女。天子脚下,你不知收敛,反而如此胆大妄为,视法?度如无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   刘均只低着头,重?复道:“这银子是他们交的租金,请国公?夫人明察,都是误会一场。”   姜氏反驳道:“你胡说,我们明明说下个月不租了?,你带人打伤我们不说,银子也是你自己从我屋里边拿的。”   闻氏问姜氏夫妇,“你们租他家铺子,双方可有?立契?”   姜远发连忙道:“夫人,有?的,我去拿来。”   须臾,闻氏接过契书,见上面?写着每月租金二两,按月缴纳。无论如何,刘均也不应当收二十多两银子。   闻氏冷声?问道:“刘均,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还有?话说?”   刘均抵死不认,跪伏在地上道:“回国公?夫人,冤枉啊,是他们自愿上交一年的租金,不关我事。”   他还等着他父亲和县令给他翻案,现下这个时候,自是什么都不能?认。   “既如此,便带去衙门,”闻氏冷声?道,“由我做人证,我就不信你能?做什么手脚。”   刘均听见国公?夫人要亲自作证,当即面?色煞白,整个人如被石化一般僵在原地。   就连被带走时都还没回过神来。   闻氏带着刘均一等人并顾嬷嬷和一群家丁离开后,姜氏夫妇同姜月手忙脚乱地将裴秋生扶到床上躺着。   裴秋生太累了?,一上床便昏睡了?过去。   一家人去将徐大夫请来,从他口中听到裴秋生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体力不支昏了?过去,歇息后便能?醒来时,一颗心才放进了?肚子里。   裴秋生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   他抬头看?了?看?天光,舒展了?下有?些酸痛的手臂,一转头,便见到姜月倚靠在床边睡着。   她守了?自己一夜?   她睡得很恬静,一双眼睛眯着,长长的睫毛贴在白皙的小脸上显得愈发安静,裴秋生不由得想起她手中雕刻的那只熟睡的小猫咪。   他腹中饥饿,却不忍打扰她,轻手轻脚地准备起床去找吃的。   他刚掀开被子,姜月睡得浅,听见动静便跟着醒来。   只见姜月揉了?揉惺忪睡眼,问道:“秋生,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   裴秋生动作停住,微笑道:“我还好?,一点皮外?伤,不妨事。”那几个人伤得可比他重?多了?。   姜月轻声?道:“阿爹和阿娘说,是你一直护着他们,他们才能?安然无恙。秋生,谢谢你。”   裴秋生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低笑道:“本就该如此,不必谢。”   姜月也意识到,一家人本该如此,说谢谢反而生分了?。笑意从她眸中荡漾开来,她唇角微微上扬,“秋生,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做给你吃。”   裴秋生想起她昨晚也没歇好?,道,“我喝点粥就可以?。”   *   裴秋生果然没受什么伤,只歇了?一晚便好?了?个大半,醒来的他又去了?书坊抄书,似是同往常没什么区别。   姜月见裴秋生无事,上午在家完成小狗木雕最?后的步骤后,便带着成品出?发去手工坊。   她到了?街上才知道,刘均今儿?一早被国公?夫人送到县衙一事,在长安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你听说了?吗?刘员外?的长子昨儿?个不知强了?谁家,被国公?夫人抓了?个现行,如今送到衙门去了?!”   “我也听说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刘均那个地头蛇,早就该有?人治他一治。”   “从此长安城就能?少一个恶霸咯!”   “那可不好?说,以?前刘均犯了?事不也被送进衙门过,你猜怎么着?最?后人家毫发无伤地被衙门放出?来了?,反而判了?原告是诬告。”   “唉,这世道官官相护,千百年来不变,说不好?刘均这次又能?逃过。”   “话可别说早了?,这次可是国公?夫人亲自出?面?作人证,难道县令还能?判国公?夫人诬告不成?”   “居然还有?这等事?”   “国公?夫人真是大好?人呐!”   ......   街上议论纷纷,姜月一路上边走边听,感叹国公?夫人可真是雷厉风行,说到做到。   刘均这个大麻烦想是解决掉了?,姜家炮灰的命运,恐怕从今天开始就已经彻底改写。   她心情愉悦地哼起了?小曲儿?,慢悠悠地晃到了?手工坊。   李掌柜一见到她,一把扯着她袖子将她拉进了?里间,“姜姑娘,你可算来了?!你前两天送来的那个炸毛猫木雕,被平南侯家的小世子看?中了?,出?手买了?去。几位姑娘来晚了?,没见着木雕,原本也没什么,结果小世子爷昨儿?个将木雕带到什么宴会上去玩,引起了?一阵骚动。”   “那几个姑娘打听到小世子是从我这儿?买的木雕,昨个儿?又回来问我能?不能?让木雕的原主人再雕些一模一样的出?来。”   “没过多久,又有?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姑娘和小孩也打听到这里来了?。”   “他们说实在太有?个性了?,他们太喜欢了?,每人都想买一个。”   “还让我替他们留着,哪怕是再添些银子,他们也愿意买。”   “一问身份,都是贵人,有?长乐郡主,有?丞相家的大小姐,国公?爷家的小孙子......还有?个别不好?相与的。”   “你看?,他......他们将定金都塞给我了?,我又惊又喜又怕,不敢不收啊。”   “我只敢每人收一两,登记在册,并说若是姑娘作不出?来这么多,可前来退银。”   “可话是这么说,老?夫哪敢顾此失彼,给了?这个木雕不给那个。”   李掌柜手上拿着二十几两银子,跟烫手似的哆嗦着。   如今他将憋在肚子里两三天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后,便长吐了?一口气,一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方才正常了?些许。   “姜......姜姑娘?” 第25章 暴富边缘   “姜......姜姑娘?”李掌柜见姜月愣住, 轻声问道。   他不会将小姑娘吓到了吧?   她可千万别被吓跑了?呀,不然他收了这么多定金该如何收场?   他得罪一两个贵人倒也还能接受,若是得罪一片, 那以后他在长安就?别想混了?。   姜月听完李掌柜的话消化了?一会儿方才道:“二十几个木雕, 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做出?这些个木雕不是问题, 复刻得一模一样也不是难事, 但......”   李掌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问道,“但什么?”   姜月为?难道, “但是我没有这么多的黄杨木,恐怕没有办法全部一模一样。”   这话不假, 她前几天还托裴秋生?上山采棕榈叶时,找找路上还有没有黄杨木。   结果裴秋生?念着她做木雕挣的钱多, 专门花了?一个上午去寻。可他将整座山都找遍了?, 也没再找到?一棵。   码头边的那座山,是长安城附近最大的山了?, 那里都寻不到?,其他地方更是难寻。   长安富贵人家多,黄杨木必然紧俏。   姜月得知自己的木雕被这么多人喜欢自是高兴,但材料短缺的困境却也摆在眼前,她道:   “我打听过, 市面上没有卖黄杨木的。”   “而我手上的黄杨木, 大概只能做十多个这样大小的木雕了?。剩下?的,只能用别的木头替代。”   李掌柜顿时摆手, 惊慌道:“那可不成,贵人们若是怪罪起来, 担当?不起。”   姜月问道:“若是交货前提前说?清楚,并不是故意以次充好,难道不可以吗?”   李掌柜摇头,“你给了?这个贵人黄杨木木雕,却给了?那个贵人松木木雕,难保有的贵人怪罪我没将黄杨木的留给她呀。”   姜月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突发状况,如今是福是祸也未可知。若是做不出?来,将长安的贵人得罪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下?一个刘均。   她叹了?口气,炮灰的日子怎么这么难?   若她告诉裴秋生?这件事,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去长安各处寻找黄杨木。   但他在准备科考,下?个月就?要报名?入学。她也察觉到?他这段日子格外用功,每日都看书到?深夜。今日带着伤还不忘去书坊抄书学习,想是时间十分紧张。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搅他。   可黄杨木多生?长在崇山峻岭险峻之处,自己一个人上山找,她怕有危险。姜氏父母去寻,她更是不放心。   李掌柜听姜月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只说?没有足够的黄杨木,他沉思片刻,咬咬牙道:“姜姑娘,要不这样,你先将手上的黄杨木雕了?,我再派人去给你寻新的黄杨木,大不了?去城外多寻几座山便是。为?了?我这铺子里的生?意,我也定会将黄杨木替你找来。”   这是件麻烦事,恐怕会花费不少人力?物力?。   姜月听闻李掌柜愿意去寻,顿时放下?心来,笑着承诺道:“那便麻烦掌柜的了?,我也会尽力?做的。”   李掌柜松了?口气,承诺道:“多谢姑娘,姑娘放心,银子方面也定不会短了?您的。”   姜月也道:“寻黄杨木的花费,也由?我来出?。”   如今她跟李掌柜不仅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更是未来一起挣钱的伙伴。姜月跟对方明算账的同时也知道,对方在银子方面定会信守承诺。   姜月没忘了?今日来手工坊的初衷,将撒欢小狗木雕拿了?出?来。   “李掌柜,这个木雕你定个价?”   李掌柜看着姜月手中傻乎乎又异常可爱的小家伙,顿时呼吸一滞,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是又发现了?宝物,“这小狗真是可爱之处令人眉生?笑意。姜姑娘,要不你来定价吧?”   他定的价钱,每次都卖得异常顺利,总是令他怀疑是不是价钱定得太便宜了?。   姜月看了?看手中个头比小猫木雕大了?一圈的小狗,思索片刻道:“不如就?卖二十两银子?”   “那就?依姜姑娘的。”李掌柜觉着这个价钱不错,数给了?姜月六两银子,“这是三成的定金。”   姜月粗略算了?下?,刚刚掌柜的手上有二十四两银子,那便是有二十四个定了?炸毛小猫木雕的人。   若是每个木雕卖十五两,也有三百六十两银子。   大概只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做完。   姜月发觉自己只要能度过眼前这关,便已经?站在了?暴富的边缘。   直至回到?家,她还处在恍惚中。   姜远发今日心情舒畅,见到?姜月回了?家,高兴地招呼了?句:“阿月回来啦。”   姜月没像往常那样回他,而是怔怔出?神,过了?半晌才反应道:“啊?”   姜远发笑道:“累了?是不是?赶紧去屋里躺一会儿,一天到?晚都不歇一下?,瞧着像是累傻了?。”   姜月渐渐回过神,转而问他:“阿爹,若是你以后有了?很多的银子,第一个想干的事情是什么?”   “这孩子,真傻了?,”姜远发笑呵呵地过来触了?触姜月的额头,“也不发烧啊,怎么,你路上捡到?金子了??”   姜月努嘴道,“差不多吧。”   “捡了?多少?”姜远发自是不信,但还是配合着打趣。   “不告诉你,还在路上搁着,等捡回来了?再说?。”姜月带着些神秘笑道。   姜远发嗤笑,“净说?些傻话。”   姜月不依不饶接着问道:“阿爹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若是我们有了?很多的银子,你第一件想干的事情是什么?”   姜远发陷入沉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角有些湿润,笑道:“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挣更多的钱,让你和?你娘过上好日子。”   “都怪我没本事,你娘跟你都跟了?我这么多年,日子一直都过得苦不说?,还从这里搬到?那里,如今又要挪地方......”   姜月打断他道:“阿爹,你在说?什么呢,阿娘和?我过得都很开心呐,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才最幸福。”   姜远发抹了?下?眼角,心里好受了?些,轻笑着点?头道:“阿月说?的对。”   姜远发有多努力?,姜月是知道的。   无论是经?常徒步推车赶很远的路去进?货,还是每日雷打不动?的从早到?晚编东西卖,这份毅力?都是寻常人没有的。   多年的操劳已然皲裂了?他的双手,压弯了?他的脊背,染白了?他的双鬓。   他自强,又自苦。   姜月想着,等她挣到?了?足够多的钱,她要让姜氏父母在家歇着,什么也不干,静享清福。   过过他们所期盼的好日子。   *   国公夫人参与作证后,刘均在姜家打人抢银一案很快便有了?结果。   刘均不仅被打入大牢,还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从前做的许多混账事都被众人翻了?出?来,姚县令这些年为?了?袒护刘员外父子处理的一些冤假错案也被扯出?。   新账旧账一起算,眼见事情越闹越大,无论是姚县令,还是刘均和?刘员外,都叫苦不迭。   对于姜家而言,刘均一事算是尘埃落定。   云生?巷尾的铺子租期只剩几日,如今有三十两现银,寻找新铺面的事情提上日程。   姜月一边做木雕,一边又要寻铺子,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姜氏暂时也不出?去卖东西了?,同姜月一起寻找合适的铺子。   姜月想着若是能去集市上租,卖东西定会更方便一些,至少姜氏以后不用大老远的推车出?来了?。而且码头的书坊离集市不算远,裴秋生?每日来回也不麻烦。   可是她们粗略打探了?下?价钱,集市的铺子都是三十两银子的月租起步,位置好的甚至要上百两。   她们囊中羞涩,纵然手头上有三十两银子,也不敢冒险租这么贵的。   谁能保证以后能月月挣这么多银子?何况还要留着钱装点?铺子。   姜氏顿时打了?退堂鼓,“要不,我们还是去巷子附近看看吧?”   姜月不想放弃,坚持道:“阿娘,我们再找找?”   姜氏知道姜月是心疼自己要推车到?集市来卖太辛苦,见她坚持,也暂且依着她。若是找不到?便宜又合适的,再回巷子那边也不迟。   约莫两三天的功夫,姜月终于看中了?街上的一家。这家铺子被整修得干净整洁,又很宽敞,只是位于集市最偏的位置,一个月的租金要十五两银子。   “一个月要十五两银子呢,还是太贵了?,”姜氏觉得这铺子虽在集市上,但位置实在是不好。价钱虽然是集市上最便宜的,但铺子出?门右转便是条死路。因而这里几乎没什么人路过,东西也容易卖不出?去。   搞不好上一家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入不敷出?,才没有继续租的。   “要不,我们再看看?”姜氏问道。   铺子的户主忍不住道:“大姐,我这租金已经?很便宜了?,整个集市估计都找不出?第二家来了?。”   姜月知道姜氏心中的顾虑,便带着她将这铺子的铺面与后堂又转了?一圈,“阿娘,且不看位置,你就?说?这铺子和?后堂,你喜不喜欢?”   姜氏心里头是喜欢的。   这铺子南北通透,宽敞明亮不说?,后堂的几间屋子,刚好够家里面住,屋子里面宽敞,外面洗衣有水池,做饭有厨房,边上还有间小柴房。   要不是位置太过偏僻,也不可能给这么便宜的租金。   姜氏点?点?头,犹豫道,“喜欢是喜欢。只是......”   姜月抿着唇笑了?,她凑到?姜氏耳边,将手工坊定了?自己二十几个木雕的事情说?了?出?来。   姜氏眸中满是惊讶,“真的假的?”   姜月整个人脸一抬,眉眼弯弯,像是一只邀宠的猫儿,“当?然是真的。” 第26章 《草堂集》孤本   这批小猫木雕若是卖得顺利, 能卖三百六十两银子,而其中七成将会落入姜月的口袋。   姜氏呆呆地看着前方,久久才合上下巴。   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 自家女儿能一口气挣到二百五十两银子。   虽然姜月说目前银子还没到手, 作不得数,而且到时候还要拿出来一部分交给手工坊掌柜的, 用来支付黄杨木的钱。   但哪怕是只能挣到一半, 也是好的。至少?眼下这个铺子的后?续租金, 便能保障了来源。   她又重新?考量了一番,想到此处位置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 那便是此处没有集市中心那样?嘈杂,秋生能够在后?堂安心读书。   而且集市四通八达, 去往哪里都方便。刘均来的那天,他们一家坐在一起?商量过, 秋生曾说想去城南的思齐学堂上学, 这里离学堂要比巷子离学堂近得多。   若是裴秋生脚速快的话,晚上还能回来住。   若是一家人搬来集市, 她以后?推车去摆摊走不了几脚的路就?能去摊位那里,去得早还能有好位置。姜月以后?去手工坊也方便,她做好的木雕很快就?可以拿过去卖,几乎是立刻就?能换成银子。   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   姜氏唯一的担心就?是这个铺子本身挣不到什么钱。毕竟家里做的都是小本杂货生意,挣不了大钱, 若是开铺子反而亏了本总归是心里不舒服。   她知道姜月向来都是有主意的, 便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阿月, 你租这个铺子,是不是不仅仅是给家里卖杂货用的?”   姜月清澈的眸子微微一愣, 莞尔一笑道:“呀,没想到居然被阿娘提前猜到了!其实,我?以后?想在这里卖木雕和泥塑。当然,家里的杂货也一起?卖,我?的小玩意就?摆在另一边的架子上。”   姜氏果然猜的没错。她觉着这个主意不错,原本她就?觉得姜月将木雕拿到外面卖多少?亏了三成的钱,若是能自己卖是最?好的。   于?是她又问道:“那手工坊那边是不是不卖了?”   可姜月却摇摇头,含笑道:“加入扣口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看更多完结文手工坊那边的木雕接着卖,那边客流量大,不仅平民百姓多,贵人也多。我?用黄杨木雕的就?在他那里卖,普通的木雕就?在我?们自己铺子里卖。”   姜氏又问,“那泥塑呢?”   “至于?泥塑,黏土和颜料还需等我?忙完手头这一阵之后?,再去了解一番。具体的我?还没有完全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阿娘。”   “泥塑若是做得好看,不会比木雕差的。”   姜氏听到这里,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   由于?铺子租金相对于?市场价过于?便宜,姜氏听了姜月的劝,先?交了一两的定金,待今晚同姜远发和秋生商量过,再做定夺。   第?二日,一家四口便再次来到这个铺子。   姜远发将铺子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喜欢得不得了。   裴秋生见大家都喜欢,也没什么意见。   姜远发做主,将租契立了,姜氏交了一个月的租金。   裴秋生看着姜氏交出去的十五两银子,纵然事先?知道但还是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觉自己的赎身钱不知道攒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屋子自己不仅住,而且租在这里自己以后?去书坊和学院都更近。他若是不把自己当成姜月的童养夫,而是独立出来,自己理应出一部分租金。   粗略算来,他每个月该出四两银子作为开支。而他现在抄书,一个月最?多也就?只能挣七八两,等上了学,必然大打折扣。   照这样?下去,哪怕就?是考了状元,也没法立即还清银子。   他得想办法再挣些钱。   上午他同姜氏他们将新?铺子收拾了一番,又将原来铺子里的东西搬出来一部分,便又去了书坊。   书坊掌柜的同他结算了一本《论语》的书钱,一共是一两三钱五十文,比他平时得的书钱多得多。   可裴秋生却半点开心不起?来,他沉吟片刻,还是问道:“文叔,你这里可还有什么别的能挣钱的法子?我?缺钱用,想挣更多的钱。”   看书备考他不会停下步伐,挣钱这个事他还想再努力挣扎下。   文叔沉默了一会儿,如实道:“有倒是有,只是恐怕不是你能做的。”   裴秋生闻言道:“文叔不妨说来听听。”   文叔道:“我?这儿是一个老书坊,有时候会从?老主顾那儿接一些修书的活儿。这些书,有些是对于?原主人有特殊价值的,有些是比较难买的书,甚至有些是珍贵的孤本。这些损坏了的书,若是表面损坏,修一本能给几十文。若是字迹残缺不全需要修书人补上,修一本能得数两银子。”   “公子问的应当是后?者。而后?者,修书的人,往往身负才华,最?不济,也要知道所?修书的内容。”   “因此多为秀才乃至以上的人才能修,公子连童生都不是,恐怕做不了。”   裴秋生闻言心中不仅没有打退堂鼓,却燃起?了希望。他虽然不是童生或是秀才,但他有古籍系统啊。   裴秋生问道:“那坊中可有现成的这类书需要修,尤其是比较珍贵的孤本?”   “有是有......”文叔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正在此时,突然一声奚落从?门外传来,“都说了你做不了还要问,你以为这年头修书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吗?”   裴秋生抬眼一看,原来是上次来姜家送刻刀和凿子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铁匠铺师傅的儿子,马天林。   马天林今日下学,向先?生告了假,将他抄的书送来书坊换银子,没想到却撞见了裴秋生,不知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在门外站了几息,听到裴秋生竟然想修孤本,不免觉得他太过狂妄又不自量力。毕竟就?连如今身为童生、明?年想参加秋闱的他,孤本也不是他随随便便就?敢修的。   裴秋生闻言心中不快,“你还不知道我?会不会修,便唇舌相讥,是否太过武断了?”   马天林嘲讽道:“我?只是怕待会儿文叔拿出书来,你又不会修,丢了面子。”   据他了解,裴秋生作为一个童养夫,在姜家白吃白住了五年,半点出息也无?,如今还来书坊逞强。   裴秋生面色也沉了下来,挑了挑眉,“若是我?修得了,你又该当如何?”   马天林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打听过,裴秋生既不是童生,连学堂甚至都没有上过。就?这样?的人,还妄想修孤本,怕不是想把孤本毁掉。   “你知道损坏了孤本,要赔多少?银子吗?”马天林唇边带着讥讽,“到时候自己倒霉事小,连累了姜家跟你一起?吃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裴秋生朝文叔和气道:“麻烦文叔将要修的孤本拿出来给我?看一看。”   他如今需要银子,不想错过眼前挣钱的机会。   文叔见两人剑拔弩张,原本是不想将孤本拿出来的,只听马天林也道:“麻烦文叔拿来一看,放心,我?会盯着他,不让他损坏孤本。”   文叔只好将那本老主顾送来的孤本拿了出来。   只见封面上写?着“草堂集”三个字。   裴秋生知道,《草堂集》是由唐代李阳冰编撰的李太白的诗歌集,共十卷,在历史上已全数失传。   也正因如此,李白的万余首诗歌只流传了一千多首到后?世,令人扼腕。   眼前这本,应是十卷之一。   裴秋生问系统:系统,那你那里有《草堂集》的原稿吗?   系统:【回宿主,《草堂集》已失传,我?没有原稿。在你面前的,在如今这个架空朝代,算是孤本。】   马天林见到《草堂集》时,顿时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   这孤本裴秋生定没读过不说,李太白的诗,恐怕睁眼瞎的他都没读过一首。   文叔小心地捧着《草堂集》,对裴秋生道,“这本书被虫噬坏了,好多书角已经残破不堪,字迹也缺损了很多。”   “这本孤本极其珍贵,若是普通的书籍,交给你倒也还可以,但这本书,想必你定没有看过,请恕老夫不能交给你修。”   裴秋生仍是和声道:“文叔,我?对《草堂集》有所?耳闻,也熟识其中一部分,可否让我?翻阅一二?”   这回,不仅是马天林,便是文叔也觉得裴秋生在说大话了,“我?知道公子缺银子,但公子也不应如此逞强。”   裴秋生有一种直觉。   这本《草堂集》中的诗歌,应当是恰好在流传到后?世的一千余首之内。   原因无?他,因为他是穿书的,穿的是一本现代作者写?的科举文。从?系统中《兰亭集序》真迹不再和《草堂集》原稿无?存便能推测道,这本科举文所?涉猎包涵的知识范畴,不会超过现代的知识库。   相反,若是他翻开这本《草堂集》,能见到李太白已经失传的诗歌,那才叫不合理。   他笃定道:“文叔,不如你考一考,你这本《草堂集》中的诗歌,我?是不是会背一些?”   他也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记性比寻常人好一些。   诗仙李太白的诗集他从?前看过背过,练硬笔书法时也抄过默过,如今记得的还是有不少?的。   今天这本孤稿,他修定了。   就?在此时,又一位书生款步走了进来。   “秋生,这本《草堂集》是我?夫子的。”   “若是你能将这本书修复,恐怕你入学都不用我?引荐,他自己便会找上门来。”   来人是许谦玉。   夫子今日特地让他来跑一趟,打听下文叔是否找到了能修此书之人。   他没想到,会遇见裴秋生,更没料到会撞见这一幕。 第27章 秋生被疑   这本《草堂集》, 是许谦玉前几日送来的。   据夫子说已经问过几处书坊,都说修不了,因而他便向夫子推荐了文叔的老?书坊, 权当一试。   夫子一两个月前才从朋友那里?新得来?, 即使?是本残卷,他也宝贝得不得了, 说是心?头好也不为过。   这才没过几日, 一直惦记着的夫子便派许谦玉来打听了。   许谦玉忍不住问道?:“秋生, 你真的能修这本书?”   他爽朗的声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惊喜。   若是夫子知道?, 定会十分高兴。   马天林嗤笑道?:“许谦玉,他说他能修你就信?我可不信!裴秋生, 若是你不会修,又?损坏了孤本, 要被罚银子的话?, 不如我替你付了这银子,你从此从姜家搬出去??”   马天林和许谦玉也是互相认识的, 从前两家巷子离得近,又?同是读书人,因而算得上点头之交。   但也仅限于此。   裴秋生不仅没有理会马天林,也不理解马天林的敌意从何而来?,他朝许谦玉点点头, “应当能。”   马天林哼了一声, 轻蔑道?:“你要是能背出《草堂集》中的诗歌,以后我的名字就倒着念。”   裴秋生对?文叔说道?:“还请文叔读出其中一首诗歌的开头, 试我一试。”   文叔无奈只好配合,他小?心?地将书翻开, 找出其中一首读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请公子将后续接上。”   文叔原本只是想走个过场,却没成想听见裴秋生从容不迫地朗声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1   文叔连忙同书中的原诗进?行比对?,竟发现能对?上。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2   裴秋生诵完后,文叔惊奇地叹道?:“没想到公子竟然不是夸海口,所说的同书中居然一字不差。”   马天林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道?:“我不信!我要看看原诗,”他快步来?到文叔身侧,将书页摊开着的《月下独酌四首·其一》通读了一遍,竟然发现裴秋生诵的确实无误。   这怎么可能,这首诗连他都背不全。   “一定是巧合,再来?一首难的。”他拧眉愤愤然道?。   他看到下一首更为复杂,便读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后面的你可能接上?”   这首诗前面两句朗朗上口,广为流传,但能知道?后面几句诗的人少之又?少。   他不知道?,这首也是裴秋生喜欢的诗。只见裴秋生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笑意,接道?:“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3   仍是一字不差。   马天林一连试了几首,裴秋生都对?答如流。   裴秋生果?然猜得没错,这本书没有“超纲”,都是他读过的诗。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4   裴秋生最后一句话?音落下,马天林直直往后退了两步,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系统叹道?:【宿主你好厉害,都不需要我提示。】   连许谦玉也看呆了:这,这也太厉害了,他居然都会?   裴秋生挑了挑眉,“马天林,不,林天马,现在你相信我会修了吗?你还别说,天马这个名字倒也朗朗上口。”   他不是很喜欢嘲讽吗?裴秋生向来?有仇当场报,也让他尝回去?。   马天林的面色由黄转白又?转青。   文叔将孤本捧到裴秋生的面前,带着些许敬佩缓声道?:“这孤本,就麻烦公子了,窗边的架子上有修书的工具,修书的钱一共是六两银子。”   马天林见状,咬着牙铁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裴秋生拿着书悠闲自在地坐下,他总算能挣多点钱了。   许谦玉跟上他的步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竟没发现,学识渊博、满腹经纶之人就在我眼前。”   裴秋生轻笑,问道?:“谦玉兄,你刚刚说,若是我能将这本书修复,恐怕入学都不用你引荐都能成功,此话?当真?”   许谦玉笑道?:“自然是真的。”   裴秋生松了一口气,这可比背四书五经要容易,若是入学时夫子考他学问能宽松一些便好。   他笑道?:“那我定然要好好修,加上谦玉兄的引荐,更能保证我顺利入学。”   许谦玉心?中也很高兴,他向来?快言快语,便将刚才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秋生,你不是最近才开始识字的吗,我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读的《草堂集》?”   裴秋生闻言,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完了,他先是挣钱心?切,后又?愤而自证,如今得意忘形,玩脱了。   许谦玉的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   是啊,他一个从前大?字不识的贫家子,如今怎么会这么多首孤本中的诗呢?   也称是姜月教的?许谦玉肯定不会信吧,而且若是将来?他与姜月碰着了面,没准会被戳穿。   要不学一下范闲,称李太白给自己托梦,教他学诗?   这似乎更加荒唐。   他绞尽脑汁地想,想到一个又?否定一个,最终毫无对?策。   他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许谦玉却满脸期待地等他回应,“秋生?”   裴秋生:系统,江湖救急,你说现在这个时候我该怎么说?   系统:【你编啊。】   裴秋生:我当然知道?要编但是我现在脑子卡壳宕机了,你能不能提示下我怎么编?   系统:【这种情况,一般可以从小?时候编起。】   裴秋生道?:“我小?时候......”   卡住了,再想会儿。   许谦玉闻言,疑惑问道?:“你小?时候读的?”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道?,“秋生你从前识字?你是不是因为被人贩子拐卖以后,在外面流浪久了或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将从前学的全部忘记了,如今开始学习后便逐渐想起来?了?”   裴秋生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眼眸一亮,连连点头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许谦玉想象力比他丰富多了,这理由不就合情合理,且无从求证?   真是太完美?了。   许谦玉反而松快地笑道?:“我说秋生怎么字写?得好,书也背得快,原来?是从前有底子在身上。如此一来?,我在你面前倒也没有那么自惭形秽了。”   裴秋生顺利蒙混过关。   而且,他意识到,有了这个理由,以后的字即使?写?得更好一些,是不是也不会被人怀疑了?   *   姜家。   姜氏在家准备晚饭,姜远发忙着收拾搬家的行李,姜月在屋里?边做木雕。   临到黄昏时分,晚饭做好也不见裴秋生回来?,她一边帮着姜远发收拾一边问道?:“秋生今日回来?了又?晚些了,不会出什么事吧?他身上的伤可还没好全呢。”   姜远发笑道?:“放心?吧,他那么能打,能出什么事?”   姜远发如今想起那天裴秋生不顾自身安危,将他俩护在身后的场景,仍觉得很欣慰。   而且他能一个人打好几个人,也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姜远发知道?,若不是为了他俩,裴秋生根本不会受伤。   他这个未来?女婿,还真的是不错。   “给秋生和阿月准备的鸡蛋肉羹,都做好了吧?”他问姜氏道?。   姜氏抿唇笑道?:“你叮嘱的,我还能忘了不成?”   姜远发嘿嘿笑道?:“那就好。”   姜氏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我瞧着秋生那天跟他们打斗的招式有鼻子有眼的,不是寻常人的胡打乱踢,以一打多也不落下风,像是会点功夫在身上。你说,秋生他是什么时候会的?”   姜月刚做完一个木雕,来?到院中正准备入前堂,闻言止住了脚步。   只听姜远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咱们同他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从前见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没显露过功夫。这次或许是他被逼急了?”   姜氏又?道?:“可是前头刘均第一次来?家里?抢银子的时候,刘均将我们的铺子砸了个稀巴烂,损失了许多钱财不说,更是打伤了我们俩,还害阿月撞了柱子,按理说他更应该着急。但也没见他这样啊?”   姜远发回忆了一下,道?,“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奇怪。”   姜氏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自从咱家被打砸了一次后,秋生就跟换了个芯似的?”   姜月在院中听到这段对?话?,心?中顿生疑惑。刘均上次来?姜家的时候,她去?国公府找援兵去?了,没看到裴秋生的打斗场面。   这时候她不禁开始回忆之前在山上,裴秋生三两下就打跑了二狗儿,她称赞他时,他只说是误打误撞。   原著剧情里?没有与裴秋生武力值有关的描写?,她当时以为是自己看漏了。   如今听见姜氏父母的对?话?,她才发觉,裴秋生一直都是不会功夫的,只是最近才会。   这个事情,有些不对?劲。   姜月决定,明天试探下他。   只听姜远发又?道?:“另外,你有没有觉得,阿月的木雕手艺太神了些?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若说棕榈编是平时拿草编玩会的,倒不稀奇,可是刻刀咱家从前可是没有的,从未学过,她就能雕这么好?”   从书坊归家的裴秋生刚走到门?外,闻言止住了脚步。   她从未学过? 第28章 互相试探   裴秋生?以为?, 姜月以前就会木雕。   毕竟从她去手工坊试手,到找黄杨木、买刻刀,到后面雕的每一件小玩意, 都令人觉得她深谙此道、驾轻就熟。   尤其是她雕刻技艺的高超和手法的老练, 绝对不是一个初学者就能做到的。   他记得第一次见姜月做木雕,是在无忧手工坊。   依姜氏夫妇所言, 那也可能是她第一次接触刻刀和?木雕。   当时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随便?挑了一个旁人雕坏了的笑弥勒佛, 三下五除二?地?改了几下,表情古怪僵硬的笑弥勒佛转眼间就有?了自然饱满的精气神。   后面见她雕各种?各样可爱的小猫小狗, 每一个都是鲜活生?气又极具创意。   那感觉就像是她将木头拿到手上?的那一刻,便?已经?想好了木雕的每一处细节。   她似乎从未出错, 更从未有?过雕坏了的残次品。   即便?是放到现代,她也必然是个极其出色的木雕手艺人。   若说她以前?从未学过, 他是不信的。   只听前?堂内姜远发接着说道:“我也是做手工的, 知道将木雕做到这种?程度有?多难。阿月她......”   姜月在院子里屏气凝神地?听着,察觉到姜远发的语气甚是笃定?, 她不免有?些慌乱。   完了完了,这不会?是要被揪出来?,严刑审问她怎么学的木雕,甚至还可能问她从前?的事情她记不记得?   要是被他们发现她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这要怎么收场?会?不会?将她扫地?出门?   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穿越到这里原本就很可怜了, 好不容易摆脱炮灰命运, 又要变成无依无靠没人要的孤儿了吗?   姜氏却?打断了姜远发,笑道:“你怎么连自家女儿都怀疑上?了?承认她天赋异禀又不是什么难事。”   她接着道:“我可是听说, 有?的孩子三岁就能写?字,五岁便?能成诗。咱家女儿都这么大了, 从小跟着你做东西,自然是个心灵手巧的,如今才展现出木雕的天赋不成吗?”   “行行行,不说了,咱家女儿是个小天才,行了不?”姜远发笑道。   姜氏这才满意,她又道:“不管是阿月还是秋生?,总归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咱们就不要疑神疑鬼的了。”   姜远发笑道:“也对,两个孩子的转变,都是好事,咱们就不管了。”   姜月在门外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们不打算深究就成,不然她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姜月掀开门帘,从院中走了进来?,与此同时外出归家的裴秋生?也推门而入。   两人不经?意间视线对上?,彼此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秋生?,你回来?啦?”姜氏笑道。   “嗯,回来?了。”裴秋生?将手中新摘的棕榈叶放下,又将别在腰间的冰糖葫芦交给姜月,“今日又遇到了卖糖葫芦大叔,给你买了一跟。”   姜月看见又有?小零食,眉眼含笑,高兴地?接过。   姜氏和?姜远发见裴秋生?出门在外还惦记着阿月,相视一笑,对此甚是满意。   裴秋生?又在怀中仔细摸了把银子交给姜氏,“今日抄得多,回来?晚了些。”   姜氏接过银子数了数,“呀,有?一两三钱五十文?呢,秋生?今日挣得真?多。”   裴秋生?原本想将修书的六两银子一起交给姜氏的,但他担心一口气交出来?令人起疑,细问出修书的事情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决定?分成几次交。   “抄了好几日才这么多,还是阿月更厉害,”他语气淡然,却?眼神幽深,状似漫不经?心地?瞟向姜月。   姜月面上?谦虚地?笑了笑,内心实则害怕姜氏父母听见他这话又扯出来?木雕的话题深究,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道:“阿娘,晚饭好了吗?我饿啦。”   姜氏笑道,“早就好啦,就等你们呢,今晚给你们做了鸡蛋肉羹,还在锅里面热着呢。走,端饭去,开饭。”   一家人用完晚饭后,四个人躺床上?都有?些睡不着。   姜氏和?姜远发是对这个住了一年?的小窝有?些不舍。姜远发叹道:“今日是我们待在这儿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姜氏语气有?些伤感道:“想当初,这屋子还是你一块木一块板地?搭起来?的。明天我们一搬走,应是再也不回来?了。”   姜远发压下心底黯然,安慰她道:“等我们以后有?钱买了屋子,安定?下来?,就再也不用搬了。”   姜氏想了想姜月和?秋生?,漆黑的夜盖不住她眸中的憧憬,她唇边挂着微笑道:“会?的,会?有?这么一天的。”   “睡吧。”   “嗯。”   两人伤感了没多久,又心怀希冀起来?,紧接着相拥而眠。   而裴秋生?和?姜月两人,则是各怀心思,在床上?烙了半天烧饼,辗转反侧到深夜,才在困意的席卷下沉沉睡去。   第二?天,裴秋生?一如往常,又来?找姜月梳头。   姜月想起昨日裴秋生?看她时意味不明的眼神,便?猜到他可能要问她什么,正准备先发制人,但裴秋生?却?在姜月还没来?得及开口时,率先问道:   “阿月,你从前?学过木雕吗?”   “......”   姜月心里咯噔一声。   裴秋生?语气看似漫不经?心,但她知道他是有?备而来?。果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吗?   她心中不免埋怨,姜氏父母都没问,裴秋生?问什么。   昨晚她琢磨了一夜,也没找到原主身边有?任何能教她木雕的人。她没有?原主的记忆,而原书的剧情也不会?对这样一个边角料的小人物有?如此详细的描写?。   想撒谎都没有?草稿能打的那种?。   “我......”姜月心中九转千回,但无语哽噎。   她支支吾吾,最终还是道,“我......没学过。”   裴秋生?没想到她直接就承认了。他望向镜中,只见姜月低垂着眉眼,眼神躲闪,长睫微颤,一副紧张又心虚的模样,他心中更是觉得既诡异又有?趣又好奇。   他眼神充满探究,刨根问底道,“那你是如何能一上?手就能雕这么好的?”   姜月内心有?些崩溃,手心不免渗出了薄汗。她知道裴秋生?十分聪慧,寻常的理由恐怕瞒不住他。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会?那么心急,而是循序渐进地?显露出木雕手艺。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既然逃避不了,她只好压下心中的惊慌,故作?轻松地?胡诌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一接触木雕,双手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自然而然的就会?了。”   说罢,她又想起昨儿个姜氏的话来?,补充了一句道:“或许......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只是以前?没有?发现而已。”   罢了,不管他信不信,豁出去了。   “无师自通,天生?就会??”裴秋生?愣了一下,而后不知为?何语气有?些激动,“是吗?”   姜月不知道裴秋生?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若有?似无的激动与当下她紧张不已的心境格格不入,可她刚刚抬眸分明见到裴秋生?嘴角微勾作?不得假,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   两人话已经?聊到这一步了,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可以这么说吧。”   累了,怀疑就怀疑吧。   不知为?何,裴秋生?似是心中有?了答案似的,没有?进一步深问。   眼见着裴秋生?的头发即将要梳完,姜月想起自己还没问,她压下心中的忐忑不安,问道:“秋生?,我听阿爹阿娘说,你好像会?功夫,是什么时候学的?”   裴秋生?头皮一紧。   由于他没听到姜氏夫妇昨天的前?半段对话,姜月这问题问得他猝不及防。   他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能被怀疑,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按下惊慌。系统说过,这个时候一般都可以从小时候开始编起。   “我小时候学的......”   “啊?”   裴秋生?:好吧是有?点离谱,且听我编完。   “嗯,”裴秋生?停顿了会?儿,大脑飞速运转,很快又想好了措辞,他道,   “小时候我学了很久,但后来?我被人贩子抓走,受到了些刺激,因而忘记了。前?阵子我在码头做工的时候,有?个叫阿强的人会?些功夫,教了我几招,我突然就想起来?以前?学过的。”   说到这里就要感谢许谦玉了,他可真?是帮他想了一个万金油般的通用答案。   他望向镜中,看着姜月的反应,只见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悟般道:“原来?如此。”   裴秋生?松了一口气。   只听姜月又道:“那这么说来?,阿强可是咱们家半个恩人呢。回头我们一家可要好好谢谢他,不如改明儿叫他来?家里吃饭?”   “毕竟若不是他事先教了你,咱们家就要遭难了。”   裴秋生?刚松下去的一口仙气又提了上?来?,差点没把他呛死。   “咳咳咳......” 第29章 逛街买货   “咳咳咳......”   裴秋生?咳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头发乱颤。   “秋生?, 你怎么咳嗽了?”姜月关心道。   “没事没事,咳咳咳,我就是喝了一口风, 大清早的冷气太重。”裴秋生边咳边解释道。   “这样啊, 没事就好......”姜月放下心,又道, “哎呀, 刚梳好的头发都弄散了。”   “抱歉啊, 又麻烦你重梳一遍。”   “没事儿,对了, 你能把阿强叫到家里来吃饭吗?”姜月似乎穷追不舍。   裴秋生?没想到,胡诌个阿强还能出问题。   他在?码头纯粹搬麻袋去了, 话都没同旁人说过两句,如今去哪里给姜月变个阿强出来。   他也不知道姜月是不是故意的, 他也不敢问。   “阿强他......可能不太方便。”   “为?什么?”姜月不免好奇问道。   裴秋生?继续胡扯道:“在?我离开码头去书坊前, 阿强就说他们一家要搬走?了,后面的几日?我再也没见?过他。”   姜月问, “那他有没有说搬去哪里了?”   裴秋生?摇了摇头,故作遗憾道,“他没说。若是他知道他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应该也会很高兴。只?可惜,天大地?大, 不知能否有缘再见?了。”   姜月也惋惜道, “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裴秋生?道, “谁说不是呢。”   不管什么情况,只?要讲究一个无从求证, 便能苟住。   正在?此时,姜氏在?外面喊道:“你们俩好了没?出来吃早饭咯。”   “马上就好了!”姜月应道,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继续给裴秋生?梳头,没过多久道,“好了。”   裴秋生?如蒙大赦,忽的站起来,走?出屋门?前,还不忘感激一番,“多谢阿月,我感觉今日?的头梳得格外清爽。”   姜月唇角微扬,看着裴秋生?的背影,浅浅一笑?。   方才不过是她的试探罢了。直觉告诉她,这事儿可能没这么简单。   他不说,那她就静观其?变好了。   裴秋生?刚走?出屋门?,便长?吐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今日?吃完早饭众人就开始搬家。   集市那边的铺子已经收拾干净,昨儿个姜氏夫妇已经将家里的东西打包完毕,姜月和裴秋生?的东西不多,随便收拾下就能整理好。   一想到今晚就能住新屋子,姜月和裴秋生?顿觉十分高兴。   姜月在?早饭期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功夫相关的话题,且与?姜氏夫妇相谈甚欢,连带着姜氏夫妇也乐呵呵的。   一家人喜气洋洋地?用完早饭,氛围好不融洽。   裴秋生?见?状,想着自己?应该是蒙混过关了。   他用完早饭回到屋子,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复盘了下早晨跟姜月的聊天内容,想起心中猜测,便在?脑中开始了人机对话。   他不免有些激动地?问系统:系统,你老实交代,姜月是不是你给我配的辅助型NPC,协助我过五关斩六将的那种??   系统:【啊不是,宿主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裴秋生?:不然她为?什么无师自通了木雕,我想识字她刚好能教,我要被反派赶到大街她刚好搭上国公夫人解围,还有我科考缺钱她刚好很会挣钱?   系统:【宿主你想多了,她不是。这个世界上与?本系统绑定的人,只?有宿主你一个。】   裴秋生?:......那她为?什么没有像原书剧情那样变傻?   系统:【天机不可泄露,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裴秋生?见?系统卖关子,便在?后面死缠烂打反复追问,可怎么也撬不开系统的嘴巴。   裴秋生?怨念颇深:要你何用?   严防死守的系统:【呜呜呜。】   裴秋生?想不通,真的是他猜错了吗?   既然姜月不是NPC,那她又是为?何突然开窍的?   她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秘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未免打草惊蛇,他先走?一步看一步,终有一天会知道的。   *   姜氏向隔壁家大婶儿借了个推车,众人推车的推车,挑的挑扛的扛,两趟的功夫,便将家里的东西都运到了集市铺子里。   姜月去了趟无忧手工坊,将这两日?做的小猫木雕拿去换了十五两银子,交给了姜氏,姜氏笑?得合不拢嘴,“阿月真厉害。”   姜远发在?里面收拾了些东西,出来喝盏茶,他掀起衣角抹了把汗,道:“所幸东西不多,除了货物多了些,其?他倒也没什么了。”   “是啊,”姜氏环顾一圈,道,“新铺子还需添点东西,阿月、秋生?,你们陪我一道去集市上挑一挑吧。当家的留下来整理,我们很快便会回来。”   姜月穿越来以后从未正经逛过街,闻言压抑许久的购物欲瞬间被勾起,她顿时心痒痒,一双清澈的杏眼明亮动人,含笑?应道:“逛街?好呀。”   姜氏带着姜月和裴秋生?一同上了街,姜月左边瞅瞅,右边逛逛,“哎呀,这么多东西,我都快挑花眼了,买什么好呢?”   姜氏跟在?活蹦乱跳的姜月身后,无奈提醒,“阿月,你慢点,小心崴了脚。”   裴秋生?在?后面哑然失笑?。   集市上东西种?类繁多又齐全,姜氏心里清楚哪些东西要买,哪些东西不用,姜月最终揣起了按捺不住的小手手,依着姜氏口中的清单细细挑选。   裴秋生?没什么看法,纯粹就是一个帮忙拎东西的工具人。   看着手中越来越多的东西,手上肩上脖子上都身负重任无一幸免,他不免有些生?无可恋——早知道推个推车出来,恐怕也刚好够装。   三人走?走?停停,前进得十分缓慢。   一路上,不时地?有女?子拿眼睛瞟着裴秋生?,传来一阵窃窃私语,“这郎君生?得好生?俊俏啊。”   “是啊,眉眼清俊,鼻梁高挺,身材既结实又挺拔,看得我心中荡漾。”   裴秋生?闻言皱了皱眉,古代女?子也这么开放的吗?   “小点声,郎君听见?了不高兴。”   “知道啦,也不知道他成婚了没?”   “说不好已经名花有主了。你瞧他身边的那少女?和妇人,同他长?得不像,或许是新婚妻子同丈母娘。”   “啊呀,那真是可惜了。”   “那少女?生?得也美,倒也不是不般配。”   “我们光看看也成。”   裴秋生?:“......”   姜氏听力不差,自然也听了几耳朵,今日?是个高兴的日?子,她也不想训斥人家姑娘家的言语不检点,而是不着痕迹地?问眼前铺子的老板道:“你们这儿有没有鞋子适合我女?婿穿的?”   裴秋生?:“......”不过也确实该买双鞋子了。   附近的几个女?子闻言顿时有些失望,“我就说,真是个有主的。”   给裴秋生?买鞋子原本就是姜氏清单上的,毕竟一家人的鞋,就属裴秋生?的最破了。   他每天走?路最多,鞋子也最容易坏。   鞋铺老板见?来了生?意,自是高兴,他问裴秋生?道,“有的有的,要什么样的都有,不知郎君鞋码尺寸?”   裴秋生?穿越过来不仅没有量过脚更不知道怎么量,他道:“最近脚长?长?了......”   老板笑?道,“没关系,没关系,郎君请稍坐,我拿尺子给您量。”   裴秋生?将身上杂七杂八的大包小包缓缓放在?地?上,由着老板帮他量鞋底。   “七寸八,郎君个头高,脚也大,”他拿起一双黑色的布鞋,问道,“要不要试试这双?”   裴秋生?接过,穿在?脚上,古代的布鞋果然十分舒适,“很合脚。”   姜氏笑?道:“秋生?喜欢的话就这双了,老板,多少银子?”   给秋生?买完鞋,姜氏今日?的清单便悉数采买完毕。   姜氏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只?听姜月又问道,“阿娘,我们要不要给铺子做个新招牌?”   新铺子开张,有个新牌子也能有新气象。   姜氏听着姜月这个在?她清单之外的建议,今日?东西虽然买的多,但没花太多银子,她思索了一会儿道:“也不是不行。”   “走?,我们去看看?”姜月俏皮地?眨着眼睛。   姜氏回头看见?已经要被货物埋起来了的裴秋生?,想了想道:“秋生?,你要不在?桥头这里等我们?木匠铺子有些远,且今日?也取不到货,等我们定好了便过来找你。”   裴秋生?自然没有意见?,“好。”   于是三人走?到不远处的桥头,不光是裴秋生?还有姜氏和姜月,都将手上的东西放了下来。   “秋生?你守好东西,我们很快就回来哈,”姜月道。   “去吧,”裴秋生?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总算可以歇一歇了,这逛街比搬麻袋累多了。   两人走?后,裴秋生?坐在?桥头吹着风,望着桥下的碧水蓝天青草地?,十分怡然自得。   他微微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搭在?膝盖上轻轻敲着。   回顾着穿越而来的日?子,除了童养夫的身份他难以接受,其?他的倒也过得顺风顺水。   此时,一位貌美的姑娘上来搭讪,打断了他的思绪,“公子是在?等人吗?”   裴秋生?掀起眼帘看向来人,眸中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褪去。   姜氏和姜月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一身亚麻色的宽松布衣也盖不住裴秋生?的英俊风流,他眸中含笑?,看着面前那位笑?盈盈的绿衣女?子。   但是没一会儿,他脸上的笑?意迅速敛去,皱着眉冷淡地?回了几个字。   紧接着,那女?子红着脸跑开了。   正准备过去兴师问罪的姜氏顿时止住了脚步,她虽然没听清,但也能猜到个大致。   她对裴秋生?的表现甚是满意,扯着姜月的衣角问道:“阿月,你打算什么时候准备同秋生?的亲事?”   姜月被问得猝不及防,“亲事?”   “是啊,你也快及笄了,也该准备了,”姜氏道,“从前我还有些不放心秋生?,怕他护不住你,如今我瞧着,他是个靠得住的。” 第30章 当场抓包   “小女子也在等人, 不若同公子一起?”   裴秋生皱了皱眉,对眼前浑身脂粉气的女子无甚好感,冷淡道, “姑娘请自?重。”   紧接着, 那女子红着脸跑开了。   不远处,姜月听见姜氏提起亲事, 惊讶道:“这、这么突然?”   之前不还说距离成亲还有一年的吗?   姜氏道:“之前是家里有事悬而未决, 如今我们一家算是安然无恙地渡过难关, 也没别的大事儿了。我跟你爹年纪也大了,身体也不好, 看见你早日成家,心里头才?安心。”   “阿月, 你们迟早是要成亲的。今年开始准备,明年成亲才?不慌不忙。”   姜月长睫微颤, 眸中?满是犹豫, “可......”   “可什么?你没发现,大街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秋生吗?”姜氏微扬着下巴示意她看桥头, 又补充道。   姜月看了一眼,无奈道,“发现了。”   她承认,裴秋生的确生得一副好皮囊,无怪他引得过路女子频频注目。   他也的确靠得住, 心地良善, 对她尚且友好温和不说,对姜氏夫妇还能舍命相护。   可是现代人?成婚不多是要谈恋爱的吗?至少也该确认两情相悦才?行。   她还不知道裴秋生的想法, 更不知道裴秋生对从前的姜月眷恋几何,总觉得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亲有些草率。   最为要紧的是, 她觉得他身上尚有疑团没有弄清,他对她也并?非毫无保留的坦诚,这?同样让她没有办法安心。   成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儿。   姜氏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是小姑娘家的害羞,忍不住凑近姜月问道,“不如我们找个算命的,先定个吉日?”   姜月指尖绕着衣角,却摇了摇头,低声道,“阿娘,我还不想这?么早成亲。”   姜氏挑眉,明知故问道:“为何?你可别告诉我你不喜欢他,还是说,你想知道他喜不喜欢你?”   “我瞧着秋生对你挺上心的。”   姜月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低垂的长睫敛下所?有情绪,声若蚊呐道,   “阿娘,我只是想再等等。”   “再说了,秋生最近一年恐怕都要忙着科举一事,我也不希望他分心。”   姜月说的也不无道理,读书人?时间?宝贵,但姜氏仍是叹了口气道,“再等,将?来秋生有了别的想法,可被怪我没提醒你啊。”   姜月反而坦然道:“若是我的,旁人?抢也抢不走;若不是我的,强留也留不住。”   姜氏见姜月自?个儿都不着急,也只好道:“也罢,他好歹是咱家的童养夫,应是跑不掉的,为娘给你盯着他。”   姜月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哎呀,知道啦。”   两人?聊完便挽着手往桥头走去。   裴秋生一见到两人?,眼角便噙着笑,站起来温声道,“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三人?一道回了铺子,姜远发已经将?铺子收好了,开张了。   从前杂货铺年久失修的牌子也被挂了起来,上面的几个大字——“姜氏杂货铺”已然有些模糊。   姜远发望着牌子道:“这?牌子有些旧了,改明儿我再找个地方做个新招牌,这?几日就暂且将?就一下。”   姜氏掩唇笑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阿月已经定好啦。”   *   裴秋生整日都留在铺子里帮忙干活,他一心二用?,一边干着活儿,一边继续在脑中?背着《论语》,丝毫不耽误。   姜月整理完自?个儿的小屋,就被姜氏催着做木雕去了。   “你赶紧做木雕挣钱,这?点?小事就让我们跟秋生干。”   姜月:“......”第二个李掌柜问世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姜月刚进?屋,外?面便响起了李掌柜的声音,“请问姜月姜姑娘在这?里吗?”   姜氏不认识他,眼中?半是疑惑半是警惕,“请问您是?”   李掌柜笑吟吟道:“我是无忧手工坊的李掌柜,听姜姑娘说她搬到了集市最末尾的这?个铺子,便过来寻她,有点?事儿要见她。”   姜氏听闻是无忧手工坊的掌柜,便喜笑颜开来,“原来是李掌柜。阿月在家,您进?来坐,我去喊她。”   李掌柜推辞,笑道:“无妨,我就几句话,不用?进?去坐了。”   姜月没一会儿便出来了,“掌柜的寻我?”   李掌柜见姜月出来眼前一亮,转眼又神色有些为难道:“姑娘,上次你送来的撒欢小狗木雕,又有贵人?想来预定,还是之前的几个姑娘。我怕单子接得太多,姑娘做不完。如今姑娘刚好住得近,因而我来问一下,这?单子是接还是不接?”   姜月微微挑眉,“还能不接?”   李掌柜说道,“这?次与上次不同,我同她们说,姑娘还有好些个小猫木雕没有做完,恐怕要等些时间?。那些贵人?们听了便道,若是姑娘不愿意做也没有关系,她们还期盼着姑娘的新作品。”   姜月松了口气,眉间?染上笑意,气定神闲地问道:“有多少单?”   李掌柜道:“有五单,只怕后面还有。”   姜月思?索片刻道:“可以接,但是接之前需告诉她们,约莫要三四个月的时间?才?能拿到。这?段时间?,我也会出新的作品。”   “好嘞。”李掌柜满心欢喜地应下。   姜月想起今日在集市上没能找到黏土和颜料,便问李掌柜道:“李掌柜,我想买点?黏土和颜料,用?来做泥塑,不知道您是否知道哪里能买到?”   李掌柜知无不言道:“城南有家百花染色坊,里面可买颜料。至于黏土,姑娘可以去东南方的码头旁边找,那附近有个河床盛产黏土,当然,可能品质也比较普通。附近还有家陶瓷坊,里边儿可以买到品质较佳的黏土。”   说得可谓是格外?仔细。   姜月感激道:“多谢李掌柜。”   李掌柜笑了笑,又好奇地问道:“姑娘问这?个,莫不是想做泥塑?”   姜月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准备放在我家铺子里卖。”   李掌柜恍然道:“原来如此?,姑娘尽管做,只要别太耽误做木雕就成。当然,姑娘的泥塑必然也是精品,无忧手工坊仍然愿意跟姑娘合作。”   姜月笑道:“我知道的。”   李掌柜走后,姜月坐在屋里,看着眼前完成了一半的小猫木雕,只觉有无数的银子正在朝她万马奔腾呼啸而来。   等有了钱,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可以干。   她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膨胀,钱还没到手不说,她不能忘了木雕给人?带来快乐的初心,每一件作品都要好好对待。   于是她沉下心,继续精雕细刻手中?的木雕。   姜月没关窗,原本在前堂里收拾东西的裴秋生慢慢转移到了院子里,渐渐地整理起了姜月窗边的盆栽草木,一双幽深的眸子暗暗观察着姜月手上的一举一动。   她真的,太熟练了。   此?时,正在对面屋里收拾东西的姜氏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般,满眼含笑地连忙用?胳膊肘抵了下姜远发,轻声道:“当家的,你快瞧瞧对面,秋生在偷看阿月嘞。”   姜远发抬眼时,裴秋生正好被无意间?抬眸的姜月吓得收回了目光,问道:“哪有?”   姜氏道:“你看他手中?的盆栽,叶子掉了一地,都要被他薅秃了。”   姜远发再看时,正好撞见了裴秋生不死心又往窗子里面看的场景,笑道:“年轻人?嘛,正常。”   原本全神贯注盯着姜月的裴秋生不知怎么的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两道视线打在自?己身上,一个回头便看见姜氏夫妇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啪嗒!   手中?盆栽骤然坠地。 第31章 夫子约见   姜月听见窗边的动静, 抬眼看过去,只见裴秋生一脸错愕地站在那儿,一会儿看着她, 一会儿望向对面。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秋生, 你在干嘛呢?”姜月好奇问道。   “我......我不小心打碎了东西,”自觉打草惊蛇了的裴秋生手忙脚乱, “正在收拾呢。”   “哦, ”姜月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想?太多, 又接着低下头马不停蹄地做木雕,“外面有些热, 你能帮我把窗户关上?吗?”   “好,”裴秋生见姜月面色如常, 心中松了一口气,刚要?去关窗, 姜月突然又打断他道:“对了, 秋生。”   “啊、啊?”   “明天你去书坊的时候我同你一起吧,我要?去码头那边一趟。”   裴秋生愣了一下应道, “没问题,我将你送到码头。”   而后眼疾手快地轻轻关了窗。   第二日,姜月同裴秋生一起到了码头附近。   姜月将裴秋生手上?拎着的小木桶接过来道:“秋生,你去书坊吧,我就在附近找找有黏土的河床在哪儿, 找到了就挖点儿回去。”   裴秋生昨日没去书坊, 今日本该早些去,但他想?到有些河床并?不安全, 他不放心姜月一个人找,“要?不我陪你一起吧?”   姜月闻言, 清澈的杏眸含着笑?,拒绝道:“不用,你早些去书坊抄书、学习。若是我觉着有危险需要?你帮忙,便去书坊找你。若是我自个儿能搞定?,便会先回家?。”   裴秋生闻言,只好作罢,“那你自己小心点。”   裴秋生来到书坊,文叔便道:“秋生,许公子?昨日来找过你,他还去了你家?,你家?里也没人。”   “许谦玉?”裴秋生一愣,他事?先没想?到许谦玉会去他家?里找他,因?而搬家?的事?情没跟他说?,便忍不住问道:“他可有说?是什么?事??”   文叔摇头道:“这倒没有说?。”   裴秋生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许谦玉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如此着急,拔起脚便道:“若是急事?,我现在便去找他。”   文叔连忙阻止道:“公子?且慢,应是不急。他让我遇着你给你带一句话,就说?他今天下学后还会来书坊找你,让你且等?一等?他。”   裴秋生听闻不急,便放心下来,这个时辰许谦玉恐怕在学堂听课,姜月还在码头也随时可能会来找他,他还是在书坊等?着为好。   他坐下来,复盘近期所学,虽没能将《论语》全然背下来,但已然熟悉了七八分了,剩下的可以利用零碎时间接着背。   接下来他想?攻克《孟子?》,因?而主?动向文叔申请抄这本,谈好了价钱便开始抄。   虽说?他有古籍系统,但入学考学问和科举考试都需灵活运用心中所学随机应变,容不得他与系统慢慢沟通,他掌握的知识自然是越多越好。   他一边抄,一边也没忘了挣钱,又问文叔道,“文叔,后面若还是有修书的需要?,不知是否能再让我试一试?”   文叔温声笑?道:“这两日没有新的了。公子?放心,你的书修得确实很好,字也写得不错,若是后面有书要?修,老朽自会先拿给公子?看看。”   裴秋生感激道:“那就先谢过文叔了。”   裴秋生便专心致志、心无杂念地抄书,直到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时,才意?识到已经中午了。   裴秋生在码头买吃食时,向周围随意?望了几眼,并?没见到姜月的身影。   姜月一上?午都没来找他,想?必是已经回家?了。   他用完午饭,转身再次扎进书坊继续抄书,一直到黄昏时分,如约等?来了许谦玉。   “秋生,我可算找到你了!”许谦玉爽朗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裴秋生闻言也停下了手中的笔,站起来问道,“谦玉兄,听说?你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许谦玉笑?道:“确是如此。是这样,夫子?他老人家?看了你给他修的书,便很想?见你,说?是要?与你当面探讨学问,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已经跟夫子?提过你想?入学及报名童试的事?情,夫子?说?都不成问题。”   裴秋生听闻入学不成问题,眼眸一亮道:“当真?”   许谦玉挑着眉,斜倚着坐下,他支起一条腿,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还能诓你不成?对了,我昨天打听着去了姜家?,怎么?一个人都没见到,隔壁的大婶说?你们搬走了,搬哪里去了?”   裴秋生也跟着坐下,含着些许歉意?道:“抱歉,没有提前?告知你,我们搬到了集市上?,东边最末尾的铺子?。”   许谦玉不以为意?道:“无妨,你事?先又不知道我找你。那要?不你挑个日子?,我同夫子?去找你?”   裴秋生道:“这怎么?使得,哪有夫子?来找学生的?要?不这样,我明日准备一番,后日去思齐学堂去拜访他老人家?,可好?”   许谦玉道:“也好,那后日酉时你过来吧,我正好下学,带你去见他。”   “好,多谢谦玉兄。”裴秋生打心眼儿里感激。   许谦玉笑?道:“咱们俩的交情谢什么?谢?对了,你书抄好了没?我没什么?事?便准备回去了,咱们从书坊回家?有一段路同路,可以一起走。”   裴秋生摇头一笑?置之道:“这本《孟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抄好的,不如我跟你一起回去罢,咱们路上?聊一会儿。”   裴秋生与文叔告了别,将未抄完的书稿妥善放好,趁着黄昏初到、夜色未至,同许谦玉一同出了书坊。   他向许谦玉打听了下夫子?的年纪、喜好,还有过往的一些经历。随即便得知夫子?名为章廉,很早便是秀才出身,因?为一些特殊情况没有入朝为官,一直在思齐学堂做教书先生。   章夫子?别的喜好没有,平日最喜欢研究的就是古诗词,以及一些字画。其中最为偏爱的便是李太白?与苏东坡的诗词。   “你都不知道,夫子?见到那本修葺完整的《草堂集》时有多高兴,夸你必定?胸有大才,恨不得让我马上?把你找来见上?一见。”许谦玉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仍不免失笑?。   裴秋生闻言多少?有些背负了偶像包袱的德不配位感,忙道:“夫子?过誉了,其实我还是个刚入门的普通学子?,担不起他的夸赞。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担心见面时在夫子?面前?露了短,令他大失所望。”   许谦玉笑?道:“怎么?会呢?我已经跟夫子?说?明过,你从前?学的大多忘记了,如今正在从头学起。你若是有不会的,夫子?他老人家?定?会理?解的。”   裴秋生心中松了口气,见许谦玉又替他挡了一个难题,不禁再次感激道:“多亏了谦玉兄替我周旋。”   许谦玉真心实意?地替裴秋生能入学感到高兴,“不值一提哈哈,我们很快就是同窗了。”   “是啊。”裴秋生也笑?道。   两人正值兴头上?时,许谦玉想?起裴秋生搬家?一事?,便问道:“话说?,姜家?是在集市上?租了铺子?吗?”   裴秋生如实答道:“是。”   许谦玉惊讶道:“那可不便宜吧?姜家?真是厉害,是不是姜月的木雕挣了很多的钱?”   裴秋生眸中盛着赞许,点点头,“嗯,阿月她确实很会挣钱。”   许谦玉笑?道:“秋生你真是有福气,有一个这么?好的未婚妻,可要?好好珍惜啊。话说?,你有想?过先科考还是先成亲吗?晚些成亲可以少?耽误些学业,但男人先成家?后立业也是有的,就看你如何考虑。”   裴秋生眸中笑?意?消退了些许,默了片刻,犹豫道,“我......”   许谦玉见他吞吞吐吐,问道:“你怎么??”   裴秋生思索了一番,郑重其事?道:“谦玉兄,其实,我心里对阿月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她更像我妹妹,同姜氏夫妇一样,他们对我很好,我也拿他们都当亲人,但却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许谦玉有些意?外,“这......”   裴秋生接着道:“我希望能替自己赎身,将来不做童养夫。我还想?过,可以做姜氏夫妇的义子?,将来照顾他们。”   “只是这件事?,我如今还不好跟他们说?清楚。”   许谦玉听闻,叹道,“男子?汉大丈夫,不愿意?屈居篱下也属正常,若是你想?好了,我也支持你。只是,你可别伤了他们的心才是,早些说?清楚为好。”   裴秋生认可道:“若是我攒够了银子?,便会立即说?的。”   如今他能通过修书挣更多的银子?,攒钱应当不是难事?,比他最初预计的时间一定?会提早很多。   许谦玉点点头,“也好。”   裴秋生与许谦玉在一个岔路口分开,便径直回了集市的铺子?。   此时天色微暗,集市上?仍是人来人往,一直到铺子?附近才冷清下来。   裴秋生一走进铺子?,姜氏先是跟他打了声招呼,看了看他身后,随即又问道:“阿月跟你一道出门的,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裴秋生心中一惊,“阿月她,不是早就回来了吗?”   姜氏蹭地站起来道,“没呢!”   裴秋生眸中顿时升起惊慌, “我马上?去找!” 第32章 寻找姜月   裴秋生带着姜氏和姜远发一起出发去了码头。   姜氏夫妇一想到秋生说同阿月分开的时间是早上, 便觉得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阿月却没回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心中担忧万分。   他们来到河边, 举着火把四处寻找了半个时辰, 愣是半个影子也没找到。   漆黑的夜里,就连个路人?也无, 三人?想问问哪里有河床都没人能问。   姜氏急得眼泪直在眶中打转, “怎么找不到哇, 这可?怎么办才好?”   裴秋生皱了皱眉道,“这条河这么长, 找起来太慢了,我们得分头找。”   姜远发认同?道:“好, 我去东边找,秋生去西?边儿, 孩子他娘在码头这一片找——万一你遇见个什么, 还能喊我们。”   裴秋生点?点?头,又补充道, “两个时辰后,我们不管有没有找到阿月,都在这里汇合。如果都找不到我们就派个人?去报官,其他两个人?继续找。”   “好!”姜氏慌得不行,心中没有半点?儿主意, 几乎是立即答应下来, 口中还念叨着,“一定会找到的, 一定会没事的......”   众人?各自按分工去找,裴秋生举着火把去了西?边儿, 沿着河岸一直往前走。   “阿月!”他边走边呼喊着,敏锐的眼神不放过沿途任何一点?细节。   不知走了多久。   夜色渐深,月朗星稀下是万籁俱寂也是毫无声息,他从希望走到绝望,渐渐地被一股莫名的酸涩感包围。   回忆着早上分别的场景,若是他当?时再坚持一下,执意陪姜月去找河床寻黏土,是不是她?就不会有事了?   他想到姜月来找黏土是为了做泥塑挣钱,想起她?曾在替他梳头时温柔又坚定地对他道“我会挣钱供你读书的”时,顿时自责不已。   “阿月!”他继续呼喊着。   残存的信念和希冀推动着他的步伐不断前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会放过。   时间在不断流逝,他走得也越来越远。   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河岸边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只见一只小木桶倒在岸上,是他今晨替姜月拿的那一个。   证明她?来过这边。   “阿月!”裴秋生喊着,仍是无人?应答。   裴秋生心里拔凉拔凉的,桶在人?不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姜月出了事。裴秋生望着眼前宽阔又奔腾不息的河流,呆若木鸡。   他消沉了没多久,又接着喊,一边喊一边将河岸边的草丛都扒开来看?。   突然,一声细弱蚊虫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秋、秋生?”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   “阿月?”听见动静的裴秋生声音不禁有些颤抖。   “秋生,是我。”那纤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裴秋生眼眶微热,他一边问?一边循着声音找去,“阿月,你在哪儿?”   “我在草丛后面的泥潭里,秋生,你别过来,这里有沼泽地,”姜月阻止他道。   “沼泽?没事,”裴秋生闻言,并未停止步伐,他道,“阿月你别怕,我来救你。”   “好,那你小心点?,我周围几米可?能全是泥潭,”姜月叮嘱道。   裴秋生闻言,走得格外小心,待到他拨开草丛找到姜月时,只见面前有片黑漆漆的泥潭,姜月离自己约莫还有七八米的距离。   她?整个腰身都没在泥沼中,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可?怜。   裴秋生心尖颤了一下,片刻后他恢复冷静,紧接着问?系统:系统,告诉我沼泽地救援方法。   裴秋生将系统说的默记了一遍,而后去岸边寻找一根结实的长树枝作为探杖,用?来寻找相对坚实的地面。   他将火把插在地面上,朝着姜月的方向走去。   他避着姜月的脚印,避开鲜绿植被之处,尽量走在突起的土丘上,待距离姜月还剩两米时,便由?于前方全都是泥塘而无法再前进了。   裴秋生站在相对坚实的地上,将树枝伸向姜月,“阿月,试试看?能不能够得着。”   姜月屏气凝神地看?着裴秋生一步步走向自己,心中逐渐升起了生的希望,待他向自己伸出树枝时,她?发现她?的手刚好够不着,顿时眸中泪光晶莹闪烁。   “够不着......”她?嗫嚅道。   裴秋生轻声安慰她?,“阿月,你别急,我还有办法。”   裴秋生脱下外衫,将其缠绕在树枝上,捆得结结实实,在末端留有半米的衣服,轻轻用?力?,将衣服甩到了姜月手边,“阿月,你抓住衣裳,我拉你出来。”   姜月几乎是立刻就抓住了眼前的衣裳,“我抓好了。”   “好,你抓紧点?,我开始拉你了。”   姜月抓着衣服,裴秋生使劲将她?缓缓往自己身边拉,他拉得很?慢,每一下都小心翼翼。毕竟稍有不慎,姜月便可?能会掉得更深,随时有生命危险。   终于,裴秋生抓住了姜月的手,将浑身是泥的她?顺利拉出了泥沼。   姜月回到地面时仍有些恍惚,一头扎进裴秋生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秋生,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呜呜......”   她?绷了许久,从白?天等到黑夜,虽然知道姜氏父母和秋生一定会来找她?,但她?眼见着自己越陷越深,动都不敢动一下,更别提哭。如今放松下来,她?的眼泪如决堤般止不住。   “阿月,没事了,”裴秋生拍着阿月湿漉漉的肩膀,她?肩膀虽然没有被泥沾到,但也早已被濡湿,裴秋生只觉得心底也跟着湿漉漉的,“我带你回家。”   “嗯......呜呜......好。”姜月呜咽道。   裴秋生扶着姜月站起来,“我们先离开这儿。你的腿还能站吗?”   姜月试着站起,但绷直了一天的双腿早就瘫软得没了力?气,“站不起来了。”   “无妨,”裴秋声蹲下身子,将姜月拦腰抱在肩上,而后道,“我需要留一只手拿树枝探路,你暂且将就一下。”   姜月顿觉猝不及防,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裴秋生肩上了。   ......   “好。”   裴秋生就这样抱着姜月出了沼泽地,来到岸边。   “啊嚏!”姜月打了个喷嚏,风一吹,她?冻得直打哆嗦。   裴秋生看?着浑身满是泥和水的姜月,如今夜里凉,如此回去必定会发热,他不免问?道,“阿月要不要换身衣服?”   “有衣服换?”姜月浑身黏腻的确十分不舒服,而且她?太冷了,但荒郊野外的哪有衣服。   裴秋生背过身去,将身上的里衫也脱了下来,往身后递道:“你先换上,免得回去的路上再次着凉。放心,我不会回头看?。”   古代医药不齐全,哪怕是感冒发烧都不是小事。在性命面前,裴秋生认为可?以不拘点?小节。   姜月一抬眼便见到少?年肩膀宽阔的背影,只见他上半身肌肉纹理?紧实,麦色的肌肤正流淌着晶莹剔透的汗珠。   她?面色微红,指尖微颤地接过衣裳,“好。”   她?窸窸窣窣地更换衣裳,由?于腿动弹不得,她?只匆匆换了上衣便道,“我好了。”   裴秋生转过身来,姜月顿觉瞳孔地震,立刻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裴秋生毫无所觉,反而自然而然地将照明的火把交到姜月手中,待她?握住后,再轻巧地将她?拦腰打横抱起,“走吧,我们回家。”   姜月感受着脸颊旁传来的温度,顿觉面红耳赤,她?低着头,整张脸如同?煮熟的虾子般,无比庆幸裴秋生看?不见。   由?于行走时的晃动,姜月的半边耳朵时不时会贴在裴秋生胸膛的肌肤上。   因而裴秋生发现,姜月的耳朵,似乎有点?烫。   “阿月,你发烧了?” 第33章 带她回家   “阿月, 你发烧了?”裴秋生关心地问道。   “啊?”姜月一愣,想到刚才?的画面,耳根子又烫了几分?, 她嗓音微颤, 磕磕巴巴道,“可能......有点吧。”   裴秋生闻言看了看自个儿不着寸缕的上半身, 再没?有多的衣物能给姜月御寒。   “那我?们早些回去, 大娘和阿叔还在等我?们, ”裴秋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姜月身子轻,他抱在手上几乎不费什么力气, 走起来也十分?轻松。   姜月闻言,低声道, “嗯。”   裴秋生走得很稳,紧张了一整天的姜月终于放松下来, 在这有规律的晃动中?有些昏昏欲睡。   一路夜色沉沉, 他们走在河边,四周响起与这夏夜分?外和谐的蛙叫虫鸣, 河边成群的萤火虫悠然自?得地飞来飞去,随着翅膀的开合荧光一闪一闪的,如同天上闪烁的星星。   这场景氛围,似乎十分?适合谈心事。   裴秋生脑中?想起了许谦玉今晚同他说的话,又想到姜月为了挣钱将自?己?置身险境, 险些丢了小命, 他决定将压在心中?的话说出来。   虽有些不合时宜,但他仍是缓缓开口?道:“阿月, 我?欠你和姜家的银子,将来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他像是再说对她的承诺, 又像是对自?己?说。   姜月半边脑子已?经被周公拉进了梦乡,她意识模糊地嗫嚅道:“哦。”   裴秋生默了一会?儿,似是十分?艰难地开口?道:“阿月,其实我?觉得,我?们做兄妹也不错。”   姜月脑袋靠在他胸前,什么也没?听清,下意识地含糊道:“嗯。”   裴秋生见姜月对他的提议没?有提出反对,顿时松了一口?气,又接着道:“若是你愿意,我?们要不解除婚约?阿叔和大娘买我?的银子,我?也会?还清的。若是他们愿意收养我?做义子,我?会?照顾你们一辈子的。”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阿月?”   “你在听吗?”   “你不高兴了?”   等待他的是更?久的一阵沉默。   并且,伴随着“吧嗒”一声,姜月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上,熄灭了。寂静的夜色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令裴秋生不免停下脚步。   他看向臂弯中?的人,月光下,怀中?的少女哭过的眼睑还微微肿着,浓密的长睫遮住眼帘,鼻尖微红,一张小脸也红扑扑的,呼吸平稳睡得正甜。   裴秋生:“......”   算了,以后再说吧。   还好来时的乌云已?然散去,天上皎月尚且可以照明,裴秋生记性好,对来时的路记忆尚新,没?了火把他也能接着往前走。   半个时辰后,当裴秋生抱着姜月出现在码头时,姜远发已?经在那等着了,可是姜氏却不在。   姜远发一转头,便见到赤着上身的裴秋生抱着发髻凌乱、衣衫不整、还穿着秋生衣裳的姜月款步走来,顿时半是惊喜半是惊吓。   “找到阿月了!阿月这是怎么了?”姜远发急不可耐地问他,只觉心口?被哽住,连说话声音都变了。   裴秋生面色平静地解释道,“阿月掉进了沼泽地,我?将她拉了出来,让她穿了我?的衣裳。”   姜远发闻言松了一口?气,脸色和善了许多,“原来是这样,阿月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裴秋生摇了摇头,“她睡着了,大伤应是没?有,只是沼泽不干净,她泡了很久,另外还受了凉发了热,恐怕回去要生病。”   姜远发放下心来。   裴秋生环顾四周,问道:“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大娘呢?”   “她还没?回来,我?不久前还听到她在喊,想必是不死心,还在找,”姜远发道,“我?喊喊她——孩子他娘,阿月找到了!”   他嗓门虽大,却没?听到姜氏的回应。   “可能是走远了,”姜远发道,“秋生,你先?带着阿月回去,我?去找孩子他娘。”   姜月身上还有些湿着没?换下来的衣裳,又发了热,的确应当尽早回去,裴秋生点点头,便带姜月先?行回家。   “孩子他娘!”姜远发边喊便寻找去了。   裴秋生将姜月抱回家时,姜月仍在酣睡,额头和脸颊有些微烫。   裴秋生不方便帮她换衣服,他只好先?从?柜子里另外找了床被子,将姜月裹了起来,在她额头贴了片毛巾,再去厨房烧热水、煮姜汤。   其他的等姜氏回来后再说。   没?过多久,姜氏和姜远发便行色匆匆地回来了,裴秋生的热水和姜汤也已?经烧好。   姜氏替姜月换好了衣服,姜月也醒了过来,裴秋生在屋外道:“姜汤好了。”   姜氏让他进了屋子。   裴秋生留下来喂姜汤,姜氏出去准备洗漱的东西?。在沼泽地泡过若不尽早擦洗干净,恐怕皮肤要生疮。   姜月意识仍是有些恍惚,但看着眼前轻轻吹着姜汤一口?一口?喂着自?己?的裴秋生,仍是觉得心中?一暖。   “秋生,谢谢你,救了我?。”姜月面色苍白,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软糯又纤细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   裴秋生摇了摇头,他低垂着眼帘,哽着声音道,“是我?来迟了,让你吃了苦。”   裴秋生不知路上的话姜月听进去多少,但见到她如此虚弱,眼下不宜再提。   姜月雾蒙蒙的眸子含着柔柔笑意,轻声道:“你能找到我?,就已?经很厉害了。”   夜里,姜月果然还是起了高热。   她烧得人事不清,似是做了噩梦,拉着裴秋生的手不停地喊着,“救我?......”   姜氏连忙去医馆请来了大夫,大夫虽然嘴里骂骂咧咧着“深更?半夜的扰人清梦”,但仍是来看了病开了药。   姜远发连忙将药煎了。   裴秋生喂她喝药,姜月人虽然不清楚但皱着眉头拒绝喝药,面上委屈巴巴,嘴里含糊道:“苦。”   裴秋生想起腰间还别着一根糖葫芦,将它抽出来,打开外面的袋子,将山楂表面的糖衣剥出来,放在姜月的口?中?含着,姜月的眉头果然逐渐松开。   裴秋生喂一口?药,再喂一片糖衣,总算将碗中?的药全数喂了进去。   只是这药起效没?那么快,姜月喝了药仍然发着烧。   裴秋生一直守在姜月身边照顾,不停地给她擦额头、脖颈、手心和脚心来退烧,姜氏则负责将姜月汗湿的衣裳一遍遍换掉,姜远发则在外面烧着热水。   三人忙活到天蒙蒙亮,姜月的体温才?退了下来。   裴秋生道,“阿叔、大娘,你们去歇息会?吧,我?留在这里守着。”   姜氏虽是对裴秋生很放心,但出于对姜月的担忧仍是道:“还是我?来吧,我?是她娘,比较方便。”   “你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守着,若是她又烧起来了,我?再喊你们不迟。”裴秋生坚持。   姜氏夫妇只好回屋子里躺会?儿,“那晚些时候,我?再来接替你啊。”   *   裴秋生没?有忘记要去拜访章夫子的事情。   见姜月暂时没?有再烧了,他问系统:系统,拜师是不是要准备束脩?   系统:【是的,古代拜师有六礼束脩,包括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苦芹菜和干瘦肉条。】   莲子红豆、瘦肉条之类的,倒也不难买,苦芹菜要去哪里寻。   裴秋生:为什么还有苦芹菜这种东西??   系统:苦芹,代表自?励,业精于勤啊。   裴秋生:......好吧,只是听起来很难买。   好在如今住在集市,买东西?比从?前方便很多。   姜氏睡了半个上午便来接替他,他没?有去歇息,而是径直去了集市准备拜师礼。   他打算用?身上还没?交出去的六两银子买束脩,今日先?去打听一番价钱,明日出门再行采买。   到了集市上才?发现,如今正是入学的时间,束脩随便打听下就能买到。   姜月体温起起落落,一直到第二个晚上才?彻底不再烧了。   裴秋生自?打从?集市上回来后,便在床前守着,给姜月喂药,喂饭喂水,任劳任怨,寸步不离。   姜氏让他去睡他也不肯睡,口?中?坚持着:“阿月没?事了我?才?能安心,就让我?在这里守着她吧。”   姜氏知道他是个倔强的性子,见劝不动索性便由着他。   姜月夜以继日地睡了两个夜晚才?悠悠转醒。   醒来时,姜氏守在她身边,眸中?含着泪激动道:“阿月,你终于醒了。”   “阿娘,我?没?事了,”姜月见到姜氏的眼泪不免心疼,又问道,“我?睡了多久?”   姜氏抹了把眼泪,才?道:“烧了一天一夜,睡了一天两夜。”   姜月惊讶,“这么久?”   她只记得是裴秋生抱她离开河边,后面就记不清了,她隐约感觉在她昏睡不醒期间裴秋生似乎一直在床边照顾自?己?。   只是她环视一圈,却没?有见到他,不免问道:“阿娘,秋生呢?”   姜氏如实道:“秋生今日去思齐学堂拜见夫子了。”   姜月闻言,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失落,“这样啊......”   她还在榻上病着,他却......   姜氏哪里不知道自?家女儿的心思,“算起来,他有整整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这回啊,多是他在照顾你。也不知道他这样疲惫不堪的状态见夫子,能不能成。”   姜月闻言抬起眸。 第34章 有怨报怨   姜月闻言面上微红, 又怕是自己听错了,确认般问道:“真的多是他照顾的我?” 奇!书!网!w!w!w !.!q!i!s! h !u!9!9!.!c!o!m   姜氏笑道:“是啊,他大老远的抱你回来不说?, 让他去休息他都不愿意呢, 这下高兴了吧?”   姜月杏眸含着笑,眼里亮晶晶的, 双手捧着脸看向窗边, 唇角微微翘起。   姜氏又想起来什么, 打趣道:“你还不知道吧?前两天我和你?阿爹还看见,他在窗户外?面偷看你?呢。”   姜月又惊又羞, 瞪圆了眼,“还有这、这事?”   姜氏挑眉道:“我呀, 可?看得真?真?的。”   姜月双颊红晕更甚,一直蔓延到?耳根子, 细细品着姜氏告诉她的话, 嘴角溢着清甜的笑。   忽的,她后知后觉地问道:“对了, 秋生今日见夫子?”   姜氏道:“是啊,说?是约好的时间,怎么了?”   姜月急忙问,“那?他身上可?有带银子,带拜师礼?”   姜氏之前没想到?这么多, 闻言顿时愁道:“哎呀, 他空手出的门,什么都没带。原本就没休息好, 这下子估计更不成?了。”   “那?现在去思齐学堂送给他,可?还来得及?”姜月问道。   姜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估摸着裴秋生出门已然有两个时辰了,而此处距离思齐学堂路上不过半个时辰,“怕是来不及,估计已经见上面了。”   姜月又歇息了一会儿,感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想趁着手头无事做做木雕。   姜氏劝她接着休息,她不依,最终姜氏找了个新床单铺在被子上,让姜月坐床上做,惹得姜月哭笑不得。   她一边雕着,一边想着那?天在河边的事情。   李掌柜没有骗她,码头河边的确有黏土。   原本她已经找到?了有黏土的河床,只是那?品质委实不算好,因而她又去了瓷器坊问了下坊里黏土的售价,又感觉贵了些,因而她没买,接着去河边找。   只是没想到?,再去时竟然在路上碰见了二狗儿。   二狗儿见她孤身一人,想报上一次被打之仇,因而跟着她后面追。   她一路跑一路逃,手上的桶都跑丢了,愣是被他逼到?了河边,慌不择路之时,不小心掉进了沼泽。   二狗儿见她在沼泽地越陷越深,非但不把她拉上来,反而看戏一般的朝着紧张慌乱的她狠狠幸灾乐祸了一番,笑嘻嘻地走了。   想起他那?副可?恶的嘴脸,姜月决定,今儿个就去铁匠铺打几个图钉,决不让他好受。   她趁姜氏不注意,画了张图钉的图纸,便悄悄溜出了家门。   巷子那?边的铁匠铺子太远了,她不宜出来太久,只能去集市上另找一家铁匠铺子。   “请问要做几个这样的钉子,要多少钱?”姜月问道。   “姑娘要几个?”   “五个吧。”   “二两钱。”   “这么贵?!”姜月惊讶,几个小图钉而已,这师傅怎么不去抢呢?   “贵?那?你?去问问别的铺子。价钱都差不多,但我这儿,可?以明?天下午就取货。”师傅道。   明?天就能取货?姜月闻言顿时有些心动,但价钱确实贵了些,她想了想还是去别的铺子,结果其他地方价钱都差不多还做得慢,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第一家。   “五个,明?日申时初就要。”姜月咬咬牙,肉疼地递出了二两银子。   “好嘞!”   到?了晚饭时,姜氏夫妇和姜月三人忧心忡忡地吃着晚饭,裴秋生仍是没有回来。   姜远发埋怨自己道:“都怪我,拜师的事情你?们不清楚,但我清楚啊!我一心只惦记着阿月的病,忘记了这茬,也没提醒秋生。这事恐怕要黄了。”   姜月见裴秋生这个点还没回来,宽慰道:“阿爹,也未必,秋生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或许已经凭他的才学打动了夫子。”   姜远发反而道:“有才无礼是为?傲,夫子未必能接受。”   姜氏见大?家心情都不佳,便转移话题道:“话说?,阿月你?还没有跟我说?过,你?是怎么掉下沼泽地的呢?”   姜月眸色冷了几分道:“是二狗儿。”   姜氏怒道:“我去找他要说?法去!”   姜远发眉毛都歪了,起身道:“我去杀了他!”   姜月道:“阿爹可?别,为?了这种人摊上人命官司,委实没有必要。我自己......”   正当这时,裴秋生推门而入,眸色冷冽,沉声问道:“阿月,是二狗儿推你?下去的?”   姜月见到?裴秋生回来,他今日收拾得十分齐整,整个人神采奕奕、意气风发。但可?能是那?天的冲击太大?,姜月看着穿戴整齐的他,脑中?却自动回放着那?天他脱衣服令人面红耳赤的模样。   她顿时低下头,强装镇定回道:“哦,是他堵死了我的路,逼我后退,我不小心掉下去的。”   裴秋生没发现她的异样,只是眸中?冷意更甚,“那?人真?是本性难移。阿叔,交给我来解决。”   姜月笑道:“我自己来就好。对了,秋生你?见夫子了,结果如何?”   裴秋生道:“夫子让我三日后入学,这个月帮我报名童试。”   姜氏夫妇顿时化怒为?喜,“真?的?”   裴秋生笑着点点头。   许谦玉说?得没错,夫子果然没有为?难他,只是简单考了一下他的学问,又乐呵呵地同他探讨了下唐诗宋词,对他十分满意,当即便同意他的请求了。   姜氏问:“那?学费呢?”   裴秋生告诉她,他需要借六两银子作为?学费,将?来一定会还。   姜氏喜笑颜开地答应了,“只要你?读书有出息啊,我比什么都高兴。”   *   第二日,裴秋生仍旧去书坊抄书,趁着入学前多挣一些,准备晚上再准备行李那?些。   毕竟住得离学堂近,思齐学堂对于外?出管得没有那?么严,缺了什么回来拿也是很方便的。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他便向书坊老?板请了辞,还提前预支了几钱抄书钱。   文叔意外?道:“公子今日这么早就走?”   裴秋生浅笑,“今日有些家事要解决。”   他要在入学之前惩治二狗子。   他先回了集市,从?集市上买了个书篓背在身上,又分别买了个一人高的麻袋和一捆绳索。昨日他在姜家找了下,姜家的麻袋多多少少有些大?的破洞,不适合拿来用,只好买新的。   他将?麻袋和绳索放进了书篓里,出发去以前住的春生巷。   裴秋生之前在码头做工的时候知道,二狗儿通常干到?很晚,经常天黑了才回来。   而二狗儿一直孤身一人住在春生巷一条岔路里的屋子里,那?岔路鲜少会有人去,是最佳的埋伏地点。   裴秋生便蹲守在二狗子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回来。   没想到?,还没蹲来二狗儿,倒是先蹲到?了另一个熟人。   裴秋生举起麻袋正准备兜住眼前人时,突然发现是个女子,他定睛一看,意外?道,“阿月?”   姜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裴秋生,“秋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逮二狗儿,收拾他一顿,”裴秋生道。   姜月眼眸晶亮,“我也是!”   “小点声,小点声。”   “哦,好的。”   裴秋生发现姜月带了几个图钉,比他在现代看到?的图钉要大?一些,一下子便猜到?姜月是拿来干嘛的。   “走,我们摆钉子去。”   “嗯,好。”   此时四下无人,裴秋生和姜月来到?二狗儿的住处前,只见外?面是院子,院门锁着,轻轻推一下能推动一些,露出院子一片三角形状的地面。   裴秋生推着门,将?钉子摆在这暴露出来的三角形地面上,再将?钉子往里面推了推,确保及时二狗儿开门时看不见钉子。   两人摆好钉子,便又退回到?岔路中?的隐蔽处,即几个箱子后面,并排蹲着,等?天黑。   这地方有些狭小,两个人挤在一处,不免觉得有些拥挤。   少女发髻的馨香钻入鼻息,裴秋生为?了转移下注意力?,开口?聊天。   “我跟阿叔和大?娘说?我今日抄书晚,晚些回来,让他们不要等?我吃饭。你?呢?”   “我偷偷溜出来的,留了个纸条说?我出来逛集市了,晚些回来。”姜月将?头转了过来。   “希望二狗儿能早些回来,这样我们也能早点结束了回去。”   “嗯。”姜月不经意间扬脸,柔软的发髻碰在了裴秋生滚动的喉结上。   裴秋生顿时就不说?话了。   两人等?了一会儿,天黑时二狗儿终于回来了。   裴秋生看清了他走路时摇摆流气的背影,确认是二狗子无误,便一个迅疾上前用麻袋将?他头兜住。   “什么人?”   裴秋生没有说?话,将?麻袋一路兜到?脚捆了起来,方才道,“你?仇家。”   二狗儿顿时慌了心神,“哪个仇家?”   裴秋生冷笑了声,二狗儿祸害的人太多,专欺凌弱小,能活到?现在真?是书作者的照顾。   裴秋生一脚踢向二狗儿膝盖窝,对方顿时倒地哀嚎,接着拳脚如疾雨般落在他身上,姜月也解气地踢了几脚,一时间惨叫声、哀号声连天匝起。   许是他平日得罪的人太多,街坊邻居竟无一人出门帮他。   打完以后,姜月和裴秋生便跑了,鼻青脸肿、一拐一瘸的知道自己追不上打他的人,便跛着脚回了家。   他刚打开家门,一声哀嚎响彻云霄。   “啊——” 第35章 秋生入学和望月湖   “啊——”   二狗儿一声哀嚎响彻云霄。   他只觉得脚底传来剧痛, 痛得他跌坐在门框。他抬起脚一看,只见两?三根尖长的钉子赫然穿破鞋底,扎在他的?脚底板上, 瞬间就见了血。   轻轻拔一下, 痛得腿抽筋,“哎哟!哎哟!”   他鬼哭狼嚎, 一把鼻子一把泪崩溃道:“这是谁干的?!”   虽然?巷子里?的?动静闹得很大, 街坊邻居不可能没有人听见。但可能听见是他的?声音, 没有人肯出来。   裴秋生带着姜月跑远了,听见身后?传来的?惨叫只觉得心中快意。   “哈哈哈哈!”   “哈哈哈!痛快!”   两?人仰天而?笑, 一想到二狗儿连打他的?是谁都不知?道,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裴秋生笑得话都说不连贯, 道:“这......这混蛋,就该......这么收拾他。”   姜月眼泪珠子都笑到了睫毛上, “哼, 谁让他在河边跟我?说‘你慢慢死吧’,丧尽天良, 此仇不报非女子!”   裴秋生道:“他这害人性命的?亡命徒,就这么打一顿都觉得便?宜了他。”   姜月认可,鼓着腮帮子道,“就是就是!只是取他性命会带来麻烦,只能小惩大诫了。”   “阿叔和大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走, 我?们快回去。”   “好!”   两?人高高兴兴地一同归家,姜氏和姜远发?却还?在等他们吃饭, 并没有先吃。   姜氏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一块儿回来了?”   姜月怕实话实说会令他们担心,信口胡诌道:“我?逛集市的?时候, 刚好见到了正在往家赶的?秋生,便?一起回来了。”   姜氏见他们安然?无恙,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你们俩不在,我?们两?个人吃也没意思,等着你们呢。快,过来吃饭。”   姜月口中应着,一边坐下,一边又接着笑道:“对了,我?在街上听说,二狗儿在家门口被人给打了,可惨了!”   姜氏夫妇顿时都乐了,问道:“真的??”   裴秋生也接话道:“是真的?,据说脚底还?扎了钉子,痛得他连连惨叫。”   姜氏顿觉解气道:“真是老天有眼!可谓报应不爽,活该!我?就知?道,这种人老天爷不会放过他的?。”   裴秋生与?姜月相视一笑,似是为?两?人天衣无缝的?配合击了个掌。   两?天过去,二狗儿那里?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估计是在家养伤,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出不了门了。   到了裴秋生入学那天,姜氏给他数了六两?银子做学费,一两?银子做日常开支。   无论是童试还?是秋闱,留给裴秋生的?时间都不多,为?了能留出更多的?时间用来准备科举,他决定同许谦玉一起留在学堂住宿,只在每个月休沐的?时候才回来。   临走前的?一天,他收拾完东西,将家里?的?重活累活全都干完了。   他还?让姜月教他梳头发?。由?于?他这段时间看了不少回,这回又练了好多遍,果然?比他以前一个人梳得要好上许多。   姜氏送他出门,分别时有些不舍,担忧道,“你一个人在学堂,要好好照顾自己。吃不惯的?话,让家里?面送。钱用完了,回家里?拿。”   姜远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鼓励道:“秋生,好好学,争取将来有出息。”   裴秋生见着待自己宛若亲生般的?姜氏夫妇,眼眶也有些热,点?头道,“我?知?道的?,你们放心。”   姜月看着背着书篓行囊的?裴秋生,想到接下来一个月只能见到他两?三天,不免鼻尖有些酸涩。她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他就要离家了。   但她知?道他心怀大志,她也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闷闷不乐地在屋里?面做木雕。她想,这个世上,还?是挣钱最令人安心快乐。   裴秋生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有些许的?复杂。   裴秋生不在家的?日子,时间似乎也过得飞快。   姜月病好了以后?,便?继续做木雕,隔三差五拿去无忧手工坊卖。   她心里?对河边还?有些阴影,即使?知?道二狗儿最近不会再出现在码头,她也不敢去了。   李掌柜见她整个人都有些蔫巴,赚得了银子也没有以前开心了,终于?在一个早晨忍不住问道:“姜姑娘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姜月没精打采,微微笑道:“可能是前阵子得了风寒,精神有些不好,过阵子就好了。”   说起来,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那批炸毛小猫木雕还?没有做完。每天都做一模一样的?木雕,也是一件无聊到令人窒息的?事情。   她还?是更喜欢新?的?设计,每天睁开眼都能记录不同的?灵感的?那种。   李掌柜关切道:“姜姑娘可要注意身体,木雕可以慢些做。”毕竟摇钱树虽然?结钱也很重要,但要是枯倒了可不行。   姜月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   李掌柜又想起姜月问起的?黏土和颜料,便?又问道:“姜姑娘之前说的?泥塑,有消息了吗?”   姜月如实回答道:“没有,我?虽然?找到了您所说的?河床,但那里?的?黏土品质太差。瓷器坊我?也去了,但价钱有些贵,我?想等我?再攒一些银子再说。”   李掌柜却道:“实不相瞒,姑娘上次问过以后?,我?便?向长期与?我?们手工坊合作的?工匠手艺人又打听了一遍,得知?还?有一个地方有不错的?黏土。”   姜月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在哪里??”   “城南望月湖的?东北角,有品质比较好的?天然?黏土,由?于?地处偏僻,因而?鲜少有人知?道,”李掌柜道,“这手艺人与?我?有些交情,加上那里?的?黏土多,他也不担心会被用完,这才愿意告诉我?。”   这可真是姜月最近一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她眸眼一亮,振奋道:“那我?今天就去找!”   李掌柜见她终于?又鲜活了起来,松口气般的?笑了起来。   姜月飞快地回到家,换了身行动更为?便?捷的?衣服,找了个小木桶、铲子和镰刀,便?要出门。   姜氏此时还?没出门去集市,见到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忍不住被逗笑了,“阿月今日怎的?这么高兴?”   姜月喜滋滋道:“阿娘,我?要去望月湖采黏土了,听说那里?黏土又多又好。”   姜氏想起上次的?事情,仍是心有余悸,道:“今天阿娘陪你去。”   姜月道:“阿娘今日不是要去集市摆摊吗?我?一个人可以的?,你放心。”   姜氏笑吟吟道:“阿娘挣的?钱,还?没有阿月的?十分之一,阿娘不急着挣钱。听说望月湖风景很漂亮呢,阿月就当带我?去湖边游玩。”   姜月意外道,“那里?很漂亮?”   姜氏道:“是啊,我?以前听人说,那里?有荷花,有凉亭,湖边还?有垂杨柳,很好看。”   姜月顿时有些憧憬,连忙道,“那阿娘快些收拾,我?们早些出发?。”   城南街离她们住的?集市虽然?不远,但望月湖却还?挺远的?。   两?人走了不少路,终于?来到了湖边。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东边的?朝阳已然?升起,湖面烟波浩渺、波光粼粼,远处的?湖心亭同它的?倒影静谧安然?地立在那里?,临近岸边的?湖面,粉色的?残荷同碧绿的?莲叶交相辉映,隐隐可见许多熟透了的?莲蓬。   “阿娘,那里?好像有莲蓬,我?们先去那边,看看能不能摘!”姜月指着湖边道。   姜氏从眼前美景的?沉浸中回过神来,忍俊不禁道:“你这个小馋虫,看见有好吃的?就忍不住。”   姜月娇嗔道,“哎呀,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姜氏口里?虽取笑着,但脚下已经往莲叶那边走了,姜月上前挽着她的?手道,“阿娘也想吃是不是?待会摘到了,我?先剥给阿娘吃。”   姜氏闻言哭笑不得。   两?人到了湖边,才发?现岸边的?莲蓬早已被人摘干净了,只剩下离岸远的?没人摘,姜月笑道,“看来贪吃的?人不止咱们两?个嘛。阿娘,你别担心,我?有办法。”   姜月去岸上找了根又长又结实的?树枝,将桶里?面的?镰刀拿出来,用绳子死死绑住在树枝顶端。   姜氏在边上看得一愣一愣的?,意外道:“你挖黏土还?带镰刀呢。”   姜月得意笑道:“这不是怕路上草深需要割嘛,没想到用在这里?了。”   姜月将绑着镰刀的?竹竿伸向了湖中,她一边伸一边想起小时候跟着奶奶在乡下这样摘莲蓬的?快乐回忆。   当年她还?想再故地重游、再体验下这样摘莲蓬的?时候,却发?现那莲塘被人承包种了鱼,再也没有莲蓬,而?城市中各个公园的?莲蓬也是不给随便?摘的?。   这样的?小事竟成了她心中许多年的?遗憾。   没想到时隔十多年的?心愿居然?在古代实现了,她调皮地乐道:“莲蓬大仙们,我?罪恶的?小手手伸过来啦。”   姜氏在边上笑得脸抽筋。   姜月负责捞莲蓬,姜氏就在岸上收。   两?人很快便?摘了二十多个莲蓬,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姜月剥开白白胖胖晶莹鲜嫩的?莲子,第一个喂给了姜氏,笑道,“阿娘先吃。”   姜氏满脸洋溢着幸福,温声道,“阿娘会剥,你吃你的?。”   姜月便?剥了个莲子放进自己嘴里?,轻轻一咬,新?鲜莲子嫩滑软甜的?口感恰到好处,清甜微凉的?味道沁人心脾。   从湖面吹来的?晨风带着清晨的?湿润和莲叶的?馨香,混杂在一起令人浑身舒畅,姜月忍不住叹道,“真是享受啊。”   姜氏嘴角一弯,笑道:“待会享受完了别忘了找黏土的?正事哦。”   姜月笑得更甜,“这是自然?,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挣钱呐。” 第36章 黏土与零嘴   裴秋生在学堂待了十余天都没有回过姜家。   他摈弃心中杂念, 心无旁骛地做学问,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学堂同书坊的氛围很?不?一样,裴秋生每日听着之乎者也的朗朗书声, 身?侧都是勤学好问的读书人, 他头?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成了名彻彻底底的古代学子。   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也会想起姜家的事情, 但更?多的想起的是姜月。   每次想到姜月时, 他脑中总是不?免浮现出她那?张俏皮可爱的笑脸, 或是想起她安睡时的乖巧模样,似乎总有种令人感到轻松快乐的魔力。   也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他有时候觉得可以将她当妹妹, 有时候又觉得哪里不?一样。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   或许是因?为姜月有着超乎寻常的精巧手艺,令他意外, 出于好奇他才多了些注意。   他这样告诉自己。   今日,他在外面吃午饭时, 见到街上有人卖酸梅零嘴, 下意识便?想到姜月应当爱吃。   想到姜月吃冰糖葫芦时心满意足的笑容,像猫儿一般餍足可爱, 他不?免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包。   他心中庆幸着还好不?贵,但直到付了钱将零嘴揣进了怀里,他才想到今天原本没打算回姜家。   “算了,今日下学后回去一趟吧。”   他无奈道。   姜月和姜氏两人吃了几个莲蓬,便?将剩下的打包起来, 准备带回家。   初到望月湖时, 她们在望月湖的南面,而?黏土在湖的东北角, 几乎是在湖对面。望月湖苍苍茫茫,她们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   两人越往东北走, 风景也越冷清越荒凉,湖边小径渐渐被杂草覆盖。姜月边走边想着,此?处如此?偏僻,难怪鲜少有人发现。   她一路走一路寻,遇到可能有黏土的地方就挖出来瞧瞧,终于在湖边一个潮湿的山洞里有了发现。   这里显然有前人挖掘过的痕迹,姜月一眼?便?见到了她想要的的黄白色黏土。   她用?铲子轻轻挖了一块出来,沾了点在指尖推了推,只觉这黏土细腻、质地均匀、含水量适中,正是极其易于塑型的黏土。   而?且,越往下挖,黏土便?越白。   姜月喜出望外,眉欢眼?笑道,“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黏土,这里简直是洞天福地啊!”   她拿出小木桶,飞快地装了一整桶。   “阿娘,我挖好了,我们回家啦!”姜月笑容满面地拎着黏土往家赶。   “好,你走路慢点,”姜氏笑道,“瞧你,高兴地跟挖到了金子似的。”   两人从?望月湖回来,姜月想着有了黏土还缺颜料,而?颜料也在城南。因?而?她路过城南街道时,特地打听了下百花染色坊。   百花染色坊在城南十分有名,问路时遇到的人都说里面的颜料齐全,姜月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便?寻到了地方。   她将染色坊逛了一圈,发现这里不?仅卖颜料,还卖各色胭脂水粉和布匹。   老板娘竟然还在坊里面摆了一些颜料盒子作为试用?品。   姜月打开几个盒子,只觉盒中颜色很?是纯正,她又轻轻沾了些在手心,顿觉这颜料的粘性和覆盖力都不?错,正适合涂在泥塑上。   她将想要的几样颜色都试了试,均是很?满意,于是兴致勃勃地问老板娘道:“请问你们这的颜料怎么卖?”   老板娘生得风姿绰约,明媚的眸中光彩照人,她笑盈盈道:“一两银子一两颜料。”   老板娘说话的语气?令人如沐春风,说出的价钱却如刀子般扎在姜月心上。   果然很?贵,但不?能不?买。   姜月心都在滴血,肉疼地拿出了五两银子,道,“老板娘,给我黑色、白色、黄色、红色、蓝色颜料各来一两。”   老板娘没想到她一下子买这么多,连忙手脚麻利地收拾好颜料,笑着递给姜月道:“姑娘真是爽快人,来,给您包好了。”   “多谢。”   “姑娘慢走,下次再来哦。”   姜氏全程都看着,心中滴血更?甚,在出门时不?禁问道,“阿月,这么贵的颜料,能回本吗?”   只见姜月闻言陷入思索,状作为难模样。姜氏顿时心中一紧,姜月向来主意大,这次难不?成是买着玩的?   姜月眼?珠子转了转,瞥了眼?姜氏的神色。似乎她若是说不?能,下一秒姜氏的心就能血流成河。   姜月憋着笑道:“哎呀,没问题,女儿又不?是大街上的二傻子,拿钱打水漂儿。”   姜氏闻言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没一会儿又反应过来道,伸手要敲姜月的脑袋,“你刚才在故意吓我呢。”   姜月连跑带跳地往前跑,笑道,“哈哈哈,阿娘追不?到我。”   两人在中午饭点前便?回到了集市,一进家门,姜月便?高兴喊道,“阿爹,看我们给你带了什么?”   姜远发好奇问道:“给我带的,难道是什么吃的?”   姜月拿出藏在身?后的莲蓬,笑嘻嘻道:“阿爹真聪明。”   姜远发打趣道,“知女莫若父,除了银子,也只有吃的能让你这么高兴了。”   想到秋生今日应当还是不?回来,一家三口将剩下的莲蓬分着吃完,姜氏便?去准备午饭,姜月则在院子里处理自己心心念念的黏土。   天然的黏土品质固然好,也需要经过净泥才能使用?。   姜月将黏土倒进小缸里边,加水浸泡,而?后将黏土与水搅拌均匀,接着用?筛子将缸中比较大的杂草杂枝、石块捞出,剩下的便?放在缸中沉淀。   等姜月用?完午饭后,缸中的黏土已然下沉与水分离,她便?将缸中多余的水捞出。   再去掉缸底的沙石沉渣,便?得到了相对纯净的黏土。   而?后,姜月再将黏土重新放进洗干净的木桶中,挂在檐角下晾着,用?来减少黏土中的水分。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古代条件简陋,也只能如此?去繁就简了。   忙完这一切,姜月便?回屋子,拿出刻刀,取一小截黄杨木,削出一些给泥塑塑型的形状各异的小工具,再用?砂纸细细打磨光滑。   一个下午过去,所有的小工具都被制作完毕,累瘫了的姜月往床上一躺,道,“万事俱备,只差黏土啦!”   此?时,前堂响起了姜氏惊讶的声音,“秋生回来了?”   姜月闻言顿时竖起耳朵。   “嗯,我回来取些东西?,”只听裴秋生淡然道。   “早知道你回来,莲蓬就给你留几个了,都是阿月今天在望月湖摘的,她吃得可开心了。”姜氏语气?里有些遗憾。   “你们今天去了湖边玩?”他似是有些意外。   “算是吧,秋生晚上可在家吃饭?”   “不?吃了,晚上还要回学堂,阿月在吗?”   “屋里面呢。”   姜月听见屋外的脚步越来越近,连忙从?床上坐起来,不?一会门外果然响起来裴秋生的声音。   他敲门道:“阿月,你在吗?”   姜月起身?打开门,一眼?便?发现裴秋生较半月前清瘦了一些,将他那?张脸显得更?加棱角分明,犹如刀削剑刻。在外读书,应当很?辛苦吧?   而?裴秋生见到姜月脸上又是木屑又是不?知道是什么的白泥,眸中不?易察觉的失落瞬间褪去,顿时笑了起来,眼?底满是明朗的笑意,“半个月不?见,你又把?自己变成小花猫了。”   姜月闻言连忙去照镜子,见到镜中一张斑驳的花脸,脏兮兮的她在他眼?里一定可笑又滑稽,她顿时脸红道,“我今日忙活了一整天,太投入了,高兴地脸都没有洗——我现在就去洗一下。”   她说着便?低着头?要跑出去洗脸,与裴秋生擦肩而?过时,却听他道,“阿月,你等一下。”   “嗯?”姜月转身?回头?,又连忙捂住脸。   只见裴秋生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温声道,“我回来的路上遇见有人卖零嘴,便?给你带了包酸梅,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第37章 成群泥塑   姜月愣了一下, “给我买的?”   裴秋生漫不经心答道:“嗯,路上?随手买的。”   虽说是随手买的,姜月仍是欢喜接过。   她打?开包装纸便闻到一颗颗酸梅散发着诱人的的酸甜香味, 不禁当场就要流下口水来, 未免失态她连忙合上?纸,面色微红道:“谢谢秋生。”   裴秋生既然敲开了姜月的屋门, 自然不会放过?现成的探查机会。   他余光不易察觉地看了眼姜月的桌面, 只见?上?面有长短不等的小木板、粗细不一的小圆棍、头部为球形的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木笔。   旁边有两张用坏了的砂纸, 想?是桌上?那些都是她新做的。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在鼓捣些什么,但至少他没有看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裴秋生收回了目光, 接着道:“我待会还有事,拿了东西便走。”   姜月也?不留他, 笑着应道:“好,你?学习要紧。”反正还有十多天就休沐了, 也?不在乎这一会儿。   裴秋生似是还有话要说, 但最终还是沉默着回了屋子。   裴秋生拿了些衣物?便离开了姜家,他没有径直回学堂, 而是先去了趟书坊。   前两天他已经?报名童生考试,如今还剩最后一点银子便能凑齐费用。   先前他买束脩时还剩了点银子,这半个月他靠修书又攒了一两有余,新抄的书还剩了点尾巴,今日抄好了便能结算。   自从去了学堂, 他时常觉得花钱如流水, 无?论是考试费、还是买书、买笔墨纸砚或买吃食的钱,都不便宜。   他想?尽量靠自己挣, 而不是手心?朝上?向姜家要银子,毕竟将来能少还一点是一点。   何况姜月挣钱也?不容易。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姜月便醒了。   往常这个时候她都要在床上?打?个滚儿再美美的睡个回笼觉,但今日不同?以往,她睁开眼便起床穿衣,先去看看晾在屋檐下的黏土。   她用木棍戳了戳,发现黏土已较昨日硬了许多,应是能成型了。   如今杂货铺子的生意的确不太好,位置偏僻,客人少得可怜,她要早些用泥塑引流些客人过?来。   于是她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去厨房煮了一碗浓浓的米浆,而后将黏土拎进了屋子里面。   她铲出一块鸡蛋大小的黏土放在手心?,来回揉搓了一刻钟,使黏土质地更加紧密均匀,其?中的气泡和裂纹也?荡然无?存。   接着,她将手中的黏土揉成一个前尖后圆的球,再捏两个小尖尖作为耳朵,捏四个小圆柱作为小短腿。每一步她都用自制的各种工具将形状修整一番,再用米浆小心?地黏在一起。   不一会儿,一只肥嘟嘟圆滚滚、通体都是奶白色的小白兔便摆在了桌子上?。   初步成型后,她再用刻刀,将小白兔的眼睛、鼻子和胡须雕刻出来,使其?更加精细逼真。   第一只小白兔便大功告成。   接下来,一只、两只、三只、四只......小白兔越来越多,在桌子上?摆得整整齐齐,远远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包饺子。   她一口气捏了十个小白兔,六只小乳猪。   “做泥塑就是快啊。”   黏土随便一搓一捏便能成型,不像木雕需要耗费很?多力气才能用刻刀将其?雕刻成想?要的模样。   姜月看着满桌子的小可爱很?是满意,虽然还是半成品,但外?形已经?非常讨喜了,拿出去一定好卖。   她推开外?面的窗,将泥塑放在窗台上?,要让风吹一吹,阴干十天才能上?色。   此时,姜氏一声惊呼从屋外?传来,“啊!当家的快来看看,我们家里进贼了!”   紧接着姜远发从屋里面跑过?去,“发生了什么?”   姜氏道,“有人进了我们家煮......”   仔细一听似是厨房方向。   姜月听见?动?静连忙推开屋子,只见?姜氏站在灶台边一脸惊魂未定,姜远发则举着棒槌找贼,姜月赶紧解释道:“阿爹阿娘,是我干的,不是贼。”   “什么?”   姜月将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姜氏听完不免笑道:“我说怎么这么奇怪了,贼不忙着偷东西,反倒生起了火煮饭。快让我看看你?的泥塑做得怎么样?”   姜月笑道:“还没做好呢,到时候再看。”   白天里,姜月又在屋子里面窝了一整天,做完了小白兔和小乳猪,她又捏了十多只小柯基、小熊、小猫、小马和小鸭子,形态各异,趣味横生。   由于做得太多,窗台上?根本摆不下,她从姜氏夫妇的屋子里又移了张桌子摆在自己窗前。   新搬来的桌子依然被摆得满满当当,桌面就像摆了个小动?物?园。   姜月脑中灵光乍现,叉着腰站在桌前,故作一本正经?道:“诸位小家伙们,我现在就是你?们动?物?园的园长啦,你?们的终身大事就是替我挣钱哦。”   姜氏刚刚帮她搬的桌子,人还没走远,闻言转身问道:“什么是动?物?园?”   姜月闻言顿住,默了一会儿边强行解释道:“那个……是我给这组泥塑新取的名字。”   在等待泥塑被风吹干的十天里,姜月接着做没完成的木雕。经?过?她一个多月来的不懈努力,炸毛小猫终于全部做完。   小猫木雕一共卖了三百六十两银子,李掌柜找黄杨木一共费了四十两银子,因而最终结算给姜月的是二?百一十两。   回家后的姜月看着越来越丰盈的钱袋子,只觉得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这下再也?没有人能让她睡大街了。   趁着还有些时间,她和姜氏一人拿了个小木桶,又去望月湖带了很?多黏土回来。   十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姜月的那一群小泥塑已经?变干,只有几个出现了开裂和变形,剩下的全都完好无?损。   可以上?色了!   姜氏听说了今天姜月要在家里给泥塑上?色,她不免好奇,摆摊都不去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桌子前。   她惊奇地望着桌子上?形形色色的小动?物?道:“光看着都觉得有意思,我来瞅瞅你?怎么上?色。”   姜月笑道:“好呀。”   只见?姜月先用白色颜料给所有泥塑上?了一层白底,然后就先给小白兔上?色。   她将大红色和白色颜料混合出淡粉色,将其?涂在小白兔的两腮、双耳和脚丫子上?。   再调出深粉色涂在小白兔的鼻尖和耳窝。   用黑色点缀出兔子眼睛,再在周围添点红晕。   一只粉嫩可爱的小白兔就完成了。   姜氏惊叹道:“上?色前就觉得可爱,上?完色简直想?咬一口,看看口感是不是软糯的。”   她又接着问道:“这个什么时候能拿出去卖?”   姜月笑道:“可能得再过?两天,颜料全干了才行。”   姜月接着给其?他的小白兔上?完色,又给其?他的各式小动?物?上?色。   姜氏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阿月,你?会的东西怎么这么多?”   姜月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她想?起上?次在院中听到的姜氏父母的对话,心?中顿时便有了主意。   她眨巴着眼睛,俏皮地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女儿从小跟着阿爹,继承了阿爹的心?灵手巧呀。”   姜氏果然接受了这一说法,她跟着笑道:“阿月说得有道理。”   姜月给小玩意们上?色上?了一整天,姜氏也?跟着看了一天。   姜月见?她喜欢,便想?教她一起上?色,姜氏显然很?是心?动?,但她怕自己弄坏了泥塑,怎么都不肯。   最终,姜月将阴干时裂开变形的泥塑拿出来给她练手,她才愿意试试。   只是想?法固然美好,现实总是残酷的。   姜月望着被姜氏眼睛鼻子都画歪了、涂得不伦不类的小白兔,笑得直岔气。   姜氏却宝贝得很?,她将小兔子捧在手心?道,“不许取笑,我还要将它拿到我屋里面的架子摆着呢。”   左右这只也?卖不出去,但毕竟是她与阿月一起做的泥塑,姜氏想?留在家里看着取个乐。   姜月闻言笑道:“这么隆重,那可不得给它取个名?要不就叫它疯兔好了,疯到裂开变形的那种。”   姜氏眸光一亮道,“诶?这名字很?不错。”   两天以后,所有泥塑上?的颜料都已变干,黄昏下的桌面光影斑驳、鲜艳夺目。   姜氏夫妇站在桌子前欣赏着,均是赞叹不已。姜月在一旁美滋滋道:“明日我们就推到集市上?卖银子去,我们又可以发一笔小财了。”   裴秋生今日休沐归家,他一进门,在前堂一个人影都没看着。往常这个时候,姜远发是必定会在前面守着铺子的。   他顿时以为出了什么事,便不动?声色又格外?谨慎地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也?一个人都没有。   裴秋生边走边探,一转眼便见?到姜氏一家三口都在姜月的屋子里,围在一张摆满了东西的桌子前。   桌上?物?件在窗外?黄昏的照映下影影绰绰,他只能看见?个模糊剪影、不甚清楚。   于是他轻轻敲响门框,略微好奇地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姜月见?到他回来有些意外?,他今日休沐?   姜氏却记得今日是裴秋生回家的日子,她笑着开口道:“秋生回来啦,饿不饿?锅里面有吃的,你?可以先去吃点儿垫垫肚子。我们在看阿月做的泥塑,做得可好了呢。”   “是吗?”裴秋生挑眉道。   姜月心?里咯噔一声,这人精明得很?,他看见?了不会又要怀疑她了吧?   只见?裴秋生缓步走向桌前,待看清桌子上?摆着的各式精致可爱又逼真传神的小动?物?时,眸中顿时意味不明。   他直视着姜月的眼睛,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泥塑也?是你?无?师自通的?”   姜月心?中暗叫不好。 第38章 秋生审问   姜月突然捂着肚子叫道:“哎呀, 我肚子痛!”说着便要往外?面跑。   裴秋生看着姜月惊慌的反应,幽深深邃的眸子含着笑意?。   他勾起唇角,问系统道:系统, 做泥塑容易吗?   系统:【说容易也容易, 说难也难,若是要做好, 得经历选材、净泥、调制泥料、搓泥、成型、细修、阴干、上色和装饰等步骤, 无一出差错才行。】   【其中成型这一步最难, 最体现制作者的水平。阴干需要控制干燥速度,否则泥塑容易损坏。】   听起来就不简单。   姜月与裴秋生擦身时, 裴秋生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姜月故作急切又疑惑道,“秋生?人有三急, 有什?么事等……”   裴秋生闻言并没有松开她,而是含笑道, “阿月, 我们出来谈谈。”   裴秋生说完,便拉着姜月出了院子的后门, 将她抵在墙边。   姜月:要审问了?不至于吧?   裴秋生垂眸看着她,半天?没吭声,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来更多的信息。   姜月:?你倒是说话啊我还能狡辩。   她安静乖巧地靠在墙上,根本?不敢动弹。她微微抬眼,只见裴秋生直勾勾的眼神直击灵魂, 于是她与他眼神交接的瞬间又立马躲开。   “怎么, 现在没有三急了?”裴秋生见她此刻安静如鸡,玩味地笑了下, 他目光深沉带着不容置疑地问道:“你是谁?”   姜月还以?为他会从?她怎么会的泥塑开始问起,没想到他竟直接质疑她的身份。   她面上强装镇定的表情有一丝皲裂, 心脏怦怦直跳,如擂鼓般震得她心慌意?乱。   “我……”她微颤的长?睫下眼神躲闪。   他到底是怀疑到什?么程度了?是有点怀疑还是十分肯定?   裴秋生接着追问道:“你不是姜月是不是?”   裴秋生问得如此直白,姜月简直觉得对方?已经十分肯定了。但她又想到,此时若她承认,必定会惹出诸多麻烦,这个家都不一定能待下去了。   她眸中惊慌不已,但更多的是害怕。   她害怕被他断定她不是真?正的姜月,害怕他将她赶出去,她真?的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个异世生活。   她硬着头皮,对上裴秋生的眼神,而后坚定道,“我就是姜月啊,我不是谁是?”   裴秋生似乎并不信,他抬手触向姜月的额头,绕着她发?际线仔细检查了一圈,又去捏她的脸,似是要好好看看这张面皮下是不是藏着什?么。比如芯片、主机、开关、导线之类的。   毕竟她简直像3D打印机,做什?么像什?么,样样都逼真?。不,3D打印机做得都没有她好。   系统说她不是系统NPC应是不会有假,可那只代表她跟他的古籍系统没有关系,不代表她就一定不特别。   他对他穿的这本?科举文几乎一点也不了解,谁知道有没有衍生出什?么游戏,毕竟剧情和人设都能改动,说不定有好多个游戏副本?。   姜月被他捏着脸,不免猜他是不是在检查她是否为易容。   若是没怀疑到她是魂穿这一地步,倒也不是不能挽救一下。   她在脑中飞快地思索对策。   想到裴秋生没有当着姜氏夫妇的面质问她,没有让姜氏夫妇跟着一起怀疑她,是不是对她还是有一丝丝的恻隐之心?   她顿时想到了办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先试试再说。   “呜呜呜......秋生你弄疼我了......”姜月轻轻呜咽道。   突然听见姜月在哭,裴秋生连忙停手。   仔细一看,只见姜月肩膀轻轻抖动着,哭得很小声,她小嘴抿着,红着眼眶,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裴秋生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慌了心神,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姜月见似乎有效,使出十二分的演技继续哭道:“你怀疑我,扯我头发?,扯我脸,下手没轻没重的,还说不是故意?的......”   虽然只是轻轻扯了扯,捏了捏,但她委屈嘛,可不得往严重了的说。   姜月看起来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普通小姑娘,裴秋生闻言顿时也不确定刚刚有没有控制好手上的力气?。   只是他刚在姜月的头上脸上扒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他手脚忙乱地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可她的泪就跟止不住般的怎么擦也擦不完。   姜月故作伤心道:“秋生,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长?什?么模样你还不清楚吗?”   裴秋生语塞道,“我......”   姜月知道自己的芯子虽然换了,但是这副身体却是同以?前一模一样绝对作不了假,想必裴秋生刚刚检查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见他似乎松懈,她接着道:“我做泥塑,还不是为了给家里挣钱,给你存钱考取功名?我辛辛苦苦,你却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你扪心自问,木雕和泥塑哪个更难?小娃娃都会玩泥巴呢,我从?小做手工,会捏这些有什?么稀奇?”   她将刚刚被裴秋生带出来时想到的说辞搬了出来。   裴秋生面上果然开始松动。   难道是他太多疑了吗?是啊,谁小的时候没玩过几把泥巴,手巧的做得好看些也是有的。   姜月继续低声哭泣,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裴秋生看到姜月哭得这样伤心,不免觉得若是他冤枉了她,那他在她眼里还真?的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想到这里,他再次道歉道:“对不起,是我猪油蒙了心,想东想西?,以?后不会了。”   姜月鼓着腮帮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抬起眸子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委屈道:“说好的啊,以?后不许这样吓我了,我害怕。”   裴秋生低声答应道:“好。”   姜月见终于蒙混过关,心道她这演技怕是影后来了都要给她搬个最佳新人奖。   眼前话题不宜再继续,姜月转移话题道:“秋生,你饿不饿,饭已经好了,要不去吃饭吧?阿爹阿娘都在等着呢。”   裴秋生道:“好。”   裴秋生转身离开后,惊魂未定的姜月忍不住轻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未免姜氏夫妇起疑,她将脸上的眼泪擦干,收拾齐整才进?了院子。   两人回到屋子,只听姜氏夫妇在讨论着什?么。   姜氏软声道:“我实在好奇,也不知道秋生是何意?,当家的你就让我去听个墙根。”   姜远发?仍是不答应道:“年轻人脸皮薄,待会他们发?现了会不好意?思的。”   姜月闻言,心道:阿爹阿娘不会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吧?   裴秋生轻咳了一声,打断姜氏夫妇的对话。   “咳咳。”   姜氏见到他们回来,笑得格外?灿烂道,“你们回来啦?”   裴秋生面色有些不自然,道:“嗯,我们吃饭吧。”   *   第二日,姜氏要推车去集市上卖杂货,姜月将每种泥塑都拿上两个,要跟着一起去。   姜氏疑惑问道:“阿月,你怎么不多带一点,两个哪里够卖?”   姜月神秘兮兮地笑道:“待会儿就知道啦。”   到了集市中心,姜氏摆好摊子后,姜月便将泥塑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叫卖道:“卖泥塑咯,好看又新奇的泥塑!”   姜月的泥塑五彩缤纷,放在摊子上十分夺目,很快就有个小女?孩指着这边道:“阿娘,那里有泥塑,我要去看!”   少妇便牵着小女?孩走了过来,见到眼前这群活灵活现的可爱泥塑,第一眼看上去便觉被吸引,再看则是十分心动。   只见泥塑小白兔白中透粉,小狗脑袋和尾巴圆滚滚,小熊站在那里咧嘴笑,小猫仰躺着露肚皮,小马骄傲挺立,小鸭子嘴角微翘地张大?嘴巴像是在笑着说话,居然还有人将平日里脏兮兮的猪做成小乳猪泥塑的,而且居然还很可爱。   少妇忍不住赞叹道,“这些泥塑真?漂亮啊,我从?前都没有见过这样的。”   姜月笑道:“姑娘喜欢就买两个。”   少妇连忙问道:“请问姑娘,你这泥塑多少钱一个?”   姜月笑了笑,答道,“八钱银子一个。”   姜月想着,普通木质的木雕做得好也只能卖五、六钱,泥塑最高?的成本?在于颜料,不能卖得太贵也不能太便宜,八钱应是合适。   她一天?能做四五十个,这样算下来,一天?能挣三四十两银子,已经很不错了。   若不是黏土离得太远,做之前要净泥,做完了要阴干,否则就更方?便了。   果然,少妇听见价钱,并未觉得意?外?,而是问边上的小女?孩道:“阿瑶,你喜欢哪个?”   叫阿瑶的小姑娘亮着眼睛,一双小手合在胸前,奶声奶气?道:“阿娘,我喜欢小猫和小鸭子。”   少妇笑着对阿瑶道:“阿娘也觉得小猫和小鸭子都不错,但阿娘今天?带的银子不多,还要买别的东西?,阿瑶只能选一个。”   阿瑶撅着小嘴,不情不愿撒娇道:“阿娘,我两个都想要。”   少妇顿时心软,转头问姜月道,“姑娘平日里都在这摆摊吗?”   姜月如实答道:“也不是日日都出来,有时候在家做泥塑,就待在铺子里了。”   少妇惊奇地问道,“姑娘家还有铺子?” 第39章 失眠复盘   姜月指着西边的街头, 笑道,“对啊,就?是那条路一直走到头, 最后一家就?是我家的铺子, 叫‘姜家杂货铺’。铺子里除了卖泥塑,还卖很多杂货呢, 质量又好又便宜。”   “那可真是巧了, 改日我还要去买点?杂货呢, ”少妇闻言蹲在小姑娘面前?,哄着她道, “阿瑶,你今日先选一个, 另一个下次再买好不好?”   懂事的小姑娘闻言答应了下来,在小鸭子和小猫中间纠结了一会儿, 最终乖巧道:“那我今天先买小鸭子!”   少妇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眉眼含笑道,“阿瑶真乖。”   姜月将喜感十足的翘嘴小黄鸭泥塑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连忙双手捧着,宝贝得很。   少妇付了银子,便牵着高兴得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离开了。   接下来整个上午,时不时便有人被泥塑吸引过来,姜月做的这些小玩意儿深受街上姑娘孩子们喜爱, 纷纷忍不住来买。   没多久, 她带出来的泥塑便卖得差不多了。   当只?剩零星几个时,姜月对每个顾客都说道:“我家的杂货铺里面有更多这样的小玩意, 您若是喜欢,不妨也?去那里挑挑?就?是那条路一直走到头的‘姜家杂货铺’。”   许多人听她这样说, 都不免好奇地去杂货铺瞧了瞧。   姜远发见到今日来了这样多的客人,顿时喜出望外?。他一边卖着泥塑和杂货,一边数着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姜月和姜氏中午回家时,姜远发便高兴道:“今日家里卖泥塑挣了十几两,铺子里的杂货也?卖出去往常的七八倍之多,真是大丰收啊。”   往常,杂货铺一天下来也?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即使半个月前?他们张罗了一次开业仪式,客人也?没多到哪里去。   今日来铺子里的客人数量,比之前?一个月来加起来的都多。   姜氏笑道:“多亏了阿月,她还真是有办法。”   姜月满面笑意,拎着一条鱼和一条猪肉,朝姜远发道:“阿爹,今日还有第二件好事,我们中午有肉吃哦!”   姜远发顿时更高兴了,“阿月的厨艺最好了,今日有鱼又有肉,又是大饱口福的一天,哈哈哈......”   自从搬来集市上以?后,姜月时不时就?会给家里买肉吃。   不仅是为了孝敬姜氏父母,她自己也?很想改善伙食。   随着炊烟袅袅升起,鲜美的鱼汤与?香喷喷的红烧肉依次端上了桌子。   裴秋生闻了半天香味,听着动静便知道快开饭了。他从屋里出来,麻利地将碗筷准备好,坐在桌边等着。   不得不承认,姜月的心?灵手巧在每个方面都展现地淋漓尽致,包括厨艺。他光是闻着便知道味道一定不错。   米饭还没到位,姜远发已经?迫不及待了,忍不住问道:“孩子他娘,米饭还有多久好?”   姜氏闻着也?想流口水,她无奈道:“还要再等一会儿。”   她今日米饭做得晚,是在焖红烧肉时才下锅的,因而还欠些火候。   姜远发便可怜巴巴地坐在桌子前?等着,看着红灿灿的红烧肉和撒着葱花的奶白色鱼汤咽着口水。   姜月忍俊不禁道:“阿爹别等了,没有米饭我们也?可以?先开吃啊。”   姜氏摇头道:“那哪行?那菜岂不是很快就?吃完了,留不到下一顿了。”   姜月道:“那我们就?不要留到下一顿了,以?后我会努力?挣钱,让阿爹阿娘顿顿有肉吃。”   “阿月惯会哄人,”姜氏噗嗤一笑,“但老祖宗勤俭节约的美德咱不能丢,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好啦,我去看看米饭好了没。”   姜月笑道:“听阿娘的。”   姜氏去了厨房没一会儿,便传来喊声,“可以?开饭啦!”   一家人便都去了厨房端饭。   用完午饭,所有人都格外?心?满意足。   下午,姜月没有再跟着姜氏出摊,那些泥塑和给铺子引流的任务交给了姜氏。   因为前?两天姜月去望月湖挖的黏土已经?晾好了,她如今正处在挣钱的兴头上,下午便想在家做新的。   裴秋生在屋里边看书,初秋的天气仍带着些尚未褪尽的暑热,他觉得有些口渴,便出来找水喝,回来时睨了眼姜月的窗,一眼便看见她在屋里面做泥塑。   只?见她秀眉微凝,双眸清亮,白皙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粉,一缕青丝恰到好处地从前?额垂下。顾不得梳理的她,一副专注的神情似不容任何人打扰。   她的容貌清丽又不张扬,如同?空谷幽兰,自染清香,令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她灵巧的双手捏着白色的黏土,衬得她指甲光泽粉润,黏土在她手中千变万幻,乖巧顺从地变成她想要的任何模样。   裴秋生望着她怔愣了一会儿,便径直回了自己屋子。   而后,他摈弃杂念,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功课上。   *   夜里,裴秋生一直读书读到深夜才歇息。   他洗漱完躺在床上,满身疲倦的他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入睡,结果在床上反复烙饼也?没能睡着,只?能望着头顶的幔帐怔怔出神。   既然无法安睡,不如梳理一下穿越过来以?后的事情。   毋庸置疑,从他来以?后,炮灰姜家的这一支线剧情便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只?是仔细一想便能发现,改变这剧情的人,似乎并不是他一个人。   纵然他在剧情最开始处将刘均暂时吓跑,改变了一家人当天就?流落街头的惨遇。后来,他开始做工、练字抄书挣钱,帮姜家一起凑齐后面的租金。又在姜月向国公夫人求援时替她拖延了时间,成功令刘均伏法。   但。   挣钱他不是主力?,姜月挣得比他多得多。她不仅一个人挣,还想法子带着姜家一起挣。   国公夫人不是他去找的,是姜月备了见面礼去拜见求助的。   他纵然开始准备科考,但目前?还没到正式考试的时间,参加科考尚未来得及改变什么剧情。而姜家已经?从偏远的巷子搬到的集市上,而且如今家中存款颇厚,隐隐有即将富有的趋势。   似乎姜月,才是重新书写这一支线的人。   他不免想起当初同?姜月一起在山上摘棕榈叶,姜月的棕榈编被人大量模仿时,她曾说,她还会别的。   当时的他以?为她说的是别的棕榈编,如今看来,恐怕未必。   他昨日慌乱之下,答应了她以?后不再当面质疑逼问她,如今细想起来,越觉得疑点?重重,处处都不对劲。   倒不是说她的说辞有什么问题,无师自通泥塑的确比木雕要容易,这一点?说得过去。但她当时第一时间落荒而逃的反应和随后惊慌失措的神情过于蹊跷。   他答应得太草率了。   裴秋生以?手掩面,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自己竟然就?这样被她糊弄了过去。   但既然答应了,便得说到做到。 第40章 求学与致富   裴秋生虽心里存着疑虑,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休沐结束后便回了思齐学堂。   思齐学?堂内,章夫子向底下的学子提问。   “秋生, 你且谈谈对于朝廷轻徭薄赋的看法。”   只见面容清隽的书生站起?, 宛若青松,他不紧不慢地?答道:“民, 是国之根本。《南齐书·列传·卷三十七》中提到, ‘民伤则离散, 农伤则国贫’。无数历史证明,赋税越轻, 百姓越能安居乐业,国家越容易繁荣兴旺。西汉刘邦高祖以赋于民......”   正当他侃侃而谈之时, 不少坐于底下的?学?子纷纷点头认同,俯首交耳之间满是赞誉。   “说得真好啊!”   “不愧是夫子看重的?弟子。”   “博学?广识, 真不敢相信他还是个刚入学?的?。”   当然, 也有?人不服气,不屑道:“切, 有?什么?了不起?的?。”   边上连忙有?人取笑?那人道:“他不了不起?谁了不起??难道是你?我看你再学?三?年也不及人家半点。”   “咳咳!”章夫子锐利严肃的?眼神从台上射来,底下顿时缩头噤声。   “......若赋税过重,百姓民不聊生,轻则国家怨声载道动荡不安,重则烽烟四起?, 衰落凋敝。”   裴秋生话音刚落, 因他讲得过于精彩,底下便有?人忍不住鼓起?了掌, 只是掌声才刚响起?便被夫子一个严厉的?眼神堵了回去。   “上课时,保持肃静。”   章夫子面上威严不减, 口中终是赞许道:“看来秋生休沐在家时有?好好做功课,不错。此后仍需笃学?不倦,勿骄勿躁。”   他心道,难得遇上这么?好的?苗子,既天赋异禀又勤学?不倦,他可得好好培养才是。只是过度的?赞誉反倒影响年轻人的?心性,众人都?想夸他,但也得适可而止。   裴秋生温声道:“学?子谨记。”   *   裴秋生走后,姜月仍是一日不停地?忙着挣钱。在等待泥塑阴干的?时间里,她?接着做起?了木雕。   那些个贵人们见无忧手工坊再没有?出新?的?木雕花样,便猜到做木雕的?人可能被他们预定的?那些束缚住了手脚。因而他们没再继续预定,反而让李掌柜转告她?,他们还想看新?的?。   这与姜月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心底也轻松畅快起?来,毕竟再做几个撒欢小?狗木雕,便可以做新?的?了。   经过一家人的?不懈努力,姜家如今有?三?百多两的?存银了。姜月一边雕着,一边想着这钱可得好好用起?来才是。   其实?对?于长久以来遗憾于居无定所的?姜家来说,买铺子最为合适。   但由于一个多月前刘均租给他们的?铺子到期,而当时她?手上那批预定的?木雕还不能确定是否会有?变故,因而手上现银不多的?他们租了如今这个位置比较偏僻的?铺子。   这个铺子短时间租倒是可以,但若是买下来,长远来看却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毕竟将来生意若能做大,买集市中心、客流量相对?比较多的?铺子自然最好,但是如今三?百两银子买中心位置的?铺子必然不够。   要不先?换个地?方租?   但他们刚刚搬来集市,又刚添置完新?东西,脚跟都?尚未站稳便挪动地?方,也太折腾人了。   那这钱用来干什么?好?   姜月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将手中的?小?狗木雕收了尾,便带去了无忧手工坊。   这次见李掌柜之前,她?先?将无忧手工坊又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了心中所想,而后再让小?二去找他。   李掌柜高兴地?接过小?狗木雕,却姜月问他道:“李掌柜,我有?要事?跟您谈,不知是否借一步说话?”   李掌柜闻言,便知道她?必定是有?要紧的?事?,忙将她?带到了里间,“姑娘有?何事??”   姜月问道:“李掌柜,恕我冒昧问一句,不知您这里的?月租多少钱一个月?每月给人发多少工钱?”   李掌柜迟疑了一会儿?,答道,“月租四十五两,工钱六两,”说完又不解地?问道,“姜姑娘问这个是何意?”   难不成想来他的?店里做工?那可不成,那摇钱树可不就拿来做摆设了吗?不行不行。   只见姜月又凑近了他些,她?神秘兮兮地?,低声问道:“那每个月的?利润有?多少?”   “这......”李掌柜顿时向后退了半个脑袋,挠了挠头有?些支支吾吾,而后干笑?道:“这......这怎么?好告诉姑娘呢,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这不是掀他的?底牌吗?这更不行。   姜月莞尔一笑?,将心中所想说出来道:“因为我想跟您合作。”   李掌柜听得一头雾水,“合作?”   不是一直在合作的?吗?难道她?要给木雕涨分成?   姜月又问,“掌柜可知道若是将这个铺子买下来需要多少银两?”   李掌柜将手揣进袖子,不知道她?肚子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满心疑虑但仍如实?道:“这个我倒是问过,约莫八百多两银子。”   姜月算了一下,如今她?手上有?三?百多两,目前在做的?五个小?狗木雕,约莫挣七十两。等木雕做完了,新?做的?一批泥塑也卖完了,凑齐四百余两不成问题。   她?稍微梳理了下思路,组织了下语言娓娓道来,“我见您这手工坊很多地?方都?已经修整翻新?,坊内的?装饰也十分用心,想必李掌柜已经在这里租了许久了,也仍是想继续租下去吧?”   李掌柜怔愣着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错,有?三?年了,只要东家不变卦,老夫应是会一直租。”   姜月闻言似是又有?了些底气,道,“我想跟李掌柜一起?,将这儿?买下来,买铺子的?钱我们一人出一半,铺子仍是您来打理。将来的?营收四六分,李掌柜平日打理得辛苦,我四您六,不知是否可以?”   李掌柜顿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后顿时双眼放光,他激动道:“姑娘此话当真?”   “当真,”姜月又分析道:“集市上的?铺子租金都?贵,掌柜的?每月要交四十五两房租,一年零七个月便会交上九百两房租,委实?不划算。想必您早就有?想买的?意思,苦于一时筹不到足够的?钱买下来及时止损吧?”   姜月所言不差,在她?在这里卖木雕之前,李掌柜每个月挣来的?利润大部分都?交了月租和发了工钱,自己能留个一二十两已是不错。   若是靠他自己,恐怕还要两年才能将这里买下。   如今听见姜月要出钱与他合买,他激动地?眼泪都?撒了出来,作势便要行礼,“多谢姑娘大恩。”   姜月虽是料到李掌柜多半会答应,但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连忙制止他,笑?道:“都?是生意人,利益至上,各取所需罢了。”   李掌柜又好奇问道:“姑娘出手如此大方,就不怕亏本吗?”   毕竟寻常人不会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姜月一下子投个几百两进来,且估计是她?全部身家。她?就不怕店里盈利少,几年都?无法回本吗?   他可是记得,之前姜月连一把刻刀都?买不起?。   姜月像是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话,清澈如水的?眸子潋滟生辉,脸上笑?意如桃花绽放。   她?轻笑?道:“有?我在,怎么?会亏本?还请李掌柜跟东家约个见面的?时间,不如就半个月后吧。” 第41章 收购手工坊   买卖不是一头热, 须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姜月和李掌柜虽愿意买,但尚不知东家可?愿意卖。   寻常来说,若是他们主?动买, 对于?手工坊的东家而?言, 这笔买卖或许可有可无。   毕竟卖不卖,他都没有什么损失。甚至不卖给他们, 时间久了他还能赚得更多, 除非李掌柜不租了以后他找不到下一位租户, 令铺子放在那?闲置。   但即便如此,闲置的手工坊依然还是他的产业, 总有一天能租出去亦或是卖出去。   除非姜月他们能开出足够丰厚的价钱,使得东家难以拒绝。但这显然不是她愿意的。   为确保顺利得手, 李掌柜将他对无忧手工坊东家的了解悉数告知了姜月。   这半个月来,姜月空闲时便四处打听, 将这东家手下的产业做了个摸盘, 竟发现了意外之喜。   姜月加紧做完了所有的小狗木雕和新一批泥塑,姜氏夫妇也帮着?一起挣钱。半个月不到, 姜月的银子便凑齐了。   这天李掌柜告诉她地点约在了一座茶楼,他俩便一同前往。   姜月知道这座茶楼也是东家的,这里的生意不算好也不算坏。   茶楼包厢内,李掌柜珍重其事地介绍道:“姜姑娘,这是东家封璟。东家, 这是姜月姜姑娘。”   两人打了个照面?, 均是点了点头。   姜月坐下来,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 只见?眼前男子目若朗星,温润如玉, 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斜斜地倚在榻上,带着?一丝不羁和俊朗。   他面?色无波无澜,挑眉问?道,“你就是姜月?”   “正?是,没想到手工坊的东家这么年轻,”姜月微微含笑道,“幸会幸会。”   李掌柜之前没提及东家的年纪,只说他处事风格老辣,她还以为就算不是个老头子也该是个中年大叔。   封璟笑里藏刀道:“听说姜姑娘做的木雕不错,带着?李掌柜赚得盆满钵满……竟让他敢肖想我铺子的主?意?”   李掌柜闻言,顿时有些汗颜,一声不吭地抹了把汗。   封璟垂眸,杂鸦羽般的睫毛盖住眼底的神色。他捋了捋袖口,接着?说道,   “而?且,我为何要卖给你们?八百两就想买下来,你们倒是敢想,两三年前的价钱放到现在已是今非昔比。   “我要一千两,”他说道,语气带着?些许的不容置疑。   李掌柜面?色顿时难看起来,为难道,“东家您这涨得是不是太多了?”   姜月没想到,李掌柜说这人不好相与?竟是半点不假,一开口,说话便如此不客气。   幸好她提前做足了功课,否则这一千两怕是一两都逃不掉。   只见?姜月面?不改色,气定神闲道:   “小女子听闻封东家在集市东边有座酒楼,正?与?对面?新开的酒楼打了一个月的价格战,如今应是刚好缺这笔银子,不知可?有此事?”   “又有传言东家在集市南边有家客栈,因贵客斗殴打砸损失了不少银子,正?令东家顾此失彼、焦头烂额,也不知是真是假?”   封璟没想到面?前的小姑娘没被唬住不说,竟还如此伶牙俐齿,专捡他的痛处说。   他面?色微讶,片刻后又云淡风轻道:“那?又如何?你所说的,不过?是我名下的两处产业出了点岔子,你又怎知我不能从其他产业那?儿周转过?来?”   姜月唇角微扬,道:“东家若真是看不上我们的八百两银子,又为何会答应来见??”   她说完,眉眼含笑地看向封璟,平静观察他的神色。   封璟默了片刻,面?色算不上有多好,只是中肯地评价道,“姜姑娘年纪轻轻,倒是挺会做生意。”   姜月也不谦虚,笑道:“封东家过?奖,彼此彼此罢了。”   最终,两方?以八百二十两的价钱达成了交易。   姜月满心欢喜地接过?契书,看着?上面?三个人的手印,高兴地朝李掌柜道:“太好了,无忧手工坊是我们的了。”   封璟神色复杂,沉声道,“姜姑娘,有空不妨来我的茶楼喝杯茶,我们后会有期。”   姜月客套道:“后会有期。”   姜月与?李掌柜回去商量了下手工坊此后经营事宜,没多久便达成了一致意见?。   即日起,坊中每月的工钱和各项开支,包括进货、报损等,都由两人平摊。手工坊交给李掌柜打理,李掌柜每月则需将账簿拿给姜月查看。   此前姜月带到无忧手工坊卖的东西是同李掌柜三七分,李掌柜拿三。如今手工坊的利润两人四六分,李掌柜拿六,相当于?十中有二是给李掌柜的打理费。   因而?,无论姜月以后做的是木雕或是泥塑,亦或是别的什么,只要从无忧手工坊卖出去了,李掌柜便拿百中取十八,姜月拿百中取八十二。   李掌柜乐得高兴,毕竟他再?也不用上交高昂的月租了,铺子的地契还有自己的一半儿,姜月做的东西卖得越多他自然也赚得越多,怎么算他都是不亏的。   他禁不住赞叹道:“姜姑娘还真的是有做生意的天赋,算得清楚又明白,令老夫心服口服。”   姜月眨巴着?眼睛,打趣道:“我不过?是爱财罢了。”   *   手工坊的事情告一段落,姜月不用管坊中琐碎的事,只用坐着?收钱就行,正?乐得清闲。   她手上已经没有了预定的木雕单子,新一批的泥塑也尚在阴干。   终于?有时间做新的木雕了。   她曾经做过?一种首尾呼应的萌趣手镯,近日正?好想试一试。   姜月拿出所剩不多的黄杨木,锯出一截很短的圆盘。她将圆盘外面?的树皮削干净,又将其中心掏空,留出一个三指粗的黄杨木圆环来。   她估摸着?位置,留出一截不动,将圆环的其他地方?继续加工,雕成两指粗细的手镯模样。   而?后,再?将预留的位置分为两部分,一边雕了一只小猫头,另一边雕了个小猫尾巴,再?将中间交接的地方?截去。   她将小猫头雕刻出更多的细节,从眼珠子到眼眶,从鼻尖到耳朵,从胡须到毛发无一不精细。这小脑袋她一直雕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完美得找不到丝毫瑕疵才算满意。   接下来,她将手镯的其他部分雕成小猫的身体和尾巴,整个儿手镯是一只伸懒腰的长?猫条。   手镯雕好后,她便用砂纸将其打磨光滑。戴在手上的东西,不能有一丁点儿倒刺。   最后,她拿出黄色、红色、白色和黑色颜料,给它上色,小猫瞬间便有了褐色的眼睛、粉嫩的鼻子和黄白相间的脑袋与?身体。   一只活灵活现伸着?懒腰的小橘猫拿鼻子去闻自己尾巴的小猫手镯大功告成!   她将手镯晾了一天,待颜料彻底风干后,便将其装进盒子交给李掌柜。   李掌柜打开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笑道,“姜姑娘这手镯真是别出心裁,只怕那?几位姑娘这次要争起来了。”   说曹操曹操便到,只听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掌柜的,今日可?有出新的木雕?”   姜月回眸一看,只见?长?乐郡主?并几位姑娘一齐来了。 第42章 谦玉做客   李掌柜见几位姑娘过来, 连忙迎了上?去,而姜月则看账本去了。   账本上?记着?的入账姜月皆有份,她不禁在心中感叹:真是每一笔每一划都看着顺眼呐。   只听长乐郡主道:“我前几天听掌柜的说, 这?两日应当就有新的木雕送过?来, 今日我们特来瞧瞧,不知道新的可出来了?”   “诶?”眼?睛最尖的紫衣姑娘快步走近, 指着?李掌柜手中的盒子惊讶道:“这莫不就是新出的木雕?”   其他四位姑娘也跟过?来看, 顿时眼?前一亮, 道,“呀, 还真是,今日是个有趣的小猫手镯呢!”   “真的耶, 它是在伸懒腰吗?好可爱。”   “也真是神?了,那人怎么?将木头雕出毛茸茸的质感来的?”   长?乐郡主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猫手镯, 赞叹道:“也真亏那姑娘想得出来, 这?手镯可谓胜在巧思,终于技艺。”   边上?一姑娘也是自打看见小猫手镯起便没离开过?视线, “是啊,放眼?整个长?安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郡主,这?个木镯可以让我来买吗?”   长?乐郡主努着?嘴道:“我们上?次说好的,按顺序来的,今日轮到我了呢。”   “唉, 可是我也好喜欢。”   另外两位姑娘也异口同声道:“还有我, 我也喜欢。”   “这?次的木雕同以往都不一样。”   “你们不知道,我那个嫡姐三番两次地向我打听我那小狗木雕的出处, 我都没告诉她。这?回?我要?是买了这?个,岂不是让她眼?馋死, 到时候我只要?借给她玩一阵子,她估计什么?好吃的都会让着?我,什么?事都愿意答应我。”   “哎呀,你们行行好,让我来买嘛。”   几位姑娘不依不饶,争相购买。   一直没再?开口紫衣姑娘主持公道道:“哎呀姐妹们,这?次该轮到长?乐啦,前几次可是她让着?我们的。”   “好吧。”   “听程姐姐的。”   “好难过?,怎么?就只做了一个呢?”   正在此时,长?乐郡主注意到附近捧着?账本一言不发的姜月,突然想起刚才好像看见这?盒子是这?姑娘交给李掌柜的,连忙问道:“我听李掌柜说,做这?木雕之人是个小姑娘,莫不是她?”   李掌柜知道瞒不过?,笑道:“长?乐郡主猜得不错,正是姜月姜姑娘做的,她如今也是我们手工坊的掌柜。”   长?乐郡主便来与姜月打招呼,“姜姑娘安好。”   姜月看得正投入,闻言转眼?一看忙屈膝微微行礼道:“民女姜月见过?长?乐郡主。”   长?乐郡主忙将她扶起,欢喜着?拉着?她的手,如春风拂面般柔声道,“姜姑娘不必多礼,我叫温慕言,你叫我长?乐便好。我早就想见你一面了,奈何总是不赶巧,每次问到你的时候掌柜都说你回?去了。今日一见,果真是人美?心灵。”   原来她叫温慕言,不愧是女主,名字真好听。   姜月笑道:“郡主过?奖了,民女不敢。”   长?乐哪是她这?等平民敢叫的。   长?乐郡主也不勉强,又好奇问道:“我有一事想问姜姑娘,不知姑娘师从哪位大师,又是如何有这?样多的巧思,做出这?么?有趣的木雕来的?”   姜月闻言有些迟疑,不知如何作?答。她所作?的木雕,灵感或来源于自己养的橘猫,或来源于她对各种小动物的喜爱,或来源于现代前辈们的设计,只是当下的姜月,都无这?等经?历。   她家里除了曾有过?鸡鸭鱼鹅,再?无其他。   但若不回?答,便会显得无礼,恐被怪罪。   她只好选了个可信的说法道:“民女自幼便喜爱小动物,奈何家境贫寒无力豢养,便去四处观察,而后自己做着?玩儿。如今能被姑娘们喜欢,用以换取银两贴补家用,也算是意外之喜。”   长?乐郡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紫衣姑娘介绍自己道:“姜姑娘,我叫程婳,是礼部尚书家的。我想问,你还有这?样的小猫手镯吗?我们几个都想买。”   姜月摇摇头,含着?些许歉意道:“抱歉程姑娘,我目前只做出了一个。”   她话音刚落,面前几个姑娘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姜月见状又不忍道,“不过?,我家铺子里还有几个好玩的泥塑,不如我拿来给你们瞧瞧?若是你们喜欢,我便给你们每人送一个,也算是感谢各位姑娘们这?么?久以来对我生意的照拂。”   “好啊好啊!”听见姜月这?样说,她们顿时又兴奋起来。   最终,木雕手镯卖给了长?乐郡主,其他人每人得了个萌趣泥塑,均是心满意足。   当然她们几个没有真的让姜月送她们,而是每人付了一两银子。   “姜姑娘,你人真是太好了,我们不能白拿你的。”   她们执意要?给,姜月最终没有推辞,笑道:“多谢各位,欢迎下次再?来呀。”   “一定?,一定?!”   *   到了月底,又是裴秋生休沐归家的时候,姜月这?次早早地便做了红烧鸡翅和板栗烧肉等他回?来。   裴秋生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一家点心铺子,铺子外面排了老长?的队,一打听得知这?家点心特别好吃。他见天色尚早,便也跟着?排了队。   自打他上?次回?家又去了学堂后,裴秋生总算想清楚了自己为何总会想起姜月。他将其归因于她不同寻常又有点神?秘,亦或是她同他在书中看到的不一样,从而勾起了他探究的心思。   就算还有些别的什么?,那也应当是因为她机灵可爱,像个小妹妹,所以他才会经?常忍不住想投喂一下。   这?个习惯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某种程度上?,也算弥补他对姜家的亏欠。   只是他没想到这?队排了半个时辰,令他中途几次想放弃,但转念一想既然都排了这?么?久,直接回?去又有些可惜。   于是姜月一直等到天色微暗也没见裴秋生回?来,干脆去接着?忙活自己的事了。   裴秋生回?家后,一放下行囊便去敲了姜月的屋子。   姜月一开门便见到了较一月前又清瘦了几分的裴秋生,眼?底闪过?一丝心疼,问道,“今日怎么?回?来得比上?次晚?”   裴秋生唇角勾着?浅笑,将手中点心拿出来,道,“我听同窗说,寻记的手工点心好吃,便给你们买了一些桂花糕回?来。”   姜月顿时没了脾气,高高兴兴地接过?来,低头笑道,“我就猜到你可能给我买吃的去了,没想到还真是。”   开饭时,裴秋生见到桌上?的红烧鸡翅和板栗烧肉,顿时胃馋的咕咕直叫。   他吃了一个月的简食素餐,终于又能尝到肉的味道了。   姜氏一眼?便看出来裴秋生这?个月没吃好,忍不住问道:“秋生,我瞧你入学后便没找家里要?过?银子,是不是在外面省吃俭用了?我跟你说,读书比什么?都要?紧,莫要?为了银两熬夜抄书挣钱或是节衣缩食,伤了身子。”   裴秋生闻言愣了一下,顿觉心中一暖,随即又笑道:“没呢,不过?是读书辛苦,所以消瘦了些而已。”   姜月也看出来裴秋生在省钱,接着?话茬道:“秋生,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买下了半个无忧手工坊,如今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一个月也有十两的进账。若是我做木雕或者泥塑卖,还有阿爹阿娘卖杂货,我们家一个月差不多能挣上?百两银子。你其实不必省钱的。”   “......”裴秋生目瞪口呆,饭忘记咽了不说,连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他一直知道姜月很?会挣钱,但没想到姜家已经?富有到这?个程度。   不是三个月前大家还在愁二两月租的事情吗?怎么?一转眼?就一个月能挣上?百两了?   “秋生,你怎么?了?”姜月问道。   “咳咳咳!”裴秋生一口饭卡在嗓子眼?,呛得他连连咳嗽。   姜氏笑道:“他呀,这?是高兴呢。毕竟做我女儿的童养夫,还真是上?辈子攒来的福气,别人打灯笼都找不着?这?样好的亲事。”   “咳咳咳!”裴秋生捡起筷子又连忙喝了口水。   姜远发睨了他一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若是以后他敢对阿月不好,始乱终弃,仔细我扒了他的皮。”   “咳咳咳!”裴秋生刚喝的这?口水又把他呛得半死。   他咳了好半天,终于缓了过?来,正准备提起一件正事时,只听姜远发又提醒他道:“我刚说的,你听进去了吧?”   裴秋生愣了愣,看着?姜远发笑里藏刀的眼?神?,似乎他但凡开口说个不字就能当场被踹到大街上?去。   如今他穷光蛋一个,时机还未成熟,他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于是道,“听进去了。”   “嘿嘿,吃饭,”姜远发满意地笑了。   裴秋生又道:“对了,明日我想请一位朋友来家中做客,他有些功课上?的问题想来与我讨论,不知道可不可以?”   姜氏问道:“是谁家的孩子?”   裴秋生回?答:“叫许谦玉,你们应当都见过?的。”   姜月微微挑眉。   许谦玉?这?名字她熟啊。   原书中,他与姜家有些交情,在姜家一家惨死后,是他为姜家伸冤,最后案件被男主彻查,顺藤摸瓜挖出了刘员外家的许多罪证,将刘家抄家灭族。   可惜他后来遭到陷害,落得枉死。   不过?这?都是两年以后的事情了。   她原本打算在许谦玉被人陷害的时间节点之前找到他,提醒他一下,没想到他与裴秋生成了好友。   姜氏夫妇一听是许谦玉,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第二日,许谦玉如约而至,还带了两条鱼作?为拜礼。   姜氏嗔怪道:“都是老相识,你来我家里做客,空手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   许谦玉爽朗笑道:“家父身体?好了些,这?是他在河边钓的,不值几个钱。”   姜氏将鱼交给姜月,而后对许谦玉道:“你来指导秋生功课,我们感激还来不及,下次可不许带了。”   许谦玉一愣,“我指导秋生?”   姜氏疑惑道:“不是吗?”   他一个秀才来与还未过?童试的秋生讨论功课,难道不是来指导的吗?   只听许谦玉笑得开怀,眼?底的笑意久久不逝,随后道:“大娘,您弄错了,是我来向秋生请教功课。”   “您还不知道吧,如今夫子每次考策论,秋生都是第一名,竟比我们这?些秀才写?得还好呢。”   姜远发惊讶道:“是吗,有这?种事?”   不光姜氏夫妇觉得不可思议,姜月闻言也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不是识字才三个月?   书都没见他买过?几本。   就能这?么?厉害?   姜月既震惊又疑惑地看向快步从院子走进前堂的裴秋生。   裴秋生抬眸与她视线撞上?,心中暗叫不好。 第43章 三合一   自打裴秋生入学开始, 他为了赶上众人科考备考的进度,便孜孜不倦、昼夜不怠地学习,不仅在系统那里借了许多本书来看, 集思广益, 又?在课堂上?踊跃发言以期夫子指点,委实有些锋芒毕露。   他听见?外面的动静, 察觉似是许谦玉过来了, 便出了屋子。   当他在院中听见了许谦玉同姜氏的对话时, 才反应过来不对,连忙加紧步伐。   可是没想到, 许谦玉那人快言快语,与姜氏一见?面不过三两?句话, 就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许谦玉将自己说得那样厉害,若是姜氏夫妇问起来,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编。   他在许谦玉面前说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 倒是能蒙混过关。但若是在姜氏夫妇面前说忘了,搞不好要出岔子。   毕竟他也不确定从前的裴秋生有没有跟姜氏夫妇提起过他小?时候的事情, 要是对不上?,比如原主曾经跟他们说过从小?就没读过书啥的,可就麻烦了。   若是不从小?时候说起,而是说他读书才三个月便突飞猛进到这个程度,怎么都有点离谱。   他顿时有些?后悔将许谦玉带到家里边来。   奈何昨日?下学时许谦玉猝不及防又?言辞恳切地说想来请教一下功课, 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由于他当时急着归家, 竟是连一句叮嘱的话都没记得提。   如今只能期望姜家一家都觉得他天赋异禀就好,可不要怀疑其他的了。   但他一进前堂, 便看见?姜月向他投来震惊又?疑惑的眼神,当即便感觉大事不妙。   她上?次知道他不会武功时, 也是这种眼神,而且还没有现在这么吃惊。   而此时的姜氏还想同许谦玉寻根问底,只见?她满眼好奇地问道,“谦玉,你?倒是跟我说说,秋生他都是怎么拿的第一,他怎么从来都没跟我提过?”   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裴秋生一进前堂,便热络地朝许谦玉招呼道:“谦玉兄,你?可算来了,快进屋子,我正好也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你?。”   许谦玉见?过的裴秋生一般都气定神闲、宠辱不惊,很少见?到他对他有如此热情的时候。   “就来就来,”许谦玉心里头?顿时很高兴,脚下步伐已经迈向裴秋生,身子还不忘转回过来笑道,“大娘,等?我俩结束了我再跟您说哈。”   裴秋生一头?黑线。   这都是什么事?   裴秋生将许谦玉拉进了屋子,第一时间先将门窗关了个严实。   姜月一看,果然不对劲,但关了门窗正好,更?方便她躲在外面偷听。   她躲在裴秋生屋外的窗户底下。   姜氏刚好见?到这一幕,忍俊不禁压着声音问道:“阿月你?在干嘛呢?”   姜月朝她摆摆手,用极小?的声音道:“我在玩儿呢,别拆穿我。”   姜氏什么也没听见?,但她看见?了姜月的口型,便也猜到了她说的是什么。她笑了笑道,“就知道调皮。”   然后便不再管她。   许谦玉见?门窗紧闭,不免笑道:“秋生,你?要问的是什么?”   裴秋生看着一脸天真无辜又?坦荡洒脱的许谦玉,甚是无奈,该怎么跟他说呢?   他绞尽脑汁,总算想到了说辞。   正当此时,出于紧张变得越发机敏的裴秋生发现窗户底下有光影晃动,便将许谦玉又?往屋里拉,但屋子小?没多少地方可去,他干脆将许谦玉拉到床上?并排坐着,并道,   “隔墙有耳,我们小?点声。”   许谦玉忍不住笑道:“秋生你?这搞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屋子里做什么呢。话说姜家人还怪有意思的,我们俩说话有什么好听的。你?到底要问我什么问题?这么神秘,快说来听听。”   他还是听进去了裴秋生的话,声音压低了许多。   只听裴秋生顿了一会,低声问道,“谦玉,你?说,咱们俩的关系如何?”   许谦玉被他问得一愣,他缓缓敛住笑容,正色道:“咱俩的关系那还用说,自然是同窗好友,好兄弟。”   裴秋生问道:“那既然如此,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许谦玉想都没想便答应道:“你?的忙,不管是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帮。”   裴秋生闻言顿时放下心来,“那你?可不可以待会同大娘说起我的时候,说夫子这几回考的策论题目都比较简单,全是四书里的?”   “这是为何,你?明明无论什么题目都能说上?几句,且博闻强识,学得又?好又?快。这都是好事,为何瞒着?”许谦玉不解,而后又?道,“难道你?要藏拙?”   裴秋生只好面露难色道:“你?也知道的,我无意做姜家的童养夫,但若是他们发现我天赋异禀、天降奇才,那他们还会放我走吗?”   许谦玉摇了摇头?,“可能不会。”   裴秋生道:“正是如此。”   “那行,我答应你?,”许谦玉似信非信地点点头?,接着又?惊讶道:“你?还没跟他们说退婚一事啊?”   裴秋生解释道:“我还在攒银子,而且,我想先同阿月说好,再同阿叔和?大娘提。之前我跟阿月提过一次,但那时候她睡着了没听清。自从我入了学之后,便很难有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就算有,时机也不对,我不好开口。”   许谦玉道,“原来是这样,要不要我直接帮你?跟阿叔和?大娘说?”   裴秋生顿时头?皮一紧后背发凉,笑道:“那倒不必。”   要是姜远发从第三个人口中听到这个事,那还不直接扒了他的皮?   许谦玉又?好奇地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姜姑娘不答应退婚,你?该当如何?”   裴秋生哑然,而后道:“这......我还需想想。”   他不禁想到,姜月与原身相?识五年,是否日?久生情也未可知,倒真有这个可能。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时,他胸口不禁有些?闷。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来讨论功课吧,”他道。   “好,”毕竟是对方私事,裴秋生若是不想再聊,许谦玉也不好刨根问底,“那我们聊聊夫子布置的功课,话说,这次的题目也太难了......”   姜月在屋子外面听了半天,除了最开始的两?句和?后面聊功课,中间什么话也没听到。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   许谦玉同裴秋生一直在屋子里待了一整个上?午,午饭前便来请辞,姜氏一定要留他吃了午饭再回去。   “谦玉啊,你?也别客气,就留在这吃饭,你?带来的鱼中午阿月做成了红烧鱼,你?留下来尝尝,”姜氏挽留道。   许谦玉推辞道,“大娘太客气啦,只是我爹还在家等?我吃饭呢,我还是回去为好。”   姜氏笑道:“你?爹那个人我还不了解,他没等?到的话定然知道我将你?留下来了,没事儿。何况你?还没告诉大娘秋生的事情呢,大娘现在忙着做饭,不方便跟你?聊,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咱们坐下来好好聊啊。”   许谦玉闻言便只好留下。   吃饭时,摆在桌子中间的红烧鱼格外诱人,许谦玉忍不住夹了一块鱼肉到嘴里,接着便惊叫着感叹道:“哇!这鱼做得也太好吃了吧!鲜香麻辣,入口即化,真是人间极品啊!”   姜氏忍不住有些?骄傲道:“这是我家阿月做的,她厨艺可好了。”   许谦玉闻言抬头?看了看姜月,又?看了看裴秋生,那眼神似乎在说“姜姑娘这么好,秋生你?要不就从了吧”。   裴秋生自是知道他什么意思,又?给许谦玉夹了一块鱼道,“喜欢就多吃点。”   许谦玉最终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笑道:“今日?我来这,真是赚了哈哈。”   这时,姜氏开始问道:“谦玉,你?倒是说说,秋生他都是怎么拿的第一?他这个闷葫芦,回家也不知道说。”   只听许谦玉假装漫不经心道:“其实也没什么,夫子这几次考的都是四书里的内容,之前秋生在书坊里都抄过,因而比较熟悉,答得便好一些?。”   姜氏道:“原来是这样。”   裴秋生原本?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却听姜远发道:“可据我所知,策论不仅是背熟了记住了就行,要结合时事引经据典,将所学知识融会贯通。不仅如此,还要文采出众,言之有物,不能泛泛而谈。这可不是随便抄抄书就能拿到优异的成绩的。”   姜月闻言,再次投来狐疑的眼神。   裴秋生心里一咯噔,他忘记姜远发从前也是书生,只因家道中落半途而废,但他还是有点底子在身上?,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许谦玉看向裴秋生,似是在问这话怎么接。   裴秋生在心里替自己抹了把汗,便自个儿接话道:“阿叔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也只是勤而补拙,每次夫子布置的题目我若是有不会的,便去书坊翻书看,看得多,自然答得好些?。”   正当他胆战心惊得手心都在出汗时,却听姜远发笑逐颜开道:“说到底,还是咱们家秋生聪明过人,初学便能领悟得当,得到夫子的赏识。”   他接着又?给裴秋生夹了一块鱼腰,向来不怎么夸人的他却夸道:“秋生勤奋好学,孜孜不辍,从看到你?开始练字时的那个狠劲啊,我便觉得你?是个读书的料。不错,继续保持,来,多吃点鱼。”   裴秋生愣了一下,而后心中五味杂陈道:“阿叔过奖了。”   午饭后,许谦玉向众人请辞,姜氏给他拿了一袋豆子,“都是自家种的,不值钱。”   许谦玉推辞不过便收下,“多谢大娘。”   *   下午,裴秋生在屋子里接着看书,姜月时不时透过窗户看过去,一直没发现什么猫腻。   接近傍晚时,外面的天气凉爽了些?,裴秋生便出来将家里的重?活累活都干了,比如打水劈柴、搬东西?之类的,姜月见?状也跟出来打打下手。   当两?人忙完这些?,裴秋生正准备去吃饭时,被姜月抓住手腕一口气拉到了院子外面。   裴秋生:......   他就知道,是祸躲不过。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   只听姜月云淡风轻道:“秋生,你?们中午在屋子里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裴秋生登时一个激灵,不会吧?他们那么小?声,这也能听到?听到了他不想做童养夫这句话没?   姜月察言观色到对方有点慌,显然被唬住。她唇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于是直勾勾地盯着裴秋生的眼睛,诈问道,“你?是谁?”   裴秋生瞳孔骤缩:......貌似没先问他为何不想做童养夫是不是代表还是听漏了一点?   不过历史为何如此惊人的相?似?   但裴秋生尚且没有自暴自弃到哭给她看。   只是语塞道:“我......”   院子里的灯光斜斜地打在二人身上?。   裴秋生被姜月抵在墙上?,两?人距离很近,以至于他一垂眸,便见?咫尺之间的她一对明亮杏眸光华潋滟,秀美的红唇在光下闪动着莹润光泽。   他喉头?不自主地滚动了两?下,顿觉口干舌燥。   “你?是不是秋生?”姜月接着问道。   裴秋生顿时回过神来,抬起眸看向天空,想起姜月上?次的回答,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与她打太极道:“你?认识我这么多年,我不是秋生谁是秋生?”   姜月却并不吃这一套,又?饶有兴趣地问他道,“那为何你?会武功,为何你?识字快、练字快,连读书都进步神速,一日?千里?为何即使考的是四书,那些?秀才写的策论也不如你??”   面对姜月连珠炮弹般的提问,裴秋生面上?差点没绷住,他心如擂鼓,喊道:系统,救命!   系统:【宿主,你?莫慌,你?看不出来她前面是在诈你?吗?】   闻言清醒了的他刹时反应过来——姜月在诈他?   裴秋生一想又?道:但是不对啊,她问的问题都好有道理我无言以对。   系统:【宿主,小?时候已经编不下去了,如今只能主打一个含糊其辞抵死?不认。只要你?不认,她便奈何你?不得。难道她还能严刑逼供你?不成?】   好像是有点道理?得到无赖系统的指点,裴秋生顿时心安了一些?。   于是他垂眸直视姜月的眼睛,反问道:“那阿月觉得我是谁?”   姜月闻言一愣,没听到谈话内容的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长睫遮住眼底神色,她怎么知道他是谁?   但眼前这样好的时机她不忍放过,她顿了一下,转而抬眼看向别处,鼓起勇气继续诈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同我认识的秋生不一样。”   果然是不一样么?裴秋生闻言,神色黯然了几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只听他问道:“那你?觉得,是从前的秋生好,还是现在的秋生好?”   语气似乎极为严肃,又?不乏些?许小?心翼翼。   姜月不认识以前的裴秋生,但他知道以前的秋生除了相?貌好,但胆小?软弱无能,万事不能指望,自然比不上?他现在。   “现在吧,”她轻声道。   裴秋生闻言,心情顿时由阴转晴,语气中不禁带着些?轻快,“当真?”   姜月见?裴秋生一脸欣喜的样子,顿觉画风不对,不是,这是重?点吗?她不是在审他吗?   她顿时故作不悦,又?补充道:“但以前的秋生有事不会瞒我。”   哼,他今日?在屋里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定是故意不让她听。   裴秋生见?姜月不高兴,胸口有些?发酸,奈何他无法向她解释他的身份,只好道:“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我也是。”   他这样说,在姜月听来就是承认了他有刻意隐瞒。   姜月抬眸,含着些?许希冀和?探寻问他道:“我也不能知道吗?”   言下之意是,她作为他的未婚妻,也不能知道吗?   在她眼里,他看似是个平民,身上?却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长处,意味着他的不寻常。   虽然她是在套话,但也是有几分期待他能与自己坦诚相?待的。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信,也能够接受。哪怕他说他身份特殊,在来姜家之前是个纨绔,是个恶棍,或是名门世族犯了错被满门抄斩后留下的遗孤罪人,亦或是前朝余孽,她统统都不介意。   可裴秋生却别开眼,哽着喉咙冷硬道:“不能。”   虽然姜月知道了他不是从前的裴秋生可能会令她以最快的速度解除与他的婚约,但他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他会不会被当成怪胎,为这个世界所不容。   姜月见?他语气坚定得不带一丝犹豫,杏眸中染上?一丝失落,鼻尖发酸,仓促地低下头?,语速极快又?极轻道:“不说算了。”   她所求的,他不愿给。   罢了,遇事不能双标,她也有事瞒着他,她又?有什么资格知道他过往的经历和?所思所想?   她突然松开了他的手腕,转身没精打采、一言不发地进了院子。   留下裴秋生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她怎么了?   *   晚饭时,姜月仍是蔫蔫的,姜氏夫妇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他们又?问向刚劫后余生的裴秋生,裴秋生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其实也没搞明白姜月为何不高兴。   姜月撑起笑意,故作松快道,“唉呀阿娘,没啥,就是今日?不是干了些?活吗?我累到了而已,歇歇就好了。”   姜氏闻言不免埋怨道:“那这个事就是秋生不对。”   到底是自家女?儿,女?孩子家本?该养得娇气,可姜月自个儿却一点也不娇,什么活都愿意干。这回秋生好不容回趟家,居然让她干活给累到了,姜氏听到了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裴秋生虽知道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但仍认错道:“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姜月连忙解释道:“没有啦,不是秋生的原因,是我自己做木雕先累到了,怪不到秋生头?上?。”   她今日?跟着裴秋生后面打下手,都没使什么力气,活几乎都是裴秋生一个人干的。   这锅他背的冤了。   姜氏嗔怪道,“你?就护着他......”   此时她也看出来两?人的氛围不对,搞不好是小?两?口闹了什么矛盾。   姜月转移话题道:“阿娘,我明日?想去趟望月湖挖黏土,你?陪我一同去吧。”   因她心情有些?郁结,明日?便不想在家里待着,毕竟眼不见?心不烦,不如去景色秀丽的湖边散散心。   姜氏意外道:“这么突然?可我明日?约了客人到集市找我买东西?,要不让秋生陪你?去吧?”   姜月闻言立马打起了退堂鼓道:“秋生还要做功课呢,阿娘如果不方便我就改天吧。”   姜氏有意让小?两?口和?好,便摆摆手笑道:“没事儿,秋生的功课不是与谦玉一起做完了吗?就让他陪你?,他力气大,明天带两?个大桶去,他拎得动,去一趟顶我们去两?趟。是不是啊秋生?”   她把机会给到秋生了,至于秋生去不去,就看他自己的意思了。   裴秋生的功课确实已经完成,原本?他准备在家继续看书,但听见?能有与姜月长时间单独相?处,让他有将话说清楚的机会,便也点头?道:“嗯,已经写完了,我可以去。”   姜月转念一想,望月湖那么远,少去一趟是一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现成的劳力她不用白不用,便答应了下来,“好。”   *   当夜,裴秋生不知怎的失眠了,辗转反侧到深夜才睡着。   紧接着他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一年后,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做了姜月的童养夫,并与她拜了堂、成了婚。   洞房花烛夜,他轻轻推开门,见?到坐在床沿的她,着一身红色喜袍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恍惚中,他轻轻挑起她的红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羞怯万分又?明艳动人的脸。   姜月本?就生得美,梦中红妆更?是美若天仙。   他坐在她身侧,拉起她绵软无骨的手,只见?她脸颊染着绯色红晕,轻柔地靠在他怀里,将头?埋在他颈边,而后用清甜软糯的声音叫道:“夫君。”   不知为何,梦里的他是欢喜的。   他垂眸,只见?她杏眸如水氤氲,娇唇柔嫩水润,令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就当他低头?准备触及那片诱人的红唇时,姜月突然用手指抵住他的唇,凝视着他的眸子问道:“你?是谁?”   他平静答道:“我是秋生。”   姜月笃定道:“不,你?不是。”   他竟语塞,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是啊,他不是。   接着姜月哭得梨花带雨,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十分伤心地哭道:“你?不是秋生哥哥,你?是个坏人,是你?将他弄丢了,我要你?将我的秋生哥哥还给我......”   他顿时心如刀绞,想安慰她,却怎么都碰不着。   这样剧烈的疼痛与无奈令他瞬间惊醒过来。   醒来后,他盯着床幔看了好久,才从这个梦中回过神来。   原来只是个梦。   梦里明明很多场景都模糊不清,但不知为何刚才的场景却令他觉得无比真实。   折腾了这么一下,他便更?睡不着了。   明天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同姜月问清楚,她对裴秋生到底是如何想的。   待弄清楚她的想法,他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减轻对她的伤害。   当然更?令他困扰的是,为何他会做这样的梦?在梦里还对姜月有着那样的想法......   他忍不住问系统道:系统,我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系统打了个哈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呗。】   裴秋生:是了,白天阿月是有提起以前的裴秋生,所以我紧张了。   系统:......你?挺会想。   裴秋生接着问道:系统,你?就不能给我剧透一下吗?我最后究竟有没有成功退婚?难道我真的入赘了?   系统:【宿主,本?系统没有剧透功能哦。】   裴秋生:唉,要你?何用?   系统:【呜呜呜,自己睡不着扰人清梦还CPU我,你?太恶劣了。】   裴秋生被它逗笑:算了,你?睡吧,我再背会儿书好了,背着背着应当就能睡着了。   *   第二日?,姜月与裴秋生收拾好东西?,便准备出发。   出发前姜月带上?新做的木雕手镯,在路过无忧手工坊的时候对裴秋生道:“秋生,你?在门外等?我一会儿,我去将手镯卖了,回来的路上?我们好再添点颜料。”   裴秋生点点头?,“好。”   姜月一进手工坊,一眼便看见?了长乐郡主她们几个也在。   “啊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姜姑娘来了,”程婳姑娘笑道。   其他几位也纷纷回头?,“新的木雕手镯做好了?”   姜月点点头?,将盒子拿出来,笑道:“在这儿呢。”   上?次那个要买回去跟嫡姐炫耀的工部侍郎家的张纤姑娘第一个跑过来,高兴道:“这次轮到我买了。”   这回大家不再争了,因为上?次姜月跟她们说过,会尽快给每人都做一个。   张纤麻利地跟李掌柜结了账,对木雕手镯喜欢得爱不释手,道:“多谢姜姑娘和?掌柜的。”   长乐郡主温慕言见?姜月身上?背了个小?篓子,问道:“姜姑娘这是要出门?”   姜月点头?道:“是,我准备去趟望月湖,挖些?黏土回来。”   程姑娘闻言顿时有了兴趣,“望月湖?那儿很漂亮,我去过,有好久都没再去了,”她回头?朝其他几位姑娘道,”要不我们跟着一起去玩玩?”   其他的姑娘商量了一下,有愿意的有犹豫的,但一听说一天就能来回,萧姑娘表示湖边有食材会给大家做好吃的,剩下的人便纷纷愿意去了。   只听长乐郡主邀请道:“姜姑娘可愿意和?我们一起去?你?可以坐我们的马车,省些?脚力,我们也有兴趣跟去看看黏土原本?的样子。”   温慕言是真的喜欢姜月这样人美心灵的妙人儿,更?是折服于她的手艺,自然不介意与她同乘马车。   不用走路,姜月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想到在门外等?着的裴秋生,她犹豫道:“可是我还带了一个人。”   长乐郡主笑道:“无妨,你?带几个人都成,那人在哪儿呢?”   姜月道:“就在门外。”   几位姑娘同姜月一同出门,一眼便瞧见?了等?在门口容貌清隽的裴秋生。   门口只有一人,应当就是他了。   长乐郡主问道:“这位是你?的?”   姜月原本?想说这是她养在家里的童养夫或是未婚夫,但迎着几位未出阁姑娘的眼神她话到嘴边又?有些?不好意思,随即道:“他是住在我家的表哥,叫裴秋生。”   边说还边用眼神示意裴秋生打个配合别露馅。   裴秋生一脸懵逼地看向一众打扮得鲜妍靓丽的姑娘,只因她们全都在看着自己。   这些?是阿月的朋友?   阿月的挤眉弄眼他没看明白什么意思,但听见?她介绍自己是她表哥时,便也猜到了一些?,朝她点了点头?。   “难怪长得不像呢,”张姑娘笑道,“不过不愧是姜姑娘的表哥,生得一表人才。”   姜月微笑着向裴秋生介绍道:“秋生哥,这位是长乐郡主,这位是礼部尚书家的程姑娘,这是工部侍郎家的张姑娘,这位是骠骑将军家的萧姑娘,这位是赵太傅家的赵姑娘。”   裴秋生一听便知道面前的人非富即贵,正好奇阿月怎么会认识她们,以及纠结如何行礼时,只听长乐郡主道:“裴公子免礼,姜姑娘,我们快些?出发吧。”   裴秋生一头?雾水,“出发?”   姜月笑道:“她们带我们一起坐马车过去。”   裴秋生直到眼睁睁得看着姜月进了长乐郡主的车厢,自己被招呼着坐上?了马车的车辕时,他才搞清楚状况。   原本?以为能跟姜月单独相?处的裴秋生:......   几人没多久便到了望月湖,时值秋季,湖面上?已经没有莲花,但正是莲蓬成熟的季节。   只听萧姑娘喊道:“有莲蓬!”   她率先赶过去,又?回头?问姜月道:“姜姑娘可带了镰刀和?绳索?”   姜月一愣,笑道:“带了。”   于是萧姑娘找了根长树枝,好巧不巧正是姜月之前用过的那根,同姜月先前那样,捞起了莲蓬。   姜月忍俊不禁,原来古代也有跟她一样的人。   萧姑娘捞起莲蓬,给每人都分了两?个,而后道:“我对黏土长什么样没什么兴趣,你?们去挖,我在这儿等?你?们回来。”   其他的姑娘似乎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劝她,赵姑娘一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她脚力不足,主动愿意留下来陪萧姑娘。   因而只剩下五个人边吃着莲蓬边往望月湖东南方去。   秋季的莲蓬没有夏末时鲜嫩,但也多了些?老道的甜味。   他们先是乘了一段时间的马车,直到马车无法行进时才下来走。   只是走在半道上?时,程姑娘悄悄问姜月道:“诶,你?那表哥是不是喜欢你?啊,我看他一路都在不停地看着你?呢。”   姜月微讶道:“有吗?”   程姑娘汁源由扣抠群,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一本?正经地道:“我看得真真的,每走一段路就看你?一眼,眼神还有点幽怨的样子,不会是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吧?”   张姑娘也附和?道:“爱而不得的戏码吗?有点刺激......”   耳力极好的裴秋生:......   不过是不甘心没能单独说上?话而已。   姜月耳尖浮起不易为人察觉的绯色,声若蚊呐道:“没有的事。”   温慕言听见?了,回头?道:“姜姑娘脸皮薄,你?们别打趣人家。”   程姑娘狡黠一笑,“嘿嘿,郡主,我就是开个玩笑。”   几人走了好久,终于到了有黏土的山洞,姜月刚开始挖,程姑娘看着这黏土软糯便也想试一下手感,姜月便教她如何挑着挖。   童心未泯的程姑娘边挖边笑道:“感觉像小?时候过家家呢。”   姜月扑哧一笑。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个姑娘的心性跟孩子差不了多少,也无怪乎她们喜欢她的木雕。   几人挖好了黏土,程姑娘又?提议回去的路上?去亭子里坐着吹吹风,玩玩游戏。   温慕言提醒道:“我们回去再玩吧,萧姑娘她们还在另一头?,别让她们久等?。”   程姑娘只好作罢。   待到她们回到来时分别的地方时,远远便闻见?了鱼肉的香味,姜月叹道:“好香啊。”   温慕言笑道:“一定是萧姑娘在烤鱼。”   果然,她们拐了个弯走近一看,便看到萧姑娘支起了个火堆,上?面架了三条鱼在烤,而赵姑娘则满脸期待地在一旁等?着。   温慕言同姜月解释道:“萧姑娘小?时候养在她爹骠骑将军身边,是在边关长大的,吃的这方面,她会的最多。”   萧姑娘听见?了温慕言的声音,一抬眼便瞧见?他们回来了,笑道:“嘿!快过来吃鱼,我现抓的!”   饶是姜月提前听温慕言说了句,但仍很是吃惊,萧姑娘这能抓鱼的技能还真是厉害。   萧姑娘给每人都分了鱼,包括裴秋生。   姜月吃过的烤鱼多是添加了各种调料譬如葱、姜、蒜、花椒等?之类的,亦或是金桔汁去腥提鲜,最不济也要加点盐。如今在这荒郊野外什么也没有,姜月还以为这鱼不会太好吃,却没成想味道竟是极好的。   这烤鱼外焦里嫩,将鱼肉本?身的味道发挥到了极致,别说不腥了,简直是香到飞起,这才是真正的自然的味道。   “好香啊!”众人纷纷忍不住道。   几人吃完了以后,正准备收拾,却听萧姑娘道:“别急,还有一样。”   只见?她用树枝将地下的柴火堆翻开,赫然滚出来几个烤地瓜,萧姑娘笑道:“我刚刚在岸边看到有人种地,便向她买了几个地瓜,一二三四五六七,正好一人一个。”   姜月已经是见?怪不怪,这次没有刚才那样吃惊了。   只是地瓜刚从火堆里翻出来,还有些?烫,几位姑娘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却仍是很喜爱这样野趣的味道,她们守在那等?着地瓜降温时,馋虫已经在肚子里打了好几个滚了。   姜月也是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地瓜,一脸的心痒难耐。   裴秋生见?状,便去湖边捞了几把荷叶,给每个姑娘一人发了一个,再自然而然地拿起姜月面前的地瓜包好又?剥开,递给了姜月。   姜月高兴地忍不住夸赞道:“秋生真聪明。”   程姑娘又?打趣道:“姜姑娘,你?表哥对你?可真好。”   闻言裴秋生和?姜月同时红了脸。   几人饱了口腹之欲后,姑娘们便互相?邀请着去亭子里玩了一会儿。   她们坐在亭中吹着舒服的湖风,玩着划拳游戏。   原本?也邀请了裴秋生,但他觉得无趣,便远远地在湖边等?着,没有跟过去。   姜月问裴秋生要不要先带着黏土回去,好早些?回去看书,裴秋生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便道:“无妨,我没有书本?也能温习,昨天背下了。”   姜月便又?放心地接着玩了。   姑娘们玩久了猜拳不免觉得无聊,此时姜月想到有个游戏,正适合人多的时候玩,那便是——狼人杀。   于是她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猎杀游戏?”   众人问道:“什么游戏?”   姜月道:“狩猎者。”   而后,姜月将狼人杀中的角色按照古代的习惯改了名,将不同角色用不同颜色的石子代替,而后带她们玩了起来。   众人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待玩过两?轮后,便根本?停不下来。   “这个猎杀游戏可真好玩!”   程姑娘脱口而出道:“姜姑娘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怎么感觉装的有趣玩意那么多呢?”   萧姑娘更?是道:“今天若不是我家里不让在外面过夜,我陪你?们玩到明天早上?都成!”   一时间,湖心亭中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惊得湖边鱼虫乱舞,鸟兽四散。   而百无聊赖的裴秋生已经在脑子里同系统背完一本?书了。   他离得远,又?专心背书,什么也没听清,只知道姜月玩得很高兴。   几人一直玩到了午后,姜月怕姜氏担心,便要请辞先回去,众姑娘坚持要送她和?裴秋生回去。   姜月能搭她们的马车过来已是叨扰,不好意思再让她们送,便借口道:“多谢各位姑娘们的好意,我们自己回去便成,而且我还要去城南街上?买颜料呢。”   只听温慕言真心实意道:“我生平从未见?过同姜姑娘一样有趣的人儿,就当我想结识你?这个朋友吧。”   程姑娘也道:“我对姜姑娘也是相?见?恨晚,我甚至都觉得,若你?不在这儿,这儿都没什么好玩的了。”   于是姜月便不再推辞。   最终,马车在城南的百花染色坊附近拐了个弯逗留了片刻,接着一直到姜家杂货铺门口才停下来。   打了一天酱油连话都没与姜月说上?几句的裴秋生:......   玩了一天,姜月心情畅快了许多,如今想起昨日?不愉快的事情竟有些?恍如隔世的味道来,居然一点儿也不生气了。   她想起程姑娘说秋生时不时就会偷看她,路上?她也发现了他那模样似有些?欲言又?止,于是主动问裴秋生道:“秋生,你?今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啊?”   裴秋生一愣,余光又?见?到姜氏目光朝他打来,于是摇了摇头?道,“没有。”   他心里苦,但他说不出。 第44章 定做刻刀   姜月以为?, 裴秋生是想将她昨日傍晚问他的问题答案告诉他,今日是因为?碍于人多才拖到?了?现?在迟迟没?有开口,但显然是她想多了。   听见裴秋生开口说“没有”, 她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在心中暂且将此事放下。   她转念又一想到长乐郡主她们几个,忍不?住又高兴起来, 于是将今日在湖边玩得如何如何开心悉数告知了姜氏, 听得姜氏也抚掌大?笑。   “真的呀, 这些姑娘怎的这样有意思?”姜氏笑道。   “哈哈哈,是的呢, ”姜月满眼都是笑意,“尤其是那个程姑娘, 一看就?既会吃又会玩。”   她见到?自家女儿出去一趟结交了?新的朋友笑得如此开怀,可秋生却?似乎还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不?免有些困惑。   但年轻人的事她也不?想也不?适合管太多, 点到?即止便?可,剩下的便?由着?他们。   她接过裴秋生带回来的黏土, 看着?满当当的一桶笑道:“这回多亏有秋生去了?,黏土的量是以往的三四倍不?止,够阿月做好?多的泥塑了?。”   姜月也高兴得眉欢眼笑道:“是啊,这次可以一口气挣好?多银子咯。”   午饭后,姜月先回屋子小憩了?一会儿, 待养足了?精神又来到?院子。   她透过窗户看了?一眼裴秋生, 只见他正在窗前?看书,隐约可见他口唇翕动, 似是在背诵书中内容。   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似不?容任何人打扰。   看来他今天乃至以后,可能都不?会说了?。   强人所难亦或是死?缠烂打追根问底都不?是姜月的风格, 有些话问一遍便?够了?。   她转身去处理更为?紧要的事情?——净泥。   她要将新挖的黏土倒进缸里?边加水搅拌,可是,虽然姜氏刚才已较为?周到?地将装有黏土的两个大?桶放在了?水缸边上,但由于这桶又大?又重,她想拎起来还是极为?费劲。   她尝试了?几次,也仅勉强能将桶抬离地面,没?办法将桶举过杠面将黏土倒进去。   “算了?,用铲子一铲一铲挖吧,”她拿起铲子叹气道。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铲子突然被人抽走,接着?地上的桶被人抬了?起来,桶中的粘土也悉数倒进了?水缸里?。   “我在家的时候,这种重活可以喊我来做,”裴秋生轻声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第二个桶,将其中的粘土也倒了?进去。   “谢谢,”姜月客气地同他道了?谢,而后道,“我其实自己也能慢慢将粘土挖进去。”   裴秋生没?有接她的话,反而低声问道,“还有什么别的要做的吗?”   他刚刚在窗前?看到?姜月明?明?拎得很吃力也不?喊他,那纤细柔弱的背影令人无法置之不?管,他终于看不?下去出来帮忙。   他主动要帮忙,却?听姜月莞尔轻笑道:“不?必了?,谢谢秋生你肯来搭把手,但我今日已经耽误你太多看书的时间了?,后面的我自己来就?行。”   她面上虽是笑得温柔,可语气中却?带着?些显而易见的疏离客气。   “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么点时间,我休沐在家本就?该为?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裴秋生道。   姜月没?接话,而是自顾自地拿水瓢往缸中加水。   裴秋生将面前?的大?水桶拎起来,又把水倒了?进去。   姜月:“......”   “谢谢秋生。”   裴秋生:“......”   姜月又将黏土与水搅拌均匀,而后用筛子将其中的杂枝和石块捞出,动作轻快又熟稔。   裴秋生不?熟悉这些,便?在旁边看着?,接着?边听姜月干完了?活猝不?及防道:“待会儿我要出趟门。”   裴秋生问:“你去哪儿?”   “铁匠铺,”她边说边走,甚至都没?有给裴秋生回话的时间,就?在他还在思考她去铁匠铺干什么时,看到?的就?已经只有她没?有丝毫留恋的背影了?。   裴秋生:“......”   姜月想着?,不?双标跟不?难过其实是两码事,她最终还是没?忍住地不?想理他了?。   *   姜月没?有去集市,而是去了?从前?住的云生巷附近的铁匠铺子,也就?是马大?嘴那里?。   她手上的刻刀用久了?便?有些钝,虽反复去磨也能使用,但没?有一开始那样?灵巧了?。   且她如今也有足够的银子,可以买更多型号的刻刀。   刻刀种类越多,无论是做雕刻木头还是雕刻泥塑都更为?省时省力,达到?的效果也更为?精细。   集市上的铁匠铺子太贵了?,她要得又不?急,没?必要去集市。马大?嘴虽然做得慢了?一点点,但质量还是极好?的。   至少上次那一批,用了?两个月都没?什么大?问题。   她刚刚走到?马大?嘴的铁匠铺附近,马大?嘴和马天林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大?汉便?热情?道:“这不?是姜姑娘吗,今日又来定做工具吗?”   只见眼前?大?汉的铺子前?围着?一男一女两个客人,而马家的铁匠铺子前?却?一个客人都没?有。   姜月记得上次她过来找马大?嘴时,就?是他既狗眼看人低又犯红眼病,她今日心情?不?是很好?,忍不?住口唇相讥道:“大?叔的记性倒是不?错。”   大?汉掉进钱眼子里?去了?,没?听出姜月的讥讽之意,只见他眼冒精光咧嘴笑道:“那是自然,我记性那可是极好?的,客人叮嘱过我的事情?我绝不?会忘。姜姑娘今日要不?要试试在我这里?做?保证给你做得又快又好?,价钱还不?贵。不?管对面卖多少价,我这儿都比对面便?宜两成。”   这人又想抢马大?嘴家的生意,马大?嘴一定是太老?实了?才会任对方蹬鼻子上脸。   马大?嘴和马天林原本还有些担心姜月会动摇,却?见姜月盈盈笑道:“不?了?,我就?要在你家对面做,马叔人好?,内心敞亮,做的铁器自然也是亮堂的。”   大?汉吹胡子瞪眼道:“嘿,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   边上的一位男客人道:“小姑娘不?买就?不?买,怎得说话这么不?善?”   另一位女客人也道:“就?是,李家的便?宜这么多,要我就?不?会买马大?嘴的。”   一直在旁观的马天林终于忍不?住插话道:“李家的,你就?不?要再来抢我家的生意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姜月这时才回头同他们打招呼,“马叔,小马哥,我来定做刻刀。”   马天林今日休沐帮着?马大?嘴打理铺子,他自打姜月出现?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闻言连忙问道:“姜姑娘想要什么样?的?”   姜月道:“平口大?、中、小型刻刀各一枚,斜口大?、中、小型刻刀也各一枚。”   她说着?便?将昨晚提前?画好?的刻刀图纸交给他们,“就?是这样?子的。”   马大?嘴接过来,看完了?便?道:“做起来不?难,姜姑娘,不?论平口还是斜口,价钱都一样?。小型刻刀八钱一个,中型一两一个,大?型则是一两五钱一个。”   姜月也不?还价,闻言便?将钱袋子拿出来,从中数了?六两六钱银子出来,交给马大?嘴,而后问道:“大?概多久能做好??”   马大?嘴笑道:“姜姑娘真是个爽快人,不?知你可急用?阿叔约莫七天左右能做好?,若是要加急,更快些也不?是不?可以。”   马大?嘴知道,姜家早就?在两个月之前?便?搬到?集市上去了?,此番姜月定然是专程从集市赶过来到?他家定做刻刀。   面对老?主顾的女儿如此照顾他的生意,他哪怕晚上少睡一个时辰也愿意帮她把事情?办好?。   七天时间在姜月看来已是很快了?,她笑道:“不?用加急,马叔慢慢做便?成。”   一旁的马天林不?免觉得眼前?的姜月人生的好?看不?说,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心中又生了?两分好?感。   他主动道:“这刻刀做好?了?以后,还是我给姜姑娘送过去吧,我爹他看铺子走不?开,我下学后跑一趟便?是。”   姜月听他说还要从学习中抽出时间来送,不?免想到?裴秋生为?了?科考夜夜挑灯苦读,便?觉得明?年秋闱在即对方时间应当也是很宝贵,忙拒绝道:“不?用了?,我平日里?没?什么事,自己来拿也一样?。”   马天林却?笑道:“不?妨事,我原本也是隔几天便?要回来一趟帮我爹做点事情?。你们不?是搬去了?集市吗?我去学堂会路过那儿,权当是顺路了?。”   一旁的马大?嘴也道:“天林这孩子孝顺,的确是久不?久就?回来一次,姜姑娘不?必觉得难为?情?。”   姜月听他们这样?说,便?觉得没?有必要再推辞,高兴之余客气道:“那就?提前?谢谢小马哥了?,我家就?在集市西边街上最末端,仍是叫\'姜家杂货铺\',辛苦你了?。”   马天林顿时耳根微红,道:“我记住了?,小事一桩,姜姑娘不?用客气。”   正在此时,巷子里?又新来了?一位妇人,拿着?菜刀便?冲到?李家的铁匠铺子跟前?,怒道:“李家的,你做的菜刀是怎么回事?我今天就?剁了?根猪排骨,你看看,豁了?这么大?一个缺口。在场的都评评理,谁家的菜刀做成这样?,只能切肉不?能切骨头?”   李大?汉连忙哈着?腰赔礼道歉道:“这位大?姐,真是不?好?意思,但我家的菜刀应当是不?会有问题的,是不?是你买的猪排太硬了??”   妇人见李大?汉话里?话外是要推脱,顿时便?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合着?我买猪排还要看菜刀能不?能砍得动再选吗?”   边上的两位客人闻言便?道:“原来这家的东西质量不?行,难怪便?宜。”“算了?,我要不?还是去马大?嘴那里?买。”   他们虽窃窃私语可音量却?不?小,李大?汉自然是听见了?。   他心道这番若是认了?下来,必定又要损失两单生意,因而他死?鸭子嘴硬道:“这位大?姐,我家的刀旁人用了?都没?问题,怎么就?你用了?有问题?谁知道你砍的是不?是猪排,万一砍的是个石头然后来讹我呢?”   边上一位客人顿时道:“说的也是,搞不?好?是看人铁匠铺子挣钱,来讹钱的。”   被污蔑的妇人简直被他气笑了?,怒道:“你这是什么道理?我讹你什么了?,我不?要你额外赔。这刀我不?要了?,只要你退钱就?行!”   两位客人又道:“这么看来,还真是刀不?行。”“再便?宜的东西不?好?用也是白搭。”“走了?走了?。”   李大?汉见这两位客人已是留不?住,恼羞成怒道:“退钱?门都没?有!我费时费力难道白做了?吗?当初还是你说家里?没?有菜刀着?急着?用,我才赶时间的,如今反而怪我的不?是,还想退钱,想都不?要想。”   “给我退钱!”妇人道。   “不?退,就?不?退!”李大?汉也不?让步。   妇人气不?过,便?在铺子前?闹将起来,干脆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走了?,“李家的我告诉你,今日你不?退钱,一单生意也别想做成。来人啊,都过来看看啊,快来评评理啊......”   姜月买完了?刻刀,看了?会热闹,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还看了?眼李大?汉,见他一脸吃瘪了?的表情?,顿时觉得心中很是爽快。   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看他怎么收场。 第45章 睚眦必报   一直到了黄昏时分, 裴秋生也没见姜月回来。   他有些不放心,这时姜氏也过来问他:“秋生,快倒吃晚饭的时候了, 我怎么没见到阿月,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她从集市回来也有一会儿了,还以为姜月在屋里面做东西, 结果敲了门?才发现人不在。   裴秋生回道:“她说要去一趟铁匠铺。”   “哪个铁匠铺?”姜氏问, “若是去了集市上的铺子, 应当?很快就回?来才是,阿月走了多久?”   “午后就走了, 没具体说?哪个铺子,”裴秋生略微有些无奈道。   姜月当?时说?走就走, 他连多问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走了那么久啊?那估计是去了云生巷附近的那个,马家的铁匠铺, ”姜氏闻言思索了片刻, 而后又道,“女孩子家的, 老是一个人出门?,我去找找她。”   裴秋生顿时起身道:“要不我去找吧?”   他突然想?起二狗儿也住在云生巷那边,若是姜月遇见了,恐怕又要有麻烦。   *   姜月对于街头巷尾的纷闹并不是很感兴趣,且她出来的时间?挺久了, 回?去晚了怕姜氏要担心, 因而准备早些离开。   就在她转身时,马天林却叫住了她, 主动道:“姜姑娘,我送送你?吧。”   姜月温柔又客气地?拒绝道:“不用?麻烦了, 我自己回?去就成,谢谢小马哥。”   马天林眼底含着笑意,和声道:“不麻烦,巷子附近最近不太平,你?一个女子独行,不太安全。”   姜月好奇问道:“不太平?为何这么说??”   她来的路上好好的呀?   马天林认真道:“不知道姜姑娘有没有听过二狗儿这个人?他前阵子不知被谁蒙住头打了一顿,又被人设计踩了钉子,最近伤好了,便到处要找打他的人。他不管见着谁都逮着问,据说?就算把附近掀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姜月很意外,这个二狗儿居然在找他们。   她不免觉得有些害怕,说?话都微微有些磕巴,“听......听说?过,那......那便有劳小马哥了,劳烦你?送我到外面街上,到了人多的地?方就成。”   “好,”马天林见她答应,心里高兴,唇角也忍不住微微扬起。   两人并肩同?行,路上姜月旁敲侧击打探道:“你?可有听说?二狗儿打探出来什么没,到底是谁打的他?”   马天林挑眉笑道:“二狗儿那个人,说?是万人嫌都不为过,别说?大家没看见是谁打的他了,就算有人看见,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告诉他?”   姜月闻言顿时地?松了口气,低头微笑着附和道:“也是,估计众人还盼着有人再?将?他打一顿呢。”   “是啊,”马天林也笑道,“不过虽没有人告诉他,他却一口咬定那天打他的是一男一女,据说?是他被打的时候听见了他们的笑声。”   姜月闻言便仔细回?忆了下,当?时她似乎的确笑出了声,主要是当?时打得太开心了,在兴头上实在没忍住。   如今后悔已是来不及,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没能记住她的声音。   但她也只是后悔当?时出了声,并不后悔同?裴秋生一起打他,甚至多打他几顿她都不觉得过分。   时隔两月的今天,她仍然记得二狗儿那日?将?她逼下沼泽泥潭中后,那对欣赏她下沉时满含着森冷笑意的眸子和他那冰冷残忍希望她死去的口气。   只是那天她活了下来,按照当?朝律法,即使?将?他告上公堂,估计也不会对他有什么重罚。   何况断案通常要有证据,当?时没有人证物证,只有他们两人在场,无凭无据的,官府也未必会判处他。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选择私了了。   只是她没想?到,此番她是解了气,却有更多的路人因此被找上麻烦。   她忍不住感叹道:“像二狗儿这样的人,若是能在牢里面关着,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能过上太平日?子。”   马天林也认同?道:“是啊,这种?街头恶痞无赖,官府也不管管。之前也有人状告过二狗儿,伤人辱人,偷物偷食,但他每次都在堂上不认账,甚至还能反咬一口。官府压根懒得彻查,每次不是将?他打几板子了事便是不了了之。”   他说?到这里时,忍不住眉头攒在一起,神色凝重道 ,“如今县衙官府不作为,只要事情没摆在他们脸上,他们便当?看不见,让他们伤点神用?点心就跟要了他们的命一般。为民请命的清官太少,浑水摸鱼混吃等死的居多。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在其位,绝不会这样,一定会为百姓谋其事。”   姜月没想?到马天林居然还是个心怀正义的愤青,她相信此刻的他是希望自己能考取功名做个好官的。   “那我便预祝你?在明年的秋闱金榜题名,早日?实现你?的所?想?所?愿,”姜月真心诚意道。   马天林闻言顿时神采奕奕,笑道:“多谢姜姑娘,我一定会努力的。”   姜月满眼含着笑,像是看见了这个朝代将?来又要多一位清官一样,笑道,“嗯!”   两人走着走着,她又想?到马家铁匠铺子近期的困境,忍不住好奇问道:“话说?,你?们对面那家铁匠铺子行事如此嚣张,马叔他就不管管吗?” [奇^书 ^网][q i].[s h u][9 9].[co m ]   在她眼里看来,马大嘴几乎是不作为,一副老实人好欺负的样子,任由其为所?欲为越来越猖狂,她多少是有点不理?解的。   只听马天林置之一笑道:“其实有时候,不作为便是最好的作为。若是要对付李家的,要么就是降价,卖得比他更便宜。要么就是与他干架,打个鱼死网破将?对方撵走。但我爹都不想?。一是我爹卖的铁器在市面上已经算很便宜的了,没多少降价的余地?。二是我爹那个人为人处事温和大度,跟人干架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姜月似是明白了一些,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没法再?降价啦?照这么说?来,李家的这样做也没多少赚头。”   马天林接着道:“那可不是?我爹说?他属于自掘死路,坚持不了多久。但凡他单子接得太多做不完或是做不好,便会崩盘。所?以说?李家的那个人,纯属又蠢又坏。”   姜月闻言“扑哧”一笑,中肯地?评价道:“没想?到,马叔这个人是扮猪吃老虎,大智若愚来着。”   马天林微挺着胸脯,骄傲道:“那可不,我爹以不变应万变,聪明着呢。”   姜月同?马天林相谈正欢时,突然迎面走来一个他们最不想?遇见的人。   “姜月?你?还活着?”只听对方惊讶道。   来人正是二狗儿。   他见到姜月的第一瞬间?便是觉得意外,而后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姜月看见他,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眼中流露出惊惧之色。   “姜月,我有话要问你?。”   只见二狗儿拿出一块布,将?其摊开,露出包裹在其内的几枚图钉,“我想?这图钉应是不太多见吧?我拿着它们去四处的铁匠铺子打听做它的人,今日?终于让我在集市上问到了,是东街上的铺子做的。铺子老板说?,找他做这个钉子的人,是一个粉面桃腮、眼睛又大又灵的小姑娘。”   “我最近招惹过的姑娘,只有你?一人样貌符合。”   “我也不是没想?过是你?,你?的声音与那天我听到的有些相似。只是河边的那天你?应当?是必死无疑,几乎没有可能生还。”   “没想?到你?命大,居然爬出来了。”   看着这几枚钉子,二狗儿咬牙切齿,恨恨道:“说?,是不是你?放的钉子,你?边上的这个人是不是当?时和你?一伙的?”   “今日?我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姜月没想?到二狗儿如此睚眦必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穷追不舍地?调查,更要命的是他竟还查出来了些蛛丝马迹。   如今不管她承不承认,恐怕二狗儿都会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她内心虽害怕,但也不能看对方胡乱攀扯殃及无辜,因而她鼓起勇气澄清道:“与我边上的人没关系。”   姜月这话其实就是变相地?承认与她有关。   站在她身边的马天林第一反应是惊讶得眼眸一亮,而后心生钦佩地?激动道:“打他的居然有姜姑娘,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啊!”   二狗儿怒道,“我呸,豪杰个屁!边上那谁,你?到一边去,别碍我事。”   二狗儿转头阴铡铡地?对姜月道:“你?说?另一个人不是他,那就是裴秋生咯?今日?他不在,我先收拾了你?。”   姜月闻言又后退了两步,似是只要二狗儿冲过来,她便要拔腿就跑。   马天林平日?也帮家里打铁,不全然是个文弱书生,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眼前他认识的弱女子被无赖欺负。因而今日?这事,他不会不管。   正当?他要开口时,却听见二狗儿身后传来一道轻飘飘又不失威压的声音:“谁说?我不在?”   “秋生?”姜月惊讶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一来,她顿时似是见到救命稻草般,一颗悬着的心安定了许多。   “我来找你?......是大娘让我来的,”裴秋生同?她道。   他刚刚远远地?看见姜月与马天林并肩同?行,两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一想?到姜月已经有一两天没这样同?他开怀笑过了,却对姜氏夫妇、那劳什子的郡主小姐亦或是她都没见过几面的马天林笑得这样开心。   一时间?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该不该露面说?自己来接她了。   似乎他接不接,她都能安然无恙地?回?去。   后来见到二狗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听见他已经猜到了上次的事是他们俩做的,这才站了出来。   “二狗儿,是你?将?阿月逼进沼泽见死不救在先,我们打你?在后,你?有什么资格收拾我们?”他冷声道。   二狗儿回?身见到裴秋生来了,当?即有点腿软,但上次他被伤得不轻,压不下心底的那口气,仍是硬着头皮道,“那又如何?姜月她如今活蹦乱跳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掉,我却是到现在脚底板都痛,要我不找你?们算账,怎么可能?”   “强词夺理?,”裴秋生冷笑道,“怎么,你?今日?是想?再?打一架吗?”   二狗儿被他一激,正想?答应时又想?到自己只有一个人,对面却有两三个。   那不知道叫什么的男的估计也是姜月那边的,刚让他让开他却动都没动一下。   一个裴秋生他就打不过了,哪里打得过三个?   因而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好气道,“裴秋生,你?以为我傻?”   “今日?算你?们运气好凑到了一处,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走着瞧!”   他说?着便识趣地?离开了。   在他走后,马天林拧着眉头道:“看他这样子,但凡将?来逮到了机会,便会对姜姑娘下手?的。如此一来,姜姑娘便随时都会有危险,这可如何是好?”   姜月闻言顿时发愁,二狗儿那个意思,恐怕是要来阴的,或者是趁她落单时对她做什么。   哪怕她时时防备,也不代表就能万无一失。   “早知道那天我就不去了,若只有秋生一个人动手?,我也没放过钉子,便不会让他猜到我头上来,”姜月懊恼道。   只怕未来的日?子又要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这就是炮灰的宿命吗?   可裴秋生平静道:“此事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只要将?他送到他该去的地?方,譬如蹲个许多年的牢房,便可一劳永逸了。”   姜月顿时好奇问道:“怎么送?” 第46章 深夜闲谈   裴秋生对二狗儿起了杀心。   但?他一个平民百姓, 私自杀人恐怕也会被判刑。   于是裴秋生求助系统:系统,要处置这种街头恶棍,县衙又不作为的, 还能找谁?   系统道:【回宿主, 可以?找京兆府,京兆府的职责既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管理, 也?包括对长安的治安维护。对于这种影响治安的恶棍, 可上报京兆府, 再?由京兆府决定是否移交大理寺,而后再?由大理寺判刑或流放。】1   裴秋生:需要什么严重?程度的罪行才能移交大理寺?   系统:【杀人放火, 奸.淫掳掠......足够判刑的那种,因为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当然?, 京兆府如证实证据确凿,也?是可以?直接当堂判死刑的。】   于是裴秋生同姜月道:“我?们可以?收集他的罪证, 交给京兆府处理。只要证据确凿, 我?相?信他再?也?无法待在长安。”   姜月闻言顿时欣喜道:“如果真的能让他离开长安就好了。”   这样她就不会?总要提心吊胆防备着他了。   裴秋生垂眸看向姜月道:“那我?们明天便开始,四?处走访, 探听搜集他的罪证。”   裴秋生仔细回忆了一下?,还好原书中对二狗儿的罪行着重?描写过,不可谓不罄竹难书,不然?他还真不能保证一定能让京兆府将其移交给大理寺。   “好,”姜月笑着应道, 她清澈如水的眸子明亮动人, 满是欢喜。   姜月想着,二狗儿的罪行她熟得很, 这世界上简直没有比她更熟的了。   书中作者为了体现?他的罪大恶极,将他做过的事罗列了一箩筐, 以?此衬托出原主对他的恐惧和厌恶。而她也?因此十分心疼原主,更是对有关二狗儿的情?节记得清清楚楚。   马天林看着姜月清丽动人的笑,心神晃了一瞬,在失态之前连忙移开了眼睛。   而后他主动请缨,朝她道:“姜姑娘,不如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吧。”   “啊?”姜月有些意外。   “你?”裴秋生挑眉,语气淡漠地问道,“这件事与小马哥有关吗?”   马天林刚刚看他的眼神不是还有几?分敌意吗?怎么这会?儿又肯帮忙了?他有些看不懂。   马天林闻言抿直了唇,从裴秋生刚才远远打过来的不悦眼神便知道,对方不想看见他与姜月在一处。   但?那又如何??此事与姜月性命相?关,他能不能一起还得看姜月的意思。   于是马天林看向姜月,言辞恳切地认真道:“姜姑娘,二狗儿威胁你的安全不说,他也?是我?们整个巷子同仇敌忾之人,将他绳之以?法也?是我?许久以?来的心愿,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姜月其实今日在路上听他一番慷慨陈词,便已觉得他心怀大义,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青年。   如今听他这样说,不免觉得答应此事利人利己?,她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她答应道:“当然?可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是不是啊秋生?”   语毕她又看向裴秋生,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小马哥语气有些不友善。   裴秋生见姜月已经答应了,而他也?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拒绝,只好微沉着面色无奈道:“那便一起吧。”   马天林顿时高兴道:“那姜姑娘,明天一早儿我?去你家门口等你。”   裴秋生闻言顿住,阿月才见过对方几?面,这么快就把家里的住处告诉他了。   万一对方是坏人呢?   真是一点儿安全意识都没有。   此时姜月看了看天色,突然?道:“唉呀,时间不早了,我?得早些回去了,不然?阿娘又要担心了。”   姜氏原本就不大希望她一个人出门。   自从上次她在河边出事以?后,姜氏便更紧张她了,稍微回去晚了点都要担心,等到?她人到?家了还要叨叨两句。   马天林想都没想道:“那我?们快些走吧。”   裴秋生闻言收回已经迈开的脚步,转身对马天林道:“对了,今日还要多谢小马哥送了阿月一程,不过现?在我?已经接到?她了,你可以?不用再?送了,我?带她回家就好。”   姜月也?笑着朝马天林谢道,“是啊,我?跟秋生一起回家。谢谢小马哥,你也?早些回去吧。”   马天林原本听裴秋生替姜月道谢心中不快,又听见姜月特地谢他,心情?瞬间由阴转晴,笑道:“小事而已,姜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裴秋生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眉来眼去,心情?莫名烦躁,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我?们快些走吧。”   *   晚上,姜月听着窗外的阵阵虫鸣,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不仅是因为虫鸣聒噪,更因为她心里装着事。   对于二狗儿,虽然?裴秋生提出了一个可行之策,明天他们也?会?一起去搜集二狗儿的罪证。   但?,此事恐怕得从长计议,裴秋生休沐只有三天,最迟明天晚上便回学堂了。   那明天以?后呢?   后天?大后天?一直到?二狗儿伏法之前呢?   难道她要天天躲在家里吗?那这日子要怎么过呢,好发愁......   想到?这里,她不免觉得屋子里太闷,便到?了院子里坐着,看天上的星星。   若是能做天上的星星该有多好?没有忧愁烦恼,没有惊惧害怕,几?百年如一日的凝望着浩瀚无垠的天空和人间,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也?很是不错。   人类还是过得太复杂太辛苦了。   她越想越觉得郁闷,甚至觉得院子里的树草花虫过得都比她舒心。   正在此时,一道猝不及防、清越又温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阿月,你睡不着?在想什么呢,在生气还是?”   姜月抬眸一看,原来是裴秋生。   其实她今天见到?他出现?在二狗儿身后时,心里的那点委屈便烟消云散了。   她想,只要他如今在自己?身边就好了,从前的经历又有什么重?要呢?他不想说,她便不应该强求。   至少他上次也?是放了自己?一马,而且他答应不再?逼问她,便真的没有再?问了。   姜月道:“秋生,我?没生气,我?只是跟你闹着玩的。”   裴秋生闻言,眼底顿时浮起笑意,抿着唇微微勾起,温声道:“你没生我?气就好。”   又问,“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他刚刚在她眼里,似乎看到?了无尽的怅惘,与他平日里见到?的她一点儿都不一样。   姜月闻言眨巴着眼睛,有些调皮又如实回答道:“我?在想......如果我?可以?不做人就好了,可以?少掉很多烦恼。”   裴秋生被?她逗乐,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他笑道:“没想到?你这么乐观开朗的人,还会?生出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来,是因为二狗儿吗?”   姜月有点沮丧道:“是啊,我?就是觉得我?挺倒霉的。”   毕竟,她在现?代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莫名穿越。   穿越也?就穿了吧,做不成高门贵女也?无所谓,至少应能让她温饱度日吧,可却穿到?一个饭都吃不饱的贫苦人家。   贫苦也?没事,她也?可以?努力挣钱改善贫困,所幸家庭温馨和谐没有勾心斗角,日子过得单纯,可没想到?前有刘均,后有二狗儿。   真是一点儿都不省心啊。   裴秋生听她自觉倒霉,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二狗儿。他猜到?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宽慰道:“我?准备明天向夫子告假,请几?天假陪你。”   搜集二狗儿罪证一事本就是一天就完不成的。   原本他是想等夫子准假、有了确定消息再?告诉她,但?见她这样沮丧,设身处地地想也?知道她此刻应当既害怕又无助,因而还是提前说了。   “真的?!”姜月闻言,眸中顿时浮现?出满含惊喜的笑意,忍不住惊呼起来。   “嘘——小点声,阿叔和大娘已经睡了,”裴秋生轻笑着提醒道。   “哦,哦,”姜月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后知后觉压低声音道。   裴秋生愿意陪她,她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感动,至少在二狗儿最想对她下?手的这几?天里,她不是一个人。   她心头压着的大石卸了下?来。   “秋生,谢谢你。不过,你这样请假,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业,夫子不会?不高兴吗?”   裴秋生道:“我?跟夫子解释清楚,他应当会?答应的。之前也?有旁的学子家中有事,譬如父亲生病之类的,夫子都准了假。至于缺的课程,我?可以?事后向同窗借笔记,到?时候再?补学一下?。”   姜月点点头笑道,“也?对,以?你的学习能力,夫子自然?是放心的。”   裴秋生闻言,转移话题道,“既然?睡不着,不如我?们聊聊明天的计划吧?”   姜月认同道:“好啊。”   若是聊别的,恐怕她也?会?心不在焉没什么兴趣。   “阿月对二狗儿的了解有多少?”裴秋生问道。   裴秋生虽然?知道二狗儿做过哪些事,但?都是从书中看来的。也?不知道在书中的现?实世界中,二狗儿的事情?到?底有多少是广为人知的,而有多少是不为人知、即当下?的他不应当知道的。   姜月闻言思索了片刻,她也?没想太多便道:“我?听说,他曾经因为二两银子的卖地钱打断了樊二爷的腿,因为码头的人克扣了他的工钱夜里将人推下?水淹死,因为调戏郑家的女儿不成将她爹打聋了一边耳朵。”   “而被?他糟蹋过的女子有云生巷申家的、丁家的和吕家的,甚至还有路边的两位女乞丐。”   “哦,对了,那两位女乞丐被?糟蹋的次数最多。”   她忍不住将她记得的都说了出来,毕竟罪证越多,二狗儿能在牢里面关越久。   裴秋生愣了愣,发自内心评价道:“阿月知道的还真多。”   她比他知道的还要多还要隐秘,既然?如此,那他便可以?放手调查了。   姜月意识到?自己?或有失言,她一个从前不怎么出门的小姑娘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点,于是找补道:“我?也?是听手工坊的客人议论的。”   裴秋生原本倒也?没起疑,可听见姜月提到?手工坊反而有些奇怪,问道:“手工坊的客人还知道二狗儿的事情??”   手工坊在集市,离云生巷不是挺远的?   姜月闻言愣了愣,她按捺了下?刚才激动如今紧张的小心脏,假装镇定一本正经道:“对啊,上次刘均去我?们家抢东西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裴秋生道:“自然?记得。”   姜月接着道:“你都不知道,云生巷那阵子可出名了,大大小小的事都有人议论,二狗儿在云生巷也?是个人尽皆知的人物?,便有人将刘均和二狗儿比了比,看谁更恶劣。”   “手工坊有人议论的时候,我?刚好在边上听着在。”   “桩桩件件听下?来,令人咋舌也?印象深刻。大家都说他们做的事虽然?不一样,但?是心是一样的坏,坏透了。”   姜月这番话听来倒也?说得过去,裴秋生之前似乎也?隐约听到?过。   于是他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从最严重?的罪行开始走访,一家一家来。只要证据充分,这么多罪行加起来,二狗儿一定会?被?抓起来。”   姜月想着便有点兴奋,亮着眼睛道:“那我?们也?算为民除害了!”   她眉眼弯弯,笑容灿烂,似是能将一切的阴霾照亮,天上万点星辰都不如她。   裴秋生凝神看着她,唇角勾起笑意。   “嗯,时候也?不早了,你现?在能睡着了么?”他问道。   姜月点头笑道:“嗯,可以?!”   两人各自回了屋子,一夜安睡。   第二天清晨,两人早早用完了早饭,裴秋生同姜月大致梳理了下?今日探访的顺序,便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两人刚踏出门,便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喊声,“姜姑娘,我?在这里!”   两人抬眼看过去,只见马天林站在路边,一脸灿烂地朝姜月招着手。   裴秋生眸色顿时暗了暗,脸也?黑了几?分。 第47章 调查取证   裴秋生冷着脸, 看着姜月走向马天林。   “小马哥,怎么不进去等?我都不知道你来了,”姜月问道。   “我也是刚来, 想着你们估计在用早饭, 便在外面等了,”马天林垂眸看着她笑道。   裴秋生跟在姜月后?面, 冷着眉眼道, “人齐了我们就出发吧。”   “姜姑娘, 我刚刚在路上看见?有人卖果脯,想着女孩子一般都爱吃, 便给你买了点,”马天林便走边说?道。   裴秋生在心里都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在姜月反应过?来前便道:“路上吃东西?,容易兜着风, 回去肚子疼。”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这个马天林应当不是什么好人,他?上次在书坊就?看出来了。   马天林闻言疑惑道:“吃果脯也会吗?”   一般不都是吃油腻食物的时?候不能兜风吗?   “嗯, 阿月身子不好,容易生病,”裴秋生一本正经道。   “嗯,我还是不吃了,”姜月看了眼果脯, 又委屈巴巴地看向裴秋生,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替自己拒绝,但自己又不好在外人面前否认他?的话拆了他?的面子。   她到嘴的果脯, 飞了。   裴秋生自然能猜到以?姜月的性子应当不会拆穿他?,当然她那委屈的表情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于是他?温声哄她道:“回去我给你买。”   姜月顿时?又高兴了,脸上笑?意如?桃花绽放,“嗯,好!”   看透一切的马天林:“......”   三人边走边交换有关二狗儿信息,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便先去找路边的两?个女乞丐。   乞丐可能有他?们自己的地域划分,这两?个女乞丐似乎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很少离开巷子。他?们白天出来乞讨,夜里大?多时?候都随便躲在云生巷的某个角落里。   因?而他?们仨分头去找,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她们。   只见?两?个蓬头垢面的乞丐并肩坐在一起,她们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脏得不成样子,走近了都能问道一股臭味。   但姜月还是走到她们跟前,往两?个人的碗里各放了一钱银子,她俩顿时?眼前一亮,抬眸看向她。   “啊,啊,”她们含糊其辞说?道。   姜月虽不知她们说?的是什么,但也隐约猜到是道谢的意思,她问道:“两?位姑娘,我知道二狗儿平日里有欺负你们,你们可愿意随我去官府指认他??”   一听见?二狗儿的名字,两?人顿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原本平静的面容顿时?因?惊恐而扭曲起来。她们抱着头将脸埋在了臂弯里,一副要躲起来的样子,眼泪在眸子里打转,身子颤抖着,口中“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们想说?什么?”姜月见?她们这样,说?话声更轻柔了些,生怕吓到了她们。   “啊......咿呀......啊啊,”她们连连摆手,口中说?的话仍是令人听不清。   此时?,裴秋生上前捏住了其中一个女乞丐的下颌,将她嘴巴打开,似是吃了一惊,又去看另一个人的,而后?神色凝重道:   “她们的舌头被割了。”   姜月闻言简直难以?置信,一时?间?又生气又心疼,眼眶都气红了道:“二狗儿太过?分了!”   马天林遗憾道:“看样子,她们做不了证人了。”   姜月红着眼,往她们的碗里又各放了一钱银子。   接着仨人又去找了申家和丁家,询问他?们的女儿与二狗儿的事,问他?们是否愿意作?证。   结果都被两?家骂了出来。   申家的骂道:“你们这些黑了心瞎了眼的,我女儿清清白白的,都同人说?亲了,岂容你们这样污蔑,滚!都给我滚出去!”   而丁家的直接用扫帚将他?们打了出来,也骂道:“我呸!你家女儿才被糟蹋了,你全家都被糟蹋了。他?娘娘的有病吧,我们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从来没打过?照面的,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浑话拿来这样气我们!”   三人狼狈地从他?们家中被撵出来,裴秋生还自觉地替姜月拿走掉在她头上的鸡毛和稻草。   “......”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们家里的人不知道吗?还是知道了刻意隐瞒?   “算了,若是人家不愿意,这种事也不能强求,接着去下一家吧,”马天林叹气道。   接着,他?们又去了吕家,不过?如?今他?们心里对吕家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毕竟在现代,这种事情人们都是讳莫如?深,何况是在古代。只怕被人知道了,姑娘家将来婚嫁难为不说?,即使有幸成了婚,去了婆家可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结果吕家的小女儿吕如?意一听说?他?们的来意,登时?便掉下泪来,道:“我恨不得将二狗儿千刀万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她流着泪决绝道:“我的事在巷子里也传得人尽皆知了,如?今已经没人愿意娶我。我可以?帮你们,但我有个前提,你们还得找到其他?数罪并罚的证据,让他?获重罪,我才愿意出面。否则,只凭我这一桩事,关不了他?几年,为此将我的事又翻出来闹将一遍,不值得。”   “好,”裴秋生同姜月答应了下来,“多谢吕姑娘助我们一臂之力。”   吕姑娘是与二狗儿对簿公堂过?的,她手上还有证据,那便是二狗儿身上的一角衣裳。当时?有呈给县衙看过?,但县衙仍然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了她的控诉。   二狗儿更是不怕事,他?没多少银子,因?此那件缺了衣角的衣裳至今还穿着在。   后?来他?们又去找了郑家的,郑家的也愿意出面,并且他?们还能找到两?个当时?在场的人证。一个是他?们的邻居,能证明二狗儿打了他?,一个是当时?给他?看诊的大?夫,能证明他?被打的那边耳朵聋了。   但由于当时?二狗儿一口咬定他?以?前就?聋,还不知从哪也找了个人证,而后?拒绝签字画押,被县衙和稀泥了去,只随便打了他?几板子就?了事。   去完了这几家,天色已经不早了,既来不及去樊二爷家,更别说?码头了。   裴秋生道:“我得早些回去,要去一趟学堂,向夫子告假。”   姜月还在想着刚才见?到的吕姑娘,明明正处在最?好的二八年华,却已经眼珠子布着血丝,眼角有了细纹,鬓边依稀可见?华发,似乎已然失去了生活的希望。   她闻言,神色沉重道:“那我们回去吧。”   临别时?,马天林宽慰她道:“姜姑娘不必难过?。”   姜月点了点头,她心情实在没有多好,只是笑?意未及眼底地扯唇笑?了笑?,“我知道的,多谢小马哥。”   回去的路上,姜月不说?话,裴秋生也不开口,一言不发静静陪她走着。   到了集市时?,裴秋生猝不及防道:“阿月,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姜月好奇道。   只见?裴秋生将她带到了集市一个角落,见?到了几个约莫只有十?岁左右的小乞丐并排蹲在一起。   姜月不免好奇问道:“这是?”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裴秋生道。   两?个人等了一会儿,只见?偶尔有人来给小乞丐一文钱,姜月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裴秋生让她再等等看。   没过?多久,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乞丐来到这些小乞丐跟前,道:“来来来,交银子了。”   几个小乞丐听话乖巧将今日乞讨所?得悉数交了上去,其中一位交得少了,还被打了几鞭子,被骂道,“没用的东西?,讨得这么少!”   姜月见?状格外生气,她瞪着眼睛想要冲上去同那人理论,却被裴秋生拦住,“没用的,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那小乞丐已然挨了今日份的打,你此时?过?去,只会让他?因?为被迁怒挨更多的打。而你去给小乞丐钱,也只会让那人更有赚头而更乐于此道。”   姜月:“......”   他?是来给她添堵的吗?   裴秋生却丝毫未觉,又道,“阿月,你再跟我去个地方。”   他?说?着,又将姜月带到了一个玩杂耍的地方。   这里热热闹闹的,有表演气功的、变戏法的、踢毽子的,还有胸口碎大?石的。   裴秋生说?:“上个月这里死了一个胸口碎大?石的。”   “......”姜月不明白裴秋生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她只觉得为什么大?家一个过?得比一个惨。   她心中升起无限的感伤与同情,顿时?垂下眼帘,小脸皱巴巴的双唇紧闭,眸子里逐渐溢出泪花来,低落道:“秋生,我本就?心情不好,你还带我看这些......”   接着她委屈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裴秋生见?状顿时?手脚无措起来,着急忙慌道歉道:“阿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姜月闻言依然止不住眼泪,不解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裴秋生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世人皆苦,也各有各的苦法,平常心即可,这不是你造成的。”   “昨晚你说?的对,有时?候不做人可以?少掉很多烦恼,因?为我们很多人的确过?得不如?杂草蝼蚁。”   “若不是我们努力,恐怕此时?,我们也因?刘均而死了。”   姜月听进去了一些,失落道,“我又何尝不知道。”   裴秋生接着道:“我们能改变的很有限,对于樊二爷和吕姑娘他?们,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努力还他?们一个公道。”   “你能明白吗?”   姜月点点头,而后?发自内心评价道:“秋生,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你安慰人的思路还真是清奇。”   她的情绪都被整破防了。   裴秋生此时?无比懊悔,哄她道:“我下次不会了,要不我现在带你去买果脯?”   姜月眨巴着湿哒哒的眼眸,想了想今日见?到的事还是忍不住掉眼泪,摇头道,“我不想吃了。”   裴秋生拿袖子给她擦去泪花,轻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不哭了。”   姜月见?裴秋生一脸自责也有些不忍,她没多会儿又擦干眼泪宽慰他?道:“不过?,哭过?心里舒坦些了。”   裴秋生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问道:“好啦,走,给你买果脯去?”   “好,”姜月还是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起去了街边的小卖铺子,裴秋生问:“你喜欢吃什么?我都买给你。”   姜月看了铺子上各色果脯都觉得好吃,问了下价钱后?便道:“我要桃干、杏干、梅干。”   裴秋生道:“老板娘,刚才她说?的,帮我们每样打包一份。”   “一共八十?文钱,”老板娘道。   裴秋生付了钱,将果脯都给了姜月手里。   铺子老板娘打趣道:“郎君对自家娘子可真好。”   两?个人均是微微红了面。   姜月羞羞答答低着头,唇边勾起笑?意,小声嘀咕道:“大?娘,我们还没成婚呢。”   老板娘笑?道:“大?娘没说?错,你们俩将来一定会成婚的。”   她刚才远远地就?看见?了,面前的郎君可紧张这位小娘子了,而小娘子显然也是喜欢这郎君的。   她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绝不会看错。   两?个人离开了小卖铺,裴秋生一言不发地将姜月送回了姜家杂货铺,而后?微红着脸道:“阿月,我该去学堂告假了。”   姜月小声道:“好。”   裴秋生转身,独自往思齐学堂去。   他?有些恍惚,因?为刚才他?分明看到姜月在面对老板娘的打趣时?,她面上娇羞作?不得假,显然是欢喜的。   如?果他?没瞎的话,那应当意味着,她可能喜欢他?。   她是希望同他?成婚的。   此时?他?又想起来,姜月她曾经说?过?,同以?前的他?相比,她觉得现在的他?更好。   他?之前不想做童养夫,是不想随便和他?人捆绑在一起等着日后?不确定会不会有的日久生情,反感的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之前便要被盲婚哑嫁。   如?今他?觉得,自己不能接受的,只是童养夫这一身份,而不是姜月。   这时?脑子里的系统猝不及防来了一句:【啊啊啊啊宿主你终于发现了!】   裴秋生:?你什么意思? 第48章 集体状告   系统响起土拨鼠尖叫:【宿主, 你不觉得你喜欢姜月吗?!】   裴秋生意外:啊?   系统:【我已经磕CP磕很久了,憋死我了,你不知道吗?】   裴秋生:......是你在我脑子里又不是我在你脑子里, 我能知道个什么?但你也不能因此?乱说, 我可没说喜欢她。   系统:【你都写在脑子里了你还?不承认,你就是想做姜家的?童养夫!】   裴秋生老脸又一红, 脑子磕巴道:我......我没有, 我说了我不做童养夫。   系统:【那你为啥不能做童养夫?又不掉你身上的?肉。】   裴秋生:显得我是个吃软饭......不对,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系统:【因为我是CP粉头?子,宿主你不能拆我CP, 裴秋生和姜月要在一起?。】   裴秋生快步往前走?:......我请假去了,我的?私事你少窥探, 搞得我一点隐私都没有。   系统:【也不是什么都能窥探到的?,只有你想法很?强烈的?时候才......】   裴秋生:关机!   系统:【呜呜, 叮咚。】   世界终于安静了——   自从系统升级以后?, 新?出的?关机功能还?挺好使。   谁说他想做童养夫的?,他压根没有, 毕竟他还?在攒钱赎身,系统就爱胡说八道。   他喜欢她吗?应当......也没有吧。   姜月她,的?确很?好,聪慧,独立, 坚强又善良, 性格活泼可爱,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但此?刻不是他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学业未成,功不成名不就, 连个独立的?安身之所都没有,并没有心思想这个。   他甚至觉得,一无所有的?他如若不是成了姜家的?童养夫,根本没有资格去考虑要不要同?能发家致富的?姜月在一起?的?问题。   何况他对她的?照顾,很?多时候是出于姜家对他的?恩情和他心中的?道义?,可能因此?让系统产生了错觉,让他觉得他动了心。   此?事还?是暂且搁置,至少要等他有功名在身了再?说。   裴秋生到了思齐学堂,将姜月和二狗儿的?事情和盘托出,向来很?体谅学生的?章夫子听闻裴秋生说家人?有难,自然准假。   “秋生,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将缺的?课内容和课业补上,家里的?事固然重要,也不可荒废了学业,”章夫子叮嘱道。   “好,一定?会的?,”裴秋生承诺。   他明年一定?要考过童试,顺利参加秋闱。   待裴秋生从学堂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所幸路上有人?家,也有商铺,借着灯火赶回家不成问题。   路过集市时,他想起?姜月又觉得有些歉疚,为他那自以为有效实则不大合适的?安慰方式。也不知道她现在心情怎么样。   裴秋生想做些补救,但又无人?可以商量,便将系统放了出来:系统,我今天?的?做法是不是很?欠妥当?   系统:【何止是很?欠妥当,简直是傻,本系统生平就没见过有人?这么安慰姑娘的?......】   原本想请教下补救之策的?裴秋生闻言:好,我知道了,你关机。   系统:【宿主你怎么能把过河拆桥玩得这么顺溜我刚出来话还?没有说完......呜呜,叮咚。】   裴秋生:你话太多,说一句就够了。   于是,当裴秋生在路过一家集市上的?首饰铺子时,忍不住走?了进去。   上次送她头?花她很?高兴,应当是喜欢首饰的?。   首饰铺子即将关门,老板一见到他,便提醒道:“公子,小店要打烊了,您需要买什么?”   裴秋生道:“我先随便看看。”   他手?上银子不多,也不是想买什么的?就买得起?的?。   “公子是不是要买给心上人?的??”老板咧嘴笑着问道。   裴秋生脑中顿时想起?系统的?土拨鼠尖叫,连忙矢口否认道:“不是。”   老板眼光毒辣,也不是看不出来,他笑道:“那公子便看看这边的?珠钗吧。”   裴秋生走?近,看着琳琅满目的?珠钗,一眼便瞧中了一支镶嵌着兰花素银的?桃木簪子,精巧又不失雅致。   “老板,请问这支簪子怎么卖?”裴秋生指着桃木簪问道。   老板瞧了一眼,笑道:“公子的?眼光真是不错,这支是时下流行的?款式,要三两银子。”   三两,这么贵?   裴秋生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袋子,面露难色。   老板见他神色便知道他买不起?,又挑了边上一款普通的?素木簪,好心地问道:“公子要不要看看这个,这支簪子简单大方,只要一两银子。”   裴秋生虽然正好带了一两,但眼前这个簪子太普通,没有半点装饰,手?艺也略显粗糙,送给姜月她一定?不会喜欢。   他的?屋子里倒是还?放着他近来攒着的?几两银子,若是此?刻带在身上就好了。   于是他问道:“老板可否将这支嵌银的?桃木簪子替我留着,我明日来买可以吗?”   老板笑道:“我们小店挣钱也不容易,恐怕只能替公子留到明日巳时。”   裴秋生:“好,足够了,我明日清早便会过来。”   老板答应了他,并告诉了他早上开张的?时辰。   裴秋生此?番又耽误了些时间,想着姜家估计还?在等他用晚饭,连忙踏着夜色赶回姜家。   一进门,姜氏果然在等着他,笑道:“饿了吧?等你好久了,阿月在屋里呢,快去喊她来吃饭。”   裴秋生便依言进了院子。   裴秋生走?到姜月半开的?窗户边,一眼便看到她在做木雕,神色认真又专注,面上不见半点难过,情绪看起?来很?稳定?。   他定?睛一看,只见她雕的?是一朵向日葵。   他轻轻敲了敲窗户,唤道:“阿月。”   姜月抬眼见到他和他身后?的?夜色,有些意外道:“天?黑了?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她雕得太投入,都没注意时间。   “嗯,大娘让我喊你吃饭,”裴秋生温声?道,“你在雕向日葵?”   “嗯,”姜月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打开门出来道,“我回来想了想,其实你说的?很?对,这世间的?苦难太多了,尤其是这样一个官府不作为、奸恶当道、百姓贫苦的?朝代,我们能做的?很?有限。”   裴秋生闻言,沉声?道:“的?确如此?。”   尤其是他入学以后?,每次在课堂上听大家讨论民生多艰的?问题,更是深有感触。   见姜月这么快就能想明白?,他心中很?是欣慰,眸中含着赞赏的?笑意道,“我还?担心你此?刻在家中难过呢。”   姜月摇了摇头?,道:“一开始是有点,不过现在我想通了,我改变不了这个土壤,但可以做一棵向上生长,心向太阳的?向日葵。所以我准备雕一个,放在自己窗边摆着,时刻提醒自己。”   “嗯,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裴秋生笑道。   接着,姜月凝着眸子,眼里含着光,认真道,“当然,希望有一天?,我能挣很?多很?多的?钱,成为像国公夫人?那样可以救济百姓的?人?,滋养养育我们的?土壤。”   裴秋生看着她眼里闪动的?光,心脏不由自主停跳了一拍。   她真的?,很?好。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她有这样的?想法,很?是难得。   “秋生?”姜月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你在出神?”   “嗯,有点儿,”裴秋生回过神来,笑道,“被你的?远大志向惊到了,走?,去吃饭吧。”   第二日,裴秋生起?了个大早,起?床洗漱后?便去了一趟集市,再?返回姜家若无其事地同?大家用早饭。   那桃木簪子很?适合姜月,虽暂且不需要了,他还?是决定?先买下。   今日马天?林去了学堂,只有裴秋生和姜月一道。   两人?先去了云生巷樊二爷家,他当年因为二两卖地钱被二狗儿打断了腿,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两人?去了从前樊二爷家的?住处,却见到里面住着旁人?,一问才知道他已经搬家了,接着一路探听几经周转,才在中午前找到了他家。   他们来到了一处很?小的?院落跟前,两人?敲了敲屋门,却半天?没有人?来开。他们只好冒昧地推开门,穿过一个狭窄拥挤的?小院,便见到里面只有一间屋子。   进屋一看,一位形销骨立形容枯槁的?男人?躺在床上,胸廓微弱的?起?伏几乎没有生机,而边上有一位约莫十岁不到的?小男孩正在灶台前垫着脚煮着饭。   他们唤醒了樊二爷,说明了来意,樊二爷忍不住眼角浸着泪道:“早知道同?他争二两银子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我必然不会去招惹他。”   如今二狗儿一点事都没有,他却变卖了田地和家产,靠存银度日,日子过得已经越发艰难。   要不是家中还?有幼子,他早已经不想活了。   樊二爷问道:“你们有把握能将二狗儿送进去关个很?多年吗?”   他担心,若二狗儿逃了这次,说不定?还?要回来找他的?麻烦,他家里难成这样,已经受不得一点风吹雨打了。   裴秋生思索了下,如今真正能给二狗儿定?重罪的?,还?要靠码头?那桩案子。他理解樊二爷的?顾虑,道:“若是能找到他码头?杀人?的?证据,便更有把握,只是如今去码头?找几年前的?证人?,恐怕未必顺利。”   樊二爷却道:“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一点。”   裴秋生意外道:“说来听听。”   只听樊二爷道:“三年前,我被打断腿的?的?时候,许多街坊邻居都来看我,其中有一人?给我出主意,让我去找在码头?做工的?江华。他是当年码头?头?子的?跟班,据说应当是看到了二狗儿杀人?的?整个过程,只是那个人?软弱不肯出面。我也怕事情不成反而遭二狗儿报复,毕竟我还?有孩子,因此?没去找他,就这么算了。”   “你们去找找他,他就住在码头?边上。”   裴秋生闻言道:“好,我们这就去,不知道他可有什么弱点?”   他几年前不肯出面,现在也未必说的?动。   “他无妻无儿,家里只有老母在病中,倒是挺孝顺的?,”樊二爷道。   裴秋生同?姜月又去了码头?,找到了江华家。   “京兆府?别找我,我不去!”满脸大胡子的?江华听见二人?来意一口回绝道,软弱的?行事作风同?他的?外貌丝毫不符。   姜月仔细打量了下江华的?住处,只见榻上躺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家中设施十分?简陋,同?她刚穿越过来时的?姜家没什么太大区别,想是这个江华如今的?日子也很?清苦。   但他当年是码头?头?子的?跟班,应当有不少积蓄才对。   她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于是开口道:“江华,想必你头?子死了以后?,因为你不愿指认,被码头?的?人?排挤丢了职位吧?如今你家中老母病着在,没钱治病,若我愿意出银子给她治病,你可愿意出面作证?于你而言,也算是一雪前耻了。”   江华听见他这话,面色由红转青又变白?,最后?又转红,“你听谁说的??”   他没钱给老娘治病倒是有人?知道,只是他当年被排挤一事鲜为人?知,旁人?以为是他主动不干的?。当年其实是码头?的?同?行天?天?阴阳怪气,时不时给他下绊子,他实在待不下去才主动走?的?。   他原本以为,家中积蓄很?多,省着用能用个十多年,没想到就在他不干后?,还?是受人?指指点点,母亲受了气逐渐一病不起?,这些年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积蓄。   姜月见她说中了,便知他虽软弱,但好在孝顺。她没回答他,只是道:“你只用告诉我,我给你钱,你作证,行还?是不行?”   *   两天?后?,姜月带着吕姑娘,裴秋生和江华抬着樊二爷,郑大郎和他女儿并邻居和大夫两个人?证,出现在了京兆府门前。   他们将各自的?证词呈了上去,其中还?包括二狗儿将姜月逼下沼泽见死不救一事。   共同?状告:二狗儿草芥人?命,践踏良民,强横霸道,扰乱治安。   京兆府尹对这起?集体上告十分?重视,几乎是立刻派出官兵将二狗儿抓了起?来。   据说二狗儿被抓当时,他正在家里把玩新?找人?打造的?捕兽夹,笑得一脸奸诈得意,估摸着又是在酝酿什么坏心思。   官兵进门时,他一个不留神,被捕兽夹夹得双手?鲜血淋漓、惨叫连连。   京兆府秉公执法,在公堂上根本不给二狗儿什么好脸色,更懒得听他虚与委蛇,见他借着手?痛吊儿郎当不配合的?样子,以扰乱公堂秩序为由当场先打了十板子。   终于让他熄了那股子邪气。   此?事在云生巷引起?了轰动,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人?尽皆知。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众人?见这回二狗儿定?是要栽了,不少人?也来京兆府将从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一同?作为原告告起?了二狗儿。   好不热闹。 第49章 银钱告急   京兆府对待每一桩案件都格外严肃, 仔细审理的同时还派人去搜集更?多的证据,二狗儿的罪行也随之一桩桩一件件地?昭然于?世。   此事在长安城内也逐渐传开,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之事。   尽管二狗儿是个不知名的小人物, 作恶的地?方也在偏远的云生巷, 但由于?其数罪并罚牵连甚广,此事轰动程度丝毫不亚于刘均案件那次。   裴秋生在二狗儿被抓起来的那天便?返回了学堂, 姜月除了偶尔去?趟京兆府, 或同?姜氏和徐大夫一起去?江华家, 其他时间都在忙于挣钱。   十多天后,二狗儿由于?死鸭子嘴硬、拒不认罪画押, 京兆府无法定案的缘故,他?的案件被京兆府移交大理寺严刑审问。   二狗儿在大理寺的牢房里饱尝酷刑, 没能撑过三天便?招了。   最终,他?被判流放千里, 送往边关做苦力, 永世不得回长安。   流放在古代是仅次于?死刑的酷刑,不仅是因为许多人在流放路上?便?死了, 也因为即使二狗儿侥幸活着走到边关,等待他?的也是无尽的劳作与痛苦。   云生巷的人均感叹大理寺这判决判得真是深入人心,像他?这样的人,直接死太便?宜他?了,就?该让他?也好好受受折磨, 偿还他?对旁人造的那些罪恶。   二狗儿的事情, 就?此告一段落。   判决下来?的这天,裴秋生得了消息便?从学堂回来?, 晚饭时与姜家一家人好好地?庆祝了一顿。   “没想到,这么难的事情, 居然被你们办成了,这次多亏了秋生,”姜远发嘬了一口小酒,感叹道,在心底里忍不住给裴秋生竖了个大拇指。   裴秋生神?情平淡从容,谦虚道:“这件事最关键的一步,是阿月承诺出银子给江华他?娘看?病,不然应当成不了。”   “总的过程其实也没有多难,只是从前没有人去?做。”   姜月笑道:“主要还是秋生办法好。二狗儿太无赖险恶了,大家都怕着他?,从前没有人愿意去?磕他?这个钉子。而且大家习惯性地?都去?县衙告他?,见告不成功便?放弃了,还是秋生想到了好办法,知道找京兆府这条路。”   姜远发不免好奇问道:“秋生,你是怎么想到的去?京兆府?”   裴秋生低头扒了口饭,而后道:“我在学堂听人说的,同?窗们有时候会讨论将来?的志向,想去?哪里为官之类的,因而我对各官府职能有了些了解。”   姜远发道:“原来?如此,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二狗儿那些罪行的?”   以前裴秋生因为怕生,是很少?出门?的,二狗儿做的事情,他?应该知道的不多才对。   裴秋生如实道:“其实都是阿月告诉我的。”   还好他?提前问了姜月,用她来?打掩护想必不会留下丝毫破绽。   “阿月?”姜氏听了更?觉得奇怪,姜月向来?被保护地?很好,外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他?们很少?同?姜月说起,姜月从前也很少?出门?。   姜月见姜氏投来?疑惑的眼神?,顿时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解释道:“我是在手工坊听客人们议论的。”   姜氏顿时就?觉得说得通了,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知道这些,有些事情我都没有听说过。”   姜远发也笑道:“是啊,码头那件事我也不知道。”   裴秋生闻言也向姜月投来?略微狐疑的目光,“这么看?来?,手工坊集市上?客人的消息比咱们几个同?二狗儿一起住在云生巷的人还灵通。”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云生巷的人不知道,集市上?的人却知道了,有些奇怪。   姜月闻言,故作云淡风轻道:“这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码头离集市近些,同?云生巷离得远,且当年没打官司,传不到咱们云生巷也正常。”   倒也挺有道理。   “说的也是,”裴秋生似是打消了疑虑,点头道。   姜月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有手工坊这个挡箭牌,什么消息都推说是从那儿听的便?是,毕竟他?们三个都不去?那。   晚饭后,裴秋生不能久留,同?大家没聊一会儿便?要回学堂。   “我还有许多课业,就?先回去?了。”他?道。   临别前,姜远发同?他?道:“秋生,其实你当时未必需要告假,那几天我陪阿月去?搜集也不是不行,你只要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男子汉大丈夫,要以学业为重,下次可以同?我商量一下。”   裴秋生才刚入学没多久,就?告好几天的假,怕是影响不好,毕竟家里还有他?。   裴秋生也不是没考虑过这种方案,但他?想着姜远发若同?心怀怨恨的二狗儿打起来?,未必讨得了好,所以他?不太放心。   但他?知道姜远发是好意,于?是笑着承诺道:“下次我会同?阿叔商量。”   “行,去?吧,”姜远发也笑道。   裴秋生走后,姜远发同?姜月感叹道:“秋生这孩子,越发靠得住了,你娘的眼光也算是瞎猫遇见了死耗子。”   姜氏白了他?一眼,朝姜月笑道:“你阿爹那张嘴,夸人也说不了一句好听的。”   晚饭后,姜月回了屋,她摸了摸抽屉里干瘪的钱袋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时她爽快地?答应了给江华母亲银子看?病,没成想他?母亲病得那样重,她特地?将徐大夫请过去?看?,徐大夫说她的病要用好药养着,导致她最近挣的几十两银子,并姜氏手上?的存银,全都给了江华。   如今她的小金库已经空空如也。   不过所幸,江华母亲的病有救,倒也值得。   何况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还是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二狗儿那个新做的捕兽夹是不是用来?针对自己或者秋生的,如今想想就?觉得后怕。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钱袋子,姜月很没有安全感,她得赶紧挣钱了,不然这个月底交月租还得凑一凑才能交上?。   而且家里若要是有什么急用银子的地?方,也都会挪腾不开。   如今手上?的黄杨木已经用完了,新的黄杨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买来?。她要么就?做些泥塑,要么就?做些普通木质的木雕,这两样客源稳定来?钱最快。   她数了下日子,如今距离月底交租还有七八天的时间,新做一批泥塑却得十多天以后才能卖,必然是来?不及,只能先做木雕。   木头从哪里来?呢?临时去?砍太麻烦,新鲜的木头还得经过干燥后才能用。   姜月目光向窗外转了转,左瞧右瞧,最终落在了院子里的柴垛上?。   于?是,姜氏正在洗碗时,余光瞟到姜月从柴垛子上?拿了柴刀和两截木头进了屋子。   姜氏:“......”   这丫头又在鼓捣什么?   姜月用柴刀先将松树皮给剥掉,再?剁一小截出来?,打算先雕个小松鼠练个手。   松木木质比较粗糙,用来?做木雕,其品质和效果同?木质坚韧纹理细腻的黄杨木自然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它也有一个极大的好处,那便?是木质松软好上?手,尤其是放在院子里长期接受日晒的松木,那更?是一刀下去?便?嘎嘣脆,松软得极为省力。   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有时候她顺着木头纹理雕时,下手重了点,便?能听见“咔擦”一声,木头裂了。   姜月来?回鼓捣了几下,做出来?一个废品,但好歹时掌握了些干燥松木雕刻的手感跟规律。   只要小心些,顺着木头纹理雕刻时力道小点儿,便?能尽量避免木头开裂。   由于?松木雕起来?十分省力,也做不了过于?精细的细节,再?加上?姜月新打造的刻刀锋利非常,姜月只花了两个时辰便?做出来?两个小松鼠木雕。   木雕做完了以后,由于?松木成本比较低,不怕造作,姜月又调出了褐色、红褐色和黄色的颜料,试着给松鼠上?色。   她用毛笔沾着颜料,刚碰上?木头,颜料便?被吸了进去?,这种感觉还挺令人享受。   她先用白色颜料与少?量的黄色颜料混合,调出奶白色,将松鼠的腹部?涂白,而后又用褐色将松鼠的头顶、后背、下肢、尾巴朝向背部?的部?分和手上?捧着的松子染成褐色,用红褐色将松鼠的脸、两只手及手臂、脖子和尾巴朝着外面的部?分染成红褐色,用黄色往松鼠红褐色的脸上?叠加一点提亮,最后用深黑色去?画小松鼠滴溜溜的眼睛和丁点儿大的鼻子。   只见两只小松鼠正捧着个松子在啃,活灵活现十分可爱。   刚做完的松木木雕还有比较浓的松香和颜料的味道,姜月将它们拿到窗台前吹吹风散散味。   “明天就?让阿娘拿到集市上?卖,”姜月满意地?看?着它们。   粗糙是粗糙了点,但好在雕得快啊。   而且木雕的材质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赋予它们灵魂的内容。不管是什么材质,在她手上?都能刻画出一种别有风味的诙谐趣味。   第二日一早,用完早饭后姜氏正准备出门?,姜月便?叫住她,拿出来?昨晚雕好的松木木雕道:“阿娘将这两只拿出去?卖吧。”   姜氏眼前一亮,意外道:“怎么一晚上?过去?你又变出来?两个,真可爱呀。这是泥塑吗?我怎么看?着不像?”   姜月笑道:“是木雕。”   看?来?这颜料上?得严实,都看?不清楚木头的纹理了。   姜氏想起昨晚的画面,好奇问道:“这是你昨晚从柴垛子里拿的木头雕的?”   姜月笑,“是啊。”   姜氏笑着打趣道:“你这么一弄,我都舍不得烧柴了......”   姜远发呵呵笑道:“孩子他?娘你放心,家里还有好些木头,再?不济过几天我跟秋生上?山砍柴去?,怕什么?”   姜氏又问道:“这个你打算卖多少?钱一个?”   “一两银子一个吧,”卖给小孩子的玩意,这个价钱应当还算合适,毕竟颜料也不便?宜。   姜氏去?了集市后,姜月又在家继续做木雕,等凑好了眼前的这笔月租,再?同?姜氏或者秋生去?湖边采黏土。   *   而回了学堂的裴秋生,也在为银子发愁。   他?将大半的积蓄都买了发簪,抄书耗费时间来?钱又慢,而修书的事情又不能常常有。   如今养活自己的银子倒是还有,只是赎身的银子遥遥无期。眼看?着姜家越来?越富有,他?心中的盘算恐怕不易实现。   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了。   他?以前看?小说时,看?见有的主角在古代写话本子也能养活自己,甚至在一些爽文里还能挣很多银子。   但他?当今还是要以准备科考为主,且他?从前也没写过小说,如今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去?集中精力费脑筋写本子。   这天,他?下学后便?去?了集市上?闲逛,最终在一家比较热闹的书坊门?前停下了脚步。他?曾听同?窗们说,这家的字画很是不错,当然价钱也不菲。   他?决定进去?看?看?。   毕竟他?身无长技,只有一手字还算拿得出手。   抄书的那段时间,他?毛笔字的基本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巩固。   原本就?很喜欢书法的他?,闲暇时也会将各大书法的字拿出来?品鉴欣赏。他?最喜欢看?王羲之、米芾和王铎的行书,自己写字时也会不经意间将他?们的笔法融入到笔下的字中,久而久之,他?的字也比从前写得更?俊逸了。   虽然比不上?前辈大家们,但至少?夫子和同?窗们对他?的字都赞不绝口。   他?此刻想知道,这家书坊里的字画有多不错,更?想知道它们的价钱有多不菲。   裴秋生进了书坊后,或许是这儿地?处繁华,经常往来?许多高?雅之士或是附庸风雅的贵人,书坊的老?板见他?一身落魄书生模样,态度不免有些轻慢,语气中也没有半点要接待他?的意思,   “公子是来?买东西的?我们这儿的东西可不便?宜。” 第50章 书坊卖字   裴秋生对此倒也不意外, 毕竟长安富贵迷人眼,他?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入不了见惯了贵人的老板之眼实属正常。   这书坊着实不小, 抬眼一看居然?有三层楼。一楼热热闹闹地聚集了许多人, 一排排的书架上陈列着许多书籍,也有一些姑娘家围着的书架, 想必摆着的是话本子。周围的墙上只是零星挂了两幅画, 似是装饰所用, 不是用来售卖的。   裴秋生?神色平静地问道:“我来看看字画,请问应该去哪边?”   “字画在二楼东边, ”老板冷淡地回答完,便又去招待新的客人了, 见到门口的来人他态度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谢公子、周公子?两位贵人今日怎的有空过来瞧瞧?”   “我要的那本书到了吗?还有那幅柳公的字。”   “到了到了, 两位先随我来这边......”说着他?便热情地引着那两位去了一旁的书架。   裴秋生?见状也不放在心上, 兀自缓步上了二楼。   不同?于一楼的热闹,二楼显然?安静雅致了许多。   这里不仅摆着很多字画, 中央还摆了个?桌子,有两个?书生?在那儿抄书,临窗设了两三个?雅间,隐约可听?见有人在其中评书品字。   这里有一位小生?看着,小生?一见到裴秋生?上楼来, 倒是没表现出怠慢, “公子随便看看,若是要询价, 问小的即可。”   裴秋生?微微点头?,“多谢。”   裴秋生?走到哪, 小生?便寸步不离地跟到哪,裴秋生?虽有些奇怪但也不去管他?。   他?走到这些字画跟前,只见这里确实有不少上乘的字画,不乏一些古往今来大家之作?,当然?也有一些普通的混杂其中。   裴秋生?边看,边询问价钱,包括这些字画的纸张和裱绫,都一一做了了解。   当他?看到一副超逸入神的行书《赤壁赋》时,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得?往前走了两步,此时小生?连忙拦住他?道?:“公子小心,切莫弄脏了字画。”   裴秋生?微愣,他?明明离字画还有两三米的距离。   原来小生?跟他?跟得?这样紧,是怕他?弄坏了字画。   他?面上不免染了两三分的薄怒,但出于理智他?只消片刻便压了下来。毕竟他?转念一想,这样一幅字画若是坏了,别?说他?的全部身家买不起,眼前的小生?也是赔不起的,小生?这样谨慎小心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他?平静问道?:“请问这幅字画怎么卖?”   “公子,这幅字是柳公所书,纸用的是名贵的澄心堂纸,墨用的是渊云墨,装裱用的是吴绫,因而这副字要一百两银子,”小生?也为刚才的唐突觉着不好意思,此时的态度缓和了许多,连解答都特意精细了些。   一百两,果然?价钱不菲,裴秋生?在心里着实吃了好大一惊。   不过能卖出这样的价钱,除了字好,这纸、墨、绫的成?本也不低。   古代素有“吴绫蜀锦”之说,吴绫不仅轻如蝉翼、薄如晨雾,同?时质地柔软、色泽光亮,在裱画的绫中属于上品。   澄心堂纸是南唐文?房三宝之一,以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著称,被誉为中国造纸史上最好的纸,可谓一刀难求。   这样的纸配这样的字,倒也没有互相埋没。   裴秋生?忍不住问道?:“请问你们这里有卖澄心堂纸吗?”   小生?道?:“有的公子,我们书坊里什么纸都有,不仅有澄心堂纸,还有谢公笺、金粟纸、高?丽纸、薛涛笺和百花笺。”   “一张这样大小的澄心堂纸要多少钱?”裴秋生?问。   “这么大的,约莫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实在太贵了,裴秋生?只好问,“若是普通的宣纸呢?”   “那估计五十文?就够了,公子是来买纸的吗?”   裴秋生?闻言摇了摇头?,“我是来卖字的。”   小生?顿时笑道?:“我们这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卖字的。”   裴秋生?又问了普通墨的价钱,付给小生?一百文?钱道?,“劳烦小哥帮我拿这么一张普通宣纸和一方普通的墨,不知可否借用一下贵坊的砚和笔?”   纸和墨都是消耗品,但砚和笔都是洗洗便能接着用的,借用一下应是不难。   他?想当场写一副字,如若能入了这家书坊的眼便是最好,如若不能,这家的纸墨不差,他?便会将字和纸墨带走去往其他?书坊。他?相信,只要多问问,总能找到赏识他?的人,不会浪费了他?的银子。   小生?见他?付了一百文?钱,将原本想劝退对?方的话咽了下去,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因而他?接了裴秋生?的钱,道?:“公子在此稍候。”   就在裴秋生?等待小生?去取东西时,书坊的老板带着刚才进书坊的谢公子和周公子也上了楼。   “谢公子,您要的字画我一早就给您留好了,就在二楼挂着呢!”老板那叫一个?热情洋溢唾沫横飞。   裴秋生?一转眼,便见到老板那张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的面容,三人均正向他?这边走来。裴秋生?不买字画,自然?识趣地让开,退到了桌子附近。   “谢公子您看,这就是您要的那副柳公的字,东坡先生?的《赤壁赋》。”老板介绍道?。   裴秋生?微愣,这正是他?刚刚看的那副,看来眼前的谢公子在书法上与他?算个?同?道?中人。整个?二楼的书法,只有这副《赤壁赋》最能入他?的眼。   只见那个?谢公子着一身墨绿色绫罗长衫,竖着白玉冠,丰神俊朗、墨眉似剑,手里一柄折扇时不时地轻扇几下,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的贵公子,沾了满身矜贵之气。   那个?老板口中的周公子叹道?:“柳公的字果然?名不虚传。”   裴秋生?问系统道?:柳公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过?   总不可能是柳公权,他?以楷书为著,眼前这个?必然?不是他?写的。   系统:【宿主,是这个?架空朝代的书法大家,柳全先,他?的字画在长安可是卖得?很好的。】   裴秋生?点点头?,原来是个?虚构人物,难怪他?没听?说。这时,小生?带着笔墨纸砚过来了,“公子,你要的东西。”   “有劳了,”裴秋生?小心接过,小生?见暂时没他?什么事情了,便先去招待其他?上楼的客人。   裴秋生?见中央的桌子上还有不少空座,便找了一处开阔些的,将宣纸铺开压好,取了一角墨放于砚中,加水研磨,研磨得?差不多了再用毛笔沾墨,在纸上写了起来。   [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书坊老板这边正在与谢公子商议着价钱,“这副字可是抢手得?很呐,原本要卖一百二十两银子,这不是谢公子要嘛,给您便宜二十两,只卖一百两......”   就在老板津津乐道?之时,谢公子不经?意撇到了不远处在跟前铺着一大张纸的裴秋生?,不免好奇问道?,“诶,那边是在做什么?”   “好像是在写字,”周公子说。   “我们去看看,”谢公子道?。   老板这时才发现裴秋生?在那儿写字,眼见着两位贵人走远,他?即将到手的银子戛然?而止停在半道?儿上,连忙把小生?抓到身边,贴着耳朵小声问,“那个?穷书生?在这干嘛呢?”   “说是想卖字,”小生?如实回答道?。   “卖什么字,我这儿要什么样的字没有?待会儿赶紧让他?出去,别?污了贵人们的眼,”老板没好气道?。   “是,”小生?得?知自己因那书生?扰了老板挣钱而被迁怒,心中也有些懊悔,早知道?让那书生?去角落里写了。   谢云昭一见到裴秋生?的字,目光便再也无法移开。   他?生?平喜好行书,最好柳公之字,但柳公的字,他?向来只看得?见成?品而未见其落笔过程。眼前裴秋生?的字虽较俊逸超然?的柳公之字略显拘谨,但配上这首赤壁怀古,其大气磅礴跃然?纸上。   只见他?笔走龙蛇,一笔一划之间如蛟龙出海,游刃有余,令围观之人心觉酣畅快哉。   谢云昭一直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眼前写字的人。   老板站在一旁,哪里看不出谢公子是看上了这穷酸书生?的字,于是大气也不敢再出一个?,更别?说再提赶人的话。   “好字!”一直到裴秋生?落笔,谢云昭才开口赞叹道?。   “确实不错!”周公子也忍不住夸口。   裴秋生?抬眼,才发现周围围了好几个?人,有刚才的小生?,书坊老板,谢公子,周公子,桌上原本在抄书的两个?人,并刚上楼的两位客人,均在看他?及他?面前的字。   裴秋生?心道?:有老板又有看客,看客显然?对?他?的字有兴趣,似乎是个?卖字的好机会。此时不卖更待何时?   于是裴秋生?问老板道?:“请问老板,我想卖这副字,不知道?贵坊可愿意收?”   “这么好的字岂有不收的道?理?”书坊老板还没开口,谢云昭便高?兴地发话道?,“我买了,还请老板估个?价钱。”   老板如今有些担心谢云昭买了裴秋生?的字不要那副柳公的了,但对?方已经?发话让他?估价了,他?也不好拒绝,于是道?:“这位公子的字自然?是好的,但所用纸张及墨均是凡品,又没装裱,卖八两银子最为合适。”   裴秋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八两?   他?一个?在长安城没半点名气的小人物,就这一炷香都不到的功夫,一百文?的成?本,就能得?八两银子?   他?按下心中的激动,免得?在这些人跟前露了怯显得?他?浅薄没见过世面,于是面上镇定道?:“我听?老板的。”   “好,成?交,”谢云昭显得?很是高?兴,“麻烦老板将这幅字帮我裱好,连同?那副柳公的《赤壁赋》一同?送到我府上,银子一并记在我的账上。”   老板闻言见自己的六十两没跑掉,装裱这副字他?还能从中挣一笔,顿时喜笑颜开笑得?一脸灿烂道?,“好嘞!老夫这就给这位公子取银子。”   他?说完,麻溜地给裴秋生?结了八两银子。   一两银子并不重?,但八两银子放在一起握在裴秋生?手中,只让人觉得?沉甸甸的。他?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于他?而言,可是一笔“巨款”。   此时,谢云昭和气道?:“公子若是能放弃字迹清晰可辨这一点,写字时更放开些,这副书必然?会更好,”   裴秋生?也知道?,但他?为了科考应试,平时写字时都下意识将每个?字都写得?能辨认,因而一时半会儿他?改不了,“多谢谢公子指点,在下还会勤加练习的。”   若是能拿来换银子,他?不介意练两套书法,一套科考楷书,一套随心所欲的行书。   “指点不敢当,只是钦佩之余有些感怀罢了,”谢云昭又笑着问他?道?,“不知公子贵姓?”   “免贵姓裴,在下裴秋生?,幸会,”裴秋生?道?。   “在下谢玉,字云昭,幸会幸会,”谢云昭彬彬有礼道?。   裴秋生?愣住,这名字他?好像有些熟悉。   谢云昭,谢丞相家的嫡长子,小说中最为正派的人物,会在未来的科举考试中一举夺魁,入仕为官。   可不就是这本科举文?的男主吗? 第51章 书坊和泥巴   裴秋生想?过很多?种与男主相遇的可能, 譬如考场时遇见、放榜时遇见、殿试时?遇见亦或是走马上任时?遇见,或成友或成敌,却没想过眼前这种。   “裴公子?, 你怎么了?”谢云昭见裴秋生一时?不说话, 便忍不住问道?。   裴秋生连忙回过神来,笑道?:“哦, 在下久闻谢公子?大名, 公子?无论是书字还是文才, 在长安城都是美名远扬。今日得见真人,一时?间高兴便有些?失态, 望谢公子不要放心上。幸会幸会。”   谢云昭笑着谦虚道:“裴公子莫要信那些,都是旁人胡乱传的。哦, 对了,我身边这位是我的朋友, 姓周名卓, 字子穆。”   裴秋生对周子?穆什么印象,但仍礼貌地问候道?:“见过周公子?, 幸会幸会。”   周子?穆高兴道?:“幸能认识裴公子?这样身负才华之?人。裴公子?年纪轻轻,书字已有惊世?之?才,更是令我佩服。不知裴公子?师从何?人?”   裴秋生心中早就?猜到他们会有这么一问,于是神色自若道?:“小时?候家里找了名师教授我书法,只是后来我遭遇了些?事情, 在外颠沛流离多?年, 早已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了。”   谢云昭原本?就?奇怪裴秋生的笔法似是受教于大家,但他明显穷困落魄又不像能请得起这样老师的样子?, 如今听他这么说,顿时?觉得说得通了。   与此同时?, 他认为裴秋生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实则应是囊括了多?年的艰辛困苦,如今他还能写一手?好字、来书坊讨生活当极为不易,心中甚至升起了一点惜才之?心。   “裴公子?身处逆境,仍奋发蹈厉,很是难得,”他钦佩道?。   周子?穆同谢云昭想?法类似,甚至安慰鼓励道?:“裴公子?,过去的事不论如何?都已成云烟,你凭借着这一手?好字,将来也一定能过好。”   “两位公子?谬赞。”裴秋生哪里担得起对方的夸赞,一切不过是他迫于无奈随口编造的而已。   “不知裴公子?今日?可赶时?间,若无事,不如我们去雅间小叙片刻?”谢公子?自觉与裴秋生很是投缘,因而忍不住邀请道?。   这时?,周子?穆扯了扯谢云昭的衣角,提醒谢他道?:“云昭,你忘了待会儿我们还要去趟国公府吗?”   谢云昭顿时?也想?起了什么,拍着脑袋道?,“瞧我这一高兴,差点忘了还有正事。裴公子?,我今日?还有些?事,改日?若在书坊遇见,我再请公子?喝茶品字。”   “好,”裴秋生自觉才疏学浅,本?就?不奢望与对方结交,笑道?,“有缘自会再见。”   谢云昭和周子?穆走时?,书坊老板同裴秋生一同将他们送到门口,而后,裴秋生才问老板道?:“老板,请问我以后能在贵坊卖字吗?”   他心中有些?心虚忐忑,毕竟刚才那样的情形,他是有将书坊老板得罪了的风险的。   但他太缺银子?了,也不可能放着眼前的银子?白白不赚。毕竟这家书坊老板人也就?那样,得罪了这家老板他还能换下一家,但喜欢他字并且能当场出钱买的人,未必有很多?。   而且这幅字在其他书坊未必能卖出这个价钱,若是卖出去了,也等于给这家书坊递出了名帖。   他是有赌一把的心理在里边。   只见老板面色虽算不上多?好,但他毕竟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想?了想?仍是道?:“既然?有谢公子?肯买你的字,那你便在这儿卖吧。只是,你只能再写一幅这样的字留在这儿,待卖出去了,我才能收你下一幅。可否?”   “可。”裴秋生见他愿意收,自然?不会拒绝。   “我还有一个要求,裴公子?在我这里卖了字,便不能再去其他书坊卖。以免旁人议论我这儿卖了高价的字在其他书坊低价贱卖。”   老板提出的这个要求,裴秋生也能理解,毕竟若是到处都能低价买到他的字,价钱却比逸梅书坊便宜很多?,恐怕会给老板带来诸多?麻烦。   “可以,在下承诺,贵坊在售卖我书字期间,长安城不会再有第?二家书坊能看到我同样的字,”裴秋生没?有把话说死,是为了给抄书修书留有余地。   老板闻言,眼角微微聚起笑意,道?:“公子?还算识趣,你叫我方掌柜便好。至于银子?,每幅字我先预付你二两,待卖出去了,另外付你四两。”   从一幅八两变成了一幅六两,方掌柜的意思是他还要再分出去一部分。且话里的意思并不是同他商量,而是告知。   裴秋生原本?想?说他想?用?手?中的银子?买张澄心堂纸来写,这样能卖更好的价钱,但转而又想?到自己的字还需接着练练,便决定见好就?收,拿出了五十文道?:“好,还请方掌柜让小生再帮我取张普通宣纸来。”   裴秋生有了银子?,便给自己买了一支品质尚佳的毛笔,笔头是用?狼毫做的,足足花了二两银子?。   他入学时?身上银子?不多?,需要置办的东西却不少,他又不愿意向姜家要太多?银子?,便什么都紧着点银子?买。   当时?他只花了几钱银子?买了支劣质毛笔,用?到现在笔尖早已经开叉了。   每次他写字之?前,都要将沾了墨的笔尖在砚台边缘反复涂抹将其调整成没?有分叉的样子?,才能在纸上正常写字。   写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不能太过使力,不然?又要再重复调整一遍,很是浪费时?间。   一个多?月前,他就?想?换笔了,只是问了下好笔的价钱他又舍不得买,买劣质的笔用?不了多?久也还是这样,便在心里打了退堂鼓。   拖到如今,其实也已经到了不得不买的地步了。因为那支笔上的豪在开始掉,写字的时?候时?不时?掉下来一根,在他写字时?于纸上拖出个小尾巴,需要他用?手?将其钳除才能接着写。   那支笔,即将要报废了。   且如今练字便有希望挣钱,他再也不会舍不得。   裴秋生走进逸梅书坊时?,怀中只有一两银子?。走出来时?,怀中有了近八两,还有一方墨,一支好笔。   他不免觉得今日?的经历如梦一般,毕竟从他穿越过来,做工买物也好,抄书修书也罢,还从没?一次性挣到过这么多?银子?。   也不知他刚刚留在书坊的那幅字要过多?久才能被人买走,若是源源不断地有人买,那他便有了源源不断的银子?。   若是没?人买,那只能说还好他今天侥幸趁机赚了一笔。   毕竟有些?来买字画的人看得也未必是字画本?身,而是看写字作画之?人是谁。尤其是长安城一些?附庸风雅之?辈,在家中挂一幅名家大家之?作来装点门面的大有人在。   他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连自己都不觉得他的字能比那些?前辈们高妙,写的字未必会有人看,更未必会有人买。   *   这日?下午,姜月正在家里做着木雕,姜氏突然?从外面回来找她,“阿月在家吗?”   姜月意外,站起来道?:“阿娘今日?这么早就?收摊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虽说自从她做了泥塑从集市上引流客人到铺子?里后,铺子?里的客人多?了许多?,姜氏不出去摆摊也行,但提前收摊不是姜氏的风格。毕竟姜氏总是说,能多?赚一点是一点,多?一文钱便也多?一分安心。   只听姜氏又为难又有些?好笑道?:“没?收摊,就?是有一帮女孩子?缠着我找你过去。你都不知道?,自从你开始卖泥塑以后,街上连玩泥巴的小孩都变多?了。”   “这几日?你不是没?卖了吗?她们都跑来问,一听你最近没?去采黏土了,她们心里着急,还以为你不做了。”   姜月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她有了一群小粉丝。原本?她的泥塑每天都会有卖,这几日?因为银子?的原因暂且断供了,没?想?到急坏了一帮孩子?。   “那阿娘跟她们承诺我过几天便会做不就?行了?”姜月道?。   姜氏道?:“哎呀,我说的她们不信,非要你去哄,在我摊子?前围了一圈,导致那些?来买杂货的都没?法上前。这不,我让边上的大姐帮我看着会儿摊子?,这就?来找你了?”   她忍俊不禁,无奈笑道?:“那我过去一趟。”   姜月同姜氏一同去了集市上摆摊的地方,刚走近自家的摊位,便有眼尖的小孩尖叫道?:“姜姐姐来了!”   “是姜姐姐!”“姜姐姐来了!”   足足有八九个小孩子?,一见到姜月来几乎是飞奔着跑过来。   一个小女孩来到姜月跟前,眼睛突然?红红地道?:“姜姐姐,你以后是不是不做泥塑了啊?”   姜月见到她这副委屈模样顿时?愣住,心软了下来,柔声道?:“没?有啊,小妹妹是听谁说的我不做了啊?”   “是我隔壁家的强子?说的,前几天我们买了新的哈巴狗泥塑,他想?借我们的玩,我们都不借,他就?说他自己买。结果过了两天他说没?买着,跟我们说你一定是不做泥塑了。”   另一个小女孩接话道?:“我们原本?还不信,但一连几日?都没?见到新泥塑出来,便去问强子?,强子?说他亲口听你说的不做了。”   “姜姐姐,你可不可以接着做啊?”   姜月听完便知道?,一定是那个叫强子?的小男孩没?借到哈巴狗又没?买到,心里不服气?便朝她们撒了谎。   女孩子?们不是自个儿溜出门的,她们身后还跟着大人,见到姜月便道?:“姜姑娘,我们说强子?是骗她们的,她们不信,一定要见到你才罢休。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她看着眼前这群小可爱,也不急着解答,故意卖关子?道?:“姜姐姐最近在做木雕,你们是不喜欢我做的小松鼠吗?”   “泥塑也喜欢,松鼠木雕也喜欢,但姐姐做的泥塑更可爱,姐姐可不可以都做?”   小女孩一听姜月这么一问,便以为强子?说的是真的,一边回答着,一边脸上越发委屈了,两腮鼓鼓的,小嘴嘟囔着,眉毛成了个倒八字,一双扑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姜月,似乎姜月嘴巴里若蹦出来一个不字,她便要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再往左右一看,得,七八张一模一样的委屈表情,看得人心都化了。   姜月再也忍不住,便不再逗她们,笑道?:“我准备明后天就?去采新黏土做泥塑了,约莫十二天后就?会有新的。”   裴秋生明日?休沐,想?是今晚便会回来了,不知道?他可会同她一起去。若是能再提两大桶黏土回来,她一定使劲做个够。   “哇!”   “太好了!”   “姜姐姐说了,还有新的!”   几个小女孩一齐拍着手?高兴道?。   姜月其实做了好几天木雕也挺无聊,租金凑够了,今日?去采黏土也来不及。   见到她这一帮小粉丝为了她的泥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姜月心里一暖,一时?兴起便同她们身后的大人道?,“我听说街上可以玩泥巴,在哪里可以?不如我教她们捏小狗?”   “在河边!”   “姜姐姐随我们来!”   大人们口中那句“姜姑娘请随意”“这是不是不太合适”等话还没?开口便被小女孩们兴奋的叫声给淹没?了。   小孩们激动非常,几乎是边尖叫着边带着姜月过去。   姜月见大人们不仅没?反对,反而无奈笑着跟过来道?“我们也一起”,便随着孩子?们去往河边。   姜月同这帮孩子?们一直玩到了黄昏时?分,看着小孩们忙活了半下午,已能将泥巴小狗捏得有模有样,感叹道?小孩子?们的创造力还真是与生俱来。   她自个儿玩得也很是开心。   可时?间已经不早了,姜月便提出是时?候结束回家,带着小女孩们到河边将手?臂都洗干净,临别前她们仍依依不舍,甚至眼里含着泪道?:“姜姐姐再见!”   如果不是生活的巨轮跟在身后紧追不舍,随时?要碾压过来,姜月也想?每天像这样过过无忧无虑的小日?子?。   回去的路上,她不免有些?伤感。   这时?,她脑中灵光一闪,闪过了一道?从前没?想?过的好主意。   在现代,不是有好多?陶艺体验馆?他们不仅仅卖瓷器陶器,还会让客人付钱到店里面拉坯、捏塑、彩绘,待烧制后再将成品给他们吗?   她是不是也可以效仿一下,让客人们付银子?来铺子?里捏制自己喜欢的泥塑或是给喜欢的泥塑上色,等做好了再给他们?   既能挣到银子?,她自己还省力,最关键的是姑娘孩子?们应当都喜欢,她也能最大程度地给铺子?引流客人,何?乐而不为?   于是,归家路上的裴秋生恰巧见到了脸上沾着泥巴一脸伤感往家里走的姜月,想?着他不在家时?她是不是又在外面受了委屈,正准备叫住她时?又见她莫名笑了起来,还一脸激动的样子?。   裴秋生:...... 第52章 泥塑乐园   姜月回家刚打清水洗了把脸, 便瞧见裴秋生回来了。   她眸底映出喜色,正想打?招呼,但想到自己浑身脏兮兮的狼狈样,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立即转身, 想在裴秋生注意到她之前先回屋换身衣裳。   却听裴秋生先叫住她,关切道:“阿月, 你刚才摔跤了?”   他其实还想问, 谁欺负的她, 有没有哪里受伤。   姜月转身,见他眸中隐约担忧之色, 索性?也不?遮掩了,笑道:“没呢, 刚去?了河边玩。”   “玩的什么?玩得一身泥,”裴秋生闻言顿时放下心, 又打?量了一下她衣角裙摆和袖口都沾了不?少的泥, 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   姜月顿时语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裴秋生她玩的是泥巴,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幼稚?   正当她犹豫时,姜氏也回来了,憋着笑接话道:“她呀,跟一帮孩子在河边玩了一下午的泥巴,估计是不?好意思开口呢。”   裴秋生愣住, 眸中惊讶之色精彩纷呈。   他没听?错吧?姜月一个即将及笄的十几岁的姑娘, 同一帮小孩子玩了一下午泥巴?   他已经很久没有怀疑姜月她会不?会根据剧情?设定变傻了,可如?今这个念头无法控制地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不?会吧?   “阿娘......”姜月拉长音嗔道, 她原本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玩泥巴也是事出有因, 但这话用姜氏嘴巴一说,好像就变了个味道。   她虽然知道姜氏是在打?趣自己,但她见裴秋生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便知道自己的行为让人误解,顿时脸颊微烫,想着怎么解释才不?被裴秋生取笑。   她顿了须臾,便想到了说法,道:“我那不?是简单的玩泥巴,我是在发展客源呢。”   语气要多理直气壮就有多理直气壮,就好像她在去?之前就是这么想的般。   裴秋生闻言微微挑眉,好奇问道:“发展客源?此话怎讲?”   于是姜月把她打?算将人请到铺子里?花钱做泥塑的计划说了出来。   “这样一来,我们铺子的客人也更多了,我还能少做些泥塑,而且还比那些只卖泥塑的铺子有意思,是也不?是?”姜月扬眉笑道。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她并不?担心泥塑的手艺被人学了去?,因为会泥塑的人很多,但做得好不?好还是自家各凭本事。   她甚至还想办个泥塑培训班,只是这个想法有些稀奇古怪,她觉得可能会劳心劳力也未必能挣到银子,也就没提了。   裴秋生总觉得姜月说的有些似曾相识,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他努力回忆了下终于想起?来,好像在现代的陶艺体验馆经常会有这种操作?,而且是近些年才时兴起?来的。   类似的还有油画体验馆、彩绘体验馆之类的。   几千年之后?的人们才想出来的主意,却被姜月轻易想到了。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裴秋生不?免问道。   姜月不?疑有他,笑道:“是啊,主要是那帮小女孩特别喜欢泥塑,捏个泥巴都开心得不?行,我就突然想到了这个办法。”   姜氏听?完也附和道:“可不?是?今日摊前突然来了一帮熊孩子,缠着要见阿月问泥塑还做不?做的事情?,阿月才带她们去?玩泥巴。我觉着她这个办法不?错,可以试试。”   裴秋生听?见姜氏所?言,微略打?消了疑虑,只是他还是觉得,姜月聪明得似乎有些过头了。   不?过只要能多挣钱,能让姜家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都是好事。   毕竟这是本现代人写的小说,里?面出现什么元素都应当不?奇怪才是。   *   翌日,裴秋生大清早便起?来,同姜月一起?去?望月湖挖黏土。他手脚麻利,脚速又快,只消一个上午便能来回。   回来后?,他又帮姜月打?水净泥,将洗净的黏土用桶装好依次挂在檐角晾起?,还来得及在午饭前将家里?其他挑水劈柴之类的重活也干完了。   姜月看得直傻眼,只觉得自己要干一整天的活儿?被裴秋生三下五除二一个上午就干完了,感慨若是裴秋生能不?去?学堂天天在家做劳力也不?错。   不?过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便被打?消了,古代男儿?若想出人头地有所?作?为,还是应当参加科考,入仕为官。若将来能为民请命,这天底下也能多一些过太平日子的百姓。   若是女子也能去?科考的话,姜月怕是自己也想试一试,而不?是只拘泥于眼前这一方宅院之中。   正当她思绪万千时,只听?姜氏在厨房喊道:“都忙好了没?过来吃饭啦。”   姜月忙去?厨房里?帮忙盛饭,裴秋生也停下手中的活去?端菜洗筷子。   午饭间,姜月问道:“秋生晚上可有什么想吃的?今晚我下厨,做给?你吃,感谢你今日陪我挖黏土。”   今日中午她一直忙活,来不?及做午饭,但是晚上可以。裴秋生难得回来一次,看着又清瘦了些,她想给?他加餐。   裴秋生在外面连续多日简食素餐,吃到姜氏做的有荤有素的午饭时本就已经很满足,一听?见姜月今晚要下厨,肚子里?的馋虫顿时被勾了起?来。   “你喜欢吃什么便做什么,我都爱吃,”裴秋生回答道。   他原本就不?挑食,姜月厨艺很好,每道菜都做得很好吃,这也是心里?的实话。   想到今日能吃到她为自己做的菜,他唇角都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姜月闻言顿时眉眼含笑,如?数家珍般美滋滋道:“那我们就做糖醋排骨、清蒸鲤鱼、海带鸡蛋汤,我还想做蒜蓉虾、肉沫茄子。不?过一餐吃不?了太多,这两样放到明日做吧。”   在她看来,这都是些好上手又美味的家常菜,姜氏也会一起?帮忙,做起?来不?怎么麻烦。   姜氏听?完便被逗乐了,不?免笑道:“我看你哪是要给?秋生加餐,你是自己馋了想吃吧?全是你爱吃的。”   姜月连忙抱着姜氏的胳膊,笑道:“哪有?阿娘冤枉我了,这也是阿娘爱吃的。那糖醋排骨、蒜蓉虾你不?是最爱吃的吗?咱家这不?是好久都没加餐了嘛。”   姜氏伸出右手食指推了推姜月的额头,笑道:“就知道贫嘴。”   *   午饭后?,裴秋生便回屋看书了。   他之所?以将活那么快干完,也是想将时间更多地节约出来,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   如?今他四?书已经烂熟于心,但五经已通读完,但还没能背下。   夫子说,要写出好的策论,所?依准绳仍是四?书五经,可谓万变不?离其宗。   当然,若要将策论写得文采斐然,当通读乡试、会试闱墨,学习唐宋文集,集前人所?长。若要更好地引经据典、触类旁通,当朝律令和《历代名臣奏议》也最好能熟读。   但要想中试,将以上通读还不?够,还要掌握破题之法和答题技巧。   先前夫子考他们策论的题,都是早早地布置下来,将破题之法提点一二,再让学子们在课下准备。   裴秋生依托着自己有古籍系统,查阅资料起?来自然是触手可得,他准备得比旁人充分,答得便也比旁人好些。   只能说,他作?为一个学了多年政.治历史?的现代学子,又在信息时代摸爬滚打?过多年,看问题的深度和高度比古人强了些。但论古代知识储备和文采,他还是远远不?及那些老生和秀才。   系统也说过,真正到了科考的时候,出于规则它不?会给?他提示,一切都要靠他心中所?学、腹中文墨。   随着他学习进?度的提升,夫子教他的破题之法越来越丰富,布置的课业也越来越繁重。   下一次休沐就是春节了,等翻过年来,县试、府试、院试便迫在眉睫,时间半点不?等人。   所?幸几乎所?有要用到的书籍都能从系统中借读,用不?着他花银子买,可以说系统替他省了许多钱。   自动系统升级以后?,每本书借出来只要在一个月还回去?便可,他有相对充足的时间通读完毕。   当然不?好的地方也不?是没有,那便是看这些书时需要避着些人。也不?是怕旁人偷学了去?,而是有些好书免不?了被同窗借阅。   但借出去?的书仍不?能超过一个月,到期了会被系统自动回收。   如?今系统已经不?再让他喊那句沙雕的“谨将此物归还给?天底下最好最棒最浩瀚的古籍系统”口令还书了,而是超期不?还的话,书会直接从外面的世界消失回到系统。   有一次书差一点儿?就在同窗手里?超期了,把他吓了个半死,还好趁着最后?半个时辰的空挡在同窗惊觉莫名其妙的眼神里?要了回来。   为了不?给?周围同窗造成?灵异事件和莫名的恐慌,他很多时候都会提前还。为了不?引起?旁人对他书籍的注意,他有时甚至囫囵吞枣地先背上个几页还回去?,再听?系统同他慢慢解读。   如?此,这几个月倒也相安无事。   姜月用过午饭后?,便着手准备起?了泥塑体验馆的工作?,她想着得先取个吸引人的好名字,不?如?就叫“泥塑乐园”好了,至少小孩子们一听?就会喜欢。   接下来她要准备的,除了黏土,还有颜料,最好再用木头削出几套泥塑工具,将刻刀收起?来以免小孩伤了手。   小孩子们做完的泥塑要阴干了才能上色,因而需要在她这儿?留存比较久的时间。   他们若是愿意在底部刻自己的名字自然最好,若是不?愿意的,恐怕得买一些纸来,撕成?小纸条在泥塑底部压着做好标记,免得同旁人弄混了。   当然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便是这个乐园要安置在哪里?。   姜月看了看,发现家里?没有空余的屋子能用来做场地,在院子里?会影响裴秋生看书,院子后?面的地又都是青草泥地,下无落座之处,上无半点遮蔽,做泥塑的时候如?若遇到下雨天就麻烦了。   她看了一圈,灰心地发现,将场地设在家里?好像不?合适。   但若是在外面租个小铺面做“泥塑乐园”,便也违背了她打?算往铺子里?引流客人的初衷,这可让她犯了难。   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被姜远发看见,忍不?住问了一句,姜月便将心中想的说了出来,道:“我总觉着,租在外面,既要另付租金,又要耗费一个人力去?看着,还不?同咱们铺子在一起?,既麻烦又不?划算。”   姜远发听?完顿时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瞧院子后?面还挺开阔,我在院子外面给?你搭一个屋子不?就行了,你忘了你爹爹是会盖房子的了?”   姜月闻言顿时如?醍醐灌顶,此时才想起?来家里?之前那一排屋子都是姜远发盖的,顿时喜笑颜开,笑道:“我还真忘了,用不?着屋子,盖个棚子就成?。”   两人说干就干,家里?当初为了改造刘均家铺子的那个院子,伐的木头多,现如?今只是定时劈上那么一两条用作?柴火,还有好多完整的堆在柴房里?没怎么用过,都是从云生巷那时候便积攒过来的。   裴秋生在屋里?看着书,突然听?到外面呯呯嘭嘭的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推开门出来看,便见到姜远发和姜月在院子里?鼓捣一堆木头,问道:“你们这是?”   姜月笑着回答道:“阿爹要帮我在院子后?头盖个棚子,将来小孩子们就在那里?玩泥塑。”   裴秋生闻言便知道这活计不?轻松,主动道:“那我也来帮忙。”   姜远发顿时阻止道:“不?用你来,我还在锯木头呢,你先去?看书,回头我开始搭的时候你过来搭把手就成?。”   裴秋生作?为家中唯一的青壮年男性?,遇到这种事情?仍是不?想躲懒,但他的坚持却对姜远发起?不?了任何作?用。   只听?姜远发渐渐有些不?悦,凶巴巴道:“我还没老到这种地步!锯木头阿月也能帮我搭把手一起?扯。你就好好看书,若是将来在童试中落了榜,丢的还是咱们姜家的脸!”   裴秋生见姜远发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便知道对方是真心实意不?想让他帮了,只好回了屋子。   也好,多一个下午看书。   若是姜远发顶不?住需要他帮忙了,姜月自然会来喊他的。   只有姜远发知道,裴秋生应是备考时间紧张。   昨儿?个他起?夜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了,却见裴秋生屋子的灯火还是亮堂的,隐约能见到他在窗边翻书。   也只有阿月这个傻子去?问他要不?要陪她去?趟望月湖,姜远发是乐意纵着秋生宠自家女儿?的,但一想到裴秋生下午这么一帮忙,夜里?又不?知道要学习到几更,年轻人熬坏了身体也不?是什么好事。   因而,他无论如?何都是要拒绝的,哪怕话说得难听?点,将人劝回屋子就成?。   姜月见此情?状,却有些不?解,裴秋生主动要来帮忙,却好端端地被阿爹凶了回去?,她心里?都替他觉得委屈。   她决定,今晚多做一样好吃的。 第53章 谦玉还书   姜月虽然力气小, 但她干劲十足,搬木头、锯木头都跟姜远发搭着来。   由于搭建木棚只需要几条木头搭个木架子,棚顶只用铺上干草就成, 因而?所需的木头不算太多?, 两人花了半个下午就将木头锯好了。   姜远发将木头打好榫,便着手?要搭建了。   姜月两只手?要扶着梯子, 没法给姜远发搭手?, 便把裴秋生?叫来?帮忙, 姜远发这次倒是没再反对。   三人选了个离院子后门约莫七八米距离的空地,一顿通力合作, 总算将木棚的框架给搭好了。   而?后裴秋生?接着去看书,姜远发去整理院子里现成的干草准备明日给棚子盖上顶。   姜月去准备晚饭。   姜氏已将她需要的食材采买了回来?, 有猪排骨,鲤鱼、海带、葱姜蒜, 也?洗干净了。鸡蛋和调料是?家里现成的, 直接在罐子里取。   姜月先将洗净的排骨放进锅里焯水,再捞出来?放在一旁备用。另起锅烧油, 待油烧热以后先将排骨放进锅里煎至两面?金黄,再加入十多?颗冰糖,等冰糖融化变成焦红色后,便将排骨混在一起翻炒。   随着翻炒,排骨的肉香随之散发出来?, 待排骨两面?都均匀地着上焦糖色后, 姜月往锅里边加水没过排骨,加入葱姜蒜和八角, 又加点了白酒。   而?后盖上锅盖,用大火将其烧开, 再改小火,准备焖煮半个时辰。   在等排骨焖煮好的间隙里,姜月也?不闲着,将另一口锅也?掀开清洗一遍,准备做清蒸鲤鱼。   姜氏今日买的鲤鱼十分肥美,足足有一斤多?。   姜月将鲤鱼两面?肉厚的地方打上花刀,在盆中加入葱姜和一勺盐调成葱姜水,再将鱼放进葱姜水中浸泡一刻钟。   这样泡过的鲤鱼不仅不腥,鱼肉也?会更加鲜嫩。   她在锅中加入清水将其烧开,再将鱼肉连着盘子一起放入锅里面?架在水面?上,用大火蒸,约莫半刻钟后再将蒸出来?的水倒掉,只留已经蒸熟了的鱼在盘中。   而?后,她将蒸鱼间隙里准备好的葱丝和红椒丝放在鱼上,再烧一勺子滚烫的热油浇上去。   一时间,鱼肉和葱椒的香味都被激发出来?,这时,她再浇上自己准备好的料汁浇上去,香得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做完清蒸鲤鱼,她又打米下锅、起锅烧饭,这时糖醋排骨也?焖煮得差不多?了。   她将锅盖一掀开,便闻到浓郁的排骨肉香夹杂着葱姜醋各色味道,在一旁打下手?的姜氏顿时就忍不住站起来?感叹道:“真是?太香了!”   “待会儿第一个就给阿娘吃,”姜月笑道。   此时她又往锅里面?加上陈醋,而?后大火收汁盛上来?,一碗鲜香入骨覆盖着肉汁料汁的糖醋排骨便做好了。   最后再撒上些葱花做点缀,可?谓色香味俱全。   在等待饭熟的最后一点时间里,姜月麻利地做了一碗简单的海带鸡蛋汤,可?谓有荤有素,有肉有汤,这样的一顿饭才能称之为完美。   当姜氏在厨房里喊“开饭”时,院子里的姜远发和屋里的裴秋生?都像离弦的箭一般,几?乎是?立刻便赶来?了厨房。   “哎呀,我都被香好久了,再不开饭我这肚子都要受不住了,也?不枉我为阿月忙活了一下午,”姜远发搓着手?忍不住笑道。   姜月眉眼含笑道:“正好也?给阿爹补补力气。”   裴秋生?虽然嘴上没说什么赞扬的话,但他盛饭端菜的速度简直前所未有的麻利。   在饭菜都端上桌、众人落座后,姜月先给姜氏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而?后又给姜远发和裴秋生?也?分别夹了一块,献宝似的催促道:“你们快尝尝好不好吃。”   姜氏先夹了一块放到嘴里,直觉又酸又甜的排骨滑嫩软烂又鲜香入味,轻轻咬一口,那肉便从排骨上滑了下来?,所有的鲜香都化在了口中。   姜氏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排骨,惊讶道:“阿月厨艺又精进了!”   姜远发也?激动?道:“这也?太好吃了!”   连向来?相?对?寡言少语的裴秋生?也?评价道:“嗯,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排骨。”   入骨鲜香,比他前世在现代吃到的那些还要美味。   “你们爱吃就行!”姜月见大家都喜欢吃,也?是?成就感满满,笑得一脸餮足,忙又招呼着他们尝尝鲤鱼。   她刚开始下厨的时候,不是?很会用这样原始的灶台,因而?在火候控制方面?有些欠缺,后来?跟着姜氏多?做了几?次,便逐渐掌握了窍门,东西也?越做越好吃了。   而?且,这样原始的灶台,做出来?的米饭和菜都更香,还能吃到锅巴和锅汤,这可?是?她小时候在奶奶家才能尝到的味道。   正在众人吃得酣畅淋漓之时,门外却来?了客人。   姜氏心里正奇怪,通常一般饭点是?不怎么会有人来?敲门的,她心里嘀咕着去开门,却见门外是?许谦玉,“谦玉,你来?找秋生?的?”   裴秋生?听见姜氏的声音,这才想起来?许谦玉今日要来?找他还书。   其实许谦玉原本昨天就可?以还的,可?他非说在家做课业的时候需要翻阅,问能不能休沐以后再还。   裴秋生?的这本书是?上个月底深更半夜的时候找系统借的,今晚就会被收回去。   他脑补了一下许谦玉深夜翻书翻着翻着突然书没了的场面?,估计他夜里要被吓得睡不着觉,第二天还要想法子给他还买书钱,索性要许谦玉今天来?还。   许谦玉虽是?有些不理解,但裴秋生?借书不能超过三十日的规矩同窗们几?乎都知道,而?且两家距离也?不算太远,他今日跑一趟便是?,因而?便来?了。   “是?啊,我来?找秋生?还书,”许谦玉笑着说道,接着吸了吸鼻子嗅着味道,忍不住问道,“诶?你们晚饭吃的什么,我在门外面?就闻到了,怎么这么香?!”   姜氏笑着同他道:“是?阿月今日下厨做了些好菜,你吃了没?不如坐下来?一起吃?”   许谦玉家境算不上好,很少能吃上肉。他虽然想尝,但也?觉得这肉精贵,心中不好意思?。何况他原本就是?提前用了晚饭过来?的,准备天黑前赶回去,于是?道:“多?谢大娘的好意,我吃过了,还了书便回去。”   姜氏知道许谦玉是?裴秋生?关?系要好的朋友,又是?之前的邻里乡亲,因而?她是?真心实意想邀请他坐下来?尝尝。   姜氏看出来?许谦玉只是?不好意思?,便将他拉到桌边,笑道:“吃过了也?没事儿,坐下来?尝个鲜,我去给你拿碗筷。”   许谦玉推脱不过,加上一坐下来?满桌的鲜香勾得他魂都要飞了,便再也?没了站起来?的骨气。   姜氏拿了个空碗,盛了半碗饭,夹了两三块排骨和一大块鲤鱼放进去,再递给许谦玉。   许谦玉受宠若惊,他缓缓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口排骨,只见那排骨刚放进口中,他一双眼睛忽的都亮了起来?,连忙又尝了下鲤鱼,更是?瞪圆了眼,“哇,居然这么好吃!”   这排骨鲜香入味,鲤鱼鲜嫩无比,都是?难以言说的美味。   他刚听姜氏说这饭菜是?姜月做的,顿时感叹裴秋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秋生?,得亏了你非要我今日来?还书,不然我哪里能尝到这种极致美味?”许谦玉笑道,“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将排骨和鱼做得这样好吃,怕是?御厨的水平都不过如此,若姜姑娘以后不做木雕而?是?做个厨子,想必客人也?定会人满为患哈哈。”   许谦玉心直口快,没个遮拦,做厨子是?个辛苦的体力活儿,哪有做木雕这种手?艺活来?得轻松。   但在场的都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地夸赞,听了心里都很高兴。   “喜欢吃就再夹,”姜氏笑道。   “多?谢大娘,我在家吃的饱,吃这些够了,”许谦玉心里虽想多?吃点,但嘴上还是?拒绝了。   他第一口吃得快,后面?便吃得慢条斯理精细了很多?,主要是?他觉得太好吃了,得好好品尝,不然他同囫囵吞枣咽下人参果的猪八戒有什么区别。   这么好的东西,那必须细嚼慢咽。   一桌人心思?都差不多?,均是?磨磨唧唧地才用完这顿晚饭。   晚饭后,姜月便去洗碗,姜氏去忙活别的,姜远发今日干活出了一声汗,先去洗个热水澡舒坦舒坦。   外面?已然暮色四合,裴秋生?将书拿回屋子,准备待会儿出来?送送许谦玉。   许谦玉没想到自己来?之前以为天黑前能回去,如今却天黑了还没出发。当然他还是?很庆幸今日吃到姜月做得这么美味的晚饭,哪怕今儿个是?深更半夜才能回去,他都觉得不虚此行。   许谦玉觉着,原本裴秋生?未来?能有姜月这样能持家、厨艺好,又心地善良生?得好看的女子做枕边人,真是?千载难逢的好福气。但他偏偏要做人家的哥哥,也?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长的,进水了不成?   裴秋生?说待会儿要来?送他,因而?他便在前堂的门外等着,想着待会儿要好好激裴秋生?一下。   于是?当裴秋生?从里面?一出来?,许谦玉便抓住他的袖子把他拉到一边,认真道,“秋生?,我有话要问你。”   裴秋生?被他唬得一愣,“什么事?”   许谦玉顿了顿,压着声音问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真心不想做姜家的童养夫?”   此时,在院子里忙活的姜氏见裴秋生?送人出门没关?好门,不知道他过多?久回来?,想着前堂还有好多?货物,安全起见还是?先把门关?上,等裴秋生?回来?敲门时再开。   于是?她来?到了门背后。   正当她准备关?门时,便听到了许谦玉问裴秋生?的这句话。   什么?秋生?他不想做她家的童养夫?她不信,秋生?对?阿月好着呢,肯定不是?真的。   且听秋生?怎么回答。   只听裴秋生?答道:“是?啊,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裴秋生?疑惑,不明白许谦玉好端端的为何有这么一问。   许谦玉顿时爽朗一笑,在黑夜里露出一排大白牙,将声音放得更低,悄声道:“刚好,我瞧着姜姑娘不错,既然你意已决,那不如把姜姑娘让给我,将来?我娶她,若你将来?有幸做了姜家的义子,咱们俩还能成为一家的亲戚呢!”   他语气像是?在商量,又是?在试探,还含着显而?易见的激动?与欣喜。   裴秋生?听完许谦玉这道话,脸色由红转青,最终沉得都能与黑夜融为一体,不悦道:“你想都不要想!”   连音量都拔高了几?分。   姜氏几?乎将这对?话听了个完全,却唯独没听清许谦玉压着声音说的最长的那一段。   她心中大骇——什么?秋生?早就不想做她家童养夫?还想都不要想? 第54章 被窥心事   姜氏一时间怒火攻心, 气得头晕目眩,险些当场从门边栽下去。   她恨不得立刻推开门,好当面质问裴秋生一番, 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一想到阿月喜欢他, 若是他清楚明白的告诉她他同许谦玉说的是真的,那他必然?没法再?待在姜家, 到头来伤心的还是阿月。   因为这事若是让当家的知道, 怕是连夜就要将裴秋生撵出去。   她不能不为阿月着想。   因而她那只颤抖着伸出?去?的手到了门上?, 又顿住。   许谦玉听裴秋生这样说,心下顿时了然?, 更是被勾起了浓厚的兴趣。   “怎么,你不要, 旁人还不能想?”许谦玉笑说着,转身便往路上?去?。   “你给我站住!”裴秋生急急地跟上?。   姜氏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轻轻地将门关上?, 在漆黑无灯的前堂中坐了足足有一刻钟,心情才平复了些许。   姜氏想不明白, 前些年她问过裴秋生,愿不愿意?做姜家的童养夫,若他愿意?,姜家会待他像亲儿子一般,他当时点头答应了。   如今好端端的, 怎么就变了?   她细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唯一想到的可能便是——裴秋生去?了学堂以后,遇见别的姑娘变了心?   想到这里, 她便想去?裴秋生的屋子里瞧瞧,看有没有他同别的姑娘往来的证据。   因而她快步走?到裴秋生屋门前, 犹疑了片刻还是决定推门进去?。   姜远发刚洗漱完出?来,看到她多少?有些气势汹汹地冲到裴秋生屋前,而她平时是极少?会进他屋子的,于?是他有些奇怪地问道:“孩子她娘,你这是?”   姜氏微微一愣。秋生这个事还不能告诉姜远发,他那个脾气必然?憋不住。也不能教阿月知道,不然?不知道她得多伤心难过。   于?是她装作若无其事道:“哦,没什么,我看看秋生的屋里可需要收拾收拾。”   说完她就进了屋。   裴秋生屋内烛火未熄,姜氏进门之后就将门关紧。   趁着裴秋生还没回来,她连忙打开衣柜翻了翻,没找到什么特别的物件。桌子上?摆着几本书,姜氏翻开看了看,看起来都是些正常的书籍,里面连一张纸条都没夹。她又将目光转向床铺,在枕头底下翻了翻,还是什么都没有。   但是,当她的手按在枕头底下的被褥时,感觉被子底下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于?是她将垫被掀开,赫然?见到了一支桃木嵌银的兰花簪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怕不是哪家小姐留给裴秋生的?   她没想到,秋生还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姜家对他不薄啊,他倒好,当面是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怎么,读了会子书便想攀贵家小姐飞高枝?   不想做姜家的童养夫,早干嘛去?了?阿月同他朝夕相对了这么些年,家里有童养夫的事知道的人了不少 ?,将来若想重新找个好婆家可不容易。   不成,裴秋生的身契还在她手里捏着呢。这姜家的童养夫,他想做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姜氏自觉找到了问题根源所在,便将簪子又放了回去?,将床铺、书桌和柜子都恢复了原样,而后再?离开。   而裴秋生这边,他跟在许谦玉身后,道:“许谦玉,你不能打阿月的主意?!”   许谦玉听他急得连他全?名?都给叫了出?来,心里笑得更欢,表面却丝毫不显。   “我为何不能?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姜姑娘这样好,我长得也不磕碜,再?怎么也是个秀才,也算有功名?在身。”   “等你将来退了婚,我再?去?提亲,姜家应当不会不答应的。等你成了姜家的义子,应当是姜姑娘的哥哥,那我还得叫你一声便宜兄长呢,是也不是?”   许谦玉那一脸玩味的表情被黑夜遮了去?,只余下这听起来半真半假又有理有据的话落进了裴秋生的耳里。   “我不同意?,”裴秋生咬着后槽牙道,脸色也越来越黑了。   “为何?”许谦玉停下脚步问道,语气中满是不解。   “没有为何,”裴秋生冷硬道。   许谦玉好奇道,“我做你妹夫你还不满意?,难道你要天上?的月亮不成?我真的挺中意?姜姑娘的,不然?为什么老催着你提退婚,要不还是我替你同姜家说了吧......”   这番话不可不谓是火上?浇油,他就不信裴秋生还能按捺得住。   说着他就要返身往姜家去?,却被裴秋生拽住。   “因为我喜欢她,我要娶她,”裴秋生语气坚定道,声音因为急切拔高了许多,还微微发着颤。   “她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一时间,路人驻足,行人侧目,许谦玉被他直率的肺腑之言惊呆了。   *   裴秋生被许谦玉取笑了好一阵,后来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激他的,一时懊悔自己?一时情急着了他的道。   他一脸无奈的返回姜家,推门时才发现前堂的门关了,便敲了敲门。   往常门很快就会被打开,今日他敲了好一阵都没有人回应,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却是姜远发,只听他道:“阿月在洗漱,孩子她娘歇息了,我在院子后面呢,差点没听到。”   姜远发也不知道姜氏今天抽的什么风,上?榻的时间竟比平常提早了一两个时辰,也不跟他说一声,差点都没人来给裴秋生开门。   秋生这孩子多好,如今天气凉,可别给关在外面冻着了。   姜氏虽然?躺在榻上?,但她没睡着。若是放在往常,她不仅不会早早歇息,还会特地等裴秋生回来。但如今她心里憋着气,因此她虽然?听到了裴秋生敲门的声音,但还是故意?不想开门让他多等一阵。   而裴秋生并不知道这些,他并没有多想的进了前堂,来到院子时正好看见姜月洗完澡将换洗衣服拿出?来,顿时两颊染上?两抹不自然?的红,快步回了自己?屋子。   就好像他心事不小心被一些人知道了就如同被全?世界都知道了一般。   姜月一抬眼?便见到裴秋生一看见她就跟看见鬼一样逃窜的步伐。   内心:???她做什么了?   裴秋生一边走?一边听见系统在脑子里尖叫:【啊啊啊啊,我看见了什么!宿主你不仅承认了,刚刚还害羞了!我好激动!】   裴秋生:......别说了我烦着呢。   系统:【这么大的瓜我怎么忍得住!】   裴秋生:......   这天晚上?,系统最终被关了机,裴秋生一直看书到深夜,试图将许谦玉魔性的笑声和系统的土拨鼠尖叫从脑袋里赶出?去?,但效果并不明显。   上?榻时,他将被子底下的那支发簪拿了出?来,揣进了怀里,后半夜渐渐地睡着了。   姜氏一晚上?没睡着,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姜远发也不知道姜氏是怎么了,一晚上?翻来覆去?搅得他也没睡好,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只有姜月,一夜好眠睡到了天亮,还梦见了自己?的泥塑乐园引来了很多小孩子和他们的父母,铺子里客人爆满,泥塑和杂货都卖得飞起,钱就跟流水一样哗啦啦地往家里流,她在梦里笑得贼开心。   第二天大清早,姜远发看见姜氏两眼?下淡淡的乌青,又问了一遍,姜氏只好道她腰酸得睡不着。   姜远发于?是将药油拿了出?来,一边给她推一边碎碎念道:“如今家里已经没那么穷了,这点药油也值得你省一夜。”   他推完油便让姜氏先歇着,等他同裴秋生用干草和竹条将棚顶盖好,他来准备早饭。   一家人用完早饭后,姜月正准备去?洗碗,姜氏突然?对姜月道:“阿月,你去?秋生屋里待着去?。”   姜月一愣:“啊、啊?我去?干什么?”   姜氏道:“我瞧他今日好像不太?高兴,一脸心事的样子,你看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是开解开解他?”   姜氏说的也不全?是乱说,她看裴秋生今日确实是有心事的样子,看来他做了亏心事也不是全?然?没心没肺毫无愧疚。   姜氏昨儿个想了一晚上?,想着问题的根源除了裴秋生遇见了旁的姑娘,还有个原因是去?了学堂后同阿月相处的时间太?少?了,每次休沐回来不是在干活就是埋在屋里面看书,这两个人的感情不淡才怪。   于?是,她想着得让两人多处处,要么就是再?处出?感情来,要么就是阿月一步步发现裴秋生的背后一面,先死了心,这过程估计比她一口气说出?来好接受些。   她不知道的是,若是姜月知道裴秋生不喜欢她,亦或是知道他除了她还有旁的喜欢的人,她是决计不会同他成婚的。感情的事,她清醒得很,不会勉强别人,也不会委屈自己?。   姜月听姜氏说裴秋生不高兴想让她去?开解,便答应了下来,“好,那我去?看看。”   裴秋生平复了一晚后思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如今面对书籍时已能心无杂念地看进去?,却在这时听见了姜月在外面敲门,“秋生。”   他一颗心顿时又乱了起来,但又不好不回应,于?是起身开门道,“阿月,你有事吗?”   难道是棚子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要他去?帮忙?   只听姜月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阿娘让我过来看看你屋里有没有什么要帮忙收拾的,你看你的书,不用管我。”   他先前不在的时候,裴秋生的屋子多是姜月来打扫,倒也不奇怪。只是在他看书时她从不进来收拾,今日是头一回。   “哦,你进来吧,”裴秋生道。姜月和姜氏均是好意?,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姜月进屋溜达,裴秋生就接着看书。   姜月举着个鸡毛掸子扫了扫书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拿眼?睛余光频频瞟着裴秋生,心道:他看起来的确是有心事的样子,眼?珠子都不在书上?。   此时,看似在看书实则早已发现姜月时不时在看他的裴秋生心乱如麻: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昨晚太?大声她在家里听到了?   他昨天在大街上?喊出?来的那句话确实声音不小,至少?街上?的路人都听到了。   昨日他还在庆幸幸亏是晚上?估计没几个人看清楚他的脸,如今姜月这样古怪的表现却让他拿不定他声音到底大到了什么程度。   毕竟他同许谦玉出?门走?了还不到百米。   仔细一回想,姜氏今天看他的眼?神好像也不太?对,不过他当时只顾着想自个儿的事情就没多想。   不会都听到了吧?他在内心捂住了自己?的脸。   姜月只见裴秋生脸上?表情变幻,一会儿泛着红晕,一会儿担忧一会儿紧张,甚至一会儿还有点受惊的样子,便知道他一定是被什么麻烦事给缠住了。   于?是她问道:“秋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不如说来给我听听?” 第55章 初表心意   裴秋生闻言一颗心便提到了嗓子?眼?, 跳得很厉害,咚咚咚咚地简直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也?不知道昨晚姜月到底听到没有,更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   他说话间唇瓣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又紧抿住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支支吾吾,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姜月见他为难, 顿时放下手上?的鸡毛掸子?, 拉了个小凳子?就往裴秋生正对面一坐, 隔着?桌子?同他郑重其?事道:“没?关系的,你只管说, 不管什么事我都能理解的,兴许我还能帮上?忙呢?”   裴秋生被她这么一盯, 顿时更紧张了,双手交叠因为用力而变得骨节突起。   他迟疑了须臾, 手心都握出了汗来, 终于忍不住问道,“阿月, 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姜月想了想,摇了摇头疑惑道:“没?有啊,怎么,你听见了什么?”   秋生难道是听见了什么声音才如此惴惴不安吗?   她此时更好奇了,一双眼?睛都没?从?裴秋生脸上?离开过, 似是能从?他脸上?看出花来, 甚至还有闲心思?欣赏起裴秋生俊朗的容貌。   她家童养夫长得真好看,怼脸看都觉得很养眼?。   “你在想什么?说来听听嘛。”姜月接着?道。   裴秋生听见她说没?有听见, 原本应该放松下来,可他稍稍一抬眼?, 便撞入姜月的视线,只见她清澈灵动的一对杏眸就这样近距离直勾勾地盯着?他,既好奇又关切。   “我......”他也?直视着?姜月的眸子?,顿时觉得姜月的脸生得极好看,眉目如画,肤白似雪,鼻尖微翘显得煞是可爱,一对如蝶翼般扑闪的睫毛像是会说话般,唇瓣微微张开着?,散发着?温暖和诱惑。   裴秋生情不自禁被她吸引,一时间极为语塞,只觉得浑身被点燃了般,一股热浪从?心底往上?窜,窜至脖颈、至耳朵、至脸颊、至头顶,烫得他都怀疑自己?此刻有没?有红得跟只煮熟的虾子?般。   他眼?底升起燃烧的火焰,很有一种将?心里话全都说出来的冲动,但又觉得说喜欢她、想娶她这种类似告白的事应当由他主动发起,而不是这样被动地被对方问出来。   更为重要的是他如今却是没?有功名、没?有钱财,给不了她任何倚仗不说,将?来科考所需大项开支或许还要依赖她,也?没?有资格说不做姜家童养夫而是想娶她这种话。   顿时他又如同劈头盖脸浇了一盆冷水一般,从?火焰中坠入现实的冰窖。   此时他又想起来她曾经说过,她在手工坊遇见过一位相貌清隽的公子?,儒雅温润风度翩翩,看起来是个穷苦书?生,有些合她心意。   对方也?是穷苦书?生,却得她青眼?。   他还挺在意的。   “阿月,你心悦什么样的男子??”裴秋生鸦羽般的睫毛缓缓遮住眼?帘,不自信地试探道。   将?这话问出来后,他由于紧张心跳得更加厉害。   姜月刚才还在疑惑裴秋生的脸色和表情,闻言顿时一愣。她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问,大脑瞬间宕机。   裴秋生突然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他正在苦恼的问题是这个?   她总不能说她心悦他这样的吧,还是说他看出来什么了?不、不会吧?   “我、我也?不知道,”姜月有些紧张,吞吞吐吐道,“我已经有童、童养夫了,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也?说得过去,古代?女子?家有童养夫的,将?来成婚对象都确定了,怎么还会有其?他的想法?   裴秋生见姜月似乎已经全然忘记先前那人了,心情顿时愉悦起来,唇角都微微翘起。   那就好,他还可以?慢慢来。古代?女子?成婚会有的东西,她一样都不会少。   “阿月,我所想的,将?来会慢慢告诉你,眼?下我还有个别的事情跟你说,”裴秋生顿时道。   “什么?”姜月疑惑。这话题是不是转变得太快了一点?   “我给你买了支簪子?,”裴秋生微微勾唇道。   “真的?”姜月闻言很是意外,心里也?顾不上?别的了,只想看看他买的簪子?是什么样的。   只见裴秋生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从?怀里取出一支桃木兰花簪子?递给她,道,“我特意给你挑的,不知你可喜欢?”   姜月一听是他特意挑的,顿时心中欢喜起来,连忙接过他递来的簪子?。   她将?簪子?拿在手里细细端看,只觉它精致素雅,尤其?是簪头那朵栩栩如生的小兰花极为亮眼?,绽放着?柔美又清丽的华彩。   “我很喜欢,”姜月眼?眸晶亮,心里甜滋滋的。簪子?上?还带着?温度,应当是他揣在怀里很久了。   裴秋生见她喜欢,心里也?很高兴,他温声道,“那我给你戴上?。”   姜月微微愣了一下,总觉得今日的裴秋生同以?往的都不一样,她笑道:“好啊。”   于是,裴秋生便起身绕到姜月身后,拿起她手中的簪子?在她头上?比划了一下,接着?修长的手指压住她柔软的发丝,最终将?簪子?戴在她右边的发髻上?。   裴秋生定定地看着?眼?前人的背影,他曾经多?次设想过给她戴发簪的情境,在如今这时候送给她,也?算是同预想的差不多?。   姜月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头顶的发丝传来,一直痒痒麻麻地传到脚心,四肢百骸的知觉都被放大。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体温,她两颊逐渐烫了起来。   待戴好簪子?后,姜月怕脸红被他看见,几乎是逃窜般地从?他屋子?里边出来,“谢、谢谢秋生,我、我突然想到工具还没?做完,我先走了。”   裴秋生看着?被关上?的屋门和跟前空荡荡的凳子?,微微收回了手。   她应当多?少能猜到些自己?的心意吧?   姜月回到自己?屋子?里后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好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   接着?她忍不住坐在镜子?前打量了起来,这簪子?确实很合她心意,她甚至觉得若是她自个儿去首饰铺子?里挑,恐怕也?会将?它买下来。   只是这簪子?看起来不便宜,裴秋生哪里来的钱买的,难道是平日里抄书?挣钱再省吃俭用省下来的?   在古代?,簪子?时常会被用来做定情信物来着?。   她刚才确实有看到,他在她的注视下脸红了。   难道,这就是他的心事?   姜月好一阵激动,然后又提醒自己?不要多?想,“只是个簪子?而已,淡定淡定。”   姜月同姜氏一起准备午饭的时候,姜氏一眼?就瞧见了姜月头上?的兰花簪子?。   她明知故问道:“你这簪子?是秋生送给你的?”   姜月正在做着?菜,闻言顿时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又满心欢喜地勾起了唇角,笑道:“嗯,是秋生送给我的。”   姜氏没?想到让阿月去了一趟裴秋生的屋子?,他就将?这簪子?送给她了。   他怎么能将?旁的姑娘戴过的簪子?转送给阿月呢?这应当不合适吧。   还是说,簪子?这件事上?她错怪了裴秋生,这本就是他买来打算送给阿月的?若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在外面没?遇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喜欢的姑娘?   但他既然都说了不想做姜家童养夫了,又为什么要送阿月簪子?,这不是戏弄人感情吗?   还是说,他改变主意了,因此同阿月有了进展。   等她改天试他一试。   姜月不知道姜氏心中这些已经九转十八弯的小九九,她只知道姜氏手上?葫芦瓢中的水半天没?加进锅里,笑着?提醒道:“阿娘再不将?水浇下去,锅里就要糊啦。”   午饭时,裴秋生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姜月,姜月则假装无事发生,微微红着?脸默默扒着?饭。   姜氏的目光在两个人中间转来转去,不知道他们搞的什么名堂。   只有不明就里的姜远发乐呵呵道:“这么好吃的菜你们多?吃点啊!”   *   裴秋生的休沐就在这么微妙不可名状的氛围中结束了。   这天,是裴秋生休沐结束后的第三?天。   姜氏上?午便做了些好菜,装进饭盒子?里,迫不急待同姜月道:“阿月,我瞧着?秋生这次休沐回来又瘦了,这菜你趁着?午饭前给他送过去。”   “?”姜月十分意外,这么突然?   阿娘虽然平时很关心秋生,但也?不这样的啊?她这是怎么了,她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可我待会儿准备去趟手工坊看账簿领银子?,”姜月为难道,她都同李掌柜约好了,今日将?上?个月的分成给她。   姜氏只顿了片刻便想到了主意道:“没?关系,你带着?饭菜去手工坊,对好了账就去送饭,待送好饭回来路上?再领银子?,不就什么都不耽误了吗?”   姜月想了下觉得也?有道理,而且姜氏将?饭菜都装好了也?不好再倒回去,于是道,“那好,那我现在就出发吧,免得秋生用完了饭我还没?到。”   姜氏笑道:“是该这样。”   姜月回屋子?里收拾了下,出来拿着?饭盒就准备出发。   姜氏一眼?瞧见刚才还在姜月头上?戴着?的兰花簪被取了下来,连忙叫住她,“阿月,你头上?的簪子?呢?”   “我取下来了,出门戴着?这个我怕弄丢了,”姜月道。这去学堂路上?有半个时辰呢,路上?人又多?,万一掉在路上?岂不是会舍不得。   只听姜氏不认同道:“这哪行?秋生送你的簪子?,你见他时不戴着?,他岂不是会以?为你不喜欢,万一让他在学堂分了心,怕是不好。”   姜月闻言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又去屋里将?发簪给戴上?。   姜月出发时,姜氏一双眼?睛落在她头上?的发簪上?,满意地笑道:“这样才好,你见到秋生,要说过几天还会去送,看他怎么说,你记得回来要告诉我。”   “这是为何?”姜月一头雾水,头顶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姜氏握着?她的手认真道:“你就甭管为什么,照做就是,阿娘都是为了你好。”   心里则是想着?:万一这簪子?有原主人,那就让阿月多?去几次,好亮瞎她的眼?。 第56章 姜月送饭   姜月虽觉莫名其妙, 但姜氏既然这样说,便是有?她的打算。左右传个话也不是什么难事,她照做便是了。   “阿娘, 我知道了, ”她说完,便赶时间急忙忙出门了。   姜氏笑吟吟地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在集市中消失不见, 眸中的笑意才渐渐淡了下来, 转而换成了忧色。   若阿月这簪子是其他姑娘给秋生的,阿月戴着去给他送饭, 秋生定然不希望阿月再去,怕是得找借口让她下次不要送了, 免得让簪子的原主人看见。   若阿月这簪子是秋生自己买的,那他应当不会拒绝。   且看她回来怎么讲。   姜月拿着饭盒, 先去了手?工坊, 同?李掌柜对了账。   按照之前的约定,李掌柜每个月月初统一给姜月交付银子, 这样月中时坊里有?余钱,采买东西?更容易转圜得开些。到了月初,上个月的进账也能统一划算,算起来更清楚。   因而姜月之前缺钱时,也不想着先来李掌柜这儿, 而是靠别的办法?先度过去。   上个月手?工坊的进账除去各项开支共计剩九十?二两?, 其中姜月做的木雕就占了三?十?两?。按照之前说的,手?工坊普通卖品进账两?人四六分, 因而这一块姜月得二十?四两?八钱。而姜月自己做的木雕同?李掌柜是百中取十?八、八十?二这样分,因而这一部分姜月拿二十?四两?六钱。   “姜姑娘, 一共是四十?九两?四钱,”李掌柜笑眯眯道,这个月他自己也能落个四十?二两?,自然心情极佳。   姜月翻看了一遍账簿,李掌柜的账向来记得很清楚,每一笔进账和开支都与她所了解的相差不大,最终算出来的银子也与她料想的差不多。再加上自己卖泥塑和松木雕所挣的四十?余两?银子,这个月的存银多了八十?余两?了。   若是前面卖泥塑的钱没?给江华,还会更多。   她点点头笑道,“李掌柜算得不差。”   “那我现在就去取给您,”李掌柜道。   姜月却阻止他道:“不急,我还要去给家里人送饭,带多了银子万一路上遇见了扒手?就亏大了,等我回来再取吧。”   “那行,那我先替姜姑娘收好。”李掌柜笑道。   姜月出了手?工坊,便径直去了思?齐学堂。   自裴秋生入学以来,她还只来过学堂一两?次,一次是姜氏让她给裴秋生送家里新?给他做的冬衣,一次是怕他在外面太省给他送几两?银子。   而给他送饭,还是头一次。裴秋生一直在学堂里的食堂或者外面的小食铺吃饭,不太需要人送。何况如今天?气?冷,路上饭菜还容易凉。   不过这送饭一事姜月心里是愿意的,虽然裴秋生离家才三?日,但送饭又能多见一面,自然是件好事。   裴秋生这边上午刚下学,便有?同?窗过来喊他,“裴公子,外面章姑娘找你,就在门外那棵枫树下等着呢。”   裴秋生闻言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收拾着桌子上的书本,冷淡道,“你帮我跟她说,我不去,”   来传话的人是阿言,是他同?桌,已经不止一次为那章姑娘带话了。而他口中的章姑娘名叫章青仪,是章夫子的爱女。   许是章夫子平日在家里偶尔提起他,夸赞过几句,导致她对他生了些不必要的兴趣。   “可章姑娘说了,若是你不去,她就一直在树下等,等到你来为止,”阿言嘟囔着将章青仪的话原样转述道。   在阿言眼里,章姑娘生得好看不说,又是章夫子的独女,在书香门第从小耳濡目染,也算是个才女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她最近总来找裴秋生,也不避着人,如此明目张胆,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裴秋生为何避而不见,他不是很能理解,于是补了一句道:“话我带到了,外面天?气?冷,去不去由?你。”   裴秋生抬眼看了看外面,只见树木萧条、寒风猎猎,章青仪站在四周空旷的树下可谓是一点遮挡都没?有?。   许谦玉写完了最后?一笔便收拾东西?来找裴秋生,他将一只胳膊搭在裴秋生肩上,朗声道:“秋生,一起吃饭去。”   裴秋生拧了拧眉头,叹了口气?道:“谦玉兄,你稍等我一下。”   许谦玉便若有?所悟地看了眼外面的枫树,果然见章青仪在那等着在,他笑道:“原来是章姑娘又来了,得,你去吧,我就坐你位子上等你回来。”   他心道:这章姑娘真是颇有?心机,专挑最冷的地方站着等。也不知道再这么多来几次,裴秋生心里会不会动摇。真要那样,那姜姑娘可怎么办喏?   于是他饶有?兴趣又有?些担忧地看着树那边。   姜月来到思?齐学堂门口时,正好碰见学子们下学出来吃饭。   她顿时逮到一个面善的书生就问道:“公子你好,请问你认识裴秋生吗?可知道他在哪儿?”   被逮住的正好是裴秋生的同?班,他道:“认识认识,他在里面那棵大枫树下同?章姑娘说话呢。”   “章姑娘?”姜月愣住,学院里还有?姑娘吗,这是什么情况?!   “是啊,章姑娘是来给他送饭的,”那书生见姜月手?上也拿着饭盒,瞧着明显要比章姑娘手?中的要粗糙很多,身?上的衣物料子款式同?秋生的倒是一样的,便猜道:“你是裴秋生的妹妹吧,也来给他送饭的?要不我去跟他说一声?”   姜月闻言一张小脸都耷拉了下来,但面前书生乃是一片好心,她还是勉强维持住礼貌笑道,“好,那有?劳了,你同?他说我是他表妹,叫阿月就成。”   若是自称是他未婚妻,被人爆出裴秋生童养夫的身?份,在学堂里或许影响不好,还是自称表妹好了。   那书生连忙便转身?进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咕道:“裴秋生最近真是走了桃花运,居然饭都吃不过来。”   姜月闻言既好奇又委屈,实在没?忍住,便跟了过去。   而这边,章青仪的丫鬟小桂见到裴秋生走过来了,顿时欣喜道:“姑娘,裴公子朝这边走来了,也不枉你这一番好等。”   裴秋生才华横溢,在家经常得章夫子夸赞,甚至还说他将来定能成为举人,甚至或有?状元之才。   一开始,章青仪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却并?不感?冒。   只是那天?她给章夫子送东西?时,一眼便瞧见了生得清隽俊朗、正同?叠得讨论策论题的公子,章夫子介绍他就是裴秋生,她当即便心动了。   她心道:只要能成为举人,便有?当官的资格,爹爹眼光向来很准,必不会有?错。   此后?她对裴秋生关注了解得越多,对他的兴趣和喜欢也更浓厚。   只是章夫子却并?不看好,他称他无意中得知裴秋生其实是个孤儿,将来她嫁过去可能会过于吃苦操劳。   她听了却更高兴了,她是家中独女,岂不是正好可以拉他入赘。结果章夫子说裴秋生心性高远,不可能是会做上门女婿的人。   但她不信,因而她才三?五不时地来给他送饭,相信待他喜欢上自己,让他做赘婿应当是水到渠成之事。   毕竟平日里学院里的书生们,哪个见了她不觉得她才貌双全,有?多少书生对她心生爱慕?她可不信裴秋生能抵挡住她的心意。   章青仪今日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本就姣好的容貌经过这么一打扮更显娇媚俏丽。   待裴秋生来到枫树下时,她适时露出温柔婉约的笑容,轻声细语娇滴滴道:“裴公子安好,家母做了一些好吃的,小女子特意给裴公子送来些,还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不可谓不温柔可人,一番真心实意,任谁见了都不忍心拒绝。   更何况,她这次不再说是自己做的,而是改成了他的师母,他应当更会接下来。   却见裴秋生横眉冷对、语气?平淡道:“我上次同?章姑娘说过了,我自有?吃食,你不必给我送吃的。”   章青仪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一丝的皲裂,但很快被她良好的修养和内心的坚持给抚平了,她接着柔声道:“是家父说裴公子勤学苦读,日渐清瘦,小女子仰慕公子的才华,怕公子苦读伤身?,这才来送点吃的。想是家父知道了,也会赞同?的。”   章青仪一边说着,一边恼怒她爹不肯出手?相助于她,不然她早就搬出是家父关心他身?体的这种话了。   只是她这番话的意思?已然很直白了,是个人都能听懂。   却听裴秋生道:“多谢章姑娘好意,我已经约了好友出去吃,只能辜负你的美?意了。”   章青仪便觉面上有?些挂不住,身?后?的丫鬟小桂替她抱不平道:“裴公子好大的架子!我家姑娘亲手?将吃食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好,大冷天?的特意从家中赶来给你送吃的,路上紧赶慢赶地,生怕吃食凉了。可你倒好,将姑娘晾了许久不说,见面连谢谢也没?有?一句,收都不愿意收。”   章青仪却微微红着眼睛,眼泪在眶里打转,柔声道:“小桂,别说了。”   小桂依然愤愤道:“不,我要说,这书院的书生,有?几个不想娶姑娘的,偏裴公子这样不识好歹。上次姑娘做的点心公子也没?收,她回去夜里都哭了好久,第二天?眼睛都肿了。”   章青仪却拿帕子拭泪,替裴秋生开脱道:“小桂,慎言,我只是仰慕裴公子才华而已,只是想与公子交友。公子也只见过我几面,怎会有?别的想法??裴公子,我家丫鬟胡言乱语,还请你不要误会。”   裴秋生哪里看不出来眼前这两?人一红一白跟唱双簧一样,没?有?兴趣同?她们虚与委蛇,而是直白道:“在下并?无兴趣与姑娘交友,还请姑娘自重。”   章夫子是他的老师,他先前看在夫子的面子上不好将人太过得罪,但这样的反复叨扰确实令他不喜,而且哭成这样也容易引起学院其他人的误会。   因而他今日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希望对方能知难而退。   章青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没?想到裴秋生这样软硬不吃,她都已经这样放下姿态了,对方却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她咬着下唇故作不适,正当她准备放出最后?一招装晕、让裴秋生不得不管她时,猝不及防来了一书生,走过来喊道:“裴秋生,你表妹来给你送饭了,说是叫阿月。”   章青仪的计划就这么被打断。   裴秋生听闻姜月来给他送饭,顿时意外极了,欣喜之余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她叫什么?人在哪儿?”   “她说她叫阿月,”书生重复道,“在学院门口呢。”   姜月几乎是看见了裴秋生同?章青仪在一起的全程,只是太远了没?听清楚任何声音。   她见到那美?貌姑娘柔柔弱弱的,同?裴秋生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委屈得不行,边上丫鬟还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很难让她不多想。   更何况学院里来往过去的好几波学子都在议论树下的他们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原来大家都认识章姑娘,只有?她什么也不知道。   裴秋生听见书生所说,转头就要往门口去,一转身?却见姜月已经站在院门里面了,正一脸恼怒地看着他。   他面色一变,心里咯噔一声,慌乱得不行,连忙大步流星地赶过去。   章青仪见裴秋生那样紧张地奔向另一个女子,顿时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吩咐身?侧的丫鬟道:“小桂,去找人查清楚那姑娘是谁,什么来历,同?裴秋生到底什么关系,我全都要知道。”   在学堂里坐着看好戏的许谦玉正一脸懒散地看着远处枫树下发生的事情,见裴秋生神色不对突然离场,便顺着他目光看过来,一眼便见到了姜月站在学院门口也往枫树那看。   他顿时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哎哟坏了,了不得!” 第57章 食堂共餐   许谦玉看?着裴秋生火急火燎地往学院门口跑时, 心里还憋着笑?,他坐等着看?更大的好戏,索性四?下无人, 他饶有兴趣地评价道:“看来这男子啊, 太招女子喜欢也不是什么好事。这外面的狐狸还没赶走,家里的小猫就要发威了。”   他倒是要看?看?, 裴秋生要怎么哄。   裴秋生跑到姜月面前时, 还有些气喘吁吁。   “阿月, 你怎么来了?”他问道。   语气中既有欣喜又有些紧张,裴秋生知道, 他刚刚同?章青仪在树下一同?站着,阿月看?见了指不定要误会?他。   “我来给你送饭, ”姜月低头看?着手中的饭盒却?没有送出去,又低声嘟囔道,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没有必要。”   姜月现?在觉着十分后?悔今日来这一趟, 让看?到?了她不想看?的,又十分庆幸今日来了, 不然她都不知道裴秋生在学堂里原来还有佳人相伴呢。   裴秋生俯身看?她,只见她头发梳得齐整,发髻上赫然还戴着他前几?天送她的簪子。   她的脸微微埋着,鼻尖微红,低垂的眼眸中似有水光, 难道是哭了?   她在这样冷的天气赶半个时辰的路来给他送饭, 却?以为有别?的女子给他送过?了,心里应当是气极了。   “阿月......”裴秋生心底闪过?一丝心疼, 刚想开口?便姜月被打断。   “若你不需要我就先拿回去了,反正有章姑娘给你送, ”姜月赌气道,她胸口?闷闷的,说着拿着饭盒转身就要走。   裴秋生连忙拉住她,站到?她面前解释道,“阿月,我没收她的。”   姜月何尝没有看?到?裴秋生看?见她以后?便暂且先跑了过?来,但?她也看?见了那章姑娘此刻还在树下等他呢,今日没收不代表平日没收,现?在没收不代表待会?儿不收,难道她还要跟旁人争相送饭吗?   她酸溜溜道:“想是我此番过?来打扰你们了吧?没事,我的带回去自己吃,你吃章姑娘的就成?。”   正好她还空着肚子没吃饭呢,待会?儿路上她就给它?吃掉。   裴秋生伸手拿过?她手中的饭盒端在怀里,俯着身子解释得更清楚道:“阿月,我没吃过?她送的,她是章夫子的女儿,来过?几?次,送的什么我也不太记得了,我一次都没收过?,都没打开瞧过?一眼。”   他此话倒是没掺半点?假,从章青仪第一次来给他送东西起,他便从她的精心打扮上猜到?了她的意图,没有收过?她任何馈赠。   姜月闻言顿时抬眸,意外道:“真的?”   她抬眼时,蝶翼般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眼眶微微红着,一双如水的眸子直直得看?着裴秋生,看?得他心底一软。   他神色认真,直视着她的眼睛道,“真的,千真万确,一口?都没吃过?。”   姜月听他这恨不得能指天发誓的语气,想来说的是真的,脸色终于由阴转晴,唇角微微动了动,似是心里欢喜又不想被看?出来一样,嘟囔道:“那我就信你一次。”   裴秋生见她神色缓和,又补充道:“我只吃你送的。”   姜月这才微微笑?了起来,又憋着笑?打趣道,“阿娘送的你就不吃啦?”   裴秋生见她终于有了笑?容,顿时也笑?道:“那只吃你和大娘送的,外面冷,我们进学堂暖和一下。”   昨晚才下过?小雨,今日外面没有太阳,风又大,这几?日降温,天气较以往都冷上许多。他刚刚低头时看?见姜月的手都冻红了,想是因为路上要拿着饭盒没法将手揣到?袖子里的缘故。   于是裴秋生就将姜月带进了学堂课室,许谦玉见状连忙收起看?戏的嘴脸,起身给他们腾出位子,笑?得一脸灿烂道:“姜姑娘安好,你来给秋生送饭的吧?你放心,秋生从来没吃过?别?的女子送的饭。”   作为裴秋生的好友,这个时候他定然得帮忙说说好话,毕竟他还是很看?好裴秋生和姜月这对的。   姜月闻言便知道刚才外面发生的像是许谦玉都看?见了,有些不好意思道:“谦玉兄安好,秋生跟我说过?了,让谦玉兄见笑?了。”   裴秋生向许谦玉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而后?将饭盒放在桌上,自然地问姜月道:“要不要我给你捂捂手?”   姜月下意识地点?点?头,在她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时,裴秋生见她同?意,便将她冰凉的双手并?在一起握在了他的大掌中。   姜月顿觉十分意外,心里如小鹿乱撞般咚咚跳,她刚刚没听清楚就答应了,许谦玉还在边上看?着呢。   许谦玉已经受不了了,捂着眼睛夸张道:“哎哟喂,辣眼睛,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先去吃饭了,看?不了看?不了。”   姜月闻言顿时脸颊染成?绯色,动了动自己被裴秋生握住手想要抽回,被裴秋生笑?着拉住道,“你手这样冰,容易生冻疮,得捂一会?儿。”   裴秋生觉着他的心思反正许谦玉都知道,如今也没必要避着他。   许谦玉捂着发酸的牙走了,看?了半天的戏,他再不去吃饭,食堂里就只剩下残羹剩饭了。   姜月只觉得从裴秋生的手心传来一阵阵暖流将她双手的冰冷融化,让她被冻到?僵硬的手指逐渐有了知觉,痒痒麻麻的,心底也浮出了一丝暖意。   但?想到?此时所处之地是在学堂,她又小心翼翼问道:“在学堂这样会?不会?影响不好?”   刚许谦玉也说了,有辱斯文?。   裴秋生浑不在意地笑?道:“无妨,刚下学,大家都去吃饭了,这会?儿不会?有人来。”   课堂是学习的地方,学堂里有规定,学子们不得在课堂里面吃饭,就算是自家送饭带饭的,也只能拿到?门口?或食堂去吃。   “手好些了没?”裴秋生问道。   姜月的手被捂了一会?儿后?已然暖和了许多,甚至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手心都渗出了些薄汗,她微微红着脸,抽出了手轻声道:“好多了。”   “那我们现?在去食堂吃饭,”裴秋生道。   姜月笑?道:“好。”   于是她便跟着裴秋生出了课堂,往食堂走去,她出来时,眼角余光还能看?到?章姑娘仍在树下等着,这么冷的天定然会?受凉。   她也不知道裴秋生有没有看?到?,就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一下时,只听裴秋生道:“该说的我已经同?她说过?了,她不走是她的事情。”   姜月便不再言语。   章青仪还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裴秋生将姜月带进了课堂,又一起出来。她嫉妒得抓狂,手上的帕子都要被撕破了。   刚刚就在她还想装晕但?还没酝酿好过?程、被书生打断时,她还在犹豫着,再回神看?到?的就只有话音刚落的裴秋生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留恋的背影了。   她从裴秋生的神色就能看?出来,这个叫阿月的,同?裴秋生绝不是普通的表兄妹关系。   她愤怒地想知道那个叫阿月的女子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在这等他,巴望着他能像刚才那样不忍她在寒风中受冻过?来劝解她几?句,好让他与那表妹再生嫌隙。没想到?,裴秋生只是淡淡朝她扫了一眼,便不管不顾地走了。   小桂看?见两人离去的身影愤怒道:“裴公子真的就这样不管姑娘了吗?太过?分了!”   她刚刚在裴秋生面前打抱不平的那番话,虽是做戏,但?或多或少掺杂着些她的肺腑之言。裴秋生不过?是一介穷酸书生,凭什么在她家姑娘这样清高孤傲,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   章青仪红着眼睛,她虽是使了些心机,但?也确实是真心实意喜欢裴秋生,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的。   她被冻得声音微微有些发颤道:“我们先回去,等查清楚了那姑娘再做打算。”   左右不过?再多使些手段罢了。   再在这树下待着,亦或是跟着他们去食堂,怕都是自取其辱,让学院里的其他学子看?她笑?话。   裴秋生和姜月到?食堂时,食堂里好多人已经用过?餐准备走了,因而空位很多。   许谦玉一眼便瞧见了他们,朝他们招着手道:“来这儿来这儿!”   两人便坐在了许谦玉旁边的桌子上,与此同?时裴秋生还发现?同?桌阿言和好几?个同?窗也在这儿。   正当裴秋生想着待会?儿在食堂再买点?饭菜同?姜月一起吃午饭时,却?见姜月已将饭盒打开惊讶道:“阿娘居然准备了咱们两个人的筷子和饭食。”   看?来姜氏从一开始就是希望两个人能一起吃午饭的。   于是裴秋生和姜月便拿出饭菜面对面一起吃。   此时阿言也看?出来裴秋生同?眼前这位面生的姑娘关系匪浅,见许谦玉似乎认识,便向他探听道:“谦玉兄,这姑娘是谁啊?”   许谦玉也知道阿言总是替那章青仪带话,不愿见他磕错了对象还乱牵红绳,今日就让他好好洗洗眼睛。   于是他在阿言耳旁轻声道:“是秋生的心上人。”   阿言大吃一惊。   谁知在一旁的同?窗看?似都在默默吃饭,其实都在竖着耳朵听着,因而也将这话听了去,顿时起哄道:“喔!”“噢!”“裴秋生可以啊!”   原来裴秋生有心上人啊,难怪对章夫子的女儿爱答不理的,这也情有可原。   眼前的姑娘生得倒也十分貌美,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必定更加惊艳,难怪能将裴秋生吃得死死的。   “发生什么了?”姜月听到?起哄声一脸懵,不知道食堂为什么突然这么热闹,还有为什么周围的人都看?着她和秋生?   裴秋生看?着眼前这群同?窗纷纷投来八卦又不怀好意的眼神,哪里不知道他们在起哄什么,索性阿月也没被惊到?,他也懒得管。   他同?姜月道:“没事儿,他们家里没人送饭,馋了而已。”   姜月顿时向他们投去同?情的眼神。   “咳咳咳,”同?窗们有被可怜到?。 第58章 同窗围观和夫人病重   裴秋生学问做得好?, 又是个新?生,在学院里也算小有名气。   再加上最近章青仪频频来?找他的缘故,众人对他的八卦自然更感兴趣。   章青仪可谓才貌双全, 又是章夫子的独女, 家世好?品貌佳,学院里许多学子都想娶她, 不?可谓不?是学院众学子心中的白月光。   章夫子本人虽只是曾经的秀才、如今思齐学院的夫子, 但他却有同窗好?友在?朝中身居要职, 偶尔会替某些个科考中试的优秀学子引荐一二。众人想当然地觉得有人若娶了他的女儿?,他自然会替自家女婿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   这样一来?, 娶了章青仪便?等于娶妻和仕途两件人生大事都能同时圆满。   只是章青仪在?他们面前向来?是清冷疏离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对任何男子的主?动示好?都漠然视之。   因而当众人见到章青仪主?动接近裴秋生时,有羡慕的, 也有嫉妒的, 甚至还有愤愤不?平的。   裴秋生虽然相貌生得好?了些,学问做得好?了些, 但家世却不?是最好?的。他不?过一介穷苦书生,凭什么?章青仪眼里只有他?   如今见到裴秋生有自己的心上人,不?少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对此自然喜闻乐见。   食堂众人交头接耳,气?氛甚至透着几分诡异的喜庆庆祝之意, 知情的遇见没搞清楚状况的还会好?心介绍一下:“瞧见没, 那是裴秋生的心上人。”   “噢!”“哦豁!”   看向二?人的眼神越来?越多,起哄声此起彼伏, 用完了饭的同窗有的临走前还来?拍一下裴秋生的肩膀道:“秋生,好?样的!”   其中不?乏一些真心为他感到高兴的。   姜月没想到她送个饭能引来?这么?多人特地来?跟裴秋生打招呼, 忍不?住问道:“你的同窗们平日里是不?是吃不?饱?”   眼馋的人也太?多了吧?   难怪秋生上了学后便?这样清瘦。   裴秋生憋着笑道,“不?用管他们,我们吃我们的。”   裴秋生想着,他有心上人一事,恐怕没多久就会在?学院里传开。   许谦玉没想到他这轻轻扔下去的一块石头激起了这么?大的浪,看着周围闹哄哄的,顿时向裴秋生投去歉意的眼神。   裴秋生朝他轻笑了一下道:“无妨。”   此事他并不?在?意,传开了也好?,免得旁人乱七八糟地牵红线扰他清净。   因而裴秋生旁若无人地接着同姜月一起用饭。   他一口便?吃出来?这菜是姜氏做的。但姜月能来?给他送饭,他真的既意外又高兴。   尽管周遭耳目众多,他还是压着声音道:“阿月,你能给我送饭,我很?开心。”   姜月想说能多见他一面,她也很?开心。但即使周围没人,这话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何况附近人来?人往的有不?少人,还有许多人盯着他们。   因而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耳尖却渐渐红了。   裴秋生又忍不?住问道:“话说,你怎么?会想起来?给我送饭?”   学堂里也有些学子已经成家,裴秋生平常也会见到他们的妻子偶尔来?送饭。他以前从来?不?在?意更不?会羡慕,只在?最近的时日才有了些不?一样的微妙感觉。   那些女子送的其实不?仅仅是饭,而是一种具象的思念。   不?知道阿月她是不?是......想他了?   却听姜月实话实说道:“其实是阿娘让我来?送的。”   裴秋生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随即又轻笑道:“原来?是这样。”   好?吧,是他多想了。   姜月没忘记姜氏的嘱咐,假装漫不?经心地道:“阿娘担心你在?学堂吃得不?好?,只顾着学习熬坏了身子,让我过几天还给你送。”   她心知此乃阿娘的试探,说完后便?竖着耳朵听他如何回答,好?一字不?落地记下来?。   裴秋生闻言却是迟疑了一下,他自然愿意多见她一面,但看了一眼她微微发红的手后,终是道:“如今天气?愈发地冷了,这段时间还是不?要来?为好?,免得路上受了凉。”   若是碰见下雨天亦或是下雪天,提着那么?大的饭盒还容易摔跤。   他思索片刻旋即又补充道:“我可以在?食堂吃,也可以在?外面吃。若是你需要,我也可以每个月中回家一两次,同你们一起吃饭。”   若是她需要的意思是——若是她想见他的话。   姜月其实觉得送饭一事无可无不?可,这么?冷的天她也没有很?想出门,见裴秋生话里话外都在?关心自己,还说可以偶尔回姜家吃,她心里顿时美滋滋的,点着头笑道:“好?,那我回去跟阿娘说。”   姜月离开后,学堂里的同窗们跟显眼包似的,纷纷凑到裴秋生面前打趣。   “秋生,真是你心上人啊?”   “听说还是你表妹?”   “什么?时候的事儿??那姑娘长得怪好?看的嘞。”   “秋生,心上人都来?给你送饭了,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啊?”   众人前簇后拥吵吵闹闹的一直到上课的时辰才安歇,裴秋生实在?有些抵挡不?住,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顺便?感慨了下男子八卦起来?同女子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姜月不?紧不?慢地往家里赶,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今日裴秋生帮她捂手的场景,唇角不?自觉向上扬着,在?路过集市上姜氏的摊位时,突然被?姜氏叫住,“阿月?”   姜月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这儿?了,听见姜氏的声音她便?冷不?丁被?自个儿?抬起的脚绊了一下,差点往前一栽,“阿、阿娘?”   “你走路在?想什么?呢也不?看着点路,”姜氏见状被?吓了一跳,见姜月自个儿?停稳了,她悬在?半空要伸出去扶她的手又收回来?拍着惊魂未定的胸脯,埋怨道。   “哦,没想什么?,就是待会儿?要去手工坊领银子,心里头高兴,”她反应过来?后,便?不?着痕迹地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圆过去道。   “哦,”姜氏点了点头,又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你说了过几日还去了没,秋生他怎么?说?”   姜月眉眼带笑如实道:“我说了,不?过秋生说,天气?冷,让我暂且不?要去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一脸洋溢着幸福的样子。   姜氏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觉不?妙,忍不?住轻声试探道:“那你在?学堂可有看见什么?姑娘?或是听见什么?风声?”   姜月惊讶道:“阿娘怎么?知道?”   姜氏一听,了不?得,听阿月这意思还真有,便?让姜月将姑娘姓甚名?谁、相貌如何、如何遇见的、以及当时的场景和来?龙去脉都说与她听。   姜月便?将如何找到秋生并看见章姑娘的全过程都告诉了姜氏。   姜氏听完后,一颗心都坠进?了并冰窖子里,甚至语气?中都不?自觉地带着几分薄怒,问道:“他说他没有收过她的东西,你就信吗?”   姜月听出来?姜氏不?怎么?相信裴秋生的话,她总觉得,阿娘最近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她再次仔细回忆了一下裴秋生当时说话的语气?和眼神,以及他平素来?言而有信的行事作风,仍是肯定道:“他说的定然是真的,我信。”   姜氏心里暗暗骂她傻,裴秋生说什么?就信什么?,她可是亲耳听到裴秋生说不?想做她家童养夫的。   她心道,阿月给秋生送饭一事,不?仅要送,还要多多的送。   *   姜月去手工坊取了银子,回家以后先歇息了一下,而后翻出以前做木雕时剩下的黄杨木边角料,开始着手做泥塑乐园需要用到的工具。   这些工具主?要是给客人们做泥塑时拿来?塑型的,黄杨木纹理细腻,最为合适。   而松木纹理过于粗糙,用它做工具不?说影响泥塑的精细程度,甚至还可能与黏土粘连在?一起,压根没法用。   当初她每次用黄杨木雕刻完时,都会将相对大一点的边角料留下来?,就预备着以后哪天能派上用场,没想到果然用得上。   用现有的黄杨木边角料,约莫能做出几套工具来?,但为了防止泥塑乐园开张以后不?够用,还得买些黄杨木。   因为若是来?玩泥塑的客人多,仅仅只有几套有可能不?够用。   她今天被?高兴冲昏了头脑,居然忘记问李掌柜新?的黄杨木有没有消息了。   此外,她已经为泥塑乐园设计了一些更有趣但又简单易上手的泥塑模型,到时候摆在?客人面前,让他们照着做,这样他们能做得好?些,也更容易保持住兴趣。   剩下要买的东西就只有纸了,用来?给客人们做的泥塑分别?做标记。   通常买纸都要去书坊,但姜月记得手工坊好?像也有,便?趁着傍晚还未降临,又出去了一趟。   姜月到手工坊时,还没进?门便?听见了长乐郡主?她们的声音,只听程姑娘问道:“姜姑娘近日可做了新?的木雕出来??”   李掌柜为难道:“各位姑娘,不?好?意思,最近没有,姜姑娘想用黄杨木做,新?买的黄杨木还在?路上呢。”   长乐郡主?遗憾道:“那我们便?再等等罢。”   只听赵姑娘道:“国公夫人忧思成疾,原本明日若能带去个新?奇玩意,还能让她心情舒畅一二?,没想到这么?不?赶巧。”   “国公夫人病重,左右我们府里都各自备了礼物,要不?我们先去看她,待新?的木雕出来?了,再买去讨她欢心?”程姑娘问道。   长乐郡主?叹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将我们玩过的旧木雕送她,于礼不?合。”   姜月在?外面将这对话听了个完全,待她进?去时,正好?遇见她们几个出来?。   几个姑娘们一见到她,顿时眼前一亮,程姑娘问道:“姜姑娘来?了?”   不?会是来?送别?的什么?新?奇的小玩意的吧?   姜月同各位姑娘礼貌行礼问好?后问道:“郡主?,请恕我冒昧,不?小心听见了你们的对话,请问国公夫人是病了?很?重吗?”   上次得国公夫人出手相救,姜月曾去国公府想当面致谢,但国公府守卫森严,她这样的闲杂人等根本不?给放进?去。   后来?她又去了几次慈善堂,国公夫人却总是不?在?。好?不?容易遇见她在?的一次,姜月又被?守门的人拦住,称国公夫人身体不?适,外人最好?不?要打扰。且夫人已经提前吩咐过,若是有百姓前来?感恩致谢的都免了。   如今想来?,她还从未正式说句谢谢。   毕竟国公夫人不?仅带走了刘均,还帮姜家上堂作证,真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长乐郡主?听她这样问,也知道国公夫人在?民间威望高,关心她的百姓不?在?少数,便?也不?觉得奇怪。   她柔声道:“无妨。是的,国公夫人一直苦寻爱子而不?得,原本就病着在?,如今听说是病情加重了,连太?医院的院首都束手无策。院首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次只怕是回天乏术,没几个月可活了。”   姜月闻言心情顿时低落烦闷,凝眉沉声道:“我家曾逢大难之时,幸得夫人相助才化险为夷,如今她重病之际,我也当尽一分绵薄之力。不?知国公夫人喜欢什么??我除了会做木雕,还会做别?的,无论多新?奇古怪,只要各位姑娘能讲给我听,我都愿意试试。”   她是手工区up,不?是只是木雕区up。在?现代,动手能力极强的她,但凡遇见理论上能实现的东西,只要材料齐全,她通常都能用双手给它做出来?。   长乐郡主?沉吟片刻后道:“国公夫人出身世家,从前琴棋书画样样都喜爱。可这些年,她除了信佛,以及记挂她走失的小世子,以致她附带着也喜欢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已经没有旁的爱好?了。”   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姜月如今木雕只能做松木的,黏土还在?阴干没有现成的泥塑。   小世子?琴棋书画?   姜月脑中灵光一现,问道:“那可有小世子的画像给我看一看?”   或许,她可以将画像做成泥塑,只要用心做,甚至能做到栩栩如生,连表情都刻画得生动传神。 第59章 世子泥塑   姜月想?着, 国公夫人从前琴棋书画样样都喜欢,又出身世家,应当画技不差。   她?寻找小?世子这么些年?, 手中应会有小?世子的画像。就算不是她亲自画的, 为了?寻人她也会请技艺高超的画师来画。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画像是只有国公夫人手上有, 还是旁人手中也有。   姜月同她?们解释道, 她可以依照画像做出个差不多的泥塑出来, 国公夫人见了?或许会开怀些。   几位姑娘闻言顿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们都见识过姜月的泥塑手艺, 很是细腻,若她?能照着画像做出个?小?世子来, 说不定对国公夫人的病真的管用。   只听长乐郡主温慕言连忙道:“我记得我家府上就有一幅,听闻当年?国公夫人亲自给?小?世子画了?像, 而?后请宫中一流的画师依样临摹了?几百份, 不仅张贴在各个?大街小?巷,还给?许多世家大族都发?了?一幅, 让各家都帮着留意些。因而?当年?我母亲手中也得了?一幅。”   长乐郡主的母亲是指乐阳长公主,当年?同国公夫人处得还算亲近。   姜月顿时既惊讶又欣喜地问道:“郡主,不知那画像可否借我一看??”   国公夫人自己画的,应当比任何人画出来的都更为传神精准,而?画技高超的画师临摹出来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竟然让宫中的一流画师替她?临摹了?几百份, 姜月都可以想?见国公夫人当年?费了?多少口舌才能跟宫中请得动这样大的工程。   温慕言点头?道:“我今日?回去便?禀明母亲, 她?一定会同意的,到时候我再派人将画像送到这手工坊里来。”   姜月感激地行了?一礼, 道:“那就有劳郡主了?。”   赵姑娘、程姑娘、张姑娘和萧姑娘纷纷互相看?着对方,露出了?会心一笑。   她?们心里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国公夫人心地善良却命途多舛,她?们都希望她?能好起来。   *   姜月回家后便?同姜氏说了?国公夫人生病一事,姜氏比她?还要?不淡定:“国公夫人可是个?大好人呐,好人怎么会没有好报呢?!”   家里的黏土不够用,姜氏第二天一早便?将姜月叫起床,大冷天的两人一起去湖边挖新的黏土。   所幸目前黏土还没结冰,尚且能挖得动。她?们回来的路上还去买了?更多的颜料备用。   姜月在手工坊等了?两天,终于等来长乐郡主小?世子的画像送了?来,而?且还是她?亲自送过来的。   据说是因为经年?日?久地存在在长公主府的库房里,长乐郡主派人在库房中足足找了?两天才找到。   姜月觉得也很正常,毕竟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小?世子走丢了?许多年?,近两年?除了?国公府还在坚持寻人,其?他人早就已经放弃甚至忘干净了?——如?果不是国公夫人因此病了?的话。   郡主温慕言道:“我来看?看?姜姑娘可还有别的缺的东西,我都可以替你一并准备了?。”   姜月想?了?想?,这次做的泥塑大一些,缺上色的大刷子,但这些她?可以在等待阴干的时间里去买,并不着急。   因而?她?道:“多谢郡主,暂且没有,若是有需要?郡主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去找您的。”   温慕言柔声道:“那等姜姑娘若有想?起来缺的,可以再同我说。”   姜月笑着点了?点头?,“嗯!”   温慕言将画像送来时,姜氏并不在家。待温慕言走后,姜月便?径直将画像拿到屋里。   她?打开画像,赫然见到上面画着一个?粉雕玉琢穿着蓝色锦袍的小?男孩,竟比她?穿越来以后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娃娃还要?漂亮几分。   光是看?着画像,姜月都能生出一股怜惜之心来。   放在任何一家,丢了?这样一个?小?孩不都得心疼死。   姜月发?现,小?男孩的眉眼她?觉着有几分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如?今她?没时间想?太多,抓紧时间给?小?世子做人像泥塑才是要?紧。   今日?做的泥塑足足有半人高,同以往做的小?泥塑都不同,须得先搭好框架。   姜月先取出提前准备好的铁丝和树枝,依照小?世子身体的比例组装缠绕成人形,作为骨架,这样做出来的泥塑才不容易变形坍塌。   而?后,她?再将已经洗净晾好的黏土一点点的从底部开始堆上去,将骨架填满,再慢慢调整大致的形状。   而?后,便?习惯性地从头?部开始捏起......   姜月在屋子里从早待到晚,待到这天深夜,她?才终于将小?世子的泥塑原型做了?出来。   她?已经尽可能地将画像中的神韵赋予到泥塑中,如?今哪怕还没有上色,也已经能看?出与桌上的画像十?分相似了?。   最?终的效果如?何,还要?等阴干后上了?色再说。   第二日?早上姜月睁眼醒来,看?着眼前半人高的小?世子泥塑,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又再次和起了?黏土,做了?个?约莫两尺高的稍微小?些泥塑,一直忙活到夜幕降临才算做完。   如?今外面天气愈发?地冷,泥塑已经不能放在窗子边吹了?,搞不好遇见风雪天温度骤降,直接给?冻裂了?都有可能。   姜月便?在屋子里生起了?炭火盆,将泥塑放在合适的位置,既能被炭火稍稍烤到又不至于干裂,且每隔两个?时辰她?都会将泥塑转换个?方向,让它尽量受热均匀些。   这样虽然辛苦些,但也不是全无好处,从速度上来讲,比在自然风中阴干要?快一些。   如?此七八天过去,泥塑基本上已经由?内而?外都干了?。   期间姜月买了?几个?白瓷盘子做调色盘,又买了?几把刷子和一粗一细两支新毛笔用来上色。   她?将每一种颜色都尽量调到精准,每一笔都细致入微,不允许自己出丝毫的差错,最?终给?两个?泥塑都成功上好了?色。   两天后,姜月的泥塑做好了?。她?准备第二天便?去找长乐郡主。   此时外面正在下着鹅毛大雪,若是没有马车,她?必然没法将泥塑带到国公府去。而?且,若是没有人引荐,她?也未必进得去国公府。   巧的是,这天晚上裴秋生回来了?。   他裹挟着风雪回来,尽管一路都撑着伞,但由?于风大,雪花在空中四面八方地胡乱飞舞,因而?他头?上和衣服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洒落了?许多雪花。   寒冷的冬天总是在一场场风雪中悄然而?至,又以这样静谧又喧嚣的方式宣布着它的来临。   姜氏见到裴秋生回来,很是意外,问道:“秋生怎么回来了?,事先也没说一声,是回来拿东西吗?”   从前裴秋生在不休沐的时间是很少回来的,说是回来的路远,他学业繁重、课业太多,想?多花些时间在学习上。偶尔回来,他不是来拿东西就是因为家里有要?紧事。   姜氏由?于心里的那点偏见与误会,对裴秋生的态度也有些不咸不淡。   只听裴秋生答道:“我答应阿月,月中的时候会回家陪你们吃饭,阿月在屋里吗?”   姜氏听到他这句话,脸色终于和缓了?些,但语气仍是有些冷淡,“原来是这样......她?在屋里面休息呢。”   裴秋生并没有察觉到姜氏的异常,闻言径直去了?姜月的屋门前,敲了?敲门问道,“阿月在吗?”   紧接着他便?听到了?吧嗒吧嗒小?跑着靠近的脚步声,随即屋门很快被打开,只见姜月亮着一双晶亮的眸子,高兴地唤着他,“秋生!”   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姜月这段时间在家数着日?子,也估摸着这两天裴秋生就该回来了?。   上次姜氏虽然说以后她?还是得给?裴秋生送饭,不能由?着他这样瘦下去。但自从国公夫人生病后,姜氏便?再也没有心思?提送饭一事了?,姜月便?猜到裴秋生应当会守诺,在月中的时候回来一趟。   裴秋生见她?这样高兴,唇角也不自觉上扬起来,含着笑意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温声道:“嗯,我回来了?。”   姜月见裴秋生身上落了?不少雪,便?拉他进屋,用小?手清理着他身上的雪,却被他握住她?手腕阻止道:“雪冷,你这样待会儿手又要?凉,我自己抖一抖便?好了?。”   姜月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从裴秋生手上传来的寒气,被他握住的手腕也因此凉了?几分。   他冒着大雪赶回来,路上应当很冷吧?   姜月又想?起了?上次他给?她?捂手的事,她?眉眼带笑地,将裴秋生拉到了?火盆旁,笑道:“快来烤烤火。”   裴秋生便?抖落了?身上的雪花,就着火盆烤火。从炭火上传来的炙热温度很快便?驱走了?他周身的寒气,裴秋生觉得全身都暖和了?许多。   姜月也同他一起烤火,顺便?将国公夫人重病以及她?准备同长乐郡主一起去国公府送泥塑一事告诉了?他。   “嗯,是应当去看?她?,”裴秋生听完,也是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又道,“明日?我陪你去吧。”   姜月疑惑不解道:“为何,你不用上学吗?”   现在是月中,还在上着课呢,又不是休沐在家。   裴秋生顿了?顿,神色认真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裴秋生想?起他在学院中听过一些传言,国公府虽然嫡长子走失,但国公府妾室众多,因而?国公爷的庶子有不少。这些庶子中,有些是出类拔萃的优异之辈,但也不乏一两个?不学无术又不大正经的纨绔子弟。   姜月虽然大概率有长乐郡主陪着一同去,但裴秋生一想?到姜月对国公府人生地不熟,也不一定能寸步不离地跟着长乐郡主,也不是不可能会有长乐郡主照顾不到的时候。   毕竟姜月太单纯,很容易相信别人。   何况长乐郡主才刚探望过国公夫人,也未必会一同去。毕竟她?给?个?信物给?姜月,也能让姜月成功进国公府。   姜月听他说不放心她?,顿时心脏轻跳了?一下,她?唇角不自觉挂上笑意,心满意足地察觉到——他在担心她??   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也不吝夸赞道:“秋生,你对我真好。”   她?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裴秋生,甚至觉得此时的自己似乎有些大胆。   裴秋生遇见她?这样直白的夸赞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又很快被他掩饰了?下去,他喉结滚动了?两下,眼神也转向别处,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听她?说她?这些天做了?两个?泥塑,又将屋子环视了?一圈,只看?到了?一处墙角被帷布罩着在。   于是他问道:“那边是不是就是你做的泥塑?”   姜月点头?道:“是呀,我怕放在那里不小?心被灰尘弄脏了?,所以用布罩着,我现在就掀开给?你看?。”   裴秋生便?跟着她?的步伐来到墙角,看?着她?缓缓掀开了?帷布。   看?见眼前一大一小?两个?逼真的泥塑,裴秋生只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他有些神色不自然,语速缓慢又有些结巴道:“我、我现在需要?回趟学堂,同夫子告、告假。”   而?后,一头?扎进了?外面的风雪中。 第60章 物极必反   裴秋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克制着内心马上要喷薄而出的强烈冲动,暂且抽身离开。   他需要给自己一些独立思考的时间和空间。若是再待在这?里,他担心下一秒自己就要将姜月堵在墙角追问她是谁。   因为他这?辈子, 不?, 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逼真又精细的泥塑。   或许是他孤陋寡闻,以前也没怎么关注过这方面。   但他没见过的东西, 姜月定然也没见过。   但她做的泥塑却逼真到令人觉得那不?是泥塑, 而是蜡像, 接近真人。   他想到了那幅传世经典蒙娜丽莎,能?让观画之人感到被画中?之人凝视。这?两个泥塑带给他的也是这?种感觉。   他不?知道姜月是如何做到的, 他甚至惊讶之余都没记住她做的两个泥塑娃娃到底长什么?模样,只记得他们栩栩如生, 身着蓝色华服,衣服纹理细腻, 有着柔软的头发、精致漂亮的五官, 有着水润黑亮的眼?睛、红润的唇,精致到连眉毛和睫羽都纤毫毕现。   他们表情天真无邪, 神色静谧安然,带着淡而甜的笑容看着他。   古代的颜料并不?丰富,单颜色种类就那么?几种,其他的只能?靠自己调配。但姜月却能?将所有的颜色包括肤色都能?把握得十分准确,且不?知道在颜料中?加了什么?, 泥塑的皮肤甚至看起来温润有光泽。   从五官到身形, 到每一个具体的细节,一切都那样恰到好?处, 堪称鬼斧神工。最令他惊叹的还是姜月对泥塑表情的把控。   而他一个手残党,即使是临摹着画, 都画不?出这?样标准的线稿来。   而姜月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市井平民,又是怎么?能?做到这?个地步?那是怎样灵巧又有天赋的一双手啊。   棕榈编算什么??木雕算什么??那些?稀奇古怪的小泥塑又算什么??她会的,远远超过这?些?,她从前做的所有,都不?及眼?前这?两尊的万分之一。他甚至觉得,她从前都是在克制着发挥。   他又回忆了几个月以来的种种经历,从前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如今开始疯狂滋长,尽管这?让他觉得十分荒唐。   他觉得,姜月不?是姜月,而是别人。   就在刚刚看到那两个泥塑的一瞬间,他便几乎已?经断定了。如今再想,便越想越觉得确定。   因为若是真正的姜月有如今一半的聪明?机灵,姜家这?些?年不?至于过得那样穷困潦倒。   若是书中?的姜月有如今姜月这?样的手艺,姜氏夫妇也不?至于最终病死饿死在街头。   所以,她到底是谁?   既然不?是NPC,那是不?是旁人重生,还是她跟他一样,也是穿越的?   他忍不?住有点激动,甚至有点紧张。   那姜氏夫妇他们,有没有见过这?个泥塑,若是见过,就不?会怀疑吗?   想到这?里,他又折身返了回去。   *   而在屋里,原本在等?待着他评价回应的姜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她做什么?了?为何他的反应那么?奇怪?   她在他眼?里先是看见了惊艳与震撼,随之而来的便是困惑与克制,像化不?开的浓雾神秘又纠结地弥散开来。   她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堪称完美的泥塑,并不?觉得哪里出了差错。   不?好?看吗?怪异吗?   两个男孩的五官精准得当,表情细腻自然,眼?里含着水润光泽的笑意,微微勾起的唇角也令观看之人心生愉悦。   他的头发是她用刻刀一点点地雕成画像中?舒适柔软的模样。他的衣服她特地在捏好?之后用布细细地贴在表面再拿开,衣服便因此被留下了布料的纹理。为求逼真,他的眼?睛和皮肤,她都是用树脂和颜料混合在一起调成的颜色,待干了以后便也保留了树脂莹润的光泽。   她对眼?睛最为用心,甚至还细细地画出了瞳仁真实的模样,勾画出眼?底的反光。   她甚至还去找禽类黑色的羽毛镶嵌在眼?睑给他做了假睫毛,睫毛与眼?睑吻合的地方精心修饰了一下,更为接近自然。   连指甲都与真人几乎一样,散发着粉润健康的光泽,好?看地都有些?不?真实。   姜月觉得,这?虽然不?是她做得最好?的两个泥塑,但绝对是最用心的。   正当她一头雾水,准备去找还没看过这?泥塑的姜氏夫妇过来找找问题时,一个想法从她脑中?一闪而过,令她停住了脚步。   裴秋生的眼?神与他第一次看见她做出泥塑时,有些?相似。   他、在怀疑她?   姜月再次看向泥塑时,心态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从前两次被裴秋生怀疑过后,她后面所作的东西,通常都会遵循一个循序渐进的原则,通过逐渐做得越来越好?以不?引起人怀疑。   即使这?样,她还特意挑些?简单的来做,尤其是小孩和姑娘们会喜欢的那种小玩意,主要是以创意为主,工艺却是其次的。   这?次,她一心希望国公夫人能?好?起来,关心则乱,不?小心将自己最高?的水平发挥出来了。   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最高?水平的那种水平。   能?让她百万千万粉丝看见了会为之拍案叫绝的那种。   泥塑身体所有的部位都符合人体解剖的结构美学?,每一个处的颜色都精心调配成最为逼真的色彩,每一笔一划的上?色都精准细腻地描绘。   这?一切都展现了她扎实的基本功。   没有丝毫的掩饰。   想不?被人怀疑都难。   姜月觉得自己太?大意了。   还好?姜家父母只看见过这?两个泥塑阴干的样子,这?两天他们忙,自从开始上?色以后他们还没来看过。   她觉得,这?两个泥塑不?能?被他们看见。   于是她打开衣柜,将两个装衣服的箱子清空,把衣服都放进衣柜,而后将泥塑分别装进了两个箱子里,锁了起来。   她心跳得有些?快,有点慌,姜家父母是看不?见了,那裴秋生呢?   他已?经看过了,会怎么?看她呢?   他眼?里的克制,是在克制什么??   这?泥塑,接下来是送还是不?送?送,会不?会掀起更大的风波?不?送,国公夫人怎么?办?   姜月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裴秋生的想法,他答应过不?逼问她,但如今几乎是诡异的事实摆在眼?前,他问不?问其实都没所谓了。   他绝对不?会相信,她这?两个泥塑也是她小时候捏泥巴捏出来的经验之作。   但裴秋生回思齐学?堂了,一来一回没有一个多时辰是回不?来的,她不?免觉得心情焦灼,一个时辰也太?长了,她一刻都坐不?住。   她从来都没觉得时间有多漫长过,此刻却恨不?得裴秋生能?立刻回来。   正当此时,刚刚消失在风雪中?的人又回来了。   姜月的屋门还没有关。   裴秋生进了院子便来到了姜月的屋门前,吓了姜月一大跳。她眼?神向他投去探究很快又躲闪开,有些?紧张地问,“你、你回来了?”   他想好?了回来怎么?对她吗?会揭露她吗?   裴秋生点了点头,刚刚停下脚步的他还有些?气喘吁吁。他看了一眼?刚才的墙角,只见那两只泥塑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两个上?了锁的木箱。看来,她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也做出了适当的应对之策,也不?需要他提醒什么?了。   刚才路过姜氏时,她神色平静。看来,姜氏要么?就是没见过,要么?就是见过了也没多想。   他这?次将情绪掩藏得很好?,语气平和、面色沉静地解释道:“我、我刚才突然想到夫子用过晚饭后可能?会回家一趟,若是我没赶上?,今日?告假或许无法成功,所以走得急了些?。”   姜月愣了愣。   “哦,”她似信非信地点点头。   就这?样?又鼓起勇气去观察他的神色,乍一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又觉得裴秋生似乎透过她在看什么?人,有些?奇怪。   裴秋生接着道:“我估计得一个多时辰才能?赶回来,你们就别等?我吃饭了,给我留一口就成。”   “好?,”姜月继续点头道。   难道他真的没有怀疑?她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我走了。”   裴秋生真的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这?样又离开了。姜月松了一口气。   她又想起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给国公夫人送这?泥塑,还是重新做,正想叫住去告假的裴秋生时,发现他人早就已?经不?见了。   那句“等?一下”便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她期盼章夫子已?经回家,裴秋生遇不?上?他。   这?晚,裴秋生一直到很晚才回来,说是已?经成功告了假。   天意如此,那就送吧。   夜里,姜月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小世子飞奔着向她跑来,笑着朝她说“谢谢你愿意帮助我母亲”。   小家伙生得可爱极了,姜月在梦里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但她知道这?一定是梦,不?过是她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接着,姜月又梦见长乐郡主温慕言在茶楼上?见到了巡街的探花郎,对容貌俊美的他一见钟情,她同?好?友言笑晏晏道,“我将来要嫁给她。”   与小说中?描述的温慕言和男主初见的场景一模一样。   姜月也觉得探花郎生得很好?看,但她不?认识。   没多久后,探花郎与温慕言喜结连理,成为了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姜月心中?很是疑惑,她记得温慕言在小说里是嫁了男主的,男主是状元郎啊?   与此同?时,昭阳公主对状元郎倾慕不?已?,在殿试过后便当他的面表明?心迹,称想要招他为驸马。   姜月顿时觉得那状元郎的背影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梦境中?支离破碎的片段如流水般播放,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切换到了下一幕。   她梦见了许多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乱七八糟地不?知道想对她表达什么?。   甚至,她还梦见了自己大婚,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声势浩大。   正当她惊讶疑惑时,梦里又出现了一本书,她粗略地翻了一下,看见了她与裴秋生的名字,具体写了些?什么?却再也看不?清。   姜月在敲门声中?醒来,外?面天光已?然大亮,估计已?经是辰时末了。   她顿时觉得惊讶,原本准备早上?醒来帮姜氏做早饭的,每日?都会自然醒的她今日?竟然睡过了?   她悠悠转醒之时,听见了裴秋生在外?面敲门的声音,“阿月,该用早餐了。”   原来敲门声是从这?里来的。   姜月穿好?衣物打开门,只见裴秋生同?样睡眼?惺忪,似是昨晚没休息好?,他道,“阿月,时间不?早了,我们用过早饭就去长公主府吧。”   长乐郡主住在乐阳长公主府。   姜月表示认同?,麻利地洗漱用饭。   路上?,在快到了长公主府时,裴秋生又云淡风轻地同?她道,“阿月,等?会儿见到了郡主,不?宜说那泥塑是你一个人做的,须得编造一个人出来,说是那人替你完成的最后步骤。”   “物极必反,慧极必夭,我担心会有很多人怀疑你的身份。” 第61章 国公府探望   姜月一脸紧张又?惊讶地?看着他——他是什么意思?   裴秋生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 “听我的没错。”   他怀疑她,她早就知道了?,但他不会伤害她, 旁人却未必。   姜月正要进一步问, 却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乐阳长公主府了?。   他们才刚走近,守门?的人便小跑着跑下台阶, 拦住他们且语气不善道, “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里是长公主府, 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姜月只好将想问的话咽了?下去,笑着同守卫们道:“两?位小哥好, 我们是有要事来找长乐郡主的。”   说着她便将温慕言上次来她家留给她的信物拿了?出来。   一个守卫见了?信物,态度便缓和许多, 道,“那你们在这等一下, 我进去通报。”   他们在府门?外?等待时, 由?于面前还有一个守卫,姜月虽心中忐忑, 但也没有再问裴秋生什么。   其实?她昨晚经过?深思?熟虑后,同裴秋生的想法是一样的,她也觉得当中说这两?个泥塑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可能会引起人怀疑,毕竟姜月自己亲口对长乐郡主她们说过?,她并没有师父, 都是自己摸索的。   若说是他人帮助或指点过?的, 或许会合理?些?。以?后再做出同样的来,也不会再令旁人觉得奇怪。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对国公夫人的病情或许有所裨益。   守卫进去后,温慕言很快便出来了?, 她眸子里含着欣喜,径直问姜月道:“姜姑娘,可是泥塑做好了??”   姜月朝她行礼,而后点了?点头道:“嗯,准备今天送到?国公府,不知郡主可有时间?一同去?”   温慕言看了?她片刻,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意,而后笑着道,“有的,东西在哪儿?”   姜月之所以?邀温慕言一同去,除了?她靠自己进不去国公府以?外?,还因为是长乐郡主帮忙找来的画像,是做这泥塑最关键的一环。若是有功劳,定然?也要有她一份。   于是,温慕言命人套了?马车,带上姜月和裴秋生去姜家搬装泥塑的两?个箱子,再赶去国公府。   在将箱子搬上车前,温慕言看了?一眼箱子里的泥塑,大为惊叹,连忙命底下的人搬动时更?加轻手轻脚些?。   裴秋生就坐在马车前的车辕上。   到?了?国公府,长乐郡主说是带人来给国公夫人送礼的,守卫的进去通传后很快便放三人进去了?。   前面有个老嬷嬷领路,姜月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路上错落有致的花草林木、假山流水和亭台楼阁,感叹古代富贵人家住宿环境可真是颇为雅致。   当姜月一行人走到?国公夫人屋前时,老嬷嬷将裴秋生拦了?下来道:“这位公子请留步,只有女眷才能入内,请公子在外?间?等候。”   于是将裴秋生被嬷嬷带到?了?隔壁的外?间?坐着,裴秋生也没什么意见,因为这里离姜月很近,能听得到?里面说话,如果有什么事随时能过?去。   姜月进门?时发现里面还有好几个人,似乎都是来探望国公夫人的,其中就有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   看来也不是所有的外?男都不能入内。   温慕言进去后,先向国公夫人行了?一礼,而后替姜月引荐道:“国公夫人安好,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您先前帮助过?的百姓,名为姜月。她听闻您病了?,便一直想来看望您,且她生得一双巧手,还为您备了?礼物,故而长乐冒昧地?将她带了?过?来。”   姜月也跟着周全行礼道:“国公夫人好。”   国公夫人闻氏虽然?比之前并没有消瘦多少,但她面色显而易见地?变得苍白蜡黄。   她看着眼前生得水灵标致的小姑娘,想了?一会儿道:“我见过?你,你曾经送我一尊木雕佛像是不是,今日又?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闻氏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声?音同姜月第一次见她时虚弱了?很多。但她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对每个人说话都那么温柔和善。   姜月心中升起了?一股怜惜。   国公夫人一生行善,怎就过?得这样苦?小说中她虽在百姓中拥有极高的声?望,也有许多人帮她一起找她的孩子,但她一直到?最后都没能找到?,最终病逝,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人物。   小说作者当年塑造这个角色时,或许不知道有一天他笔下的一切会变成有血有肉的现实?人物,否则他一定不忍心。   “小女子听闻夫人思?念小世子,斗胆向长乐郡主借了?小世子的画像,按照画像做了?小世子泥塑,希望夫人能聊以?慰藉思?念之情,宽恕民女冒犯之罪,”姜月说完,便将两?个木箱打开,将两?尊泥塑背靠背摆放桌子上,其中那个大一些?的正对着闻氏。   闻氏听姜月说做出了?她孩子的泥塑,顿时精神头都被提起来了?一些?,她从榻上微微起身往桌子上看。   只见姜月摆放在桌子上半人高的泥塑,活灵活现的,那五官精致端正、粉雕玉琢的男童不是她的孩子又?是谁?   他穿着的还是当年走丢时所穿的那件蓝色外?袍,连衣服上的花纹装饰都一模一样。   “北轩......”闻氏喃喃唤道,眼睛渐渐红了?。   北轩是她孩子的名字。   周围来看望闻氏的人均被眼前的这尊泥塑惊艳到?,这世间?竟然?能有人将泥塑做得如此逼真,宛若一个活着的天真无邪的七八岁孩童站在桌上,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众人纷纷向姜月投去了?探究的眼神,似是都想知道这小姑娘是何来历。   闻氏怔怔的看了?几眼泥塑,逐渐热泪盈眶。虽然?她也时时对着画像睹物思?人,但这与她对着泥塑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这泥塑做得太逼真了?,闻氏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就是她的孩子。可是他虽然?眼睛唇角都含着笑意,却良久都不眨一下眼睛,五官也还是七八年前离家时的模样。   闻氏清醒地?知道,这不是真人。   她低声?哭泣了?起来,眼泪涟涟不停地?拿帕子去抹,一旁的丫鬟连忙提醒她道:“夫人,太医说了?,您不宜情绪过?于激动,还请夫人莫要伤心。要不,我暂且让人将泥塑收起来,待您身子好些?再拿出来看?”   这丫鬟跟随闻氏多年,也是关心闻氏,且心里还抱有着闻氏的病能有好转这一不切实?际的希望。   但闻氏却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用,我自己的身子我也知道,应是没多久可活了?,你们瞒不过?我的。就放这摆着罢,我很喜欢看。”   她眼里满是悲戚,似乎将心中对小世子的思?念都化成了?心里的苦水又?从眼睛里涌出来,竟是越哭越伤心了?。   丫鬟顿时低下头,自个儿眼眶也红了?。   连温慕言眼里都有几分担忧,这礼物一送倒是像让国公夫人越发触景生情了?,可别?加重了?她的病情才好。   正在这时,只听姜月道:“夫人,这是其中一尊泥塑,还有另一尊在他背后呢。”   闻氏含着泪向她投来疑惑的眼神。   姜月将眼前这尊泥塑背后的小泥塑摆到?了?前面来,让其正面面对着闻氏。   闻氏眼前一亮,“这......”   这尊泥塑虽然?小了?些?,但众人从五官便能分辨出,这是小世子长大后十五六岁时的样子,虽是身体缩小了?些?,但也能看出来他五官英俊硬朗、身材挺拔,衣着光鲜整洁。   他神采奕奕,整个人都焕发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姜月神色自若平静道:“夫人,您记挂小世子,忧思?成疾,定是担心他走丢后过?得不好。但正如您所见,这尊孩童模样的小世子背后还站着一个长大后的小世子,或许,在现实?中,在某个您看不到?的角落,小世子也是这样平安快乐地?活着呢?”   闻氏闻言缓缓收住了?眼泪,她心情明朗了?些?许,但眉间?仍是有化不开的忧愁,叹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但我又?怎能知道,我想的是不是真的呢?”   她也时常这样宽慰自己,但很多时候又?觉得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流落到?民间?,又?怎会过?得比在国公府更?好呢?终究是亏欠了?他。   姜月清澈的眼眸中亮着光,含着些?许笑意又?道:“夫人此言差矣,您有所不知,小女子所作的泥塑原本没有这么逼真,长乐郡主之前也见过?,除了?样式新奇些?,其他的同普通泥塑并无区别?。”   “但是,就在我做小世子泥塑的时候,有一位游历的白胡子老人路过?我家,不仅指点了?我如何去做,而且替我完成了?最后的上色步骤,我这两?尊泥塑才能如此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可事后我去打听他时,却发现没有其他任何人见过?或是听说过?他。”   “小女子认为,这位白胡子老人家是天上的仙人,定是夫人潜心向佛、广为行善,感化了?天地?,上天派仙人下来助您身体康健,”姜月认真道。   温慕言听见姜月提起自己,初时还有些?意外?,待听清楚姜月所讲内容时,顿时露出了?笑意,附和道:“长乐之前确实?见过?姜姑娘的泥塑,远没有这两?尊做得逼真。”   温慕言不知姜月所言是真是假,但听起来更?像是真的。   姜月又?接着说道:“既然?夫人能得上天庇佑,小世子必定也能得到?上天垂怜,过?得一定不差。”   此时,在隔壁外?间?一直竖着耳朵听的裴秋生,闻言顿时将唇角微微勾起,低声?评价道,“真聪明。”   闻氏自从上次见到?姜月所作的佛像后,便认定姜月这姑娘是有佛缘的,如今听她这样说,心里几乎是没有半点怀疑。   难道她的北轩,真的能过?得好?她其实?祈求的已然?不多,最希望的便是他平安健康便好。   若是上天真的派人来帮她,又?怎么会不管她的孩子呢?   她顿时觉得,压在心口数年的那块大石,缓缓地?被挪了?下来。   于是闻氏转泣为笑,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快派人去将国公爷叫来,好让他也来看看,就说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他。”   镇国公闻渊一直担忧着闻氏的身子,如今听到?她说有好消息,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从院子里赶来。   他一进门?,便看见了?并排放在一起的两?尊泥塑。   闻氏将姜月所说的悉数告知了?他,闻渊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心底里也希望是真的,更?愿意去相信,于是他温声?对闻氏道:“看来,连上天都在帮我们。”   闻氏含泪笑着点点头,“是啊,我听完了?都觉得身子好了?些?。”   闻渊听她说好了?些?,顿时心情愉悦,一高兴便吩咐道:“来人,赏姜姑娘。”   闻渊的随侍闻言便给了?姜月一个钱袋子,姜月原本想推辞,但长乐郡主让她收着,她便依言收下,沉甸甸的约莫有五十两?。   众人又?坐了?一会儿,眼看着就要到?午饭时间?了?,温慕言便要带着姜月告辞,“长乐得回去陪母亲用膳了?,下次再来看望夫人您。”   “好,”闻氏点了?点头,又?让姜月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姜姑娘,有空的时候可不可以?来国公府陪我说说话?”   她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小姑娘。   “夫人,当然?可以?,”姜月眉眼带笑一口答应下来,忽而又?想起来什么,迟疑道:”不过?......”   “不过?什么?”闻氏问她。   “守门?的小哥们不一定会放我进来,”姜月嘟囔着,如实?道。   闻氏被她逗笑了?,弯着眉眼道:“姜姑娘今后过?来,直接报姓氏便是,守卫的再也不会拦你。”   就这样,温慕言带着姜月准备离开,裴秋生也从外?间?出来,他看见姜月时眼神便情不自禁地?黏在她身上,待她走到?跟前时便走在她身侧。   正在这时,只听闻渊骤然?出声?喊道:“公子且慢。” 第62章 国公留人   裴秋生转过身来, 只见镇国公闻渊从屋里走出来,定定地看着他?,问?道, “这位公子是?”   裴秋生不?知镇国公是何意, 便依照常礼朝他行礼道:“小民拜见镇国公,在下是陪姜姑娘一起来的?。”   闻渊看着眼前少年那双与印象中极为相似的?眼睛, 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问?道:“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家住哪里,父母安好?”   裴秋生一愣, 眼底有?些茫然,但对方位高权重他不敢冒犯, 只好?中规中矩地如实回答道:“在下名为裴秋生,家住长安集市西边的?街头, 自幼走失, 无父无母。”   闻渊眼眸中凝着亮光,语气温和地问?道:“不?知老夫是否能请公子喝杯茶?”   裴秋生满头雾水, 眼中茫然更甚,但他?不?敢拒绝镇国公的?邀请,于是同?姜月道:“阿月,你要不?在这等我一会儿?”   裴秋生不?放心姜月自个儿出府回去,他?想陪她一起。   姜月正想点头, 又听闻渊道:“我们喝茶的?时间可能会有?点久, 不?如老夫先派人送姜姑娘回去?”   “可......”裴秋生其实想拒绝。   但姜月是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人,听出来镇国公语气虽听起来平和, 但其中的?威压不?减。她不?清楚镇国公的?性?子,怕惹来麻烦, 因而主动道:“秋生,那我还是先回去吧,正好?我也想早些回去做点东西。”   裴秋生道:“好?,那你在家等我。”   他?知道她还有?话想要问?他?。   姜月笑着点了点头。   长乐郡主心思通透,她听得多见得也多,当下便看出来了镇国公的?意思。她临走前看了一眼裴秋生和镇国公,觉得两人的?眉眼是有?些相似,且裴秋生的?眼睛同?画像中的?小世子更为神似。   但这么?些年镇国公和汁源由扣抠群,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国公夫人已经找了好?些个同?他?们相貌相似之?人了,其中也不?乏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偏就没有?一个是真?的?小世子。   因而她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并猜测估计裴秋生没多久也会被送回家。   毕竟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于是待姜月走后,裴秋生便随着闻渊去了偏厅。   闻渊凝望着他?,声音有?些颤抖、试探着问?道:“能否让老夫看一看裴公子左边的?肩膀?”   “这怕是不?合适吧?”裴秋生闻言有?些意外,心道眼前这孤男寡男共处一室,镇国公不?是有?什么?龙阳之?好?吧?他?喜欢的?是女?子,可不?喜欢男的?。   闻渊见他?眼底满是谨慎,也不?为难他?,笑着问?道,“不?知公子左边的?肩膀上?是否有?个红色的?胎记,形状像两座山?”   裴秋生闻言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随即又觉得有?些失礼,连忙改口道:“我......在下的?意思是,国公您是第一次见到在下,怎么?会知道这个?”   闻渊却没有?回答他?,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么?些年来他?的?直觉从来没有?今天这般强烈过,一定不?会有?错。眼前少年的?眼睛,既有?几分像他?,又有?几分像闻氏,同?当年的?小北轩更是像极了。   闻渊问?道:“裴公子今年多大了?生辰是哪一天?”   裴秋生一愣,他?哪里知道他?生辰哪一天,穿越过来还没问?过呢,估计只有?姜家他?们三个才替他?记着在。他?奇怪的?是镇国公问?他?这个做什么??难道是看他?年纪同?小世子相仿所以多问?两句?   但不?对啊,他?怎么?知道他?身上?的?胎记?   裴秋生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还是如实道:“在下今年十五岁有?余,至于生辰,不?记得了。”   闻渊顿时笑道:“那便没错了。现在能让我看看胎记吗?”   *   姜月在家一直等到用晚饭的?时间,也没见裴秋生回来。   她心里十分纳闷,难道是出什么?事了不?成,按理说?他?们没得罪过国公府,不?应该啊。   一直到了亥时,国公府终于派了人来,说?裴秋生今日留宿在国公府,暂且不?回来了。得知他?平安无事,姜月才放下心来。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姜月夜里又做了奇怪的?梦。   姜月这次看清楚了一些人脸,其中就有?镇国公和国公夫人。她见到裴秋生同?镇国公和国公夫人相谈甚欢,很?是亲近的?样子。   她心下正觉得奇怪时,再次梦见了状元郎在殿试后被公主叫去问?话的?场景,不?知道那状元郎对她说?了些什么?,那公主顿时笑得十分开怀。   待到那状元郎转身时,姜月见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熟悉的?五官长相,正用陌生的?神情冷冷看着她。   竟然是秋生?   她惊讶极了,此时她手边又出现了梦里出现过的?那本小说?,名字同?她穿越来之?前看的?那本书一样,她连忙打开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翻开了开头,小说?的?男主还是谢云昭。   她粗略往后翻了几章,前面的?情节同?她以前看的?还是类似,她便跳着看到有?描写到姜家的?情节。   她发现小说?中写了裴秋生被人贩子卖到姜家后,初时因为流落在外期间收了些刺激,不?爱与外人交流。后姜家遭逢变故、绝地求生之?时,他?便幡然醒悟,决心重新振作。   他?们改变了最开始的?剧情,小说?后面的?情节果然随之?变动。   接着书中多次强调他?不?想做姜家的?童养夫,想挣钱赎身。   姜月只觉得心中一梗。   在她翻看的?过程中,手中的?书本逐渐变得透明,仿佛在逐渐消失似的?,姜月连忙跳着看,翻到了裴秋生进国公府那天的?事情。   只见书中写着,裴秋生进了国公府以后,便被镇国公留了下来,随后经过询问?查验,确认裴秋生就是当年国公府走丢了的?小世子。   姜月心道:这里居然还有?隐藏剧情,这无论是对于国公夫人还是对于裴秋生来说?,都是好?事啊。   国公府顿时一派喜气洋洋,全府上?下都欢呼雀跃,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一般。   镇国公派人给姜家送了五百两银子,感谢姜家的?养育之?恩,但也告诫他?们,今后两家两清了,裴秋生再不?是姜家的?人,更不?是姜家的?童养夫。   而后国公府便办了一个极为隆重的?认亲宴,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的?世子找到了。   只是从那以后,裴秋生似乎再也没有?回过姜家,而是在镇国公的?安排下,长住在国公府,并请了最好?的?夫子传道授业,让他?安心准备科考,将从前缺的?都给补回来。   裴秋生在乎功名,自然是欣然接受,且他?忙得不?可开交,根本都不?记得姜家。   书本进一步变得透明。   姜月连忙跳着往后翻,翻到了裴秋生殿试以后被钦点为状元郎后,公主想要他?做驸马的?那个情节。   裴秋生同?公主两情相悦,他?答应了。   她又往后翻,翻到了镇国公最终认了她做义女?,将她嫁给了长安的?一个乡绅,十里红妆,热闹非凡。   姜月眼睛湿润了。   怎么?会这样?这一定不?是真?的?。   姜月第二天早上?醒来,第一时间先去看裴秋生回来没,见到他?屋子里仍是空荡荡的?时,她忍不?住有?些失望。   国公府第二天又来了人,说?裴秋生这两日都没法回来了。接着裴秋生果然那一整天都没回来。   到了第三天,姜家用完午饭后,姜月正收拾着桌子,外面来人了,传来一道老妇人的?声音,“请问?这是姜家吗?”   姜月听见声音,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   姜氏抬眼便见到了国公府上?的?顾嬷嬷,“顾嬷嬷来了?”   顾嬷嬷也认出了她,笑道:“姜氏,我们又见面了。”   从前来姜家的?顾嬷嬷神情是很?冷淡的?,如今突然朝她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姜氏明显有?些不?适应,但也跟着笑道:“是啊,不?知您此番过来所为何事?”   顾嬷嬷和气道:“我奉镇国公和国公夫人之?命,前来告知你们,先前在姜家住的?裴秋生,原名闻北轩,是镇国公府丢失了多年的?世子。”   姜月闻言手中的?碗筷掉了下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姜氏原本又惊又喜,猛地被碗碎在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眼一看只见姜月面色苍白?,不?免问?道:“阿月,你怎么?了?”   姜月红了眼眶,笑道:“没什么?,我昨儿个便猜到了,如今只是为国公夫人和秋生感到高兴。”   “高兴就高兴,哭什么?,”姜氏听她这样说?,便也不?觉得奇怪了,因为她也很?高兴。她是真?的?没想到,裴秋生的?真?实身份竟然如此贵不?可言。   顾嬷嬷接着命人捧了两个箱子进来,打开箱盖亮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笑道:“国公府赏了五百两银子给姜家,说?是感谢姜家这几年来的?养育之?恩。”   姜氏眼前一亮,满眼的?不?敢置信。五百两啊,不?愧是国公府,这么?大手笔。   姜月手心渗出了汗。   顾嬷嬷又道:“只是从此,世上?便再无裴秋生这个人了,他?与姜家也再无干系。还希望姜家今后也能守口如瓶,尤其是在——婚约方面。”   她说?到“婚约”时,语气着重强调了下这两个字。   姜氏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嬷嬷,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嬷嬷脸上?顿时有?些为难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讥讽道:“世子身份尊贵,之?前是姜家收留的?养子。让世子做童养夫,是万万不?可外传的?。而让世子娶姜姑娘,也是万万不?可能的?。我所说?的?,你可明白??这都是国公爷的?意思。”   姜月眼中雾蒙蒙的?,这些对话的?台词都与梦里小说?中一模一样。   她梦见的?,竟然全都是真?的?。   那句“从此,世上?便再无裴秋生这个人了”一直在她脑海中不?停回响,久久无法散去。   姜月都不?记得顾嬷嬷是怎么?走的?,后面的?对话她也没听清,只知道她心神恍惚,脚下虚浮,路都有?些走不?稳当。   姜氏见她这样,连忙将她扶到了床上?躺下,劝解她道:“阿月,我知道你心里头难过,我又何尝不?是?只是没想到秋生他?竟然是镇国公世子,身份高贵,我们攀不?起。刚才顾嬷嬷也说?了,若是你一定要嫁给他?,别说?妻了,连妾也攀不?上?,只能做他?的?外室,顾嬷嬷说?只要你愿意,这样也成。”   “你可愿意?”   “不?愿。”姜月道。   她望着头顶的?幔帐怔怔出神,说?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会儿,姜氏便出去了,“若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姜月心中还有?奢望,奢望裴秋生有?没有?可能会因为喜欢她从而改变主意。但她又想到在梦里那本小说?里,曾多次强调不?想做姜家的?童养夫。   他?想挣钱赎身。   从他?去了国公府便再也没回来就知道了。   他?可能不?喜欢姜家。   如今,他?实现了,五百两,赎十个二十个裴秋生都不?成问?题。   顾嬷嬷走后,姜月便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姜氏这天便没有?出摊,在铺子里待着防止姜月随时会需要她。   快到傍晚的?时候,外面来了个女?子,朝姜远发和姜氏说?她是来找姜月的?。   姜氏瞧着对方的?年纪同?姜月差不?多,又生得面善,以为是姜月的?那几个朋友,便去敲姜月的?门,让那女?子在外面等一等。   敲了门后,姜月过了好?一会热才浑浑噩噩地如提线木偶般从屋里面出来,定神看了好?几眼才看清远处的?人是谁。   章青仪。她来做什么??   只见章青仪神色有?些慌张,见到姜月便急急跑上?前去,抓着她的?胳膊着急忙慌道:“你就是阿月是不?是?裴公子在学堂出了事,被我爹带到家里养伤了,他?伤得很?重,一直昏迷不?醒,还不?停地喊着你的?名字,你快去看看他?!”   姜月闻言,瞳孔骤缩、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章青仪催促道:“你快随我上?马车去看他?,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63章 两个请求   姜月火急火燎地跟章青仪上了马车。   姜远发和姜氏没听清楚谈话内容, 隐约听见秋生出?了事?,心里也很着急,表示想跟着一起去, 被?章青仪以马力不够, 人多了速度会变慢为由拒绝了。   姜月上了马车之后,连忙请求马夫快马加鞭, 早点?带她过去。   路上, 她追问章青仪具体发生了何?事?。   只听章青仪凝着眉、眼睫低垂有些难过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只听说他在学院与人起了争执,打了起来。对方带了刀子, 将裴秋生伤得浑身都?是?血。我爹已?经请了大夫了,大夫正在给他止血。”   姜月连忙问道:“那有没有请国公府的人来一趟?”   “国公府?”章青仪一愣, 眼神懵懂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裴公子他跟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吗?”   姜月闻言有些意外, 难道是?还没传开?   “大夫说他的伤怎么样??”姜月问道。   章青仪语气更为低落道:“大夫说他还没脱离生命危险,但他一直心神不宁地喊你的名字, 大夫说得先稳住他的心神,方能脱离危险。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的你。”   姜月便不再言语,她撺在手心的衣角已?然被?浸湿,紧张地都?不想说话, 只是?时不时催一下马夫赶路再快些。   章青仪透过她微乱的发丝, 不动声色地看着坐在眼前一脸焦急的女子,眼神闪过冰冷,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如同毒蛇盯着她的猎物般,随时准备毫不留情地攻击。   *   裴秋生这边, 自从他那天来了国公府、给镇国公闻渊看了一下他肩膀上的胎记、两人又进行了滴血认亲后,自此闻渊便认定他是?他的儿子。   裴秋生看见府中的下人十分娴熟地拿出?滴血认亲的工具时,眼角抽了抽,很难不怀疑这个步骤已?经在国公府进行过很多遍了。   虽然滴血认亲在裴秋生看来可靠程度不怎么样?,但即使他说不记得小时候的所有事?情,也不认识国公府里的任何?人,闻渊仍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用闻渊的原话说的是?——“你连耳后的两颗小痣都?与我的孩儿生得一模一样?。”   裴秋生只好认了,左右他什么都?不知道,闻渊说他是?那他就是?了,亲爹总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儿子。   做世子乍听起来也没什么坏处。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上天待他还是?不薄的,穿书穿到一半横穿过来一个隐藏的贵族身份,总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只是?国公夫人闻氏每次一见到他都?是?眼泪流个不停,又哭又笑的,问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连夜吩咐厨子当天就给他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直把他看得心里酸闷得很。   他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好,他是?穿越过来的,又不是?真正的闻北轩,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可太医第二日替国公夫人来诊脉的时候,竟然说她的身体有了好转的趋势,假以时日,或许能大好。   裴秋生犹疑着,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闻氏说,早知道他是?她的孩子,当时她在姜家的时候就该多看几眼,好将他认出?来。   只是?裴秋生那个时候还没来得及跟她打照面,便因为受伤脱力倒在了姜月身上,让她没有看清楚脸。   现在想起来真是?觉得十分遗憾。   闻渊待他也是?十分上心,听闻他想参加科考的时候觉得很欣慰,又听说他如今连童试都?还没考,微微发出?了声叹息。   他考了考裴秋生的学问,竟出?乎意外地发现还不错,令他很满意。   他吩咐底下人第二天一早就去请最好的夫子,择日来给裴秋生授课。   只是?当他问起裴秋生同姜家的关系时,裴秋生如实道:“我......对外称是?姜姑娘的表哥,实际上是?她的童养夫。”   闻渊闻言脸色微微沉了下来,甚至有一两分薄怒,没有再说什么。   裴秋生来国公府的第一天,其实就想回?趟姜家的,但闻渊说第二天想带他去拜见他的祖母,国公府的老夫人,因路途遥远,他们天不亮就得出?发,要到第三天才能回?来。   祖母年迈,身子也不好,在紫云山上静养着在,已?经是?随时都?要归西了,活一天便少一天。她若是?早点?见到他,定会?十分开心,哪怕是?登时阖眼都?没有遗憾了。   至于思齐学堂那边,闻渊说会?派人去替他告假,而姜家那边,他也会?派人去告知一下,裴秋生只好答应。   在出?发时,原本闻渊不打算让闻氏去的,让她在家好好休养便成。但闻氏却坚持要一起去,称她的病都?是?心病,如今已?经好了一大半了,但她仍觉得一切都?跟做梦一般的不真实,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才叫她不安心。   闻渊便也只好将她一起带上。   到了紫云山,裴秋生顿觉这里果然环境清幽,适合静养。待见到了他们口中的祖母,见她头发花白,哪怕是?躺着都?有些气喘吁吁,便知道闻渊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祖母确实时日无多了。   裴秋生陪她说了许多回?的话,祖母虽然高兴地合不拢嘴,但她精力大不如前,总是?没聊多久便乏了。   闻渊带他同祖母处了一天,第三天一早便带着他们请辞了。   在回?来的路上,裴秋生与闻渊、闻氏还是?同乘一辆马车。   闻渊同裴秋生说道:“北轩,我准备十天以后便为你举行认亲仪式,到时候,我会?将整个长安城的亲朋好友和权贵们都?请来作为见证。”   闻氏见闻渊对闻北轩如此上心,心里头也很高兴,笑道,“我的北轩终于回?家了。”   裴秋生想了想,犹疑着道,“国公......父亲,抱歉,我还有些不太适应改口,我有两个请求不知能否提出?来?”   “无妨,认亲前慢慢改口便是?,不急,”闻渊和颜悦色道,“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便是?了。”   裴秋生抿了抿唇,似是?有点?紧张,他缓声道:“孩儿有一心仪的女子,就是?你们见过的,姜月姜姑娘,孩儿想将来娶她为妻,不知认亲以后,还能否?”   他昨晚考虑了一下,做世子有可能会?影响到他娶阿月,毕竟世家大族最是?讲究门?当户对这些玩意。   闻渊听完眼皮跳了跳,他今天还派了人去姜家,让姜家打消他们不该有的念头来着。   闻氏闻言便先笑道:“姜姑娘生得美?,性?子又好,我瞧着就喜欢,自然是?可以的。”   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快乐,哪怕他要的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她都?愿意给他,何?况只是?娶一个自己心爱的人。   裴秋生见闻氏一口就答应了,很是?意外,他唇角微微上扬,心中正感到愉悦时,又看见闻渊脸色微沉,才刚翘起的唇角又抿了下去。   闻氏见闻渊沉默着不出?声,便拉了拉他的袖子道:“你说是?不是?啊阿渊?”   却听闻渊顿了顿道:“北轩啊,我跟你母亲还不太了解姜姑娘呢,何?况长安城的好姑娘多得是?,此事?要不容后再议?”   一介平民,居然让他的嫡长子做童养夫,若不是?他们对北轩有养育之恩,他定然要惩治他们。只是?看北轩这样?,想是?对这家还有不少感情,对这家的女儿也很上心。闻渊不希望与裴秋生起争执,因而他说出?来的话便也转圜了些。   裴秋生闻言却坚持道:“姜姑娘她很好,我想娶的女子也只有她。”   闻渊神色有些不悦,但还是?好言好语劝道:“那是?你还没遇到更好的,你是?不是?怕姜姑娘她离了你之后不好出?嫁?我们国公府可以认她为义女,想必去姜家提亲的人都?能踏破门?槛,成亲以后她郎君也不敢怠慢她。”   裴秋生听见“她郎君”,心里有些闷堵,一想到闻渊想将姜月嫁给其他人,眉眼间更是?不悦道,“我想娶她,不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闻渊见他这样?坚持,甚至对他多少有些顶撞,面色瞬间就不好看了,语气也显然生硬了许多,说出?来的话也口无遮拦起来,“她一介平民,若是?做了你正妻,岂不是?令国公府遭人耻笑?”   “你的正妻是?将来的世子夫人,是?未来国公府执掌全?府中馈之人,必定要从世家贵女里面出?才是?。若是?姜姑娘来做,以后国公府岂不是?乱套了?”   裴秋生闻言顿时脸色沉得能低下墨来,他双眉紧锁,眼神中流露出?不满和薄怒,嘴唇紧抿,嘴角下撇着,显得非常不高兴。   闻氏见她的孩子才刚回?来,闻渊便摆出 ?一副要跟他吵起来的架势,连忙劝解道:“阿渊,这毕竟是?孩子的第一个请求,孩子重情重义,这也是?件好事?。”   闻渊闻言登时便想起他们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闻北轩,神色忍不住松动了许多,他动了动嘴唇,语气和缓了不少道:“这我还是?要再想想。”   闻氏朝裴秋生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北轩啊,你先去另一辆马车坐着,我同你爹私下说几句。”   裴秋生便听懂了她的意思,依言上了另一辆备用的马车。   待他走后,闻氏便又扯了扯闻渊的袖子道,“阿渊,依我看啊,那姜姑娘就挺好的,生得不必那些大家闺秀差不说,又知恩图报、心地善良,她心灵手巧地定然也是?个聪慧的姑娘。最主要的是?北轩喜欢,别说是?娶一个了,便是?娶十个姜姑娘都?成。”   闻渊拧眉道:“可他毕竟是?我们俩唯一的孩子,是?将来的世子,原本他就流落在外、学的东西少了些,若再不找个得力的贤内助帮他,以后如何?撑得起来?”   闻氏也知道闻渊心底里是?为了孩子好,但她同他想法却不同,她道:“若是?北轩不愿意呢?刚你也看见了,他性?子执拗,已?然是?认准了。你不答应,是?想逼走他?”   “我自然是?不想逼走他,”闻渊神色又松动了些许,叹气道,“可姜姑娘小门?小户出?来的,不会?管家,怕是?难以服众。”   闻氏握着他的手笑道:“不会?管家又何?妨,我手把手教她便是?。初时撑不起家,我们俩帮着便是?。你若是?不答应,我可就不高兴了。”   闻渊虽然在外严肃,但内里其实是?个有些妻管严,且他与闻氏感情甚笃,否则也不会?在没了世子、闻氏又再无所出?的情况下还没有停妻再娶。   见闻氏这么说,他有些没辙了。   闻氏见他松动了些,又道,“你若还是?不放心,将来给北轩从世家女中寻一位满意的妾室,不也可以?”   闻渊闻言,又动摇了几分。   闻氏又温言软语地劝了他许久,他终于松了口,道:“既然北轩喜欢,那便依他的。”   闻氏见他答应,这才眉开眼笑起来,便停下马车着人将裴秋生又叫了回?来,“你爹答应了。”   “真的?”裴秋生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惊喜。   他看着闻渊,只听闻渊轻轻的“嗯”了一声,接着他又看向闻氏,眼神中含着感激与感动。   闻氏又问他道:“那北轩的第二个请求是?什么?”   只听裴秋生道:“是?这样?,姜家养育了我五年有余,也算是?我半个养父母,我想每个月都?抽几天时间陪陪他们,在姜家小住些时日。”   其实他只是?怕他成了镇国公世子以后,姜月会?不安心,没有安全?感。且感情是?需要时间培养的,太久不见面必然会?生疏。   闻渊这次依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道:“你准备抽几天?童试在即,我准备请最好的夫子来教你,但却不方便将夫子带去姜家。”   裴秋生道:“三天,就当是?休沐了。”   闻氏又帮着说话道,“只要你大多数时日能在家里便成,你刚回?家,也需要个适应的过程。”   “好,”闻渊答应了。   裴秋生终于放下心来。   回?府之后,闻渊召集了全?府的人来认识一下国公府失而复得的世子,使得裴秋生就跟动物园里稀奇的不得了的猴子一样?,被?各种?七大姑八大姨兄弟姐妹围观了一通。   闻氏虽然将每个人都?介绍了一遍,但裴秋生虽然是?看书过目不忘,可看脸却不大行,愣是?没记住几个,只堪堪记住了几个弟弟和姐妹,其他人在他眼里看起来长得都?差不多。   裴秋生:......   突然感觉隐藏在他身体里的社恐潜质要被?激发出?来了。   闻氏笑道:“无妨,以后时间长了,慢慢地就认识了。”   裴秋生赧然一笑,点?点?头,“好。”   于是?裴秋生终于在第三天的晚上得空能回?趟姜家,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姜月。   只是?当他刚走到姜家杂货铺门?口时,便被?在门?外张望的姜氏一眼看到,惊讶又意外地问他道,“秋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裴秋生一脸疑惑地问她道。   姜氏便将她隐约中听到一位女子说他出?了事?、要带姜月去看他的这事?说了出?来,“我好像听到了‘学堂’两个字。”   学堂?女子?   章青仪?   那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不好。” 第64章 中计求生   姜月跟着?章青仪和她的丫鬟到了她家宅院, 两人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院子走过回廊,又?快步往湖边的小道和亭子走去。   只是姜月见到这一路上地面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血迹, 多少有?些奇怪, 章青仪不是说?秋生浑身是血吗?   她回过神来,便觉得?有?些想不通, 裴秋生不是被留在了国公府吗?今天早上顾嬷嬷还来传话来着?, 怎的突然就在学堂与人起了争执?难道是他回府遭到了他人嫉恨、去了学堂中?了他人的圈套?   而且, 章青仪的丫鬟为什么是走在她身后而不是跟在章青仪后面?   她心下?觉得?奇怪,忍不住问在前面带路的章青仪道:“章姑娘, 请问还有?多远?”   章青仪脚步顿了顿,又?接着?往前走道:“快了, 我们再走快些。”   姜月却停下?了脚步。   “章姑娘,这个方?向似乎并没有?房屋, ”姜月道。   章青仪家的宅院依湖而建, 姜月顺着?湖边这条路看?过去,远处只有?草丛树林, 并没有?屋子,所有?的屋子都在她们右手边,与湖泊隔着?些距离。   她望着?远处的树林,心中?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章青仪闻言,终于转过身来, 含着?些许的笑意耐着?性子道:“姜姑娘, 这是条近路,你跟我走便是了。”   “既然是条近路, 秋生也?该走的是这条路,路上应当会有?血迹才对, 为何会如?此干净?”姜月觉得?对方?的说?法有?些牵强,越发觉得?不对,怀疑道,“秋生他当真出事了吗?”   姜月出门时心慌意急、仓皇失措,但赶了这么远的路,她也?冷静了下?来。这里离学堂还是有?些距离的,裴秋生若真是受了重伤,为何要?舍近求远地来这里,而不是直接送医馆?   章青仪见姜月神情有?异,便知她已然开?始怀疑,恐怕已经无法将她骗到既定的位置,只能改变策略。   于是她便往姜月这边走来,到她跟前微微凝着?眉委屈地问道,“姜姑娘是不信我么?”   姜月看?着?眼前这张面善的脸,却仍无法打消疑虑,忍不住退了两步想离她远一点,正在此时,章青仪在向前又?走了一步的瞬间崴了下?脚,整个人便往姜月那边倾倒。   章青仪不着?痕迹地朝姜月身后使了个眼色,那个一直跟在姜月身后丫鬟小桂便眼疾手快地去扶章青仪,路过姜月时似是不经意间重重撞了她一下?,眼看?着?姜月就要?被撞下?水。但是,姜月早有?防备,她顺势抓住了那丫鬟胳膊上的衣服,稳住了身形。   章青仪见这一步没得?逞,便又?朝小桂使了个眼色,小桂便突然掉转身子,双手抵住姜月的肩膀,猛地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要?将她推进湖里,“去死吧。”   若说?姜月刚刚还不确定她们想做什?么的话,如?今再不明白只怕便是个傻子了。   她们竟然想要?她死。   姜月刚才便有?防备,当下?更是没有?松懈,她侧了个身子,让小桂搭在她肩上的手便顺势一滑朝前扑了个空,她人也?顺势往湖边扑去,差点掉进了湖里。   而姜月则借机往章青仪身边站了过去,并顺势反锁住了她一条手臂——这还是裴秋生教她的。   那次被二狗儿威胁她以后,裴秋生便教了她两招,让她借用巧劲,出其不意地制住敌人。   “姑娘!”小桂大吃一惊。   “啊!”章青仪被姜月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见自己被掣肘她尝试着?扭动身子却发现根本无法挣脱,反而还让她被反锁的右手臂酸痛无比,顿时叫道,“小桂,快来帮忙!”   小桂闻言连忙想去扯姜月,姜月却带着?章青仪往湖边走了两步,冷声道:“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将你家姑娘扔到湖里面去!”   章青仪顿时大惊失色,小桂也?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姑娘,现在怎么办?”   章青仪惊慌道:“小桂,快去喊人帮忙!”   于是小桂连忙撒丫子往树林那边跑去。   姜月一看?便知道树林里一定有?她们埋伏的人,便拽着?章青仪往来时的路赶去,可章青仪却拖拖拉拉不愿意往前面走,姜月就推着?她往前走,在她走得?特别慢时便扭动一下?她的手臂,她很?快便能加快步伐。   姜月边走边问道,“章姑娘,我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如?此大费周章地来害我?”   章青仪沉默不语,自从上次见过姜月后,她便派人去调查了姜月,得?知姜月住在集市上的姜家杂货铺,家中?靠卖杂货和泥塑为生,顿时鄙夷不已。   她还探听到,裴秋生同姜家的关系似乎没那么简单,有?传言说?姜家养了个童养夫,不知是真是假。   且思齐学堂里逐渐传出来裴秋生有?个叫姜月的心上人,裴秋生对她喜欢得?不得?了,虽是嘴上从来没提过她,但每次听见旁人问起她时,他唇角都会忍不住微微扬起。   他从来都没有?对她这样?过,别说?对她笑了,连眼神都不想给她一个。   章青仪暗狠狠地想着?,姜月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商户女,而她是书香门第?出身的才女,姜月有?什?么资格跟她抢裴秋生?   不过是近水楼台罢了,只要?姜月死了,裴秋生眼里一定会有?她。   因而当她派去盯梢的人说?裴秋生近几日都不在家时,她便觉得?下?手的机会来了。   到时候若是裴秋生找不到她这里来,她便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即使是裴秋生找来,也?可以说?是姜月贪玩不小心落了水,导致尸骨无存,左右姜家那两位估计也?没听清她与姜月的说?的话。   章青仪默了片刻后,又?愤恨地回答道:“因为你觊觎你不该觊觎的人,裴公子只能是我的。”   姜月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闪过一丝低落,冷笑着?嘲讽道:“我没有?资格觊觎,你又?有?资格了吗?可笑。”   “啊呀!你个野丫头给我轻点!”章青仪骂道,刚才姜月生气?之余,无意间手上的力气?大了很?多,痛得?她直抽抽。   姜月发现章青仪走得?实在太?慢,带着?她跑没有?自己一个人跑得?快,于是便松开?了她准备一个人逃。   可她刚跑两步,后背的衣服就被章青仪的左手拽住,姜月想要?将衣服拽出来却被她抓得?死死的。   姜月惊讶于对方?的坚持,她右手臂都酸痛得?抬不起来了,竟然还不肯放过她。   这时她再想去反锁住章青仪已然是不能,对方?有?了防备,总是跟她绕着?圈子。   姜月干脆心一横想直接拖着?她跑,但对方?似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要?留住她,愣是让她前行得?极其缓慢。   姜月无法制住对方?,跑又?跑不掉,眼睁睁地看?着?小桂带着?两个男人跑来,离她们越来越近。那两个看?起来像是章家的家丁,生得?十分粗鄙凶猛。   章青仪见姜月的眼神中?带着?惊怕的神色,往身后一看?,果然是她的人来了,她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冷声吩咐道:“你们两个快给我上,你们将她拉到草丛里,给我毁了她,然后再将她绑起来丢进湖里。”   她要?让她死得?痛苦又?悄无声息。   姜月惊恐地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毁了她是什?么意思?被绑起来丢进湖里她还能活吗?这女子太?狠毒了。   那两个男人笑得?一脸油腻朝姜月走过来,姜月从他们对她上下?打量、不怀好意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欲望,登时便明白了章青仪口中?“毁了她”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眼下?以一敌四的局势,她再努力也?不可能从他们手里脱身。姜月只能孤注一掷,拉着?章青仪的左手胳膊将她往湖边拖,到了水里或许还能有?活路。   章青仪脸色一变,问道:“你做什?么?”   姜月笑道:“不做什?么,同归于尽罢了。”   章青仪再次被吓得?花容失色,“你疯了!”   姜月拽着?她,果断地跳进了湖里。   冰冷的湖水浸透了姜月的全身,让她感受到无比的寒冷刺骨,比那天掉进沼泽时更甚。   “咳咳咳!”章青仪在水里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水,待止住咳嗽后第?一时间便朝岸上叫道,“小桂,快来救我!”   “姑娘,我不会游水啊,”小桂哭道,她对这一变故猝不及防,急得?在岸上直跺脚。   “姑娘,我们会游水,”两个家丁主动请缨道,语气?中?甚至还有?些莫名的兴奋。   章青仪忙阻止道:“你们不准下?来!小桂,去喊会水的婆子过来,要?快!”   要?是她被家丁从湖里救出来的样?子被人看?到并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   于是两个家丁只能眼睁睁地站在岸上看?着?,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只期盼着?小桂能早点将婆子找来,不然他们家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还是脱不了干系。   姜月从跳下?水后便放开?了章青仪,她会一点水,想从别处上岸,便趁着?身子还能活动,往远处游去。   此时她发现章青仪居然没有?松开?她,而且意识到她想逃,便松开?她背上的衣服,转而拽住她的头发往湖水里面扯。   姜月被头发带着?整个脑袋都陷入了水里,很?快鼻子便无法呼吸,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助。   被泡在湖水里呼吸不畅的她,随着?时间的流逝手脚逐渐麻木起来,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   姜月的意识逐渐模糊,只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只有?水声在耳边潺潺作响。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裴秋生的面孔,她想起了他们之间美好的点点滴滴,想起了他干净的笑容和温柔的眼神。   姜月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有?些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但当她想起梦中?的场景和书中?的字字句句时,她又?很?难过。   算了,就这样?吧。她想着?。   就在她即将闭上眼睛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一个男人跳进水里,有?力的臂膀迅速将她抱起。他的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夜空中?的繁星。尽管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温暖和生命的力量。   姜月下?意识地抱紧了他,而后被他带上了岸。   裴秋生从姜家出发后,便直接从集市上租了辆马车,让车夫快马加鞭带他赶路。他先?去了思齐学堂,得?知章青仪早就离开?且再也?没回来过,便直接到了章夫子家。   守在章家门口的家丁原本不让他进,他直接动用拳脚解决他们,不仅成功闯了进来,还问到了章青仪将姜月带去了哪边。   当他赶到时,正好看?到了章青仪将姜月的脑袋拽进水里的场面,便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章青仪眼睁睁地看?着?裴秋生一脸紧张地,当着?她的面跳下?来救姜月,且他一记手刀劈开?她拽着?姜月头发的手时,又?重又?狠,直接让她的手腕脱了臼。   她期盼着?裴秋生救完了姜月以后还能再来救她,这样?她便有?办法将消息散播出去,让他不得?不娶她。   她痴痴地望着?他,等着?他回身看?她一眼。   但他没有?,而是深情地看?着?他怀里的女子,连余光都没有?分半点给她。   她身子往下?沉了沉,这让她又?呛了几口水,眼泪忍不住从眶中?流了出来,不知是因为咳得?太?厉害还是因为心里太?难过。   姜月吐了好多水,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裴秋生,虚弱地问道,“秋生,我已经死了吗?”   裴秋生满脸担忧道,“阿月,你没死。”   姜月听着?水里的噗通声,看?向湖里,只见章青仪还在水里挣扎,她咳得?厉害,表情十分痛苦。   她真的没死?   裴秋生温柔问她道:“阿月,发生了什?么,章青仪想对你做什?么?”   姜月感受着?裴秋生身上传来的温度和真实的触感,终于相信他是真的来救她了。   她再也?没法伪装坚强,脸上满是委屈的表情,双眸湿润,闪烁着?水光,她试图忍住泪水,但鼻尖一酸,泪水便从脸颊滑落下?来。   她双唇微微颤抖着?道:“她想毁我清白,再将我淹死。”   裴秋生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手揪紧,扯得?他生疼,他看?向湖里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杀意,“那我杀了她。”   姜月阻止道:“但她是章夫子的独女......”章夫子是他的恩师,且岸上还有?人在看?着?。   裴秋生冷静了一下?,看?着?在岸上站着?不敢下?去的两个家丁,多少猜到了些什?么,起身一脚一个将两个家丁踢下?了水,“去救你们家姑娘吧。”   在古代,社会对女子的行为规范比较严格,若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落水被男子救起来,导致身体被其他男子接触,势必会损害声誉。这应当是那两个家丁迟迟不敢下?去救章青仪的原因。   而后,裴秋生将姜月打横抱起,带她离开?。   在路过守门的两个家丁时,裴秋生对他们道:“你们家姑娘落水了,快去找人救她,人越多越好。”   看?在章夫子的面上,他留她一命,剩下?的,他做不到太?仁慈。 第65章 不走剧情   姜月刚刚真的挺解气的, 尤其是看?见章青仪那惊恐又绝望的表情时。   章青仪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裴秋生将两个家丁踢下水来,又径直抱着姜月离开,表情皲裂的同时脸上也?失去了所有血色。   现在不管家丁救不救她上岸, 三个人浑身都湿透了处在一起, 任谁看?见了都会多想。   为?今之计只能让家丁赶紧救她上来,然后她带着丫鬟一路避开众人视线回房换掉衣裳。   可是就在她还没被家丁捞上水时, 忽然从院门那边涌过来一群人, 顷刻间便将湖边围满了。   这些人都是章家的家丁丫鬟婆子, 见到她落水都是紧张极了。   “姑娘!”   “姑娘你怎么落水了!”   章青仪往岸上一看?,瞬间脸色惨白。   此?时的章青仪浑身都被湖水浸湿, 衣服都贴在了身上,显露出她姣好的身段。而她这样玲珑有致的身子, 却正被一名家丁搂着腰抱在怀里、几?乎是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上,被他带着往岸边游去。   这场面忍不住让有些人想入非非。   “这……”果然有人开始议论, 甚至有男的开始羡慕那个水里的家丁好生有福气。   窃窃私语中隐约能听见有人说“要是能让我也?这么搂一把?摸一下, 让我在水里泡一天也?值了”。   瞬间便有心思活泛脑子清醒的婆子反应过来,当即跳下水, 从家丁手里将章青仪接过来。   章青仪上岸后,恶狠狠地威胁众人道:“你们记住,今日下水救我的,只有王婆子一人。但?凡有人走?漏了一点风声出去,我把?他全?家舌头都割掉。”   众人闻言均是哆嗦了一下, 低头应是, 连救她上来的家丁脸色都忍不住红一下白一下,半点不敢邀功。   然而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悠悠众口最是难堵, 还是有不怕死的好事者将这事绘声绘色地传了出去。   由于章夫子颇有声望,章青仪在附近也?是小有名气,且她向来眼高于顶,如今她从高处跌落至泥潭,许多女子都想趁机踩她一脚,许多男子也?是鄙夷中夹杂着兴奋,因?而纷纷对此?事津津乐道。   而姜月住得远,又是个不知名的女子,在附近没几?个人认识她,她落水的消息自?然没几?个人关心。   听见这些消息的章青仪,将屋里的东西砸碎了一地,当天夜里便病了。   *   姜月的脑子还是懵的,一路上愣愣地看?着裴秋生抱她坐进了马车,眼睛都没眨几?下,生怕一闭上眼睛裴秋生就会不见了一样。   她一张小脸冻得惨白缩在马车里,眼神温柔又彷徨地看?着裴秋生,如同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般惹人心疼。   裴秋生连忙让马夫快点赶路,而后在路上找了家成衣铺子,买了一套同姜月身量差不多的粉色衣裙。   “阿月,你换身衣服,我就在马车外面守着,”裴秋生道。   “嗯,”姜月冻得在哆嗦,颤抖着接过衣物,待裴秋生走?后便开始换上。   她看?了一眼衣服,发现这件裙子竟然是粉色的,里面有绒布和小夹袄,乍一看?便觉得既好看?又暖和,让她的心也?忍不住暖了起来。   姜月身上所有衣服都湿了,贴在身上冰冰凉凉的,正当她纠结要不要将里面的肚兜换下来时,却见到裴秋生新买的衣服里竟然有一件肚兜和里衣,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一条毛巾。   这......么周到吗?   姜月顿时脸红了。   而裴秋生听着马车里面窸窸窣窣衣物的摩擦声,耳尖也?忍不住泛红了起来。   姜月换好了衣服便叫裴秋生进去,裴秋生进去的第一眼便看?呆了。   今日他出门时国公府给了他一个钱袋子带在身边,因?而今日他能有银子租马车,刚刚买衣服时想都没想便挑了一件最贵最好看?的。   姜月从前总是穿着素色的衣衫,不是亚麻色便是青灰色,裴秋生还从未见过她穿过粉色的衣服。   眼前的姜月着一袭粉色的长裙坐在马车中,就像一朵娇养盛开的桃花,婉约而优雅。这件衣服外面是由细腻的绸布制成,光滑如水,在马车中幽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裙子的粉并不是那种鲜艳刺眼的粉,而是略带一点柔和的桃色,如同晨曦中的花,显得淡雅而恬静。   裙子的剪裁非常得体,流畅的线条仿佛为?她量身定制,衬托出她曼妙的身材曲线。上衣的领口镶有精致的花边,增添了几?分甜美和娇俏。袖口设计宽松,让她微微露出来的一截手腕显得纤细而柔美。   下裙是宽摆的样式,轻柔的裙摆如云似水,为?整个世界增添了一抹粉色的温柔。   她湿漉漉的头发下,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神犹如清澈的湖水,清亮动人。   姜月笑着看?着他,用清甜软糯的声音轻声同他说道:“秋生,这件裙子可真好看?,不过我好像有点不太?适应......”   当她用这样欣喜又羞怯的语调喊他的名字的时候,如同一阵轻柔的风吹过他耳边,一种微妙的情愫在他脑中疯长。   裴秋生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他轻咳了一声,听她这样说却并不想让她换下来,他回过神来后坐在她身侧,凝着她的眸子哄她道:“那家成衣铺子里都是这样的衣服,阿月先将就着穿一下?”   姜月却笑道:“嗯,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我很?喜欢。”   裴秋生陷进了她甜美的笑涡里,觉着浑身都在冒热气。   姜月今日经历了不止一次的惊吓,待浑身都已经暖和后,便在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中昏昏欲睡起来,渐渐将脑袋靠在马车的车窗边睡着了。   当马车碾过一块石头导致车身振荡了一下时,被车窗磕了下脑袋的姜月也?只是皱着眉头“嘶”了一下,并没有醒来。   裴秋生原本坐得笔直,他脑子鼓胀着想东想西,一会儿又想姜月待会儿会不会问他什么,听见这声“嘶”声才发现姜月已经睡着了,并且还被窗户磕到了。   看?着她的脑袋靠在坚硬的窗壁,裴秋生皱了皱眉头,而后轻手轻脚地将姜月的脑袋从窗边移开,挪到了自?己?的肩上,只是他依然坐得笔直,且身体很?僵硬。   姜月的头发很?快便将裴秋生的肩膀浸湿,他低头看?着她湿漉漉的头顶,有些无奈地给她脑袋盖了个毛巾防止她着凉。   在低头时,他不经意?间看?见从一滴水从姜月的脸庞滑落到下巴,滴到颈部后慢慢向下滑落直至消失在衣领里,肤色白皙娇嫩又光滑。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在看?什么时,整张脸便突然红的跟只煮熟的虾子般,烫到眼似的慌忙地移开了视线,并且再也?没有低过头。   许久过后,姜月听见头顶传来裴秋生的声音,“阿月,到了。”   姜月便发现自?己?睡在了裴秋生怀里,且双手还环着他的腰,以为?是自?己?睡着时无意?间占了对方的便宜,顿时坐直了身子,只是脸颊还红着在。   裴秋生像是等了很?久似的解释道:“是我看?你靠着窗睡着不舒服,将你脑袋搬过来的。”   姜月顿时松了口气,“......哦。”   她面上微微红着,带着羞怯和喜悦,唇边也?不自?觉地挂着笑意?,直到——   姜氏夫妇见到他们时,朝裴秋生毕恭毕敬地行礼道:“草民见过世子。”   简单潦草的几?个字,却点清了他们二人身份的云泥之别。   穿得很?暖和的姜月却如同突然被浇了盆冷水般,她滚烫着跳动的心也?在寒风中就地结冰了。   由于姜月这次在水里的时间泡得不久,且得救及时,她只在晚上浅浅烧了一下,第二天便一点儿事都没有了。   第二天,裴秋生便将自?己?是镇国公世子以及今后每个月都会回来小住的事情说了出来。   最感到意?外的还是姜氏,她不知道裴秋生当下是什么意?思,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而姜月更是什么都不敢问,她怕这都是她落水后的梦境,若是被她戳破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毕竟最近的梦都不太?好,难得有个好梦,哪怕是假的她也?想留住。   于是她陷入了一种想靠近又想远离的诡异漩涡里。   这天,姜家还来了一位客人,那便是章青仪的父亲,章夫子。   章夫子昨日白天便听国公府派人来说裴秋生今后不在思齐学?堂读书了,他其实是镇国公府世子,今后可能要在家中请先生教。章夫子惊讶之情可谓溢于言表。   昨日他在众学?子下学?后,自?己?便在学?堂中的后院房屋中歇着,突然听家里派人来说家中出了大?事。   待他赶到家里后,便听章青仪说姜月将她拉下水,裴秋生又对她见死不救一事,章夫子便觉得此?事可疑,将跟随她的丫鬟和救她的那两?个家丁找来严加审问了一番,才搞清楚事情本末。   他猜想裴秋生今日应当还在姜家陪着姜月,便连忙备了礼品到姜家登门谢罪。   一方面此?事皆是她女儿一手挑起,另一方面以裴秋生现在的身份不同,于情于理他都要来这么一趟。   何况他知道裴秋生的性子,能给章青仪留一命,已经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了。   “是我教女无方,让姜姑娘受到了惊讶,她没事吧?”章夫子含着十分的歉意?道。   姜家父母脸色并不太?好,但?他毕竟是裴秋生的老师,且他全?程都不知情,因?而还是说了几?句怪不到他头上、“没关系”之类的场面话。   裴秋生道:“其实她已得到了该有惩罚,此?事与夫子无关,夫子不必如此?。”   章夫子又将裴秋生留在学?堂里的东西包括文章之类的带了过来,道:“秋生的策论,是在学?堂里写得最好的,这都是在学?堂中张贴或传颂的原稿,既然以后你不在学?堂上学?了,我如今便将它们整理好还给你。”   姜氏虽然不识字,但?是看?见章夫子手中厚厚的一沓,心里便一酸。   她甚至自?私地想着,若是裴秋生世子的身份没被发现就好了,那便还能做她家的女婿。   姜远发却是笑着接过来,“让我也?看?看?。”   这天,裴秋生最终将这书稿送给了姜远发,姜远发捧着他的书稿看?了一天一夜,赞不绝口,姜氏唉声叹气了一晚上,裴秋生则一直在等着姜月问他——尤其是他怀疑她身份那件事。   毕竟他不能逼问她,他想听她亲口告诉他。   姜月却觉得一切的事物似乎都隔着一层纱雾蒙蒙的,什么都没提起也?什么都没问起,依照往常那般同裴秋生相处着。   只是当她一个人时,时不时会偷偷看?向裴秋生,清澈而深邃的眼神却并不能让他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   到了第三天,裴秋生便要出发去国公府了。   姜月不知为?何将自?己?关在屋里没有来送他,这让裴秋生感觉到了姜月对他若有似无的疏离。   临走?前,他想了想终于同姜氏父母道:“阿叔,大?娘,我以后会娶阿月为?正妻,将来依然是你们的女婿。”   “如果你们能同意?的话,”他补充道。   姜氏夫妇站在杂货铺门口的风中凌乱了。   当姜氏夫妇将裴秋生的原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姜月听时,却听她轻声道:“不可能,他应当不会再回来了。”   镇国公世子闻北轩的认亲宴办得轰轰烈烈,长安城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鲜少有人知道姜家,想是有人压住了风声。   姜月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书中也?是这样写的,是镇国公出手将姜家在传言中隐去了。   至于裴秋生回来救她的这一次,可能不过是她跳着看?、看?漏了的一章。   姜月的户外泥塑乐园计划也?在呼啸的北风中被搁浅,就如同她搁浅的心境一般。   与其给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早些接受、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做着一个个逼真精致的彩色娃娃泥塑。   只是,即使她身处于碳火旺盛的温暖屋子里,也?时常会觉得双手冰冷。即使娃娃泥塑的价钱卖得越来越高,但?似乎连赚钱也?没法?给她带来快乐了。   她只是麻木地用这些来充斥自?己?的大?脑而已。   直到一个月后的除夕之夜,裴秋生又回了姜家小住。姜月望着那张午夜梦回时时常萦绕在脑海中的熟悉面孔,久久不敢眨眼睛。   对方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化不开的温柔和思念,微风佛过,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姜月听见她心中那根紧绷着的自?我麻痹自?我折磨的弦,突然便断了。 第66章 双双掉马   除夕这夜, 姜月同姜氏夫妇聚在一起,在家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席间笑声、祝词、敬酒不断, 共同祈祷新的一年阖家平安、快乐幸福。   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里, 姜月也多?吃了两盅酒,酒意上涌时她脸颊微微泛红, 同姜氏夫妇嬉笑着说话。   今夜的她笑得无忧无虑, 全然忘记了一切烦恼。   用完饭后, 姜月就歪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星星,好不悠闲自在。   就在这时, 裴秋生带着两壶酒和?一个食盒来了姜家,他同姜氏夫妇寒暄了一阵后便?来院子里找她。   姜月抬眼时, 眸子里雾蒙蒙的,带着些许星光, 透过酒意看向来人时, 觉得眼前人也变得朦胧迷离起来,如梦如幻般不太?真实。   待看清来人的模样, 姜月鼻尖有些酸酸的,有点儿想哭但成功被她忍住。她想,她应该是醉了。   “阿月,”他唤道,眼里浓郁的温柔和?思念都快要溢出来, 微风佛过,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秋生?”姜月听见?他的声音,终于有了反应。这次好像不是幻象?   “是我?, ”裴秋生一边应着,一边自然地在姜月身旁的小椅子上坐下, 偏着头看向她,“你在看星星?不冷吗?”   姜月摇了摇头,她很是疑惑,“秋生你、为何还会回来?”   裴秋生闻言却有些意外地笑道,“我?今天回来小住,上个月不是说过了?还是......你不希望我?回来?”   他话音刚落,顿时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了。似乎自从他去了国公府以后,姜月就对?他若即若离,今日他回来,她也没有往常那样对?此感到兴奋喜悦,可他却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你以后都会回来吗?”姜月问道。   “当然,”裴秋生神色认真又斩钉截铁道,“以后每个月都会回来的。”   他说话时一双眼睛凝视着她的眸子,语气郑重就像表忠心似的。似乎不这样认真,姜月就会离他而去一般。   “为何?”姜月又问。   “阿叔和?大娘有没有告诉你我?临走前......”他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姜月听见?姜氏父母转述那句他要娶她的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裴秋生当着她的面再度提起,她的心便?乱了起来。   他好像是认真的。   与此同时,她听见?心中那根紧绷着的自我?麻痹自我?折磨的弦,断了。   “哦,有告诉,”姜月语气轻快地接过话茬,没让他说完。   她虽然没想通,但此刻的心情却忍不住明朗了起来,微微抿着的唇角带着笑意轻轻蜷起。可能醉了的人不止她一个,但即使?是醉话,她也是爱听的,谁让她也醉了呢?   她勾唇轻笑的一幕自然没有逃过裴秋生的眼睛,他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跟着笑了起来。   “我?给你带了新年礼物,”裴秋生从背后变出来一个食盒,打开给她看,献宝似地介绍道,“看,是各种?各样的小食,有桃脯、梨脯、杏脯、青梅桔饼、无花果干、八仙果粒......凡是好吃的,我?都给你装来了。”   “都是给我?的?”姜月看着五花八门一众酸酸甜甜的小零食,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接过食盒,将脑海中所有的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是啊,府上的小孩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找我?讨要我?都没给,全给你留着,”裴秋生笑道。   姜月听他这样说,忍不住扑哧一笑,“所以小孩子的份额你怎么会有?”   “我?跟阿娘说你爱吃,然后让府上给我?备了一份,”裴秋生道。   “哦,是这样,”姜月记得国公夫人是很喜欢她的,因而听他这样说也不觉得奇怪,于是便?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她拿起青梅桔饼咬了一口,只?觉入口甜糯,果肉厚而有弹性,青梅和?桔的酸被表面的糖霜包裹着,形成了恰到好处的浓烈酸甜,霸道地将整个口腔和?鼻腔都占满,让人忍不住吃了一口还想继续吃。   “真好吃!”姜月忍不住夸赞道,吃了一个又接着吃下一个。   若是此时她边上站着小孩,见?她吃得这样满足,估计都能当场流下口水来。   或许是果脯有一点醒酒作用,又或许是姜月本就没有吃太?多?酒,她享受了一顿丰富的小食后,脑袋便?没那么昏了。她将所有的小食都吃了一小半,剩下的都给姜氏父母留着。   “谢谢你,秋生,”她道。   “对?了,你除夕之夜来姜家,国公府同意了吗?”姜月突然想起来这点,疑惑地问道。   裴秋生点了点头道,“嗯,之前他们答应了我?我?每个月回来三天。这次我?能除夕夜回来,主要还是我?这段时间功课做得好,阿娘又替我?说了话,父亲才答应让我?用完年夜饭过来。”   “哦,”姜月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明天会回去吗?”   总不能除夕、初一和?初二都待在姜家吧,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嗯,明天得回去祭拜祖宗,初三我?再过来。”   裴秋生又笑着同她道,“阿月,你等?我?一会儿,我?还有第二份礼物。”   姜月忍不住期待地看着他,眼眸晶亮地想着,难道他还有更好吃的东西?   只?见?裴秋生出了院门经过前堂去了外面,过了一会儿两个小厮搬了个大箱子进来,很快又有第二个、第三个......足足有六个,在院子里整整齐齐摆了一排。   “我?去将阿叔和?大娘也叫来,”裴秋生道。   姜月一头雾水,他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姜氏和?姜远发原本躲在屋子里面透过门缝偷看裴秋生和?姜月两人,见?裴秋生搬来了六个大箱子,心里正嘀咕着他要干什么,突然便?看见?裴秋生向他们的屋子走来。   他们连忙手忙脚乱地往门后退去,姜氏还不小心被姜远发绊到了一下,发出了“哎呀”的一声,而后两个人找个凳子先坐下,假装在里面聊天。   裴秋生听见?屋子里面传来一阵忙乱的嘈杂声,忍不住笑了下,待到里面恢复平静传出来谈话声,方才开始敲门唤道,“阿叔,大娘,来院子里一起看烟花吧。”   “有烟花啊?”姜氏一骨碌从凳子上站起来,打开门高兴道。   他们家其实也买了烟花,只?是裴秋生来得早,还没来得及放,为了不打扰姜月和?裴秋生相处,两人就暂且没拿出来。   不过他们买的都是小的,如今看着地上的六个大箱子,姜氏顿时觉得这烟花一定很好看。   “嗯,一起看吧,”裴秋生道。   古代的烟花种?类并不丰富,这六箱烟花是他同小厮一起去大街小巷的烟花铺子里特?意寻的。不仅如此,他还提前都放了一遍,才挑出来这最好看的六种?。   为了看清楚烟花在天空中的模样,他只?能晚上放。而为了不被府里的人察觉或是觉得奇怪,他都是跑到大老远的湖边点。   为此熬了好几个晚上。   于是,当裴秋生说“点火”以后,六种?不同的烟花便?依次冲上了夜空。   第一个是金丝菊形状的,一大颗烟花在夜空中炸开,花瓣舒展绚烂,光华四溢,绽放过后的火星稀稀疏疏地窜向四周,旋即又消失了。   它们一朵接一朵地绽放,五颜六色,璀璨夺目,将寂静的夜空点亮,将原本明亮的星光隐藏。   第二个点燃的是满天星,如同一朵朵金黄色的蒲公英在夜空中飘散,当它们一齐绽放时,整个夜空仿佛成了一片金色蒲公英的海洋。   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每个箱子里的烟花都不尽相同。   姜月在这烟花海洋中沉醉了,当她不经意间偏过头去看裴秋生时,却见?裴秋生正看着她。   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烟花的影子。   “秋生,你怎么不看烟花?”   姜月整个人都很兴奋,她大声问道。但头顶的烟花过于喧闹,她喊出来过后还是不确定裴秋生听清楚没有。   不知是不是姜月的错觉,她觉得裴秋生看着她地那双眸子里眼神温柔又深情,像是有什么话憋在心里很久了想要说出来。   据说有的酒有后劲,她一定是又醉了。   “阿月,我?有话想问你,”裴秋生俯身凑到她跟前,拔高声音道。   姜月被他骤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同样回得很大声,“你想问什么?”   “阿月,”裴秋生抿着唇注视着她,还没开口便?脸红了,接着大声问道,“我?心悦你,你呢?”   他问得真的很大声,甚至差点盖过了头顶烟花炸裂的声音传到远处姜氏夫妇的耳朵里去。   姜月怔住,她微微张着口,对?他这样猝不及防的告白?意外极了,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几乎都听不清烟花的声音。   她看着裴秋生眼底的烟花不停地绽放又消散,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或许是因为太?久没眨眼睛,她眼眸中渐渐泛起了湿润的水光。   “我?......”姜月语塞。   他们之间,会像烟花这样吗?   “别哭,你慢慢想便?是,我?不急,”裴秋生见?她突然开始掉眼泪,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姜月顿了顿,借口道,“我?眼里进了沙子......”   “哪只?眼睛?我?帮你吹,”裴秋生紧张道。   “右眼......”   当裴秋生轻轻给她吹眼睛时,姜月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剧烈,几乎都要蹦跶到眼前人胸膛上去了。   她同时也察觉到,裴秋生的手有点抖,扶着她的眼睑时都带动她的眼睛在微微发颤。   烟花的声音渐渐停止了,世界归于安静。   “你刚刚问我?什么?我?没听清,光顾着眼睛疼了,”姜月小声问道。   她还想再想一想,若是不这样说,她觉得接下来两人的相处可能会有些尴尬。如今姜氏父母还在不远处听着呢,他应该不好意思再说一遍了吧。   裴秋生张了张口,他不确定姜月是不是真的没听清还是故意这么说的,于是顿了顿便?轻声道,“哦,没什么。”下次有机会再说。   院子里站在他们对?面的姜氏夫妇原本见?到裴秋生为姜家准备了一套这么隆重的烟花礼,感到极为高兴。   但又看见?姜月和?裴秋生两人在放烟花时互相大喊大叫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而后见?到裴秋生给姜月擦眼泪,还以为两个人吵架了。正当他们担忧之时,又看到裴秋生一脸温柔又紧张地给她吹眼睛,顿时又放下心来。   甚至笑得合不拢嘴。   除夕之夜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便?是守岁。   古时守岁有两种?含义,年长者守岁意为“辞旧岁”,即珍爱光阴。而年轻人守岁,是为延长父母寿命。   因而姜月便?觉得,年迈的姜氏父母可以去睡觉,只?需要她和?秋生守着便?可以了。   姜远发原本想说他每年都会守岁的,却被姜氏掐了一把?,愣是在他什么话都还没说出来的时候将他拉进了屋子里。   姜氏拿手指戳着他的脑袋瓜子道:“我?们在屋子里一样能守。”   姜远发顿时明白?了。   姜月此时想稍稍独处一会儿,好理一理被裴秋生搅成一团乱麻的思绪,她双颊通红地对?裴秋生道,“马上元宵灯会了,我?最近研究了下灯笼,准备做些来卖。那我?就,先回房间了?”   裴秋生问道:“需不需要我?帮你?”   “不、不用,”姜月有些结巴道。   于是,两人各回各的房间,裴秋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干,他闲暇时只?要有空便?会看书,何况元宵节那天他还得随父亲及兄弟参加一场诗会。   虽然他主要是去打酱油的,但也要好好准备一下,不然击鼓传花时轮到他作诗却一首也作不出来,便?太?丢人了。   于是他从古籍系统里拿出一本古代诗会的诗集看。   姜月回了房间,虽然手中在鼓捣着木条竹条,但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那个梦,难道不作数吗?   那为什么书中前面的剧情都同她穿越后经历的一模一样?   她记得她曾无意中翻到了书中姜家过除夕夜这天的情节,裴秋生那天并没有回来,更别说给她放烟花了。一想到他今天同她说以后每个月都会回来,她就觉得不对?劲。   再回想起他今日在喧闹的烟花下大声喊着“心悦她”时,她就觉得自己被这三个字砸得头脑发蒙,晕乎乎地像喝了最烈的酒一般脸颊滚烫发红。   于是,姜月悄悄地推开屋门,来到裴秋生的窗户外面,面容清隽俊朗的书生正在里面挑灯夜战。   姜月纳闷得紧,透过窗户缝小声嘀咕:“这人怎么不走剧情?”   裴秋生指尖书页翻飞,闻言下意识回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   反应过来的两人惊讶:   “你也是穿书的?”   “你真是穿书的?!” 第67章 促膝长谈   裴秋生早就猜到姜月可能是穿越的了, 但是他猜到跟她承认是两码事。   他登时站起身,疾步走到窗前打开窗扇,而后?双手撑在窗沿上, 敏捷地翻过窗户又轻轻跃下, 站在了姜月面前。   “你?......当真是穿书的??”裴秋生眼睛里透着兴奋,激动之下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姜月眼睁睁地看着裴秋生这一连贯行云流水的?动作, 以最快的?速度突到她面前又问了这?样?一句话, 她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是, 我来自21世纪,穿了一本?科举文, ”她承认道?,与此同时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也是?”   “嗯,我也是, ”裴秋生回应道?, 唇角勾起,眼底满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姜月从前总是觉得裴秋生奇怪, 是因为他表现出了与她最初看的?那本?小说中的?裴秋生格格不入的?个性和行为,后?来她以为对方由于她改变了部分剧情?走向?导致他激发了自身的?潜能,从而一直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身份瞒着?她。   她倒是没怎么想过?,这?种双穿越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两人一对书名,的?确穿的?是同一本?书。   他们居然是同伴啊。   裴秋生和姜月此时都紧紧盯着?对方, 他们的?眼神交织在一起,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这?世间也只有他们两人。   “我不是在做梦吧?”姜月终于忍不住, 伸出手指戳了戳裴秋生的?脸,真实的?皮肤触感提醒着?她眼前的?人是真的?。   姜月的?指尖皮肤细腻, 但由于她动作轻,手指冰凉,裴秋生觉得脸有些痒痒麻麻的?,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乱戳,忍俊不禁道?,“是真的?,外面冷,我们回屋聊?”   “好啊好啊,”姜月眼眸晶亮,同裴秋生一起去?到了他屋里。   在自个儿屋子里的?门缝中观察着?外面动静的?姜远发看见姜月同裴秋生一起进了屋,顿时站不住了,忍不住要冲出去?,“两人还没成婚呢,这?可是大晚上,不可不可......”   刚刚他还想说裴秋生怎么就翻窗出来了,少年人还真是血气方刚、年轻气盛,如今不得了,将他家阿月带进去?了。   姜氏连忙将他拉住,白了他一眼阻止道?,“你?急什么,窗户都开着?在呢,他们俩除了说话还能干嘛?”   姜远发看了眼窗户,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笑道?,“说的?也是。”   只是他们这?个角度瞧不着?屋子里面的?情?况了,去?外面盯又容易被发现。   姜氏道?:“咱们看着?窗户就行。”   姜月同裴秋生面对着?面、膝对着?膝地挨在桌子同一边坐下。   裴秋生问道?:“你?在现代也是叫这?个名字吗?”   姜月点了点头,笑盈盈地问道?,“你?呢?”   裴秋生笑道?,“巧了,我也是。”   “那你?在现代是干什么的??”姜月好奇道?。   “我是个理工科大学生,快毕业了,”裴秋生如实回答道?,又问,“你?呢?”   “我刚毕业,不过?在毕业之前我就是个手工区up主了,”姜月笑道?,“原本?还准备毕业后?一直干这?个呢。”   “难怪你?会的?那么多,”裴秋生看着?她的?眼神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欣赏,他还差点把眼前的?大触当成了机器人来着?,如今想起来只觉得好笑,“这?应当算是你?的?金手指了。”   “只是一个能自力更?生的?特长?罢了,那你?有没有金手指?”姜月亮着?眼睛问他道?。   裴秋生脱口而出道?,“有的?,我有一个古籍系统。”   系统:【宿主你?怎么三言两句就把我卖了?你?不怕引起世界紊乱吗?呜呜呜……】   裴秋生:我上次问过?你?了,你?说可以告诉其他穿越者来着?。别打岔,我聊得正起劲呢!   “这?么酷!来,细说细说……”姜月更?兴奋了。   裴秋生便跟她仔细介绍了一下他的?系统,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变出了几本?姜月熟悉的?书出来,姜月差点当场鼓起掌,“你?这?金手指真够给力的?!”   裴秋生谦虚道?:“其实就是个虚拟图书馆,能人机对话的?那种,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用。”   系统:【……(轻声呜咽,它怎么就没什么大用了?)】   它不能哭大声,不然会打扰到它的?CP。   自从宿主上次找它要了一本?《古代示爱大全》的?书以后?,就变得神神秘秘的?,像是不想被它嘲笑般,时不时地就把它关机,连今天放烟花它都不在场。要不是宿主刚刚找它借诗集,它得以看到宿主脑子里在一遍遍循环播放着?今日他刚刚给女主告白的?场景,不然这?么大的?事情?它都不知道?!   哼,过?河拆桥!   裴秋生:谁让你?上次在书房里给我一本?《活色生香图册》,差点被我父亲给看见。   系统:【好吧,我那次是手误,你?不是要示爱吗?这?也是其中一种。】   裴秋生:……   姜月如今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裴秋生学习进步能这?么迅速,原来是有系统的?帮助,当然他自己的?努力也不可或缺就是。   她一边说,一边翻着?手中的?书,忍不住又问道?,“你?可以变几本?话本?子出来吗?这?古代不能上网不能刷剧可太闷了,我闲暇时想看故事。”   “好,”裴秋生刚答应,系统第一时间就把古往今来最好看的?话本?子交了出来。   裴秋生:……其实你?还是蛮有用的?。   系统骄傲道?:【那可不!】   姜月将话本?子收好,两人又在一起聊了许久,东扯西扯地从古代聊到现代又回到古代,两人心?意相通,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姜氏夫妇已经困得不行,姜氏揉着?眼睛问道?:“要不我们睡吧?”   姜远发打着?哈欠道?:“睡吧,他们好像就是单纯地在说话,虽然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眯一会儿起来祭祖。”   “好,”姜远发认同道?。   过?了一会儿,姜月又好奇地问裴秋生道?:“话说,你?是哪一天穿过?来的??不会跟我是同一天吧?”   “刘均砸姜家的?那天,就你?被磕破头的?那次,”裴秋生笑道?,“我还以为你?之后?会变成个傻子呢。”   “我也是那天!我当时还觉着?你?会是个拖油瓶呢,不,严格来说是个花瓶,除了颜值尚可,其他的?忧点就再也没有了,”姜月忍不住笑道?。   “没想到上天给我送了个好搭档,”裴秋生接着?问道?,“对了,这?本?书我就看了开头那么一点点,稀里糊涂地就穿过?来了,你?看了多少?”   “我都看完啦,”姜月语气中颇有些骄傲,又有些同情?道?,“你?居然只看了开头,那刚开始得多懵啊,都搞不清楚状况。”   “是啊,那要不你?跟我说说后?面的?剧情??”裴秋生听她说看完了,忍不住好奇问道?。   姜月不假思索回答道?,“好啊,其实从我们穿越过?来的?那天开始,剧情?便跟书里不一样?了,在书里我们一家四口可都是死得很惨的?炮灰,现在肯定不是啦。此外,由于你?没死,你?镇国?公世子的?身份被挖掘出来,改变了大剧情?的?走向?,我后?来在梦里便看到了书的?另一个结局,上面写着?你?将来会替代男主考上状元,还娶......”   说到这?里,姜月止住了话茬。   裴秋生听她说他将来会考上状元,意外极了,他何德何能有那么大本?事,在他的?认知里估计能中个举人就不错了。但听她这?样?说,他还是忍不住增长?了些信心?。   “娶?”他见她话说了一半便不说了,忍不住问道?。   娶她吗?应该是吧。   “娶了公主......”姜月小声道?。她声音有些闷闷的?,似是不高兴。   裴秋生连忙矢口否认道?:“不可能,我不会的?。”   姜月便将她在梦里看见的?都告诉了他。   裴秋生初时有些凌乱,而后?仔细梳理了一下同姜月道?:“阿月,我觉得,你?梦里的?剧情?不能当真,你?也说了,在梦里并没看见你?被章青仪带走的?那部分,也没看见我今日会回姜家的?剧情?,所以它可能是随着?当下的?剧情?走势自动生成后?续剧情?,但又随着?当下剧情?的?变化而变化。”   “所以说,这?本?书的?剧情?书写者,已经不是作者或是什么梦境了,而是我们。”   “因此前面的?剧情?才?会与我们如今经历的?一模一样?,后?面的?又不同。你?可以当它只是个记录者。”   记录者?   姜月细品着?裴秋生说的?话,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那也就是说,裴秋生他将来不一定会娶公主?而她也不一定会嫁给乡绅。   姜月忍不住心?情?愉悦起来,接着?,她又顿时想起了什么,问道?:“说到前面的?剧情?,我有话要问你?,秋生你?是不是在偷偷攒钱赎身?”   裴秋生闻言一愣,结巴道?,“啊这?,是、是的?,一开始是有这?么想。”   他一边说,一边见姜月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低落,他连忙解释道?:“毕竟我当时还没法接受刚穿越来就有了个陌生女子做未婚妻,还是以我是童养夫的?身份。”   姜月还是什么都没说。毕竟她对于裴秋生在很长?时间里都在瞒着?她攒钱赎身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毕竟她可是先他一步动心?的?——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这?点便是。   裴秋生见她仍是微微蹙着?眉头不悦的?模样?,心?里很是紧张,又麻利地将他藏在床底的?钱袋子找了出来,递给姜月道?:“我上交,现在就全部上交。”   裴秋生想,还好上次回来时他没带走这?个钱袋子,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姜月顺势便打开裴秋生递过?来的?钱袋子,看着?里面一文一两的?钱,粗略估计得有十?余两,一看就知道?攒了很久。一想到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时候,他却在努力想办法离开她,心?里更?加烦闷。   她问道?:“这?都是你?当初抄书攒的??”   裴秋生摇头道?:“也不全是,抄书攒的?钱都给你?买簪子了,这?些是我后?来卖字挣的?。”   姜月听见簪子是眉眼松动了些许,听见后?面那半句话又皱了回去?,他可真是想尽办法攒钱。   于是她嘟囔着?道?,“如今你?已经如愿啦,卖身契都被国?公府拿走了。”   裴秋生心?知不妙,姜月话中黏着?酸,她这?是越来越恼他了。   他顿觉心?中紧张感更?甚,心?脏越跳越快都把他的?思绪绕成了一团乱麻。   他放缓声音道?:“阿月,我错了。”   “不,你?没错,”姜月道?。她想,他是没错啊,他说的?也是很有道?理啊,可她就是有些不开心?了。   裴秋生听说过?女生一般说“你?没错”的?时候,一定不能当真,真实的?意思就是“你?大错特错”。   接着?,裴秋生双手十?指交握,修长?的?手指骨节突起,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坚定道?,   “阿月,其实我入赘姜家,也不是不可以。”   他还是头一次试想这?种可能性,但如果她想要,他便会努力做到,征得国?公府同意。   姜月闻言愣住,“我没有这?个意思。”   裴秋生认真道?:“我知道?,你?在意我瞒着?你?攒钱离开姜家,此事是我之错。最初攒钱时,我确实只是想赎身,但后?来我攒钱,是想赎身后?能有钱娶你?。”   “我希望能成为你?的?倚仗。”   “哦,”姜月闻言先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别开了眼睛,双颊情?不自禁地染上了红晕。   他又在说娶她这?种话了,她听见自己的?心?脏也紧跟着?开始狂跳起来。   裴秋生又接着?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上的?你?,只是在不知不觉中,想要关心?你?、照顾你?,看见你?笑会开心?,看见你?和别的?男子在一起时会吃醋。”   “当我意识到我喜欢你?时,可能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阿月,你?能跟我谈一场古代的?恋爱吗?”   他问道?。 第68章 走马灯   “我以后都不会想着抛下你了, ”裴秋生承诺道。   姜月虽然还没有完全消气,但微微上扬的唇角已经在无意间暴露了她内心的愉悦。   “也不是不可以试试,”姜月轻声道。   不知道是因为她自己把持不住, 还是因?为裴秋生太?会了。总之, 她看着裴秋生紧张、期待、木讷又真挚的眼神,实在没法拒绝。   毕竟她原本就?喜欢他啊。   “真的?”裴秋生眼?里闪着光, 清隽俊郎的容颜上, 显得他神采飞扬。   姜月想起来两?人的身份, 忍不住问道,“那万一国公府让你娶别的世家女子怎么办?”   他如今又不是平头百姓, 想娶谁就?能娶。这世上两?情相悦的BE怨偶可不在少数。   “我不娶。而且,国公府已经同意我将来娶你了, ”裴秋生道。   姜月惊讶于他竟然已经同国公府商议过此事,无怪于他敢同姜氏夫妇许下诺言。她都有些好奇, 他是怎么办到?的?   姜月唇边的笑?意又多了两?分, “那将来公主要招你为驸马呢?”   “宁死不从?,”裴秋生坚定道。   “哦豁, 那我岂不是还没成婚就?丧偶了?”姜月忍不住轻笑?道,“拒绝做驸马应当罪不至死,但会有损皇家颜面。若你将来入仕,可能会有点不受待见,你也不在意吗?”   “无妨。”   裴秋生其实也不是不在乎仕途, 毕竟这是他安身立命之余为数不多的追求, 但他觉得这世上的事总会有得有失,不能既要且要。   而且, 不管是在什么官位上,都能为百姓做事。   “不纳妾?不养外?室?不收通房?”   “只有你一个, ”裴秋生忍俊不禁,有些好笑?地?微微前倾着身子看着姜月道,“你在想什么呢,我是个现代?人,只认一夫一妻制。”   姜月唇边笑?意更甚,接着又有些傲娇道,“好。若是被我发现你食言,就?算成婚了我也要同你和离的,毕竟我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这么说,你真的答应了?”裴秋生再次确认道。   “嗯呐,”姜月点头道,“谈恋爱这件事答应了,其他的看表现。”   其实内心OS:把持住,不然就?要沦陷进去了。   姜月说话时,忍不住将眼?神看向别处,浓密的长睫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但嘴角是上扬着含着笑?意的,偏向裴秋生那边地?耳朵红得似乎能滴下血来。   裴秋生头一次领略到?,原来心花怒放只是字面意思,因?为他此刻觉得心中?正在开花,且越开越多、已经绽放成了一片花海,令整个世界都芬芳四溢。   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自?我陶醉般地?浅笑?着。   他垂眸看着姜月这样?可爱羞怯的模样?,忍住了想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怕一不小心吓着她。   “我会对?你好的,”他道。   旁观了全程的系统压制住了内心躁动不安的土拨鼠尖叫,一声不吭,内心:【(热泪盈眶)】   裴秋生说完这句话,仍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便希望现在可以做些什么好让内心安定些,于是问道,“阿月,要不我帮你一起做灯笼?”   “好呀,”姜月终于敛下害羞的神色转过头来,略微顿了顿后轻笑?道,“你的字好看,要不帮我的走马灯题字吧?不如就?让小系统帮忙找找合适的诗词?”   “走马灯?”他好像听说过,还没亲眼?见过。   姜月娓娓说道,“嗯,我年前买年货的时候顺便去集市看了看,发现当下的灯笼大多中?规中?矩、平平无奇,最有趣的也不过是些兔子灯、莲花灯,仍然都是静态的灯笼。有两?家做走马灯的,但做得并没有多好,想是还没有盛行起来。”   “因?此我准备做两?个滚灯、两?个走马灯、两?个螃蟹灯,都是一些大家很少见到?的新?奇玩意,将它们做得精致些,准备在元宵灯会那天好好的挣上一笔。”   裴秋生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只听姜月又提醒道,“你待会儿还要回去祭祖,若是时间来得及,就?帮我再削一些木条竹条,若是来不及,就?只给我题字就?好。”   “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做,”裴秋生抿着唇点了点头,配合道。他眉眼?带笑?,很乐意听姜月这样?同他絮絮叨叨、说着让他帮她干活的话。   于是,两?个人又去了姜月的屋子里,裴秋生看见姜月从?桌子底下拿出来六幅山水花鸟图和仕女工笔画,惊讶道,“阿月,这都是你画的?你会画画?”   “作为一个百万粉丝的手工up主,画画不是必备技能吗?”姜月低着头整理着笔墨纸砚,回答地?理所当然。   毕竟很多手工作品都需要她用笔去装饰一下的啊。   “画艺还不错,挺生动的,”裴秋生欣赏了片刻,便笑?着问道,“哪一幅需要题字?”   “就?是那三幅山水花鸟图,字别写太?大,作为点睛之笔就?好了,”姜月回答。   “好,”裴秋生拿起桌子上最小的一支笔,开始跟系统探讨题什么字起来。   *   待到?天亮以后,姜氏见屋里面只有姜月,没有裴秋生,便知道裴秋生已经回国公府了,要到?初三才回来。   一家人祭完祖又去附近的庙里烧了炷香,吃过午饭后才纷纷回到?屋里补个觉。   姜月一觉睡到?天黑,醒来时已经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她慢悠悠地?起床,又美滋滋地?用了一顿午饭,才满足地?回屋里接着做灯笼。   姜氏看着她跑回屋子的背影忍不住同姜远发道:“这孩子,自?从?接手了手工坊,恨不得将手工坊里新?奇的东西都做一遍才肯罢休。你还别说,她真是做什么像什么,昨天我看她拿来练手的那个灯笼就?做得有模有样?的。”   姜远发笑?道:“孩子有兴趣做这些是好事,自?从?她会挣钱以后,咱们俩身上的担子就?轻多了。”   姜氏点点头,也跟着笑?道:“是啊,我看你多久都没有去乡下进过货了,咱们俩的腰现在都不怎么疼了。”   姜月并不知道姜氏夫妇在外?面聊她,她回了屋以后,看着裴秋生在她的画上提的清逸俊秀的小字,唇角扬起,见他提的每一幅字都挺应景的,觉得加了这字又可以加点价钱了。   第二天上午,姜月便将走马灯的骨架搭好了,下午的时候,她花了五钱去集市上买了足够的蜡烛,将其中?一枚蜡烛放在走马灯最底下的灯座上,再将六幅画严丝合缝地?分别贴在了走马灯内层连着转轴的六个面上,走马灯的核心步骤便已经完成。   走马灯一共分为两?层,做完了最为用心的内层,外?层也丝毫不能马虎。   接着,她用剪纸和颜料对?外?层进行了一番装饰,将灯笼外?层的每一根灯柱都涂成了鲜艳的朱红色,将其每一面都用剪纸做成了窗户的模样?,将灯笼的顶部做成带有脊梁的屋顶,还在屋顶的每一个檐角都挂上了装饰物,看起来就?如同透过精致的房屋隔窗赏画一般,别有情趣。   这样?精巧的设计、装饰再配上她精致的小画与裴秋生的字,即使是现在这样?处于静止状态下的走马灯,也是极其好看的。   若是等到?夜里点了灯转起来,一定能惊艳到?所有人。   想着明?天裴秋生又能回来了,姜月便又着手画起了另一幅灯笼的小画,到?时候他一回来就?可以直接题字了。   第一个走马灯的画是一幅山水花鸟和一副仕女图间隔着贴的,美轮美奂赏心悦目,第二个姜月想做点不一样?的。   姜月又画了六幅小画,分别是盘古开天、嫦娥奔月、精卫填海、后羿射日、女娲补天与玄鸟生契,都来源于古人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能给灯笼再添一分神秘和有趣的氛围,而且寓意还好,正适合元宵节。   昨天凌晨裴秋生给他削了好多木条和竹条,因?而姜月直接进行修饰搭建便好,只花了一个晚上便完成了。   第二天裴秋生回来,见到?姜月已经做好了一个灯笼,第二个等着他题字当天也能做好,不禁感慨姜月的手速真快。   他这等手残党,估计做一个都需要花好几?天,还没这么精致好看。   他看着眼?前的灯笼,好奇问道:“这就?是走马灯?怎么不转?”   姜月笑?道,“还没点蜡烛呢,你先题字,下午我们把两?个灯笼送到?手工坊去,然后我演示给你看。”   “好,”裴秋生答应着。   到?了下午,裴秋生一手拿着一个灯笼,同姜月一起去无忧手工坊。   他很高兴,自?从?他们确定恋爱关系以后,姜月便恢复了以往同他相处的模式,再也不会有意无意地?疏远他了。   李掌柜的过年期间停业休息了三天,今日是开年第一天营业,其他铺子里的客人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恐怕等到?夜里大家出来闲逛时才会慢慢多起来,但无忧手工坊中?的客人却还挺多的。   自?从?姜月给国公府送了世子泥塑后,这件事在长安城内也小范围传开了些,传言中?只说是一位小姑娘得仙人指点,给国公夫人送了一对?极其逼真的小世子泥塑,结果当天国公府的世子就?找到?了。   但由于许多人只是听说那泥塑逼真,却没几?个人亲眼?见到?过,因?而并未流传甚广,没几?天就?被国公府世子回家并且要举办认亲宴的风头盖了过去。   只是从?那以后,市面上泥塑生意较往常好了一些。大家都觉得泥塑在许多时候都是用来做菩萨供奉在庙里的,又听说了国公府世子的传言,便觉得泥塑是一个吉祥的象征,与神仙有些沾亲带故、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时又恰逢过年,许多人不管信不信,便想着买一个放家里摆着,家里的孩子喜欢不说,还能图个吉利。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无忧手工坊突然推出来一款娃娃泥塑,那神情五官做得可太?逼真了,表面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上的色,娃娃的皮肤看起来明?亮通透又有光泽,一下子便受到?了众人的追捧。   这娃娃泥塑正是姜月做的,卖十五两?银子一个,市面上许多人都买不起,但不妨碍她每次一拿新?的过来便被人抢购一空。   姜月因?此用一个月的时间卖出去二十个,除去分成和成本,净赚了二百四十两?银子。   李掌柜跟着后面也多赚了个四十余两?,是他以往赚到?的两?三倍,简直都快把姜月当成了活财神,一看见她就?笑?眯眯的宛若成了个行走的笑?弥勒佛。   此刻李掌柜见到?姜月过来,顿时眉开眼?笑?地?过来迎接她,问道,“姜姑娘今日是送做好了新?的娃娃泥塑过来?”   手工坊的人群闻言开始骚动,传来窃窃私语。   “是姜姑娘,好像是有泥塑了呢。”   “我也听说这泥塑是她做的。”   “走,赶紧去看看,我们凑到?前面去,搞不好是先到?先得。”   姜月闻言却摇了摇头,看向身后慢悠悠走过来的裴秋生,含笑?同李掌柜道,“今日送来的是两?个走马灯。”   “走马灯?灯笼?”李掌柜的手工坊平常逢年过节也是卖灯笼的,但没卖过走马灯,故而问道。   刚刚还准备围过来的人们顿时有些失望。   “是灯笼啊,还以为是泥塑。”   “我家今年已经买过灯笼了。”   “还以为停业三天会有新?泥塑出来,看来今日不会有了。”   “我走了,你们慢慢看吧。”   此时,姜月开口同李掌柜道,“走马灯又称蟠螭灯,只要将它点上烛火,它便能自?行转动,夜以继日,经久不息。”   准备离开的几?人顿时停下脚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灯? 第69章 天价灯笼   姜月话音刚落, 裴秋生便带着两个灯笼走进了手工坊。   众人顿时被眼前的两个灯笼惊艳到,这灯笼看起来繁杂精致,足足有两层, 外?层朱红色的灯笼柱子都事先经过了精心雕刻, 灯笼的柱子用窗花连接,顶上也用颜料彩绘了一圈, 整个是一个亭台楼阁的模样, 雕刻之用心、上色之精妙, 说成是雕梁画栋都不为过。   而?里层有好几面,每一面似乎都贴着画, 那画作他们虽然乍一看看不清,但一眼便能瞧见较普通的灯笼上的寥寥几笔简可谓是繁复精细了许多。   于是, 当裴秋生走进手工坊时,所有人都向他看去, 而?后又朝他走去。   裴秋生被眼前十几个人同时走向自己吓了一跳, 还以为?众人是听说了什么事要一齐出门看热闹,连忙往门的一侧退了几步给众人让路, 却见众人也跟着他走过来。   裴秋生看见所有人都在看他手上的两个灯笼,顿时:......他早该想到的。   众人满怀期待地看了一会儿灯笼,确实是很好看的灯笼,但是——“这也没转啊?”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质疑。   有个记性好的想起姜月刚才说的话,便出言纠正道:“姜姑娘说了, 点上烛火, 它便能自行转动。想是点了才会转,不知姑娘能否点一下让我们开开眼?”   姜月点点头, 她也正有此意,有些东西光靠嘴说是不行的, 只有展示出来才会有人信。   “不能在门口,需要去暗一点的地方才好看,”姜月道。   满心满眼都是好奇的众人连忙给她让出一条路,让她与?裴秋生走到里面去。   李掌柜将坊里原本挂着灯笼较暗些的地方腾了出来,把其?他灯笼暂且拿走,裴秋生便将灯笼挂在了空出来的钩子上。   姜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吹燃,而?后将灯笼点亮。   烛火点亮的瞬间,众人就被走马灯上精美的小?画惊艳到了。接着,走马灯的内层开始旋转起来,紧接着,人们便看到三位美貌的仕女处于山水花鸟之间翩翩起舞的样子,或者?准确一点说,姜月画的是一位侍女,在不同景色中变幻的曼妙舞姿。   配上外?层的雕梁画栋,如同在空中楼阁中观赏仙子在仙境中跳舞一般。   而?小?画上题的诗词更是给这仙境添了几分高雅的韵味。   “妙啊!”有人忍不住惊叹道。   “这也太好看了,居然真的能转起来。转起来也就算了,还能有这等美景佳人可?欣赏。”   一时间,众人沸腾了起来,有人问姜月道,“姜姑娘,请问您这灯笼怎么卖?”   今日来铺子里的大多都是抢着来买泥塑的,因而?手头上也带着不少?银子,若是姜月开了价,这两盏走马灯估计当场就能被人买回去。   “我愿意出二十两买这盏,”有人开价道。   “我愿意出二十五两,”又有人说道。   这在长安城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毕竟普通的灯笼只要一两银子左右,而?上好的灯笼通常也只能买到五六两。   李掌柜听见两人的报价,顿时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仿佛看见了一笔不小?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   可?姜月却怀着歉意笑着同众人道:“诸位,实在是不好意思,这灯笼不卖,我将它们拿来原本是准备挂在手工坊里作为?装饰用的。从今日起,每晚都会在戌时点上一个时辰,供众人观赏,直到元宵之前。毕竟,我一个月才得了这两盏,心中舍不得,也想自己留些日子。”   众人顿时有些失望,原来是不卖的。这么精妙的灯笼,只能看不能带回家?,也太遗憾了。   李掌柜满脸疑惑,他只觉得心里在滴血,压着声音问姜月道:“姜姑娘这是在做什么?有银子不挣多亏,咱们坊中也不需要这么贵的东西做装饰吧?”   姜月笑着朝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稍安勿躁,接着同众人道:“不过,若是大家?喜欢,我愿意在元宵那天卖出去。但是,价高者?得。”   众人又开始兴奋了,有人出价道:“那我愿意出二十六两。”   “我三十两!”   毕竟一个娃娃泥塑就要十五两,这个灯笼可?比泥塑稀奇多了。而?且姜姑娘说了,这个月只有这两盏,哪怕是花双倍泥塑的价钱都是值得的。   一旁的李掌柜见众人喊价,一双眼睛又兴奋得发亮,原来姜姑娘是想高价卖出去。   姜月对众人的反应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平静道:“小?女子多谢大家?捧场。大家?愿意出价购买的,可?在李掌柜这里登记,我会在元宵节那天的戌时卖给出价最高的人。”   于是李掌柜瞬间就被众人围了起来,他那张脸都笑成了一朵花,连声道,“一个一个来,都别?急哈,别?急别?急。”   裴秋生同姜月从无忧手工坊里出来时,裴秋生夸赞她道,“我发现你确实挺会做生意的。这算是饥饿营销吗?”   姜月笑道:“嗯嗯,这样我能挣更多的银子。当然,我主要也不只是为?了卖这两盏灯笼,而?是要众人将消息散播出去,提高我们手工坊的名气。因为?我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做。”   裴秋生不免好奇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姜月笑盈盈地神秘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裴秋生含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在姜月看来,这世上利润空间最大的当属女子用的珠钗首饰,而?她也正好会做那些。她很早就想在集市中最热闹的地方开一个百宝阁,但一方面苦于买不起那里的铺子,另一方面更是没足够的银子去买首饰所需的材料,因而?迟迟无法实现。   如今,她想快速挣很多钱,等她这两盏走马灯和还没做出来的四盏灯卖出去以后,就雇人替她做灯笼。   长安城夜市繁华,只要无忧手工坊在元宵节这次的名声打出去了,将来的灯笼生意一定会很好做,与?此同时也会带动其?他的货物好卖起来。   其?实走马灯的原理?很简单,主要是靠烛火产生的热气造成灯罩内的气流波动,从而?带着走马灯中央的转轴和连接着转轴的内层灯罩一起转动。   因而?教别?人做并?不难,难的是清楚这原理?和巧思。不像木雕,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与?尝试,她只能自己亲手做,没法传授给别?人。   至于滚灯,则更是如此,做起来比走马灯还要简单。   姜月所做的走马灯果然在长安传了开来,就在他们放出消息的当晚,就有许多人来手工坊一探究竟,想看看传言中会自己转动的灯笼到底是不是真的。   甚至还有人挖苦道:“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灯笼,能卖这么贵?怎么不去抢呢?”   戌时一到,李掌柜准时点起了两盏走马灯。   这次,他依照姜月的叮嘱将灯笼挂在了手工坊最中间的位置。此时的手工坊中挤满了人,李掌柜被众人围了严严实实的一圈,只给他留了最中间的空地出来。   李掌柜点第一盏时,众人见到貌美佳人在山水花鸟中悠然起舞,而?后越跳越快,不停地旋转起来。且由于无忧手工坊中其?他的灯笼都已经熄灭,众人便见到周围的窗壁墙壁上都是佳人起舞时的影子,随着烛火的跳动摇曳生姿,就如同将他们置于舞池中央,均是被跳舞的仕女和她身侧的风景环绕着一般。   这感觉妙不可?言。   李掌柜点第二盏时,盘古开天、嫦娥奔月、精卫填海、后羿射日、女娲补天与?玄鸟生契的神话传说不断在眼前变幻,细腻传神又洒脱飘逸,它的灯影跳舞的仕女重叠了起来,更衬托得仕女如仙如幻,神秘莫测。   “这也太神奇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什么样的巧手才能做出这样的灯笼?”   “我要买!我要出价!”   “让一让!我也要出价!”   无忧手工坊中顿时无比沸腾,惹得外?面尚不知情的路人都忍不住往里面探脑袋。   那些说无忧手工坊怎么不去抢的人再也不说这种话了,此刻都在卖力地往李掌柜跟前挤。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姜月的那两盏走马灯便被哄抬到了八十两一盏。到了第二天晚上,便涨到了一百二十两,且还有上涨的趋势。   李掌柜高兴地晚上都睡不着觉,每天都跟姜月汇报着走马灯目前的最高价钱。   到了第三天、第四天,走马灯的价格还在匀速上涨着,又涨到了二百两一盏的价格,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不过,从第五天开始,走马灯的价钱上涨速度便开始放缓,似乎没有办法突破二百八十两的价格。毕竟众人再喜欢,它也不过是盏灯笼而?已,自然是有上限的。   不过由于“天价灯笼”的事情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已然传遍,每日来无忧手工坊观赏走马灯的人依然很多。   毕竟这可?是二百多两一盏的灯笼啊,就算买不起,过来看一眼都是赚的。   这时,无忧手工坊又推出了一种新的灯笼,叫“滚灯”,也是每晚戌时在坊中点亮。众人还是头一次见到灯笼在地上滚动而?烛火却不灭的,均是觉得有趣极了。   李掌柜称这“滚灯”只在坊中展示五天后便会以二十两一盏的价格正常售卖,很快便受到了众人欢迎。   五天以后,无忧手工坊又推出了两盏“螃蟹灯”,只要操纵灯笼上的线便可?以看见发着光的大螃蟹在地面上爬行走动。   李掌柜称,这两盏螃蟹灯会在元宵节当天同两盏走马灯一起售卖,同样是价高者?得,又引起了一场价格竞争和轰动。   连裴秋生在国?公府里面,都能听到府中上下的人议论无忧手工坊的新奇灯笼,一想到姜月那个小?财迷此时可?能高兴地在家?活蹦乱跳、手舞足蹈,他唇角便忍不住微微上扬。   在元宵节当天,连无忧手工坊外?面的大街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许多人虽然买不起,但还是很好奇最后这四盏天价灯笼到底会花落谁家?。   最终,那盏山水仕女的走马灯被谢丞相家?的嫡长子谢云昭买下,另一盏神话走马灯被长乐郡主买下,出价均是二百八十两。两盏螃蟹灯分别?被平南侯家?的小?世子和长安城一位姓周的富商买去,出价分别?是一百五十两。   加上那两盏滚灯,一共卖了九百两。   李掌柜人麻了。   李掌柜就这样得了一百三十余两,整个人就跟处在云端一般,飘飘然觉得自己都要成仙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李掌柜拍了拍自己的脸,高兴得简直找不着北了。   姜月忍俊不禁道:“不是做梦,都是真的。”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李掌柜如梦初醒,回过神来连忙对姜月道:“姜姑娘,我马上就把您那七百六十五两先?交给您,如今整个长安都知道我这坊里卖出去了天价灯笼,这银子万一放在这夜里遭了贼,我可?就赔不起了。”   姜月笑道:“不至于吧,坊里月中不需要银子周转了吗?”   李掌柜摆着手道,“嗐!我手头上的银子周转半年都够了,不用不用!您还是早些将银子带回去吧。您都不知道,这四盏灯笼在长安城唱价的十多天里,我就没睡过一个整觉,生怕遭了贼。如今总算卖出去了,再将银子给姑娘,我才算真正安心了。”   “那好吧,”姜月答应下来。   提前领银子,谁会不愿意呢?她这下才是真的发财了,但她不会止步于此,她还想赚更多。   而?裴秋生此刻,正同父亲和兄弟姐妹们参加元宵诗会,眼前是一众世家?贵族子弟与?女眷,正在讨论着今日要以什么为?题作诗。   就在此时,丞相嫡长子谢云昭和长乐郡主温慕言姗姗来迟,他们前后脚来到诗会,手上分别?都提着一盏精致的走马灯。   正是无忧手工坊人尽皆知的那两盏。 第70章 元宵诗会   裴秋生在国公府的日子, 说好过?也好过?,说不好过?也不好过?。   好过?是因为?镇国公闻渊和国公夫人闻氏对他十分看重,但凡是他想要的亦或是觉得对他有帮助的, 都会替他寻来, 说是将他放在心尖儿上也不为过。   不好过是因为他的存在影响到?了一些人的利益,因而府里的一些人表面是欢迎他的, 内心却希望他永远都没能回来。   众所周知, 闻渊除了闻氏这位正妻之外, 还纳了两个姨娘,分别是许氏和郑氏, 各育有一子一女,这在高门大户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由?于?世子失踪多年, 他们的境况便与寻常世家有所不同。   许氏生的庶子名为?闻北坤,庶女名为?闻潇潇。郑氏生的庶子名为?闻北城, 庶女名为?闻千落。   原本裴秋生, 或者说闻北轩,没回国公府的时?候, 许氏和郑氏都认为?国公府可以?一日无世子,但不可能一世无世子,闻渊迟早会从后辈中选一位作为?继承人的,而两位庶子则是最有希望成为?世子的人。   甚至身为?侧室的她们也有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坐上国公夫人的位置。   而闻潇潇和闻千落活在自己亲生娘亲的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有类似的想法, 巴望着自己有一天能成为?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   当然由?于?镇国公府未分家, 府中除了前面说的两位庶子,旁支中也有一些比较优秀的子弟。譬如已经中了举人的闻北哲, 是闻渊兄弟闻振邦的儿子,是府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也是有希望被?过?继给闻渊从而成为?世子的。   可他们这些人盼了许久的一切,都因为?裴秋生回府、并在认亲宴上被?闻渊正式封为?世子而破碎了。   而且裴秋生连童生都不是,甚至最近半年才开始上学。   这样?的人,将来怎么能管理?好镇国公府这一大家子,甚至带着大家奔前程?   且不说闻北哲已经中了举人,闻北坤和闻北城都是秀才,就?说全?府上下到?了十五岁才开始上学的,除了裴秋生便找不出第二个来。   他们不能理?解闻渊为?何如此草率地?就?定了他世子之位,多少都觉得他可能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或许有一天会意识到?他们才是最好的人选。   因而今日的元宵诗会,他们都盼着裴秋生因为?答不出来而当众出丑,甚至可以?说他们是迫不及待想看到?这一幕。   诗会准备开始时?,大家讨论着以?什么题最为?合适。有的人说以?元宵之月为?题,有人觉得以?灯会为?题更好,而闻北哲和闻北坤他们觉得将两个都纳进?去则更有意思,其实只是单纯的想提高难度。   通常这样?的诗会追求的只是个雅兴,题眼一般由?易到?难,上来就?直接采用难的并不多见,但也不无不可。   于?是,当丞相嫡长子谢云昭和长乐郡主温慕言提着精致的走马灯来到?诗会时?,众人纷纷认同了最后一种。   因为?他们手里的灯太好看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它们吸引。   “这莫不是无忧手工坊的那两盏走马灯?”镇国公问道。   长乐郡主和谢云昭回道:“正是。”   “果真是百闻不如意见,确实是精妙啊,老夫也算是开眼了,”镇国公近日无暇去手工坊,只是听府中人说起,如今亲眼见到?不免赞叹道。   闻北哲再次提议道:“不若就?以?‘月’和‘灯’两个字为?题眼,我们击鼓传花,拿到?花的人便需答出一首前人所写或自己作的含‘月’字和‘灯’字的诗?”   裴秋生不免看了闻北哲一眼,他其实明白对方为?何这样?急切,不过?是想早些看他难堪罢了。   这些日子,他其实能感受到?,自己在国公府中的境地?其实很一般,有不少人其实是不认同他这世子之位的,明中暗中针对他的不在少数。   “就?以?这个吧。”众人都觉得不错,均是附和道。   镇国公看了裴秋生一眼,见他没什么异样?,便也没提出什么。   他今日不下场作诗,只是作为?旁观的听众。   于?是作为?本次诗会的主持者赵太傅便宣布道:“以?‘月’和‘灯’为?眼,诗会即将开始,请长乐郡主和谢公子入座。”   温慕言环视一圈,而后在赵太傅家的嫡女赵莹身边坐下来。   她落座时?,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谢云昭,却发?现谢云昭刚好也在看她,他当即微愣了一下,只一瞬间视线便又落到?了她手中的灯上。   温慕言并没有放在心?上。   赵莹朝她竖起大拇指,同她耳语道:“姜姑娘这盏灯笼还真被?你买来啦?阔绰!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开始做小木雕,我都有些想念了。”   温慕言温柔一笑道:“我今日问过?她了,她说新的黄杨木到?了,过?几天就?做。”   “真的?!太好了,”赵莹很是高兴,她余光看了一眼裴秋生,忍不住议论道,“不过?,我真没想到?姜姑娘的表哥居然是镇国公走失的世子,这天下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温慕言笑而不语,她却觉得哪有人将从人贩子中得来的人放在家里同女儿做表兄妹的,想必是另一层微妙的关系。但顾及到?姜姑娘和裴秋生的名声,她什么都没同赵莹说。只是轻声附和道:“嗯,是啊。”   谢云昭看了一眼在场的人,一眼便看到?了裴秋生,于?是连忙在裴秋生身边坐了下来,激动地?同他打招呼道:“秋生、不,北轩,你还真来了?”   前段时?间,谢云昭有空时?便去逸梅书坊买裴秋生的字,令他惊讶的是,裴秋生的字不知为?何不停地?在进?步,写得一幅比一幅好。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正当他想一探究竟时?,裴秋生却突然不卖字了,他的书字一连十几天都没出现过?在书坊里。   而后,他在镇国公府的认亲宴上看到?了裴秋生,才知道他原名闻北轩,是镇国公府的世子。   听说他可能会参加元宵诗会,因而今日便来赶场子凑个热闹。   裴秋生笑着回道:“见过?云昭兄,你今日不是去看灯会听戏吗?怎么会来这儿?”   他记得谢云昭同他说过?,长安城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最是繁华,他每年都会参加灯会然后再去茶楼中听戏,乃是他人生一大乐事。   谢云昭含着笑轻声道:“今年有了这盏灯,哪里还需要看什么灯会。这不是听说你要来,来给你镇场子?我可听说你家里的那几个兄弟想拿你开涮。”   “多谢,”裴秋生发?自内心?感激道,“我第一次参加诗会,确实有些紧张。”   于?是谢云昭便好心?地?给裴秋生介绍起诗会的规矩来。   坐在裴秋生对面的闻北哲、闻北坤和闻北城,均是目光沉沉地?看着裴秋生和谢云昭,似是不明白他俩为?何会看起来如此亲近。   但有谢云昭坐在旁边有什么用?难道待会儿还能帮着作答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量他们也不敢这么做。   参加元宵灯会的约莫一共有三?四十人,众人围成一圈,由?鼓手宣布具体游戏规则,   “击鼓传花开始时?,由?一人拿花,鼓响时?你们依次开始传花,至鼓停为?止。此时?花落在谁的手中,谁便要开始以?诗词作答。诗词可为?自作,也可为?前人所写,若是后者,还需回答出作诗词之人和诗词名称。若时?答不出诗词的,罚酒三?倍,若只是记不起作词之人和诗词名称的,罚酒一杯。”   而后,鼓手将一朵朱红色的布花随机交给一人,再将自己双眼蒙上,背对着大家开始击鼓,“开始!”   随着“咚咚咚咚”的鼓声,众人开始紧张兴奋起来。   红花不停地?从一人手上传到?另一人手上,待鼓声落地?时?,红花正落在闻北坤手中。   “闻二公子,请作答,”赵太傅道。   闻北坤不慌不忙地?清了清嗓子,他刚才就?已经准备好了诗,便缓缓朗诵了出来,“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取自唐代张祜《正月十五夜灯》。”   “好!过?!”众人叫好。   闻北坤脸上顿时?有了些许得意。   鼓声再次响起,随着“咚咚”鼓声戛然而止,这次落到?了谢云昭手上。   “谢公子,请吧,”赵太傅道。   谢云昭也是不假思索,信手拈来道:“五更钟动笙歌散,十里月明灯火稀。取自宋代贺铸《思越人·紫府东风放夜时?》。”   “好,过?!”   鼓声响过?几轮后,红花终于?落到?了裴秋生手上。   对面坐着的三?人顿时?亮起了看好戏的眼神,不知道刚开始上学的裴秋生会不会两眼一抓瞎,什么都答不上来。   结果,在对面三?人的注视下,裴秋生不疾不徐地?答了一首众现代众多学子都耳熟能详、也是他认为?最贴切这元宵诗会的诗词,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取自《生查子·元夕》欧阳修。”   有人赞道:“这个好!里面有两道‘月’与‘灯’,妙啊!”   “妙!”   “闻大公子答得好!”   连闻渊都向?他投去了赞许的眼神。   闻北哲、闻北坤和闻北城三?人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起来。   这首是他侥幸,下一首就?未必了。   在裴秋生之后的两轮,红花落在了闻北哲手中,闻北哲当众作诗一首,赢得了众人的喝彩。   闻北哲则笑着连连同众人谦虚道:“诸位过?奖了,过?奖。”   实则满面的春风得意。   在他后面的人,依然还是选择背诵古人的诗词。   随着击鼓传花次数的增多,有关月与灯的诗词渐渐都被?答得差不多了,很快便有人开始喝起酒来。   “取自唐代苏味道《正月十五夜》,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来……”只听礼部尚书的庶子程阁开始磕磕绊绊起来,他想不起来后面几句了。   “程二公子,喝酒吧!”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   “说完了也没用,你这首后面两句是‘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根本就?没有‘灯’字。”   “哈哈哈哈,”有人忍不住取笑起来。   “请程二公子自罚三?杯,”赵太傅微微笑道。   程阁被?当众奚落,一张脸顿时?胀成了猪肝色,坐下来喝了三?杯装满的酒,全?程一声不吭。   这也不能怪他答不上来啊,有“月”又有“灯”字的诗词拢共也就?那么多,他可没本事现场作诗。   下一轮击鼓传花,闻北哲朝裴秋生上首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于?是花传到?他们这里的时?候,速度便放缓了起来,待鼓声一落,那红花便嗖的一下传到?了裴秋生手上。   裴秋生:…… 第71章 将计就计   闻北哲三人等着裴秋生作答。   他们认为裴秋生之所以能回答出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 应当是由于裴秋生特?意为今日的元宵诗会做了准备,毕竟这首诗十分贴合元宵节,他提前背了也不稀奇。   如今有关?于‘月’和‘灯’的常见诗词都快被大家说完了, 以裴秋生的诗词储备, 这回一定答不上来。   看他那错愕的神色就知道,待会儿他肯定要丢人?了。   其实裴秋生不过是识破了他们的把戏, 惊讶于他们敢这样明目张胆而已。   他只愣了一瞬, 便气定神闲地回答道:“灯火钱塘三五夜, 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取自宋代苏轼《蝶恋花·密州上元》。”   裴秋生早在高中的时候便熟读唐诗宋词三百首, 最近半个月又抽时间复习了一些,以他的记性, 这样简单的游玩方式根本难不倒他。   当初他选择学理不学文,也多?少有些要将?喜欢的东西变得更纯粹些的想法在里面。因而他虽然是理科生, 但对书法文墨、诗词歌赋的喜爱还在, 功底更是没有丢。   “好啊,闻大公子又过一关?, ”赵太傅带着三分欣赏的笑意道。   其实,在场的座客中除了谢云昭,其他人?基本都认为裴秋生这次会回答不上来,甚至包括之前就认识他的温慕言和赵莹。   毕竟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裴秋生在外流落了那么多?年, 上学时间又短, 能将?四?书读一遍便已经不错了。   因而他能答上来,便不禁引起了众人?一两分的注意, 心中想着这镇国公找回来的世子身上的学问似乎也没传闻中那么差?   “这......他怎么还能答上来?”闻北坤压着声音问一旁的闻北城道。   闻北城看着坐在裴秋生身侧的谢云昭道:“或许,是谢大公子趁大家传花的间隙给他递了纸条让他现背?”   闻北坤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那我们盯紧些,若是他们真有什么小?动作被我们揪了出来,一定能让闻北轩声名扫地。”   “嗯,作弊被抓可比答不上来更丢脸,”闻北城兴奋道。   闻北坤和闻北城同样是闻渊的庶子,他们的亲生娘亲都是官府中人?家的小?姐,因而两人?身份上并?无谁贵谁贱之分。从前裴秋生没回来的时候,他们是竞争世子之位的对手?,总是处于明争暗斗之中,关?系一直不怎么融洽。   但如今裴秋生回来了,他俩便成为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寻常恨不得离对方十米远的两人?,在今日的诗会上却并?排坐在了一起,不可谓不稀奇。   闻北哲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就不信,裴秋生回答了一次、两次,还能有三次、四?次不成?   于是,他接着暗示对面的几人?,那几人?得了授意便接着尽量将?红花传给裴秋生。由于击鼓传花的过程中本就时不时也会有一些嬉笑逗弄的场面,因而众人?对于这花传得时快时慢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只是裴秋生在接下来的五轮里面有两轮接到了红花,便觉得他多?少有些运气不太好。   本以为他要吃酒了,却听他神色自若地回答着:   “夜深谁见?凭栏处,天作长编月作灯。取自宋代项安世《赋李季章大著书楼》。”   “人?行窗外云无脚,月起林间灯映纱。取自宋代许月卿《浴罢》。”   而在他前后回答的三人?,已有两人?开始喝酒了。   “闻大公子还是有两下子的,”在场已经有人?开始夸赞他道。   “是啊,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诗词,若不是诗出有名,我都要怀疑他是自己作的了,”边上的一人?也接过话茬道。   闻北坤和闻北城全程瞪大眼?睛,不管花在那里,他们的视线都在裴秋生和谢云昭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愣是什么猫腻都没发?现。   他们不禁有些纳闷,难道还真是裴秋生自己答的?   闻北哲见?到将?花传给裴秋生不仅没能让他丢人?,反而还教他当众露了脸,直觉气不打一处来。   正当他心中正不痛快的时候,又见?到不远处台上的闻渊看向裴秋生的眼?神除了欣赏外还带了两分自豪,顿时更是如鲠在喉。   他根本就没料到裴秋生在诗词这一块原来是下了些功夫的,至少是背了很多?。   如今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他赶紧示意对面的几人?不要再将?花传给裴秋生了,免得让他继续出风头?。   可对面的人?像是看不懂他的眼?神似的,见?到他摇头?以为是“不要放过闻北轩”,见?到他点头?以为是“对,就是这样传”,见?他急得眨巴眼?睛以为是让他们做得隐蔽些。   总之,完全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闻北哲一脸绝望。   而裴秋生则是看破不戳破,红花传到他手?上的时候,一连十余次,他出口便能成诗,也能准确回答出来作诗作词之人?。   他腹中诗词之丰富繁多?,直接将?在场的几十个众人?惊呆了。   他怎么会这么多?首?   难道他是把旁人?拿来背四?书五经的精力都拿去?背诗词了吗?   连见?多?识广、鲜少夸赞他人?的赵太傅都忍不住笑着夸赞道:“哈哈哈哈,闻大公子真是学识渊博啊。”   且裴秋生作答时,声音如清泉在山间流淌,纯净又清亮,带着沁人?心脾富于情感的韵律,令人?陶醉,众人?都觉得听他吟诗诵词真是一种享受。   众人?纷纷更是对他刮目相看。   谢云昭更是朝裴秋生竖起了大拇指,“我还以为我来是给你撑场子的,结果?坐在你边上被你的光芒四?射亮瞎了眼?。”   裴秋生忍俊不禁,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刚好对这部分的诗词知道得多?一些而已,还是感谢云昭兄一片拳拳之心。”   裴秋生今日想要的就是将?计就计,因为府中人?看不惯他被封世子的人?太多?,若是稍微展露一些实力,今后他在府中的日子便会更好过一些。   闻北哲见?状气得脸都绿了。   而闻北坤和闻北城现在都开始怀疑裴秋生旁边的那几个人?是不是他自己找来的托了。   在后面的诗会中,闻北哲他们三人?再也不敢安排人?特?意让裴秋生多?回答了。   不过,在后面作诗的环节中,裴秋生的表现只能说中规中矩。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但他也只是仅限于此了。   可由于他在前面的表现过于精彩,众人?看他作的诗也带了几分光环。   且在场的不乏一些趋炎附势之辈,知道镇国公闻渊器重裴秋生,当着闻渊的面自然对裴秋生赞不绝口。   “闻大公子文采出众,真乃我辈楷模。”   “哪里,在下作诗不过平庸之姿,兄台过奖了,”裴秋生对于众人?半真半假的追捧有些不适应起来,脸上的笑意也不达眼?底。   闻北哲、闻北坤和闻北城三人?见?众人?眼?里如今都只有裴秋生,根本没由他们半点影子,直气得七窍生烟。   早知道就不合伙撺掇父亲带他来参加这劳什子的元宵诗会了,如今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众人?作完了诗,后面便开始听从酒楼里请来的歌女唱小?曲儿,裴秋生觉得无聊,便打算先行离开。   如今距离元宵灯会结束还剩一点时间,如果?赶早的话,或许还来得及带姜月去?看半场灯会。   于是他征得了闻渊的同意便离了席。   只是在他离席以后走了没多?远,便被身后一道姑娘的声音叫住,“闻大公子。”   裴秋生在这儿并?不认识女子,他带着不解转身,看向来人?更是疑惑问道,“你是?”   只见?眼?前这位身着淡紫色长裙的女子带着丫鬟朝他翩然行礼,柔柔弱弱道:“小?女子是工部侍郎家的张二姑娘,张若婵,眼?下也准备离席,却不小?心弄坏了灯笼。不知是否能跟闻大公子借个光?公子在前面慢些走便可,我远远地跟在后面。”   办诗会的地方在河边,除了河面上有河灯,诗会的地方挂了灯笼,其他地方都是暗的。因此没有灯笼,附近的路并?不好走,一个不小?心还可能会跌到水里去?。   张若婵正是清楚这点,才敢来跟裴秋生借光的。   刚才在诗会中,裴秋生展露出的渊博学识令她惊艳,且他气度翩翩,生得相貌清隽、一表人?才,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风雅和自信让她忍不住动心。   因此她整理了一番仪容,在裴秋生离席时跟了过来,特?意没带灯笼。   裴秋生看着手?上的灯笼,又看了前方的路的确一片漆黑,影影绰绰的什么也看不清,连他没了灯笼都不能保证能认清路。   索性这段路也不长,耽误不了他多?少时间,于是便应道:“好。”   张若婵见?他果?真答应下来,心里一阵欢喜,忙跟在后面,但也注意着分寸,不敢离他太近。   她甚至自作多?情地想着,闻大公子愿意放缓速度照顾自己一程,是不是对她也有几分好感?   毕竟她在诗会上的表现也不赖,还当场作了一首不错的诗,连赵太傅都略加夸赞了她一句。   约莫走了数百米,眼?见?着前面便是有着通明灯火的大路了,就连脚下的路都被前方的光照亮了几分。   就在张若婵正在纠结着要不要邀请他去?看灯会时。   裴秋生像是等了很久似的,回身将?手?中的灯笼给了张若婵身侧的丫鬟,轻快道,“给你们吧,我不用?了,先走一步。”   而后长腿一迈,化作一道残影飞速离开。   “闻......”等到张若婵带着温柔的笑意开口时,看见?的便只有裴秋生没有丝毫留恋的背影了。   张若婵笑容顿时僵在嘴角:“......”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眼?角也忍不住抽了抽,闻大公子这么着急,难不成是要回府救火吗?   裴秋生上了马车后,便让车夫飞快地赶往姜家。   姜远发?夫妇不喜欢凑热闹,而姜月想着灯会上应当会有许多?情投意合的男男女女出双入对,自己一个人?逛没什么意思,便也没有出门。   于是他们三人?在家里吃过汤圆后,将?除夕之夜时没来得及放的烟花找了出来点燃,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过节方式。   正在此时,裴秋生回来了。   外面的门没关?,裴秋生推门而入,来到院中,一眼?便见?到了沉浸在烟火中满脸笑意但眼?神却有些落寞的姜月,边向她走近边唤道,“阿月。”   姜月闻声将?视线投来,见?到他时,一双眼?睛便亮了起来,高兴道,“秋生?你不是参加诗会去?了吗?”   裴秋生低眉笑道:“去?过了。想去?看灯会吗?一起?”   姜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点头?道,“好。” 第72章 共游灯会   姜月同裴秋生一同上了马车, 赶往灯会所在的?地方。   姜月心里?忍不住想着,这?算是他们第一次约会吗?   她还挺期待的?,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古代逛灯会。虽然年前的?时候她已?经逛过一些灯笼铺子了, 但这?与逛灯会还是很不一样的, 毕竟灯会不是单纯看花灯,还有很多别的?乐趣。   在他们下马车后?, 姜月放眼一看, 传说中的元宵灯会果然名不虚传, 只觉得古代长安的?繁华被琳琅满目的灯火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见灯会的?气氛十分热闹,人们兴高采烈地穿梭在各式各样?的?花灯中间, 有些花灯高达数米,五彩缤纷, 令人叹为?观止。   商贩们吆喝着售卖各种小吃美食,香气四溢, 令过路之人忍不住想流口水。   姜月连忙凑了上去, 这?个也想尝,那个也想要, 看着在眼前摆成?一排的?铁板豆腐、糖炒栗子和章鱼丸子,发愁道:“怎么办,我都想吃,选哪个好呢?”   面前的?三个老板都热情道:“姑娘,选我的?吧?我的?这?个最受欢迎。”   姜月也觉得, 哪个看起来都很好吃, 铁板豆腐上面撒的?胡椒粉和辣椒粉传来的?麻辣辛香一闻就知道很够味,在大冷天里?还在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一看就很软糯, 温油中炸出?来的?章鱼丸子一定外酥里?嫩。   裴秋生忍不住笑道:“你想吃那个都行,我都给?你买。”   姜月却摇了摇头道, “我要一种就够了,选炒栗子吧。”   裴秋生向她确认道:“真的?不要都买?”   姜月看了一眼铁板豆腐和章鱼丸子,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于是,姜月最终带着糖炒栗子开始边吃边逛了起来。   姜月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赞叹道,“灯会真漂亮啊!原来哪怕是最普通的?灯笼,只要聚在一起同时点亮,便能成?为?最壮观的?景色。”   姜月无论是从?前在工作室,还是如今在姜家,通常都是一次只做一两盏灯笼,了不起几盏灯笼同时点起,哪见过这?样?盛大的?万家灯火夜白如昼的?盛况。   她顿时觉得,今日不管有没有裴秋生在,她其?实?都应该过来看一看的?,不然就错过了。   “是啊,万点烛火之光,与城市里?的?霓虹灯以及现代景点里?的?人工灯光很是不同,此刻的?天上还能看见许多星星。”裴秋生认同道。   姜月抬眼一看,真的?能看见漫天繁星,不仅如此,还有不少孔明灯飘浮在夜空中,与天上的?星光和地上的?灯光交相?辉映。   面对这?样?的?良辰美景,姜月忍不住叹道:“太美了,要是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该多好。”   裴秋生道:“元宵灯会以后?年年都会有的?。”   “那你会年年陪我来看吗?”姜月不经意地问道。   “会,”裴秋生道。   “好,”姜月笑了起来,“我手冷,你可以牵着我逛吗?”   姜月心头一热,脑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当她的?大脑觉得不应该说的?时候,这?话已?经从?嘴巴里?讲出?来了。   “可、可以,”裴秋生答应道。   姜月想将?话收回已?经来不及。   接着,裴秋生有些紧张地,缓缓地牵起她的?手,同时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   他们不是第一次牵手,从?前在山上采棕榈叶时他时不时也需要用?手拉她上来,但今日的?牵手,却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这?是他们成?为?情侣之后?的?第一次牵手,意义?不同。   两人手指触碰的?瞬间,一种奇妙的?感觉从?他们心底传来,似乎心跳都在这?一刻放缓了速度。   她的?手很柔软,微微有些凉。   裴秋生一开始有些紧张,似乎手牵在一起似乎整个氛围都不一样?了起来,甚至有几步路走出?了同手同脚的?步伐。   姜月比他好不了多少,她转移话题,将?先前准备问裴秋生的?问题提出?来道,“对了,我其?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裴秋生问。   “是这?样?,我准备雇几个人帮我做灯笼,但不知道去哪里?雇人,你可不可以在国公府那边帮我问一问?”姜月问道。   “没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直接帮你找好,”裴秋生答应了下来,同时问她,“你准备做很多灯笼卖?”   姜月点点头道:“是啊,毕竟古代不同于现代,古代没有电,因而?家家户户出?门都需要灯笼,富贵人家的?灯笼比较讲究美观,普通人家的?灯笼追求实?用?。上次我用?那几个灯笼将?我们手工坊做灯笼的?名声打出?去了,后?面准备将?各种不同的?灯笼包括日常使用?的?灯笼一起卖,应当会有不少顾客的?。”   “这?样?我也许就能赚很多很多的?银子,”姜月道。   裴秋生看着姜月眼里?闪着光,忍俊不禁道:“瞧你那一副小财迷样?。”   姜月笑道:“谁会嫌弃银子多呢?”   “对了,你将?来是什么打算?”姜月问裴秋生道。   裴秋生思索片刻,郑重其?事地回答道,“三元及第,入朝为?官,涤清官场,为?民效力。”   “当然,还要以你为?先,”裴秋生又补充道,他没有忘记他答应她的?。   “瞬间感觉同你的?志向比起来,我的?好庸俗,”姜月评价道。   裴秋生笑道:“吃饱喝足也是我的?志向,就是没拿出?来说而?已?。”   “哈哈哈哈,”两个人一齐笑了起来,又接着往前面走。   这?条街很长,两人也走了许久。   在走出?这?条街时,只见街的?这?一头更是热闹,有人在舞狮子、玩杂耍、猜灯谜,在锣鼓喧天的?声音中,时不时从?人群传来一阵阵喝彩声。   姜月看着玩杂耍那边热闹非凡,想起之前的?经历,她笑着打趣裴秋生道:“你可是在这?里?将?我气哭过。”   裴秋生怔愣了一下,轻轻咳了一声,赧然道:“我没怎么跟女孩子相?处过。”所以就把以前安慰哥们的?方式用?在她身上了。   姜月听他说没怎么跟女孩子相?处过,意外道:“你这?话,我可我不信,难道你大学没谈过恋爱?”   “真的?,我高中不早恋的?,都是跟一帮男生混,除了学习就是打球,回家就是养养花、种种草、练练字、打打拳啥的?。大学在理工科大学,我还没遇到心仪的?,就穿过来了,”裴秋生一脸诚挚道。   姜月明明觉得他很会,可她相?信裴秋生不会骗她。   不过为?了逗他一下,她还是故作怀疑道,“当真?”   “当真,你是我第一个女朋友,”裴秋生认真道。   “那好吧,我信你 。不过你刚刚那话,听起来怎么有些遗憾大学没能遇到心仪女孩的?样?子?”姜月背过身去,憋着笑继续逗弄道。   “我没、没有这?个意思,也没这?个想法,”裴秋生顿时有些紧张,在她身后?说道,“理工大学女生很少的?,遇见心仪之人的?机会更加渺茫,所以我没这?方面的?打算。”   “所以你其?实?是在遗憾没能去一个女生多的?大学,好好地谈一场恋爱?”姜月若有所思,绞着裙摆停顿了一会儿,故作吃味道,“你的?想法其?实?我也可以理解。”   “不不不,我、我没有......”裴秋生连忙转到姜月跟前,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越描越黑,涨红着一张脸,紧张地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迷茫于这?句话要怎么解释才能解释清楚。   “哈哈哈哈哈,”姜月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抬眼看着他笑道,“好啦好啦,我在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   反应过来的?裴秋生顿时咬牙切齿道,“好啊,你居然耍我。”   他说着就要去抓姜月,姜月比他早有准备,赶紧溜之大吉,往前面跑去,裴秋生就跟着后?面追,边追边喊道,“别跑!”   由于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为?了不冲撞到行人,他们俩都跑不快,姜月跑着跑着就上了桥,桥梁边行人很多,但中间人不多,裴秋生步子迈得大,三两下就抓住了姜月。   “诶!”姜月原本还在往上跑,刚要踏上桥面最高的?一层台阶便被裴秋生抓住,她身形一顿便没能稳住,眼见着要往前栽去,又被裴秋生一把往回拽,跌进了他胸膛里?。   姜月:“......”   裴秋生看着如今跑不掉的?姜月,笑道:“看我怎么惩罚你。”   姜月顿时挑眉笑道:“你能怎么惩罚我?”   裴秋生闻言顿时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好要怎么惩罚她,但若是就这?样?放过她岂不是又要被她取笑。   于是他努力思索了片刻,脑中便有了个好主意。   接着,他看着姜月的?眼睛,缓缓向她靠近。   姜月看着裴秋生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以及他的?视线渐渐从?她的?眼睛上转移到她的?双唇,发觉到他可能会做什么时,顿时想起身逃跑,却被裴秋生有力的?手臂抓得紧紧的?,连忙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做男女朋友可以做的?事,”裴秋生继续俯身靠近。   桥中央人虽然相?对少一些,但毕竟周围有很多背对着他们看河灯的?人,保不准什么时候会转身看到他们,姜月整张脸都发烫起来,紧张道:“这?......这?可是古代,大......大庭广众之下,有伤风化,你快放开我。”   裴秋生握着她肩膀的?手力度仍是很紧,并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微微勾着唇笑道,“不放。”   周围几个零星的?路人见到桥中央的?他俩开始驻足围观起来。   “不是吧?这?么刺激!”   姜月羞红着一张脸,恨不得找个地缝方钻进去,但她浑身被桎梏着,半点动弹不得。   眼见着裴秋生的?脸越来越近,姜月被迫陷入了一种诡异紧张的?暧昧氛围中,心脏也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于是就当她微微闭上眼睛、裴秋生的?双唇即将?触及她的?唇时,裴秋生却并没有亲上去,而?是直起了身子,用?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看着她笑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开玩笑的?。”   姜月瞬间炸毛,她红着脸一把推开裴秋生,又捶了他一拳,“裴秋生,你好可恶!”   “哈哈哈哈!”裴秋生觉得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也十分可爱,她没有看到的?是,刚刚他差点亲上时他紧张地喉结不自主滚动了两下,最终还是忍住了。   但如今见到她的?反应,顿时又觉得不想忍了。于是他鼓起勇气,趁着她不注意,又上前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只轻轻碰了一下便快速跑开。   姜月脸颊通红,“啊——这?次我抓到你绝对不放过你!” 第73章 传授灯艺   裴秋生一直从桥上跑到河边才停下了脚步, 姜月也跟着追到河边。   此时裴秋生身后便是河岸,姜月鼓着腮帮子扬起下巴道,“哼, 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裴秋生憋着笑道, “不跑了,我认罚。”   “这还差不多, ”姜月含着笑一步步向裴秋生走近。   裴秋生见她越来越近, 怔愣了一下道, “你不会要亲回?来吧?”   姜月傲娇道,“少做梦, 我走累了,罚你背我回?去, 要沿着河岸走。”   如今灯会即将结束,但?街道上?还是有不少来来往往要赶回?家的人, 若是裴秋生背着她从街道走, 或许会被路人说道。   毕竟这个朝代的长安城虽然民风相?对?开放,但?同现代比还是很有区别的。   而河岸边人少不说, 光线又暗,但?由于河面上?飘着许多河灯,因而风景静谧优美的同时?,刚好又能看清脚下的路。   沿着这条河岸走,到前?面再过一座桥, 就能回?到马车所在的位置。   裴秋生闻言, 便屈膝半跪、背对?着姜月乖乖蹲下,一副心甘情愿要背她的样子。姜月唇边满是笑?意地上?前?将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 趴在了他背上?。   裴秋生背着她沿着满是河灯的岸边走,两人边走边聊, 姜月想起刚刚裴秋生说过的话,随口问道:“话说,你以?前?回?家喜欢养花种草、练字打拳,这些听起来都超级修身?养性,怎么像个老头子一样?”   裴秋生轻咳了一声,笑?道:“我父母工作忙,没什么时?间管我,因此我跟爷爷相?处得比较多,他也喜欢这些。”   “原来是这样,”姜月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那你会想你的爷爷吗?”   “会,以?前?逢年过节还能回?家看看他,如果?忙着期末考回?不去,至少还能打电话问候。如今两个世界并不相?通,又没有途径穿回?去,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如今过得怎么样了,”裴秋生的语气中充满着怀念。   “是啊,我们莫名其妙的穿过来,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去,”姜月微微叹息道。   “你想你的家人吗?”裴秋生问道。   “想啊,我刚穿过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朝代,孤苦伶仃的还要各种谋生路,就很想回?到父母身?边,跟他们说我好想他们。对?了,你有没有问过系统,我们能回?去吗?”姜月问道。   裴秋生摇了摇头道,“问过,系统说不知道,有可能永远都回?不去。”   “那我们就先待在这儿,好好生活吧,”姜月半是遗憾半是期盼道。   “嗯,”裴秋生轻声应道,“我们一起。”   *   在元宵节前?的那段时?间,为了宣传无忧手工坊的灯笼,姜月那阵子做的灯笼只能暂且放家里摆着。   待到元宵节一过,姜月便给无忧手工坊送去了十余个滚灯,十余个莲花灯和十余个用来照明的普通灯笼,价格分别定在二十两,十两和二两一个。   与此同时?,她还让李掌柜放出消息,今后每个月的十五号,无忧手工坊都会推出一盏新的走马灯出来,且一个月只卖这一盏,售价仍为两百八十两一盏。   李掌柜其实有些不解,一盏走马灯就能卖两百多两,为什么不一次性多做一些,好好赚上?一笔,不就直接发大财了?   姜月却摇着头笑?道:“若真是这样卖,我们的走马灯便不值钱了。”   人们都喜爱追求稀有独特?的事物,若是所处可见,便会令人丧失兴趣。   到时?候别说二百八十两一盏了,就连八十两一盏的价钱恐怕都要被人掂量着要不要买。   而且最主要的是,无忧手工坊有了这样一个天价灯笼的名头在,便会有许多人被吸引过来,其他的灯笼才会更好卖。哪怕走马灯最后卖不出去,她也能从别的灯笼那儿赚回?来,总的来说一定是不亏的。   事实也证明她所料不差,至少她在元宵节后送去坊里的灯笼都还算好卖,没多久李掌柜便传来了断货要补货的消息。   如今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教会几个人帮她做灯笼,她便可以?做甩手掌柜了。   裴秋生从灯会上?回?去以?后,没几天便着人送了十余个人过来,供姜月挑选。   送人来的是如今跟在裴秋生身?后的随从,名为随云,是一个生得白净斯文的小少年。   随云之?前?就听人说起过,他家公子有一位貌美又可爱的心上?人,他可好奇了。但?他家公子每次都一个人来找她,从来不带他一起,因而他一直都没见过。   今日他家公子被夫子盯得紧,抽不开身?,才派他来走一趟,得以?让他见到心上?人本?尊。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他家公子的心上?人生得如花似玉、清丽逼人,同时?还带着些柔软可爱的气质,尤其是一双眼睛生得极其清澈纯净,讨人喜欢。   但?随云是十分有礼貌的,他没有一直盯着姜月看,而是有分寸地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低眉垂眸同她道:“姜姑娘,这是我家公子吩咐我从人牙子手上?挑来的,姑娘看看想留下谁,我便将他们买下来。”   姜月微微含着笑?意同他道:“辛苦你走一趟,我只想要手巧的。”   接着,她又朝着面前?的十多个人道:“你们当中有谁是,便往前?走一步。”   她这样清淡的笑?意和软糯清甜的声音如春风化雨,在随云听来看来,只觉得如沐春风。   而传到那十余人的眼里耳里,便更是觉得她是一位极其和善的主子。   他们在人牙子手里过惯了非打即骂的日子,其中还有一两个遇到过一些难伺候的主子,在饱受折磨后又被发卖出来,均是盼望着有朝一日能遇到个对?下人好些的主子。   于是,听完姜月的话,有八名女子和两名男子站了出来。   在场的总共就只有九名女子,剩下三名是男子,手巧的能有这么多?姜月挑了挑眉,估摸着其中有些人或许只是想被她买下,从而在诓骗她。   于是姜月回?屋拿出了几把?刻刀和几截竹子,心平气和道:“你们站出来的有十个,但?我并不需要这么多,因此需要考验一下你们。我现在当场给你们演示一遍如何?削出粗细均匀的竹条来,待会你们可以?当着我的面削一根,削得好的人便能优先留下。”   “这件事对?于手巧的人来说不难,甚至手不巧的人也能做,但?若是你们有谁笨手笨脚的,我建议他还是不要尝试了。因为我这刻刀无比锋利,很容易给你们手上?豁出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   姜月话音刚落,便有两位女子身?子微微颤了一下,脚后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双手指尖紧紧绞在一起。   恰好被姜月看在眼里。   于是姜月边削竹条边说道,“是否尝试是自愿的,刚才无论是否站出来过,想试的都可以?来试,不想试的一律不勉强。”   那两名女子的手指便放松了下来。   经过测试后,姜月选定了四名女子和一名男子留下来,他们五个都能将竹条削得干净齐整。   随云便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接着,他们五个留下的人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等待着他们新主子的吩咐。   姜月同他们道:“有些事我提前?跟你们说明,若你们留在我这儿做事,我会管你们吃喝住宿,每个月还会根据你们做的东西的好坏情况,给你们二两至五两银子。三年以?后,我会把?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你们可以?带着银子出去讨生活,也可以?选择继续留下。”   “你们觉得如何??”   眼前?的五个人面上?顿时?浮现出错愕的喜色,这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   在一些不太富裕的门户里,有些人一个月给自己的妾室也才二两,新主子却说管吃喝住宿,额外再一个月给二到五两?还还卖身?契?   “我们愿意留下,”他们说话时?,眼里都迸出光来。   “愿意便好,”姜月接着道,“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于是几个人闻言都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姜月郑重道,“我的要求是,你们在我这儿做活期间,我会教你们做东西,但?你们不得向任何?外人透露我教你们的。”   “否则,我将不再给他银子,更不会还卖身?契,反而会再将你们发卖出去。你们若是有口风不紧自认为做不到的,现在便可以?带着身?契离开。”   “你们要怎么选?”   几个人听说现在就能带着卖身?契离开,顿时?有些心动,这意味着他们从此就是自由身?了。但?一想到出去以?后又不知道去哪里,有家的怕回?家以?后再次被卖,无家可归的比他们更迷茫。   何?况,哪里能有活计能让他们有机会一个月挣五两银子?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几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合计下来还是跟着眼前?的主子才是最好的选择。如若待不下去了,三年以?后带着一大笔银子离开也是件不错的事,于是均是道,“姜主子,小的愿意留下。”   姜月并不意外地笑?道,“以?后自称名字,叫我姜姑娘就可以?了。”   于是,他们留下来的第一天,姜月便先让他们吃上?了一顿饱饭,待饿了很久的他们狼吞虎咽完毕,她再开始教他们做灯笼。   姜月教得认真,她准备将每一盏灯笼的做法都传授给他们,他们也学得很用心。且不说做得好还是做得坏,会影响到手的银子,光是能遇见如此和善的主子,他们都觉得跟天上?掉馅饼似的不真实。   姜月是先从相?对?有趣又比较简单的灯笼开始教起的,这样既能容易上?手,又能更好地培养他们对?灯笼的兴趣。   于是,当姜月点燃了烛火,将刚刚当着他们的面做好的滚灯放在地上?滚动时?,纷纷都惊呆了。   这灯居然不灭。   眼前?的主子不仅愿意给吃给喝,还愿意教给他们有用的东西,将来从这里学会了做新奇的灯笼,出去就不怕没有谋生手段了。   于是,他们一个个的都铆足了劲学习怎么做,比刚吃饱饭那时?候学得还要起劲。   待到十天之?后,他们都已经学会了做最简单的灯笼,有两三个人甚至已经可以?熟练地做出滚灯了。   由于绘画跟雕刻不是一日之?功,姜月没有教他们走马灯。何?况走马灯如今一个月只卖一盏,她不仅要自己做,还要将每一盏都做到极致,因而暂且也不必教会他们几个。   姜月一边将他们做的灯笼送去手工坊,一边又接着教他们莲花灯、兔子灯、孔明灯、八角灯……   他们几个基本?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同姜月年纪差不多大,正处于人生中最聪明、记性也最好的时?候,待上?手了以?后,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可以?靠自己做出来这些灯笼了。   姜月想,是时?候要出去拉生意了。 第74章 雅俗共赏   姜月在?二月十五那天推出来的走?马灯加入了藤编元素, 同前?面两个走?马灯很是?不同。   这盏走?马灯的外层是?用木头雕成镂空的窗格,而后用藤编将窗格环绕包裹进行装饰。内层的灯罩中画的是?江南水乡的景色,古朴小镇中宁静的河流穿梭其中, 正有一艘小船从桥洞底下穿行而过。   船头有一位书?生正捧着一本?诗集看, 而桥上有一名貌美女子正在欣赏着水面的风景,即将见到从桥洞穿过来的书?生。   这是一幅有故事感的画面。   透过这样的藤窗去看这画, 如同观画之人身处小镇中的茶馆, 透过满墙藤蔓看到这样唯美又令人期待的故事与?风景一般, 别有风味。   姜月对这盏灯笼很是?满意。   李掌柜原本?以为元宵节都已经过了,这走?马灯不会太抢手, 至少也得挂上几天才有人来买。   没想到二月十五当天,坊中就来了好多贵人, 只因他们听说在?元宵诗会上见到了那两盏与?众不同的走?马灯,印象都极为深刻, 今日也忍不住来凑个热闹, 顺便碰碰运气试试能不能买到。   原本?他们以为今日来看灯的人不会有太多,没想到那天在?灯会上见到的一小半的人都出现在?了这里?。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互相笑笑,尽在?不言中。   不过他们以为这走?马灯过了元宵节应当就会降价,却听说还是?卖二百八十两一盏。众人多少有些议论,称走?马灯再好也没有最开始的两盏新奇,如今应当卖便宜些。   可他们热火朝天的议论声在?见到新的走?马灯之后便息了下去, 如同被一盆水浇灭了一般。   这盏走?马灯, 除了在?点火后会自行旋转这一点与?前?面的走?马灯一样,其他的都大不相同。   外层灯罩看起来是?由?藤蔓编织而成, 而内层的灯罩是?浑然一体的圆,上面只画了一幅带着诗情画意的江南水乡。   随着灯罩的转动, 画中人和事如画卷般徐徐展开。   整盏灯都透着一股浪漫而静谧的氛围,如同一场温柔的江南烟雨不远千里?扑面而来,带着丝丝凉意与?柔和将人包裹,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真的是?太别致了。   于?是?,不止一个人想要将这盏走?马灯买下来。   众人开始议论道,如今走?马灯毕竟只有一盏,可要买的贵人却不止一个。不知道无忧手工坊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在?不得罪其他人的前?提下,将这走?马灯卖出去。   若是?处理得不好,那就麻烦了。   可李掌柜见状却并没有半点惊慌,因为姜月事先已经交代过碰到这种该如何处理。   因而他神色镇定又笑吟吟地同众人道:“今日想要买灯的贵人一共有五位,我们另一位掌柜的说了,这个月只得了这一盏走?马灯,因此只能卖给一人。因此,诸位可以通过投壶或者?抽签的形式决定谁能成为这盏灯的有缘人。不知诸位喜欢哪种?请大家表个态。”   五人都选择了投壶。   抽签随机性太大,投壶至少还能自己努力一下。   而且即使买不到灯笼,就当今日出来玩了一趟,也不亏不是??   于?是?,李掌柜便将姜月先前?准备好的投壶的工具拿了出来,而后宣布五个人每人都有三次机会,中得最多的那个人便能带走?走?马灯。   看热闹的众人顿时围成了一圈,他们各个兴致高涨,欢呼喝彩打气声起此彼伏,连带着五个投壶的人也都牟足了劲要赢。   “投,投,投!”   “哎哟,差一点儿!”   “中,中了!”   三轮激烈的投壶过后,最终,这盏走?马灯被长安城的富商封家的大公子封璟买了去。据说他将灯买回去以后,便挂在?了他的清源茶楼的二楼上。   半个月后,姜月出现在?了清源茶楼。   “封东家,好久不见,”姜月含笑道。   “姜姑娘,我如今已不是?你们东家了,叫我封璟就行。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怎么会想着来找我喝茶?”   封璟微微挑着眉梢,似笑非笑道。   他还是?同上次见面时那样,温润如玉,举止清雅,一袭白衣风度翩翩,但嘴巴里?说出来的话?依然清和中又带着点刺。   姜月并不介怀,她垂眸轻笑了一下,又抬眼道:“封公子之前?不是?说我有空可以来找你喝茶吗?怎么,半年不到,这么快就忘了?”   封璟一边给姜月斟茶一边笑道,“哪敢忘呢?姜姑娘当时低价收购了我的手工坊,如今又将它经营得风生水起。坊里?现在?一盏灯笼都要卖二百八十两,你真不愧是?挣钱的行家啊,里?里?外外都算的门儿清。”   他接着道,“怎么?今儿个是?看上了我的茶楼了?可我如今名下的产业都盘活了,不缺钱。”   言下之意,是?提醒姜月上次趁火打劫,这次来喝茶可以,但别想打低价收购他产业的主意。   姜月闻言却并没有不快,而是?微微带着三分歉意七分诚意道,“上次的事情,我确实是?让封公子吃了亏。因此我今天来不是?来买公子产业的,而是?来给公子送钱来了。”   “噢?还有这种好事?”封璟挑眉问?道,语气意外中又带着怀疑,此外还有一丝防备。   姜月笑道,“正是?。不知公子可知道您这茶楼生意为何如此普普通通?”   姜月上次来时便发现了,他这座茶楼说冷清也不算冷清,但也绝不能称作热闹。   说书?先生所在?的地方,底下宾客差不多稀稀拉拉地坐了一半。姜月最近一连观察了几天,发现日日都是?如此,从来没有坐满过。   这还是?在?封璟买了她的走?马灯之后的情况,恐怕之前?更冷清。   封璟听见姜月说话?也是?没有半点拐弯抹角、丝毫不客气,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轻轻挥了下袖子,笑道,“若我能知道原因,就不会这样普通了。何况,茶楼又不是?饭馆,清净点有又何妨?”   “那封公子希望茶楼生意好起来吗?”姜月问?道。   姜月打听过,封璟名下产业众多,但他有事没事的时候依然喜欢待在?这个茶楼里?。原因很简单,他喜欢茶,也希望更多的人喜欢茶。因此即使茶楼的生意一直不愠不火,他也没想过放掉这个茶楼。   不过他本?质上还是?个生意人,自然也是?希望茶楼能替他挣钱的。   “当然,”封璟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不然我会花二百八十两去你们手工坊买个灯回来挂着?”   他的回答在?姜月意料之中,而她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她从李掌柜那里?要了一份二月份想要买走?马灯的五个人名单。   她将那五个人都比对了一遍,最终,从中选择了买到了灯的封璟,因为她发觉与?他谈生意最有切入点。   “我有办法帮封公子,”姜月低头,打开手中的包裹,从里?面拿出来几本?书?,递给封璟道,“为表诚意,我给封公子带了一份礼物。”   封璟接过书?而后翻了翻,不解地问?道,“话?本?子?”   “没错,这是?古往今来最好看的几个话?本?子,封公子试读一下便知,我可以等你一会儿,”姜月笃定的眼神中满是?信心道。   这是?姜月上次找裴秋生的系统借来的几个话?本?子,几乎是?被她一口气看完的。她直觉里?面的故事都极其精彩,跌宕起伏又荡气回肠,真不愧是?系统万里?挑一的佳作。   姜月实在?太过喜欢,在?征得裴秋生和系统的同意后,姜月便找书?坊帮她将每本?都抄下来两份。一份放在?床头供她随时翻阅,一份留着备用。   如今这本?备用的便派上了用场。   这是?她的敲门砖。   封璟闻言,漫不经心地将其中一个话?本?子放在?桌面上,而后从第一页开始翻起。   已经为茶楼寻过许多话?本?子的他,一开始还将信将疑,甚至不屑一顾,可他看着看着,半倚着的身子突然坐直,渐渐地他将桌面上的话?本?子捧在?了手心里?,最后捧着话?本?子站了起来。   封璟手都有些抖,边看边惊喜地赞叹道,“好故事!真是?一个精彩至极的故事!”   接着,他又翻开了第二本?,第三本?……   封璟曾为了让茶楼的生意好一些,特地请了最好的说书?先生每日在?茶楼讲故事。   但先生讲得再声情并茂又有什么用?市面上许多故事都比较俗套,大多不外乎那些才子佳人痴男怨女分分合合的故事,翻来覆去的讲,令人腻味。   而他刚刚读的故事却不一样。   里?面既有轰轰烈烈、至死不渝的爱情,又有相濡以沫、永不背弃的亲情,更有生死相托、荡气回肠的友情。   每一个都足以让人感动到热泪盈眶。   而在?这样精彩的故事当中,又有着一些悲剧的英雄人物,令人痛到骨子里?。   比如那些至死都无法说出口的爱意,刚刚获得希望又失去的绝望,自始至终都无人知晓的牺牲等等。可他们都是?令人敬佩的英雄。   封璟心惊又心痛,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从他拿起话?本?子,到他从话?本?子带给他的精神世界中抽身而出,中间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   期间姜月没有催过他一句。   “抱歉,姜姑娘久等了,”封璟带着歉意道,他顿了一会儿,又轻轻揉了下微红的眼角,既没想到自己会看这么久,更没想到自己会在?姑娘面前?失态。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故事如果?能交给他的说书?先生讲出来,茶楼里?的宾客一定会比往常多出来一倍。   姜月毫不意外地笑道,“我既然是?要表示诚意,必然不会随随便便什么话?本?子都拿来。”   “姜姑娘今日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不知道在?下有什么能帮上姑娘的?”封璟说话?的语气客气了不少。   姜月道,“我想跟封公子做灯笼的生意。”   “怎么做?”封璟耐心等待着她说下文。   姜月侃侃而谈道,“所谓喝茶,讲究的是?一个雅俗共赏。这众人聚在?一起,边听说书?边喝茶,是?其中一种,主要以俗为主。”   “而另一种,则是?优雅地品茶,以雅为主。除了优质茶叶和茶具以外,还讲究茶室的布置,品茶的场所应该是?一个安静清雅、光线适宜的独立雅间。各个茶楼都喜欢在?雅间中可以放置一些盆景花木,亦或是?挂一些书?字画作,封公子为何不在?雅间中挂上我们手工坊制作的精美灯笼?”姜月道。   封璟挑眉,又语气友好地问?道,“姜姑娘的意思是?,我买了你一盏走?马灯还不够,还要给每个茶室都买上一盏二百八十两的灯笼?”   他这里?共有二十间茶室,若是?按他这样说,买灯笼得花五千六百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钱都足以买下他这座位于?集市中心的茶楼了。   “封公子误会了,”姜月忍俊不禁道,“我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胃口?”   接着姜月让人将门口捧着灯笼的少年叫进来。   “是?这种样式的灯笼,”姜月笑道,“封公子觉得怎么样?” 第75章 清源茶楼   只?见两盏精致的六角灯分别静静地立于少年双手之中。   一屋子里的人都被这灯笼惊艳住了。   两盏灯笼都精美得找不到半点瑕疵。它们的框架皆为深褐色细木制成, 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清香。花灯表面覆盖着淡黄色的半透明?灯罩,古朴典雅。   姜月介绍道:“这灯笼的框架乃使用紫檀木所制,清香幽远, 灯罩所用纸张乃是我手制的油纸, 清透明?亮。”   少年将两盏灯轻放在桌面上,而后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将两盏灯中的烛火点亮。   六角灯的六个面上, 分别绘着六幅不同的精美?画作。在烛光的照映下, 熠熠生辉。   封璟身边的郑掌柜眼前一亮道:“这……这灯笼真好看, 也很适合我们茶楼。”   封璟起身绕着桌子欣赏起灯来。   只?见其中一盏灯笼的灯罩上画着六种不同的花卉,分别是梅、莲、棠、兰、菊、茶。   作画者并不追求极致的真, 而是将每一笔都画得清浅平淡,似乎只?是简单地勾勒出?几?种花的神韵便点到而止。可最终呈现的效果不仅不显得寡淡, 反而如同女子不描而黛的远山眉一般,别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雅幽远风味。   烛光从这半透明?的淡黄色灯罩中透出?, 散发着温暖而柔和的光线, 如同月光静静地从中流淌出?来,轻轻地笼罩在这些美?丽淡雅的花瓣上。   而另一盏灯笼上的画, 则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只?见灯罩上有着极具有故事感、栩栩如生的六幅小画,每一幅都是浓墨重彩、力透纸背、尽情挥洒,每一笔都流露出?作画者对其浓烈的情感和非凡的才华。   且每幅画的右上角都提着字,那字迹格外?俊秀飘逸。   封璟觉得,这盏灯无论放在哪里, 无论是放在白天或是黑夜, 只?要摆在那里,就会成为人们眼中的焦点, 成为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并且,封璟一见到这盏灯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待看清小画上所提的字,顿时眼前一亮,惊讶道:“这盏灯上画的莫不是刚才那几?本话本上的故事?”   姜月笑道,“正是。”   封璟顿时很是心动,“请问姜姑娘,这两盏灯笼的价钱分别是多少?”   姜月轻笑道:“均是五十两一盏,不知?封公子意下如何?”   “成交,”封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订几?盏画着花的灯和几?盏画着故事的灯我还要想想。”   姜月带来的少年顿时喜上眉梢,看来这个月五两银子的月银有戏了。   封璟边上的郑掌柜意外?地抬了一下头,虽然这灯笼做得的确不错,但五十两一盏也不便宜,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不还价的吗?   于是他开?口?提醒道,“主?子,这价钱要不要……”   姜月听出?了郑掌柜的话外?之音,连忙打断他道:“封公子真是爽快人,一点儿都没跟我还价,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封璟笑着举起茶同姜月饮了一盏,他看了一眼郑掌柜,暗示他稍安勿躁,而后语气平和同道:“姜姑娘送我的话本子哪怕我花再多的银子也未必能寻来,为表谢意,这价我也不该还。不过,我还有两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姜姑娘。”   “封公子请问,”姜月道。   封璟问道,“这第一个问题是,何为油纸?”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更没有见过有人在油纸上作画的。   不过用在灯笼上,确实让灯笼的烛光通透了许多,透过烛光看灯罩上的画感觉也有所不同。   因此他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姜月轻笑了一下,道:“其实很简单,将纸过一遍桐油,得到的便是半透明?的油纸。它的优点是能够很好的防水,色泽清透,用在灯笼上则极为美?观。”   姜月在这之前为了达到油纸的效果,还经过了许多次失败的尝试。   因为她以前在现代都是直接买油纸的,所以她还没有自己动手做过。   但为了能体现这次灯笼的新意,她不得不加入一些新的元素。   毕竟动态的灯笼其实不太适合画在品茶的雅间,容易扰了品茶之人的清净。   而静态的灯笼又?过于普通,她能做,别人也能做,最多不过在画艺上略胜一筹。但她自栩不是什么?大画家,所画的东西立意也没多么?高远,这样的灯笼想要在酒楼茶楼卖出?个好价钱并不容易。   于是她便想办法给她的灯笼再增加一些亮点,这才想到了使用紫檀木和采用油纸这两个主?意。   最开?始的时候,她好不容易画好的画会在过桐油时,变得模糊不清。   后来,她经过反复尝试,发现将作画颜料都混过桐油,这样便能防晕染,在纸面着色更好。待画好后再整体过一遍桐油,便达到了如今这样浑然一体的效果。   而且,油纸做灯笼最大的一个风险便是易燃,为此她还在灯罩的内层又?做了个不起眼的小灯罩,确保火星子不会随便飞到油纸上去。   可谓是费心费力。   姜月同封璟说了一遍制作油纸画的全过程,其中并没有刻意提到这灯笼是她本人所做。   封璟听完顿时感叹道:“这做灯笼之人真是有心了。”   “这第二个问题是,姜姑娘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两盏灯笼?姜姑娘不要误会,我不是要越过姜姑娘去那人手上买灯笼的意思。我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新奇的念头和手艺?”   “还有,如果我要二十盏,他需要多久才能交货?”封璟问道。   郑掌柜听见“二十盏”三个字时,只?觉呼吸一窒。   一盏五十两,二十盏就是一千两。一千两啊,他们茶坊一个月的营收流水都没这么?多。   “主?子,你?看要不要……”他想,他家主?子可不能听这姑娘一顿说就被忽悠得五迷三道的啊。   不过郑掌柜话没能说话,又?被姜月接过话茬,她笑道,“封公子这哪是一个问题,这是一连串的。”   封璟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   姜月似乎不以为意,接着道:“不瞒你?说,这灯笼是我自己做的,二十盏的话,我会让底下人一起做,两个月内能交货。”   虽然她如果加紧时间的话一个月也能赶制出?来,但她还想给自己留点时间做别的。   封璟惊讶,“竟是姜姑娘做的?那走马灯呢?”   姜月如实道:“也是我做的。”   姜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议论,从来没在众人面前说过这灯是她自己做的,只?说是她得的,众人便也以为她从哪里得的。   包括娃娃泥塑也是如此,有关?镇国?公府的那两个泥塑的传言中,并没有人提到姜家。   而无忧手工坊中的娃娃泥塑,众人只?知?道他们手工坊有这样的泥塑,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是她做的。虽然有人这么?猜,但他们不确定。   她喜欢这种安静发财的感觉。   但封璟于她而言不一样,他是她要合作的甲方,为了取得甲方的信任,她不仅要实话实说,还要让对方确信她能顺利交货。   而且如果成了这一单,或许还会有第二单、第三单。若是一开?始就说了谎,以后还会需要很多个慌来圆。   因此必须如实告知?。   封璟早在元宵节之前,便听说无忧手工坊放出?消息说他们得了两盏走马灯,要在长安城内竞价出?售。   封璟当时不以为意。   但听说那灯最后卖了二百八十两一盏时,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后面就听说无忧手工坊称以后每月十五都会卖出?一盏走马灯,他便以为这样的卖法一定是因为货源极其珍贵难得。   因而他决定二月十五去看一眼,可只?看了一眼便被吸引住,但真正让他下定决心购买的还是众人的对这灯的追捧程度和其背后的商业价值。   买回来挂着一定能吸引客人。   他没想过,这是姜月自己做的。   如今再回想过来,却又?觉得一切情有可原,毕竟姜月当初既然木雕做得那样好,如今能做出?这样精妙的灯笼也不奇怪。   而她之所以一个月只?卖一盏,不过是为了个名头。   “那这上面的画呢?是姜姑娘自己画的还是请画师画的?”封璟最后问道。   “自己画的,不过上面的字是另一人所写,”姜月回答得清楚明?白,而后问,“封公子现在相?信我能按时交货了吗?”   “嗯,”封璟怔愣住,他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宝藏。姜月会木雕,会画画,会做各种灯笼,听说还会编织,会泥塑,甚至可能会更多,若无忧手工坊还是他的,他一定会单独聘请姜月做坊子的掌柜。   她有着这样的手艺,简直是棵行走的摇钱树,不纳入麾下可惜了。   于是封璟向前微微倾着身子,唇边勾起笑意,试探着问道,“不知?姜姑娘可还会做别的东西?有没有兴趣来我的手底下做事?”   郑掌柜惊讶得下巴都没合拢,他家主?子那么?挑剔的人今天居然愿意主?动揽人?   平时招人他可是从十几?个人里都不一定能挑出?来一个满意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家主?子手底下虽然有许多产业,但是手工这一块的涉猎不多,甚至可以说不擅长。不然他也不会把无忧手工坊租给李掌柜,而不是由自己的人打理。   如果主?子想发展这一块也不奇怪。   姜月笑道:“封公子说笑了,合作可以,其他的我还没考虑过。”   封璟道,“姜姑娘可以从现在开?始考虑。”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语速缓慢又?诚恳道,“我手上有很多货源,几?乎可以提供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比如这两盏灯所用的紫檀木、颜料、蜡烛等?,我都能给你?找来最好的。”   “我们封家在长安声名在外?,你?做的东西也会更加好卖。”   “至于一个月给姜姑娘多少银子的酬金,都好商量。”   他知?道姜月接了他这一单,两个月能挣他一千两,除去材料成本也不会相?差太多。他给的酬金不会比这个少,甚至还要加点儿,因为他相?信姜月能挣到更多。   姜月对这猝不及防的转变,委实有些意外?。   封璟问道:“姜姑娘要不再考虑考虑?” 第76章 乱点鸳鸯   姜月最终拒绝了封璟。   原因?无他, 正如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封璟开?出优厚报酬的同时,也必然不可能是没有条件的。   他说, 希望以后她做的东西包括她的创意都归封家所?有。   只这一点, 姜月就不可能答应。   最终她同封璟仅就六角灯笼这单生意达成了一致,总价一千两。封璟先交给?姜月定金一百两, 剩下?的等两个月后银货两讫。   姜月从清源茶楼出来后, 没有直接回?去, 而是去附近看了看有没有在售的铺子?。   她目前手头上有一千八百余两银子?,在这里买铺子?还?不?够, 但提前了解些也是有必要的。   与她想?象中不?同的是,集市中心的铺子?几乎没有几家闲置的, 即使是有转租或转售的铺子?,也只是在门口挂个牌子?, 里面仍然一如往常地做着生意。   这与她之前在集市外周选铺子?时很?是不?同, 那里有很?多?空置的,当天租便能当天使用。   不?过?也正常, 毕竟集市中心寸土寸金,在这里多?开?一天就能多?挣一笔不?少的钱。   集市中心在转售的铺子?一共有五家,姜月一一看过?,但都没有满意的。她顺便打听了一下?每家铺子?的价钱,一家只有门面的小铺子?的售价约莫两千两, 其他四家大小比较合适的铺子?售价分别是四千两到七千两不?等。   看来, 姜月最低要筹齐四千两银子?。   如今手上的银子?加上定金有一千九百两,两个月后她交货后便又能多?九百两, 期间?她还?会作两盏走马灯,并木雕、泥塑和其他的灯笼, 三千五百两银子?至少能凑出来。   另外现在天气开?始暖和了,泥塑乐园也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她可以将这件事交给?手下?的几个人做。   她还?想?再等些时间?,看有没有新出的要出售的铺子?,到时候买个大一些的铺子?,这样?他们一家在里面能住得舒适宽敞。   毕竟这次买了以后,她就不?准备再换了。   *   裴秋生马上就要童试了,最近的学习任务异常繁重。   这日,他来向闻氏问安时,在门外听见姨娘许氏同闻氏道:“安媒婆说是工部侍郎家的张二姑娘,张若婵,虽是庶女,但夫人您瞧着这画像,生得多?标致的一美人,做世子?的侧室我都觉得有些委屈了。”   裴秋生觉得有些不?对劲,许氏是父亲的两个姨娘之一。许氏的好儿子?闻北坤几次三番地想?坑害他,她找他母亲能有什么?好事?   也只有心地良善的闻氏,将身边每个人的心地都想?着同她一样?好。   接着他听闻氏道:“张二姑娘我倒是有些印象,之前在庙会上时遇见过?,生得倒是娴静淑雅。不?过?不?知道品性如何,当时并未留意这个。”   许氏笑道:“姐姐你放心,我听说,她品性很?是不?错呢,性子?也温柔,女孩子?面皮子?薄,如今院子?里的牡丹开?得正好,要不?过?几天在家办个赏花宴,请她来赴宴让你当面瞧瞧?另外,也可以将长安城内适龄的女子?都请来,以赏花的名义,说不?定世子?到时候还?能相中别的姑娘呢?”   闻氏有些犹疑道:“过?几天?会不?会太急了些?”   许氏又道,“哪里急了?求娶张二姑娘的人可不?少,这不?是怕被别人先说了去吗?”   裴秋生算是听明白了,许氏是想?给?他张罗亲事。   于是他敲了敲门,进屋道:“母亲,我还?不?想?说亲。”   姜月还?没有及笄,他马上就要开?考了,若是这次童试没过?,下?一次的重考是三年以后,他等不?起。   眼下?不?是定亲的时候。   许氏满面热情地笑道:“我说北轩啊,哪有男子?十六岁了还?不?开?始说亲的?从你一进府啊,我就让媒婆帮你留意着了,如今她跟我说,工部侍郎家的张二姑娘,张若婵,刚及笄两年,正到了议亲的年纪。”   “听说那姑娘眼光高,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她一个都看不?上。前两天媒婆问她觉得镇国公世子?怎么?样?时,她没说个不?字,这不?就是有戏的意思?论人品,论家世,人家配你正室低了些,但若是做侧室,那还?不?绰绰有余?”   “据说你们还?见过?一面呢,这可不?就是有缘?”   张若婵是谁?裴秋生不?记得,他语气冷淡道:“我不?记得有在哪里见过?她。”   许氏提醒道,“元宵诗会上啊,你再想?想??”   裴秋生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个姓张的女子?找自己借了一程路的灯光,不?过?长相什么?的,他脸盲,不?记得了。   “嗯,是见过?。”裴秋生道。   “怎么?样?,是不?是生得一副好相貌?”许氏问他。   裴秋生道:“没有印象了。”   许氏被噎了一下?,干笑道:“呵呵,无妨,过?几日在家办个赏花宴,请各府姑娘来做客,你一眼便能认出她。”   裴秋生冷笑道:“赏花宴我看是不?必了,我童试在即,父亲让我专心备考。许姨娘反而在这个时候给?我张罗亲事,是否居心叵测,不?若我禀明父亲,看看他怎么?说?”   许氏面色顿时白了白,“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姨娘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先前在外面吃了苦,如今回?来了,早些收个知冷知热的人在房里,多?好的事。这赏花宴你母亲在场就成,你若是想?看,便远远地看一眼。不?想?看,自有你母亲帮你把关,怎会影响你备考?”   闻氏这时也多?少回?过?味来,她笑着同许氏道:“妹妹的心意我领了,我看啊,左右北轩的考试也就在下?个月,我准备啊,等童试结束了再办。你先回?去吧。”   许氏听见闻氏这话,有些不?甘心,还?想?再劝,但她察觉到裴秋生看她的眼神中带着愤怒,似乎若她再多?待一刻,他眼睛里就能喷出火来将她烧死。   最终她还?是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既然这样?,那童试一结束就办,妹妹我先告退了。”   许氏说完这句话,终于识趣地出了门去。   其实,自从裴秋生入府以后,许氏就没怎么?安稳睡过?觉。最开?始的十多?天,她担心镇国公将裴秋生封为世子?,结果居然真的封了。   接着,她又担心裴秋生学问好,将来能坐稳世子?之位。结果,裴秋生的学问当真不?错,连教他的关夫子?都夸他既聪明又勤奋,做起学问来一点就通。   眼看着裴秋生就要参加童试了,这若是考个秀才回?来,在功名上不?就跟她家北坤一样?了?   国公爷的两个庶子?,目前都还?只考到秀才这一步。虽然这两个庶子?都比裴秋生年纪小,考到这一步也算是很?优秀了。   但裴秋生上学时间?短,若是他也考中了,府里的人哪个不?服他?   因?此她急得都要火烧眉毛了。   于是,当她家的远房亲戚,即与她隔着四五辈的表亲姊妹白严霜找到她,说她女儿张若婵似乎有意与国公府世子?、问她能不?能探探口风或是制造些机会时,她想?都不?用想?就答应了。 奇!书!网!w!w !w!.!q!i!s!u !w!a !n !g!.!c!co m   俗话说三辈以内才是亲戚,过?了三辈已经?不?算了。但只要利益相关,哪怕只是同个姓氏,都能当场姐妹相称。   她没想?到,这白严霜比她还?要着急。   原来,这张若婵虽生得还?算美貌,但她眼光高,不?追求家世,只希望对方既有才华又有相貌。这样?的公子?在白严霜眼里比比皆是,偏偏张若婵就没有看得上眼的,甚至生生得将青梅竹马的表哥都拖到了同旁人成了婚的地步。   那天元宵灯会后,张若婵突然告诉她她瞧中了镇国公世子?,这可让她犯了愁。   这镇国公可是从一品的大官,工部侍郎只是正三品。虽说正三品也是官职不?低的大官,但同一品比还?是差了两个台阶呢。   更何况,对方是嫡出的世子?,而她的姑娘还?是个庶女。   这要如何般配?   可张若婵却说愿意做侧室,白严霜苦口婆心地劝了一两个月,对方却铁了心似的。她无法理?解女儿只见了对方一面,怎么?就认定了,但她已然没有旁的办法,只能顺着女儿的心意。   当她再一打听,听说裴秋生马上就要考童试了,如今还?没人来议亲。   原因?也很?简单,其他各府都在观望,想?看看这镇国公世子?之位裴秋生到底能不?能坐得住,若是坐不?住,议了亲以后岂不?是被人笑话?若是坐稳了,到时候再议亲也不?迟。   白严霜想?,若是裴秋生真的在童试中成绩优异,甚至考上了秀才,到时候议亲的人还?会少吗?   恐怕到时候,国公府就要张罗着给?他们的世子?娶正室了。正室一娶,侧室何年再纳,那可就说不?定了,寻常世家出于对正室的尊重,至少也得等一两年吧。   这一两年的时间?,她家女儿可等不?起,毕竟她已经?将自己拖了两年了。   因?此,她这才同许氏商量着,能不?能将赏花宴办在童试之前,至少也要在童试放榜之前。   没想?到许氏十分配合她,当场答应下?来,称愿意帮忙说和说和。   她不?知道的是,许氏其实是想?在裴秋生童试前,整点幺蛾子?扰乱他的备考,甚至让他考不?成。   赏花宴上,她可不?会什么?都不?做,怎么?的也要给?裴秋生整出点不?好听的传闻出来。   只是许氏没想?到,她与闻氏的对话被裴秋生听了去,打乱了她的计划。   不?过?没关系,童试之后立马办赏花宴也行。   到时候要是出了事,府里哪个人不?看轻裴秋生?谁还?关心他的童试结果?   至于张若婵,不?过?是一个算不?上亲戚的陌生女子?罢了,她过?得好不?好,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她最终也算是帮她实现心愿了呢。 第77章 嬉笑打闹   待许氏走后, 裴秋生同闻氏道:“母亲,你?知道的,我?有......”   闻氏道:“娘知道, 你?心里有姜姑娘。但你许姨娘说的也没错, 也可以先?纳妾再娶妻。毕竟姜姑娘还没及笄不是?若那张姑娘当真?不错,我?觉着?也可以试试。”   “可我想只娶阿月一个, ”裴秋生?道。   闻氏笑道:“这怎么行?这话放在你父亲那里, 他是?决计不会同意的。原本你?要?娶姜姑娘他就不是?很满意, 事后他跟我说要多给你纳几个得力的妾室帮衬着?你?。如今你?说只娶姜姑娘一个,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裴秋生?这才知道当时闻渊为何能答应, 原来他还打着?这个算盘。如若真?是?这样,那阿月以后在国?公府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这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吗?”裴秋生?拧着?眉问道。   闻氏摇头?道,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有三妻四妾也是?常事, 我?想姜姑娘也一定会理?解的。”   裴秋生?发现?直接拒绝不行, 那便来个间接的,“母亲, 你?看这许姨娘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我?考试在即的时候提这件事。她一定没安什么好心,以她的处境,她一定希望我?名落孙山。所以这件事若是?依着?她,可能会有什么陷阱, 我?总觉得她肚子里闷着?什么坏主意。”   闻氏笑道, “你?刚才其实也提醒我?了?,因此我?也觉着?, 为防万一,府上的赏花宴一定会等到你?童试结束之后再办。你?先?不要?想那么多, 只管安心备考便是?。”   “那有没有可能她在童试后也使坏呢?”裴秋生?问道。   闻氏摇了?摇头?道:“这府上所有人,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再怎么想攀比,也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这些年来她想做国?公夫人的心思我?也知道,但?你?看,我?这么多年也没见到她对我?做过多过分的事情不是??”   裴秋生?很想说,许氏之所以不对闻氏下手,不过是?觉得她没了?嫡子,迟早会被废除正妻之位,再加上闻氏母族势力强大,她没必要?多此一举,还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但?如今的情况已然不一样,裴秋生?抿了?抿唇,道,“敌明我?暗,还是?小心为好。”   闻氏轻笑道:“我?看啊,你?就是?不想参加这个赏花宴,故意装作疑神疑鬼。”   裴秋生?觉得与她有点说不通,只好暂时作罢,想着?还有一些时间,等考完试再解决这个问题也不迟。   到了?这个月底,裴秋生?又有机会能回到姜家,也是?他考试前最后一次回来。   等开考了?,他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回不来。   所以这次,他原本想带姜月上街逛一逛,却被姜月拒绝了?,“你?马上就要?考试了?,还不多看看书,陪我?逛街我?岂不是?会有罪恶感?”   裴秋生?还想再坚持,但?姜月称她忙着?要?挣钱,也要?再等一个月才有功夫出去玩,裴秋生?便只好作罢,“那等我?一考完就来陪你?。”   “好啊,”姜月笑着?答应道。   于是?,两个人在屋子里,一个看书,一个做灯笼,时不时抬眼看看对方?,依然觉着?很快乐。   童试的日子很快便悄然而至。   这日,裴秋生?背着?书篓,所有的准备都一应俱全,终于带着?闻渊和闻氏及府中一些人的期待奔赴了?考场。   童试并不是?只考一次,而是?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正考虽然只有一天,但?还有多次覆试,因此每一轮都要?考好几天。   所谓覆试,可以理?解为分层选拔,即在正考中选出一些最优秀的学子进行覆考,选出更优秀的,二覆、三覆以此类推。除了?院试只覆一场,其他的都有三覆、四覆。   裴秋生?虽然已经同系统提前了?解过童试考试现?场的情况,但?实际考试时,他还是?被简陋的环境惊了?一下。   进了?考场,他便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在这个仅有一平方?米、三面都是?墙壁的隔间里,他整天的吃喝拉撒都要?在这里解决。   颇有一种带薪拉......不,在卫生?间奋笔疾书的感觉。   难怪古代的科考常出人命。   历时一个多月,已经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的裴秋生?,同时熟读史、诗、律等,经过层层选拔,他成功通过县试、府试,成为了?童生?大军中的一员,来到院试。   院试由学政主持,是?最为重要?的一关。   只要?通过院试,他便是?秀才了?。   这天,他考完最后一场,便径直去了?姜家找姜月。   彼时姜月正在屋里做走马灯,听见屋外裴秋生?与姜氏打招呼的说话声,想起今天是?他考试结束的日子,便立马放下了?手上的东西。   正当她准备出屋子时,却先?听到了?裴秋生?的敲门声。   “阿月,”裴秋生?唤道。   姜月却突然不急着?开门了?,她笑道,“外面是?哪位啊?报上身份来。”   “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吗?”裴秋生?笑道。   “听不出来,”姜月调皮道。   “我?是?秋生?,可以了?吗?”裴秋生?配合道。   可姜月却还是?没开门,“噢,原来是?秋生?,不过你?的身份没报全诶。”   裴秋生?一愣。   “世子?”   “不对。”   “前童养夫?”   “接近了?。”   裴秋生?抿了?抿唇,突然明白了?姜月想听的是?什么,顿时一边敲着?门一边憋着?笑道,“你?对象来看你?了?,快开门。”   “哈哈哈,”姜月这才满意地将门打开,笑道,“哼,下次让你?报身份你?第一时间没想出来,我?可就不开了?。”   裴秋生?一进门便笑着?威胁道,“不开门是?不是??我?也有我?的办法,你?看我?的!”   说着?他便伸出魔爪要?挠姜月痒痒。   “哈哈哈,”姜月见状连忙往屋里面跑,却被裴秋生?追着?挠咯吱窝,她一路跑一路逃,被挠得笑得眼泪都迸了?出来,“啊呀呀,救命啊。”   裴秋生?笑道,“哈哈哈,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两个人的笑声和喊声在屋子里面回荡,像一首欢快的乐曲。   姜月整个腰都被笑酸了?,却还是?指望着?自己能逃出屋子。可裴秋生?哪里会让她逃出去,不仅寸步不离地紧紧追在后面,还在路过门口的时候将门关上,顺手还上了?个门闩。   姜月逃了?半天,终于接受了?自己跑不过的事实,连忙求饶道,“啊呀,我?错了?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命。”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双手以示投降,朝裴秋生?转身的同时也停下了?脚步。   她是?没往前跑了?,可还在追的裴秋生?却没刹住车。   就这样一个不小心,裴秋生?一个踉跄往前一冲,姜月想要?扶他已然是?来不及。   于是?裴秋生?就这样压着?姜月跌到了?附近的床榻上。   裴秋生?:“......”   姜月:“......”   二人一上一下的姿势,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间有些暧昧。   姜月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裴秋生?感受着?身下淡淡的馨香和柔软,定定地看着?身下的她,眼底渐渐升起了?火焰。   姜月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看着?裴秋生?近在咫尺的脸,感觉到了?他的异样。   于是?想打破安静的她,磕磕巴巴问道,“秋生?......你?是?不是?......”瘦了??   最后两个字淹没在了?裴秋生?炙热滚烫的眼神里,没能说出来。   裴秋生?看着?她羞怯的模样,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以至于他对她格外思念,还是?因为她不经意间的关心令他心动难抑。   此刻他内心的冲动十分强烈。   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情感,低下头?轻轻地吻住了?她。   姜月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裴秋生?的吻温柔,炽热,真?挚,如同带有魔力一般,将两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空气中充满了?甜蜜与喜悦的味道。   姜月先?是?愣住,然后闭上了?眼睛,任由裴秋生?滚烫的吻在她唇齿间流连。她的大脑瞬间放空,心跳得更快了?,浑身像是?被一股暖流包围,更是?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心动。   裴秋生?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姜月,仿佛要?将她融进身体里。   他的吻变得越来越深,撕扯啃咬着?她柔软的唇,而她也轻轻地回应着?他。   在姜月作出回应时,她能明显感受到裴秋生?身子突然僵硬了?一下,而后更加热烈地吻着?她。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心跳如雷,仿佛随时要?从胸膛中蹦出来。   屋内的温度逐渐升高,他们的呼吸紧紧交织在一起。窗外有风吹过,摇曳的树影洒在窗上,莫名地有些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裴秋生?最终结束了?这个吻,他看着?姜月带着?红晕的脸,眼中充满了?温柔。 第78章 无奈坦诚   裴秋生轻轻刮了一下姜月微翘的鼻尖。   姜月还?没能回过神?来, 一脸懵懂无辜样,一双杏眸莹润明亮之余带着一丝雾气,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裴秋生又忍不住低下头。   姜月此?刻终于反应过来, 她红着脸轻轻阻拦他, 结结巴巴道:“那......那个?,待......待会儿就要吃饭了, 我要整理一下, 不然就被阿娘看出来了。”   更主要的是, 她双唇此?刻已然微肿,再亲下去, 阿爹阿娘看不出来才怪。   裴秋生闻言不舍地松开了她,任由她起身坐到梳妆镜前, 整理她已然凌乱的发髻。   她发髻乱了也很好看,满脸通红的样子更是可爱极了。裴秋生看着镜中的人, 忍不住这样想。   姜月重新梳了个?双螺髻。   待姜月整理好后, 裴秋生笑着说道,“我记得?, 你?好像从来的第一天就会梳这些复杂的发髻了,不像我,每天早上再努力绑发也是乱糟糟的。”   姜月忍俊不禁,她想起了裴秋生刚来的那段时间每天顶着个?乱七八糟的发型,当时还?以为他原本就是这样梳头?的。若不是他颜值过关, 一定没眼看。   她傲娇着笑道, “那是,我手巧, 这样的发髻看一眼就会了。若是梳成你?那样,我肯定没脸出门。”   裴秋生看着她的笑, 莫名的有些沉沦,他心神?晃了晃,很想守护住眼前的这份美好。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裴秋生眸色暗了暗,掺进?了些许的担忧与复杂。   他出了会神?,中午还?是决定向姜月打听道,“对了阿月,原书里有写过张若婵吗?”   姜月一边整理着发髻,一边尽量回忆,但并没能在脑海中搜寻出来什?么,最终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印象了,你?问她做什?么?认识?”   裴秋生眉间微拧,道,“嗯,最近有些麻烦事跟她有关,要想法子解决。那你?对镇国公府的许氏有印象吗?她在书里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这个?我倒是记得?,国公夫人闻氏病逝时,举城悲恸,作者也顺便交代了镇国公府的结局。在闻氏去世后,镇国公原本想立出身更好的侧室郑氏为国公夫人,结果这个?许氏不知道后来使了什?么手段打压了郑氏,反倒是她被抬为了正室。”姜月回忆道。   “那你?可记得?她具体是什?么手段?”裴秋生问道。   许氏可能用的是某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将郑氏和闻北城比了下去,或许这次,她也可能会用同样的手段。   毕竟,她的目的都是为了国公夫人和世子之位。   姜月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记得?了,这种跟男女主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边角人物,我看的时候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哦,”裴秋生的语气中略微带着些遗憾。   姜月终于戴好了簪子,转头?见?裴秋生眉间仍有些隐隐的担忧,于是问他道,“是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裴秋生笑道,“这倒是不用,我自己能解决,再不济,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嘛。”   国公府那些人背后的阴暗,还?是不宜让她掺和进?来,免得?她过早地被人盯上,反而容易有危险。   于是姜月也不再多问了,转移话?题道,“对了,你?院试答得?怎么样?有把握吗?”   在裴秋生考试的这一两个?月里,他虽然没能回姜家见?姜月,但每次考完一场,都会派随云过来给她递个?消息,汇报一下近况。   因此?姜月才知道,他已经顺利通过了县试和府试,今日便能考完院试。   “尚可,”裴秋生道,“不知道名次如何,但秀才应当是稳的。”   姜月眼睛亮晶晶地道,“真的?我听说秀才很难考的,在古代一万多个?人里面也只能出现?一个?。”   裴秋生笑道,“其实从过考率上面来说,古代秀才确实是凤毛麟角,跟你?说的差不多。但古代受教育的人跟我们现?代是没法比的,能读得?起书的人少之又少,最主要还?是难在这上面。”   “所以只要资源足够,好好备考,将四书五经烂熟于心,通过并不难。以你?的底子,给你?一两年的时间,你?也能考过,”裴秋生又补充道。   姜月若有所悟道,“明白?了。”   “那我们要不要吃完饭出去庆祝一下?”姜月又笑盈盈地问道。   裴秋生怀着歉意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府里的事情没解决,我没法安心,要不等我解决了再来陪你?逛?逛街、听戏、看杂耍、吃喝玩乐都随你?挑。”   若不是太久没见?到她,他今日一定会先回府,去见?见?随云和随影。   姜月不知道他府上有什?么事能让他这样看重,还?时不时会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来,关键是绕来绕去也没能绕过这个?话?题。   于是她还?是忍着不住打趣道,“你?这么急着回去,不会是府上佳人有约吧?”   她唇角勾着玩味的笑意,眼神?斜斜睨着他,透着一脸的古灵精怪。   裴秋生哭笑不得?道,“什?么佳人有约,我累得?眼皮子都在打架了,恨不得?回去倒头?就睡。”   他在大?学期间每次度过漫长考试周以后,都要先回被窝睡个?大?觉再出来活动。这次直接度过了一个?考试月,不,两个?考试月,实在太痛苦了。   “那是你?府上要给你?收通房?还?是纳妾?”姜月继续狡黠地试探道。   只见?裴秋生愣了一下,神?色微微有些讶异,微张着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姜月一看他脸色就知道有猫腻,于是一边察言观色一边趁热打铁地问道,“难道是张若婵?许氏提出来的?”   裴秋生顿时睁大?眼睛惊讶道,“你?这是怎么猜出来的,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姜月凑到裴秋生跟前质问道,“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么?”   于是裴秋生避无可避,在姜月的追问下,先是一通道歉,后又只好这件事的首尾都告诉了姜月。   并且府上可能即将举办赏花宴,会宴请各府适龄女子前来。更让他头?疼的是,这还?是镇国公闻渊首肯的。   所有的,他都一一告诉了她。   “我本来不打算说的,”裴秋生说完后,叹了一口气道。   姜月眼里透着得?逞的笑,忍不住吐槽道,“就你?这眼里藏不住事的样子,你?打不打算也没什?么区别。话?说,你?准备怎么应对?”   裴秋生道:“我跟父亲说过拒绝纳妾,但他没同意,让我等童试结束再说。因此?我准备今晚或明天去找他,再表明一下态度。”   姜月问,“那如果他还?是不同意呢?”   “那我也不会纳。你?放心,他这里,我有跟他谈判的筹码,因此?他逼迫不了我,”裴秋生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很清楚地知道闻渊更看重的是什?么,有些事情比所谓的传递香火更为重要。   “不过赏花宴应该是没法取消,母亲说已经跟几家口头?上说过了,”裴秋生扶着额说道。   姜月听他前面问的问题,再听他这样说,便知道他更担心的是许氏这边,于是问道,“那许氏呢?”   裴秋生回答道,“最关键的还?是这里。她最近有些鬼鬼祟祟的,我觉得?她会来阴的,比闻北城和闻北坤的手段一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段时间,我已经让随云和随影盯着许氏和她贴身的丫鬟了,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姜月对于这样不确定的事情忍不住有些担忧道,“要不,赏花宴那天我也去?”   裴秋生毫不犹豫地果断拒绝道,“那不行,太危险了。”   “万一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呢?要不我还?是过去吧,”姜月坚持道。   自从她给闻氏送了泥塑的那次见?面以后,她便成了国公府的“熟人”,能自由出入国公府。若她想进?府看闻氏,是不会有人拦她的。   裴秋生仍是阻止她,耐心劝道,“你?若是去了,我可能会担心你?胜过担心我自己,毕竟你?对府里还?没我熟悉。要不你?还?是在家里待着,做我的外援,若是我这边有事,就派随云来找你??”   姜月觉得?也有些道理,自己去了未必能帮上什?么,还?可能需要他照顾,于是没再坚持道:“这样也行,那我等你?消息,不管有没有事,都让随云来跟我说一声。”   “好,”裴秋生答应下来。   “那就这样说定了,”姜月确认道。   “嗯,”裴秋生认真地点点头?。   “对了,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姜月捧着脸微微笑道。   “什?么?”裴秋生疑惑道,见?她神?色想是什?么好事情,“说来听听。”   姜月接着喜滋滋道,“我准备在集市中心买铺子啦,钱都凑齐了,就等你?童试结束陪我去看呢,”   裴秋生惊讶,“集市中心的铺子可不便宜,那得?上千两吧?”   姜月笑道,“是啊,所以我准备了一千七百两呢。”   裴秋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就类似于他先前费心费力地抄书、修书只为了凑出来几两银子时,姜月告诉他她一个?月已经能挣一百两了一样。   此?刻他还?没能拿上朝廷的俸禄,还?在靠府里接济,而姜月已经在同他没见?面的两个?月时间后,告诉他她存满了一千七百两。   “我突然就不想奋斗了,将来你?养我好了。”   裴秋生回过神?来后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边说边要凑到姜月身边来,一脸崇拜的小迷弟表情。   姜月笑着用食指抵了下裴秋生的脑袋,“去去去,你?该干嘛还?是干嘛去,万一我哪天破产了岂不是要一起喝西北风?” 第79章 忐忑不定   裴秋生回到国公府, 正准备去找闻渊,却先收到了随影和随云的消息。   裴秋生的长随有两个,一个随影, 一个随云, 这段时?间他们最主要的任务便是盯着许氏她们。   由于随云时不时还要去趟考场或者姜家,而?且随影会些轻功, 很多?时?候都蹲在屋顶上, 不容易被人发现。   因此随影才是全程盯着许氏的那个。   裴秋生回去后还?没换衣服, 就?听随影让随云来?禀报道,“许氏和她的丫鬟准备出门了。”   随云一脸笃定道:“这么晚出门, 还?换成了下人的服装,准没好事。”   裴秋生点头, 吩咐道,“让随影跟过?去, 看她去了哪儿, 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 拿了什么东西。注意不要被发现,免得打草惊蛇。待会儿你再?回来?,跟我说说这段时?间的发现。”   “是,公子。”随云接到命令后便出去了。   没多?久,他又返回来?, 同裴秋生道, “公子,随影已经跟过?去了, 该交代的我也交代了。”   “好,”裴秋生又问道, “最近的十多?天里?,许氏都做了什么?”   随云道,“这十多?天里?,许氏就?出了一次门,那便是五天前。她见了白严霜,就?在附近的茶楼,具体说了什么不清楚,约莫小半个时?辰。赏花宴的日子府里?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十天以后。帖子写好了还?没发出去,这是准备邀请来?参加赏花宴的各府名单。”   随云说着,从怀里?面拿出来?一份名单交给?了裴秋生。   裴秋生粗略看了一眼,数了一下约莫有十余家,都是五品及以上的官宦家眷。   人还?真不少。   且不管最后来?的人能有多?少,光这个非富即贵的阵仗,就?是不能让人轻易忽视的。   裴秋生又问,“我父亲呢,现在可在府里??”   随云摇了摇头道,“国公大人出府办事了,说是要十多?天之后才能回来?,到时?候赏花宴应该已经结束了。”   裴秋生猜想,许氏她们将这赏花宴安排在十天后,应当是想趁闻渊这个时?候刚好不在,方便下手。   她的目的自然不会是单纯那么好心的要给?他纳妾,应当是针对他本?人来?的。   而?裴秋生的童试结果也要十多?天以后才能出来?,若是这个时?候他出了什么幺蛾子,国公府内外应当没有几个鼎力?支持他的。   总之,十分可疑。   如今能做的,就?是等随影的消息了。   约莫到了亥时?,随影终于回来?了。   “禀公子,许氏乔装改扮,去见了一个香料铺子的掌柜。她给?了那掌柜一锭银子,掌柜的便给?了她两包什么东西。由于她丫鬟一直在外面守着,所以我无法靠近,也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在她走之后,我先?是打听了一圈掌柜的跟那许氏的关系,确认了他们只是普通的买卖关系,之前并不认识。于是我给?了那掌柜的两锭银子,问出来?她买的是什么。”   “他给?许氏的,一包是蒙汗药,一包是催情的迷魂香。”   裴秋生整个儿听完,果然与如他所料,这许氏憋了一肚子阴招。   随云惊讶不已,“堂堂镇国公侧夫人,居然买这样腌臜的东西!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告诉国公爷,来?个人赃并获?”   随影白了他一眼,“国公爷不在府里?,你忘了?”   随云拍了下脑袋,“哦对,我刚还?跟公子说过?来?着。那我们去告诉夫人呢?夫人总会主持公道。”   裴秋生却摇头道,“这件事即使母亲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太过?惩罚,毕竟许氏买的药还?没用在谁身上,没造成什么过?错。反而?说出去了还?容易让许氏改换别的法子,有了防备。到时?候我们再?想盯她,只怕就?更难了。”   “更何况,若是传出去我好端端的派人跟踪父亲的姨娘,首先?就?成了我的不是了。”   随云听完便觉得还?是公子说得有理,但是这药放在许氏手里?,他怎么都觉着不安心,“要不我想法子将那药偷来??”   裴秋生忍俊不禁,“法子倒是个好法子,不过?她的屋子,你进得去么?而?且还?不能偷早了,偷早了她可能会再?买一次,只能在赏花宴前一天偷来?。”   随影也接着裴秋生的话茬道,“那个时?候府里?的人都在准备赏花宴,大家都在走动,人多?眼杂,说不定就?将你抓起来?,说你擅闯闺阁,淫.乱后院,当场杖毙。”   随云被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那还?是算了。我们要是有个丫鬟在公子身边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代替他们进许氏的房间了,至少不会被戴上这种淫.乱的帽子。   只可惜他们公子只要男的侍候,不要丫鬟,刚进府就?把?夫人指派来?伺候他的丫鬟们统统都派到外院洒扫去了,屋里?边愣是一个都没留下。   不然这个时?候不就?能有个可用的可信之人了?   裴秋生道,“若是派个丫鬟过?去偷,被抓到了也不会有好下场,轻则杖责,重则杖毙或赶出府。”   随云叹道,“那还?是算了,我们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赏花宴前一天,那两包药一定是被看得最紧的时?候,若是握在许氏手里?,搞不好她会将药放在怀里?在安心,说不定半夜梦醒了都要拿出来?瞧瞧。   确实难偷。   裴秋生又问随影道,“你有没有问那蒙汗药和迷魂香的用法?是下在酒肉饭菜里?还?是加在香炉里?,抑或是直接吹进屋里?面?”   知道了用途,才能更好的有针对性的去防范。   随影一愣,他倒是没想这么多?,摇了摇头道,“这......小的没问,公子怎么知道这么多?用法?”   “我在外面待了那么多?年,多?少听说了一些,”裴秋生轻笑,这自然都是在许多?电视剧里?面看的。   他吩咐随影道,“那你明日再?去那家香料铺子问一问,顺便也问问有没有什么解药,有的话就?买来?。”   “是,公子。”随影领命。   裴秋生又吩咐随云道,“你明天接着盯着许氏和她的丫鬟,看她们有没有将药交给?谁。记住,千万不能被发现。”   虽然她们大概率是自己下手,毕竟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但万一不是呢?   毕竟她买了两种。   “是,公子。”随云也道。   *   裴秋生走后,姜月心里?仍是有些忐忑,但她目前确实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裴秋生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李掌柜来?杂货铺通知她,封璟来?访。   他是专程来?找她的。   李掌柜笑眯眯地说道,“姜姑娘,封公子说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同您商量,让我来?问您方不方便?”   姜月正愁没什么事情能转移下注意力?,听他这么说,二话不说便答应道,“方便,你跟他说,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姜月来?到手工坊时?,封璟正在看摆在无忧坊展览柜里?的木雕和泥塑。   这段时?间,姜月做了一些木雕和泥塑的样品放在这里?,只展不卖。为的是让客人们挑选自己喜欢的木雕或泥塑,可以提早预定喜欢的款式。   姜月则在有空的时?候照着客人们的喜好将东西做出来?。   这样子一方面是为了让客人们更容易买到心仪的木雕泥塑款式,另一方面是摆在这里?确实很好看,能吸引客人。   这里?面放着的都是姜月精心制作的,木雕取材都用的黄杨木,每种有趣的木雕她都做了一个样品;泥塑则用的是最逼真的那种制作方法。   许多?原本?不打算买东西的人也慕名而?来?观看这个展览柜,有一部分人在离开之前会顺手带走一些坊里?面在售的其他小玩意儿。   若是放在以前,将这样好的东西放在柜子里?不卖,众人想必是不依的,必定要当天将其抢购一空。但自从元宵节前的走马灯展览了许久才卖之后,众人便觉得,这样压着不卖的操作很正常。   无忧手工坊同别的坊子不一样,他们家就?是有这样的底气?。   封璟看着展览柜里?的泥塑正出神?,听见身后传来?李掌柜同姜月说话的声音,便转过?身来?。   待她看见的确是姜月来?了时?,顿时?眼底浮现些许喜色,笑吟吟道,“在下封璟,见过?姜姑娘。”   李掌柜眼皮子一跳。   李掌柜从前同封璟打交道是,封璟从来?就?没有给?过?什么好脸色,每次给?封璟交租就?跟还?他欠银似的,似乎封璟一个不高兴,这手工坊随时?就?不会继续租给?他一般。   什么时?候见他这样和颜悦色过??   这表情看在李掌柜眼里?只觉得有些瘆得慌,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姜月倒是没什么不适应的,“封公子找我有什么事?”   封璟笑道,“我没事就?不能来?找姜姑娘?”   姜月也笑道,“封公子日理万机,想必也不是有闲工夫来?找我喝茶的人。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莫不是我上次做的灯笼您有什么不满意的?”   刚刚她还?听李掌柜说他是来?谈生意来?着。   封璟无奈笑道,“这倒是没有,姜姑娘上次那批灯笼做得很好。自从我们茶楼说书的换了姜姑娘给?的话本?子以后,楼下的茶客每日都能坐满,渐渐的楼上的雅间也能坐一半儿,客人们对姑娘做的灯笼称赞有加。我这次来?,是想请姜姑娘想办法,让我的茶楼雅间也能坐满。”   毕竟,楼下听书喝茶的散客花费并不多?。真正挣钱的,还?得靠楼上的雅间和那些名贵的茶叶。   他认为,姜月应当会有办法帮他。   尤其是看了手工坊里?的木雕和泥塑后,这种信任便更加强烈。   姜月听完点了点头,她并不意外封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或者说请求。   “只要封公子愿意出银子,我可以试试。”   封璟一笑,“那在我们商量办法之前,我可不可以先?问一句,我背后柜子里?的木雕和泥塑,都是姜姑娘你做的吗?”   “是,”姜月道。   封璟的眼底再?次闪过?一丝惊艳与赞赏。 第80章 宴会开始   封璟身边的郑掌柜也是吃了一惊, 原来长安城最近很受追捧的木雕和泥塑都是眼前的姜姑娘做的。   这姑娘是什么来历?她会的东西可真多。   封璟称赞道,“姜姑娘真是妙手慧心。”   姜月笑道,“封公子过奖了, 那?我们去里间慢慢聊?”   封璟也觉得手工坊外?面人?多眼杂确实不适合谈生意, 便与姜月去了里间,郑掌柜则跟在他?后面。   而李掌柜虽然觉得在外?面离封璟远一点待着比较自在, 但?想着封璟毕竟是金主, 怕姜月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还是跟了进去给三人?倒茶。   姜月问道,“封公子可有什么初步的想法或者是要求?”   封璟摇了摇头道,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按理说, 我茶楼雅间里的一应用具用的都是上好的,已然不知该从哪里改进。姜姑娘有什么高见?”   姜月没有立马回答, 而是看李掌柜倒完了茶, 同他?道,“李掌柜, 可方便麻烦您去帮我取一套纸笔过来?”   “方便,方便,”李掌柜热络地答应了下来。   待纸笔拿来后,姜月在纸上画了一张图,上面是一个?茶盘, 茶盘里面有两条鱼, 边上还有荷叶作为点缀。   姜月道,“我这里没有颜料, 只能大致这么画上一画。”   封璟看她画完后,疑惑着问道, “姜姑娘的意思是让我在雅间的茶盘里种荷养鱼?”   通常情况下,茶盘是用来盛放泡茶所用的各种器具的,也可以?暂时存放废弃的茶水和茶渣。   它一般同时具有实用性和美观性,做得漂亮的,能起到装饰和观赏的作用。因?此会有许多人?在上面雕刻出一些古朴雅致的图案或纹理,抑或是雕刻一些类似于摆件的东西在茶盘的一角,显得其生动有趣。   当然,它最根本的用途还是装茶具和茶水,无论是怎样装饰它,都不会忘了这个?首要条件。   可若是在茶盘里种荷养鱼,那?这茶盘还能用吗?可能连一件茶具都摆不了吧?   郑掌柜站在边上也没有看明白,“姜姑娘的意思莫不是在茶桌边上另外?摆一个?装饰用的茶盘?”   但?荷叶和鱼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味道的,荷叶的香气?和活鱼的腥气?,放在品茶的雅间里面多少会破坏一些茶叶清心雅致的香味,似乎也不太合适吧?   姜月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能做出来这样效果的茶盘,乍一眼看上去,会以?为是茶盘里盛了水,水里养了鱼,但?实际上并不是。”   郑掌柜没有听明白,“那?这茶盘里面到底有没有水?”   “没有,是假的,”姜月道。   封璟听了觉得很是新奇,“这是如何办到的?”   姜月云淡风轻地笑道,“用树脂就可以?。其实我早就料到封公子还会再来找我,因?此设计了这个?茶盘,但?我材料不够。我需要公子帮我准备一棵两尺粗的黄杨木和两斤树脂,权当定金,待我做出来样品,再跟您谈后续的价钱?”   当然,这也是得益于现代一些手艺人?的设计带给她的灵感。她以?前见过有的up主用莲蓬来做树脂小鱼缸的,因?此她所谓的设计,更算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改造。   “对?了,树脂我要那?种没有凝固的,清澈透亮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差的不要。”姜月补充道。   姜月其实最开始是想直接做好样品的,但?她之?前卖树脂的那?家虽然品质好,但?货源有限,她只想留着用来做泥塑。   这个?茶盘做一个?需要两斤树脂,这么多树脂都能用来涂几?十个?泥塑了,她舍不得。   所以?,就当是对?封璟诚意的考验了。   封璟觉得寻黄杨木不算太难,难的是树脂,他?从来没买过这个?东西,但?姜月既然提了出来,又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树脂显然缺一不可。   因?此他?思索了一番便答应道,“若我能寻来,便会尽快送到手工坊来,也希望姜姑娘别让我失望。”   姜月云淡风轻地笑道,“自是不会。”   约莫五六天后,封璟便派人?将?黄杨木和树脂送来了,李掌柜又着人?将?东西都送去了姜家杂货铺。   姜月当时正在纸上练习着画鲤鱼与荷叶,见到东西这么快就到了,不免觉得意外?。要是让她自己去买黄杨木,没有一个?月是到不了手的。   果然大户生意人?家办事就是快。   于是姜月便着手做了起来。   *   裴秋生这边,随影第二天带回来的消息是,那?蒙汗药和迷魂香都是下在食物?或酒水里的。   但?是没有解药。   裴秋生觉得既然是从嘴巴里入的,便好防范一些。简单来说,只要不吃不喝,便能百毒不侵。   但?那?天府里会来很多人?,其中?也会有一些长辈亲戚,难免席间敬茶敬酒的,处理起来会有些麻烦,因?此还是得格外?小心谨慎。   十天时间很快便一晃而过,镇国公府举办的赏花宴如期而至。   这天,镇国公给各府发出去的帖子基本都派了人?来。   各府事先都有听闻镇国公夫人?有意在这场赏花宴上,给世子闻北轩挑选良缘,受邀的各府虽然意愿没有很确定或者说强烈,但?还是给了面子过来参加一趟。   毕竟再怎么说,这世子是国公夫人?心心念念找了好几?年的,一回来又被镇国公十分看重,直接就封了世子。光是看镇国公夫妇这样的态度,这闻北轩哪怕坐不稳这世子之?位,将?来的日子也不会不好过到哪里去。   何况只是过来瞧瞧而已,又不是立马定下,怎么都是不亏的。   因?此各家夫人?带着自家嫡女和庶女纷纷都来捧场子,加上镇国公府里有身份的人?大多也来参加,一时间乌泱泱几?十号人?都堆在了镇国公府的后院花园里。   其中?,也不乏一些女子好奇这镇国公世子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的。   毕竟她们大多数都没能来参加裴秋生数月前的认亲宴。   “诶?闻世子好像没过来?”有一位在元宵诗会上见过裴秋生的女子问道。   “他?没来吗?这不是为他?举办的宴会?”边上的女子疑惑道。   说话?的正是工部侍郎张家的嫡幺女张若翩和她的好友,户部侍郎曹家的庶女曹叶萱。   她俩都生得很标致,又透着些刚及笄的少女才有的羞涩与可爱。   而张二姑娘张若婵身为庶女,则同张若翩一同跟在当家主母张氏后面,位置比张若翩要靠后半步。   她的亲生母亲白严霜是侧室,不在受邀名单里,因?此她是跟着张氏来的。   曹叶萱打趣着问张若翩道,“你说,国公夫人?和闻世子最后会选谁,会不会选你啊?”   她的声音很轻,不巧的是,除了她们俩能听到,她们身后的张若婵也能听清楚,并且眉眼中?透着些紧张。   张若翩道,“嘘,我可没有这样的想法。闻世子身份虽然尊贵,但?后面会怎么样,还不好说,我今天就是来充个?数。”   来之?前,她父亲跟她叮嘱过,今日来切记不能冒尖儿,一切都要等童试出了结果以?后再说。   若是单论相貌和学?问,张若翩觉得裴秋生堪称是良配。但?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没有什么比提升地位更为重要。   以?她的条件,完全没必要选择一个?冒险的。   曹叶萱跟她的想法却不同,她笑道,“我反倒觉得,他?这样外?面闯荡过的人?,性子也会有趣些。对?了,你元宵灯会不是见过他?吗?他?学?问怎么样?”   张若翩倒是没否认这点,她点头实话?实说道,“嗯,见过,他?学?问啊,在你之?上。”   曹叶萱欣喜道,“那?就更好了。”   曹叶萱是希望今天能见见裴秋生的。   毕竟她生母早逝,她的婚姻大事府中?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不是很关?心。她最害怕的便是年龄一到,便被府里随便指了个?人?嫁出去。   而裴秋生,是她的一个?机会,至少可以?了解一下,试上一试。   国公府世子的侧夫人?,日子想必是不会差的。   而裴秋生,一直到午宴前,才出现在这场赏花宴上。   张若翩提醒曹叶萱道,“喏,你要见的闻世子,来了。”   曹叶萱和她身后的张若婵同时向她指的方向抬起了头。   只见裴秋生从他?院子所在的方向出来,他?眉目疏朗,神情冷峻,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他?的步子,却正朝着她们所在的回廊走来。   他?并不认识她们,在经过她们时,只是礼貌性的扯了扯唇角,微微垂了下眼睫点了点头,算是向给他?让路的她们致谢。   态度冷淡又谦逊。   裴秋生走后,曹叶萱抓住张若翩道,“那?就是闻世子吗?他?生得好俊,跟画里面走出来的人?一样!”   张若翩也觉得裴秋生似乎同诗会那?时候见到的不一样了,似乎是在国公府熏陶了一段时间后,身上便添了几?分矜贵,显得他?俊逸非凡。他?五官本就生得极为好看,再配上刚才他?那?样冷峻的神情,颇有些生人?勿近的高冷气?息。   与那?时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   似乎他?很不喜欢这场赏花宴一般,来得很迟不说,还一脸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模样。   难道他?不想借着这场赏花宴,在可能糟糕的童试结果出来之?前,先同别的世家贵女攀上关?系,好巩固自己的世子之?位吗?   想到这儿,她不免有些好奇了起来。   而裴秋生,原本是准备在屋子里待上一整天的。但?正如他?所料,闻氏一定不会允许他?这样。   整个?上午,闻氏都在派人?来对?他?三催四请,最后又称她又气?又急,胸口都有些憋闷,他?才只好在开宴前悻悻而来。   左右他?在来之?前都找东西填饱了肚子,就当过来做个?摆件,准备时间差不多了就走。   不过,宴席才刚开始,闻北坤便向他?敬酒道,“三弟在这里敬大哥一杯,祝大哥在童试中?考得秀才!” 第81章 赏花宴上   所有人都看向裴秋生。   其中也包括长乐郡主和她的几个小姐妹, 她们今日也在邀请名单中。不过她们并不是来“相亲”的,只是单纯过来凑热闹的?。   当然,也顺便替姜月看着裴秋生一些, 免得他真的?背着她有了新欢, 她还蒙在鼓里。   姜月喜欢裴秋生这件事,她们几个或多或少都能看出来或猜出来一些, 因此对裴秋生都不会有别的?想法。   原本这场赏花宴就是为?裴秋生准备的?, 从他来的?那?一刻起, 众人打量他的?目光就没有停下?来过。   见闻北坤给裴秋生敬酒时,众人疑惑的?是, 镇国公的?三个儿子不是不和?吗?闻北坤为?什么会向?闻北轩敬酒?是觉得他考不上,想讽刺他吗?   毕竟闻北轩上学?还不到一年, 就贸贸然地去参加童试,也不怕考不上丢国公府的?脸。   闻北坤一双眼盯着裴秋生, 目光含着笑意, 又莫名带着些森冷。他只是简单说了两句祝语,这酒裴秋生若是不喝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而裴秋生, 则看着眼前的?酒杯,目光有些迟疑。   这场赏花宴是一人或两人单独坐一张桌子,最是容易做手脚。   他察觉到了对面许氏在看着他,似乎是希望他喝下?这杯酒。   随影并没有探到许氏的?药都下?到了哪里,因此眼前的?饭菜酒水亦或是餐具都有可能。   这酒自然是不能喝的?, 但怎么推掉, 却是个问?题,场面容易不好看。   但他也不是很在乎旁人的?看法。   “三弟的?心意我领了, 但酒就不必了,毕竟现?在童试的?结果都还没出来。若是我真能考中, 到时候我再请你喝酒不迟。”裴秋生没有碰那?个杯子,婉拒道。   众人听在耳里,顿时议论起来。   “这闻世?子确实与闻北坤不和?啊,连杯酒都不愿意跟他喝。”   “不喝也正?常,我看闻北坤话里带着酸,估计也不是真心要祝福闻世?子。”   “不过再怎么样,场面总得过得去吧,喝一杯酒又能怎么样?”   闻北坤当众被拂了面子,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了起来,而且众人的?议论他听在耳里,总觉得或多?或少有些看轻他,他也觉得不舒服。   许氏坐在闻北坤旁边,她冷不丁地冷哼了一声,“北轩,北坤只是好心敬你一杯酒,不论结果如何你都应该喝一杯。怎么这样不识礼数?”   许氏这话说得可谓十?分刻薄。   闻氏此时不在,她刚刚在开宴前想起来忘记喝药,便回屋里面一趟,估计还得小半刻才能回来。自从裴秋生回府后,闻氏的?身子几乎已经大好,但她气血还是有些虚,因此时不时还需要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太傅家的?赵姑娘道,“国公夫人刚走,许氏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刚才还客客气气的?来着。”   长乐郡主评价道,“正?是因为?国公夫人不在,所以许氏才敢这么明?目张胆。”   今日来府里的?,多?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若是在她们面前败坏了裴秋生的?形象,将来他说亲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自裴秋生进府以来,就时不时被个别人私底下?评价他礼数不是很周全,连行礼一开始都要专门?有人教。但即便他学?了一阵子,同一直养在府里的?公子还是有些区别。   当然,裴秋生最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学?业上,礼数这方面,只要过得去就行,他并不是很在意。而众人的?看法,他也没放心上。   本来这事也无伤大雅。   可许氏,却时不时在私底下?拿这点子事情?说事,好让府里的?人都瞧不上他。但拿到明?面上来说他,今日还是头?一回。   果然众人议论的?风向?随着她的?话开始变了起来。   “是啊,也许闻北坤是真心想敬他酒呢?”   “他这样不给面子,岂不是让原本可能转圜的?兄弟关系变得更加僵硬?”   “这流落在外面的?,果然礼数和?修养上比大户人家养的?,要欠缺一些。”   许氏倒是要看看,裴秋生当着众人的?面,要怎么下?得了台。   想到裴秋生喝完这杯酒之后会发生的?事,她甚至还有些兴奋。   没想到,裴秋生只是漫不经心地往椅背上一靠,轻飘飘地说道,   “我不识礼数,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应当同府里面不下?十?个人跟前介绍了我这一点吧?”   许氏顿时一噎,脸色青红交替了起来。   裴秋生虽然平日里不在意这些,但不妨碍随云爱打听,也爱跟他吐槽。许氏到处说他不好的?事,他早就从随云嘴里听了不少。她不光说过他不识礼数,还说过他学?识浅薄,夫子授课爱偷奸耍滑,平日只知道在镇国公面前卖弄云云。   他从来没正?面回应过,今日是头?一次。   这话听在众人耳里,立马就品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怎么这话听起来好像是许姨娘平日里到处说闻世?子坏话一样?真的?假的??”   “闻世?子平常低调得很,不像是无中生有,应当不会骗人吧?”   “他今天路过我们身边的?时候还朝我们行礼了,明?明?很懂礼数,很有礼貌啊?”   “闻世?子不想喝杯酒而已,许姨娘有点上升了吧?”   许氏顿时气急败坏地坐了下?来,不再劝裴秋生喝酒了。而闻北坤,见裴秋生丝毫没有要与他喝酒的?意思,也是悻悻地放下?了酒杯。   他坐下?来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看了闻北城一眼。   这一幕也被裴秋生看在了眼里。   接着,闻北城便站起身,也举着酒杯,同裴秋生道,“大哥,我敬你一杯,不为?别的?,就为?今日府中牡丹花满园盛开这一赏心乐事。”   这话总不能挑出什么错处了吧?   裴秋生若说刚刚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这杯酒有问?题的?话,现?在再不能确定,那?只怕是傻子了。   他顿时觉得今日的?赏花宴如鸿门?宴一般,在场的?除了大多?数不知情?的?,其他的?都在挖着坑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于是裴秋生有一些好笑地说道,“牡丹花开,你敬我作什么?此酒应当敬天地。”   接着,他将桌子上斟满了酒水的?酒杯拿了起来,将杯中的?酒向?着天空举起,又向?地面洒去。酒液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又融入了草地中,仿佛是在向?天地表达着无尽的?尊重和?敬畏。   裴秋生的?动作颇有些庄重认真的?意味,他举止优雅,又有着犹如书法家的?笔划,有节奏,有韵律,而又干净利落的?味道。   众人也是挑不出一丝错来,不少女子甚至觉得裴秋生举着酒杯敬天地的?样子有些赏心悦目。   “你……”闻北城握着酒杯的?手都紧绷到骨节失去血色,而后,他也跟着裴秋生,将酒洒在了地上,敬了天地。   甚至还有女子忍不住笑着议论道,“闻世?子都明?摆着不想跟他们喝酒,还非要硬劝,得,又碰钉子上了。”   “我瞧着这闻世?子挺有个性的?,哈哈哈哈。”   其中也不乏曹叶萱和?张若婵这样的?,向?裴秋生投去欣赏的?眼神的?。   闻北城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他坐下?的?时候,坐在他身旁的?郑氏也准备站起来,被闻北城用眼神示意摁了下?去。   一两个人劝裴秋生酒还没什么,若是三四?个人一起劝酒,就太明?显了,说不定就有人看出来点不对劲。到时候裴秋生就算出了事,也难保别人不会浮想联翩,将始作俑者联想到他们头?上来。   不急于这一时。   闻氏此时也回来了。   闻氏见到裴秋生终于赶了过来,眼底顿时浮现?出笑意,朝裴秋生满意地点点头?。她作为?宴席的?主人,没有坐在裴秋生旁边,而是坐到了最上方正?中的?桌子上。   闻氏道,“多?谢诸位赏光前来,今日特备美酒佳肴,请诸位笑纳。”   “既然宴席开始了,那?便吃菜吧。”闻北城也招呼众人道。   于是众人都开始吃起菜来。   镇国公府为?了这场赏花宴准备了足有一个月,今日的?厨子都是府上特意从上好的?酒楼里请来的?,这菜肴做得十?分美味,众人吃得不亦乐乎。   席间有几位女子时不时拿余光去看裴秋生,却发现?他压根没动筷子。   闻氏原本也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吃了没几口便发现?裴秋生没吃,疑惑道,“北轩怎么不吃菜?”   裴秋生微微含着笑道,“母亲,我今日肚子痛,不太舒服。”   席间的?众人顿时理解了裴秋生为?何三番两次拒绝同闻北坤和?闻北城喝酒了,原来是他肚子不舒服啊。   谁肚子不舒服愿意喝酒?拒绝喝酒也实属正?常。   闻氏今日上午是有听裴秋生派人说过他肚子不舒服,但她以为?那?是裴秋生不愿意参宴的?托辞。如今见到他坐在这里都吃不下?东西,才觉着他原来是真的?不太舒服。   于是她当即放下?了筷子,同身旁的?顾嬷嬷道,“嬷嬷,你快去请府上的?大夫过来看一下?。”   顾嬷嬷立马便请大夫去了。   闻氏接着又关切地问?裴秋生道,“北轩,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歇着?”   “我自己……”裴秋生正?求之不得,刚想开口答应下?来时,便听陈氏道,“姐姐,这肚子痛啊,不吃东西更伤胃,直接饿着肚子回去哪行?这不是还有一份鸡蛋羹嘛,鸡蛋羹养胃,北轩你多?少都应该吃点垫垫。”   许氏、闻北坤和?闻北城都向?陈氏暗暗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裴秋生嘴角抽了抽,原来她在这儿等着呢。   “不用了,”裴秋生没做任何解释的?拒绝道,“我还是先回去吧,让大夫给我开点药就成。”   许氏也坐不住了,她也连忙同闻氏道,“那?不行,直接喝药那?得多?伤胃啊,姐姐你快劝劝他。”   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国公府的?两位姨娘有多?关心闻世?子呢。 第82章 赏花宴中   “看不出?来?啊, 这国公府的两位姨娘还挺贤良的。”   “看起来?是,不过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你还别说,我也觉得?, 说不上来哪里的奇怪。”   闻氏其实也想说肚子不舒服并不适合吃东西, 还是等大夫看过了再?作决定比较好。   毕竟大夫如果说可以吃,她再?派人给裴秋生送吃的也不迟, 不差这一会儿的功夫, 免得?提前吃坏了肚子。   不过裴秋生已经先一步带着一两分歉意?道, “母亲不用?劝了,两位姨娘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我有时候吃鸡蛋,会浑身?起疹子不说, 还会让肚子更加不舒服。”   他?平时就不怎么吃鸡蛋。   陈氏不免问道,“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裴秋生轻笑道, “谁没事会把自己的弱点挂在嘴上说?”   陈氏一时无?话?。   她听见众人议论她们奇怪, 便将眸子敛了下去。但若是她抬起来?,众人便会发现, 她那双精明的眼神里似乎还在打着什么腹稿。   不一会儿,她便低声?对闻北城说了什么。   “大哥,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在裴秋生准备再?次离席时,闻北城起身?问道。   裴秋生自然不会觉得?闻北城有那么好心送他?回?去,此时的他?反而?警惕起来?, 可能他?回?去的路上并不会有多?安全。   虽然他?已经提前做了些安排, 但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裴秋生忽然觉得?有些可笑,陈氏和许氏他?们四人真的是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对他?下手, 他?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裴秋生无?从知道。   但此刻, 他?突然想做些什么让他?们出?其不意?的事情来?。   “好啊,”裴秋生嘴上答应着,身?体却折返回?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向对面的闻北城走去道,“今日没能同?二弟喝酒,二弟还愿意?送我回?去,为表谢意?,为兄决定忍着腹中疼痛与你喝一杯。”   这话?不仅令闻北城感到?意?外,也令在场所有人都意?外。   他?怎么突然就愿意?喝了?还主动给自己倒酒?   闻北城亲眼看着裴秋生给他?自己倒了一杯酒时,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和激动,但很快又被?他?掩饰了下去。   闻氏首先阻止道,“北轩,不可拿身?体胡闹。”   底下也坐着一些府里的长辈,比如闻渊的弟弟闻振邦,即裴秋生的叔叔,也阻止道,“北轩,下次再?喝便是,不在乎今日这一天。”   闻振邦虽然也不希望裴秋生坐稳世子之位,但许氏和陈氏今日的谋划,他?并不知情。作为府里地位比较高的长辈,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种场合说一句公道话?。   裴秋生却无?所谓般笑道,“嗐,我今天高兴,不与二弟喝上这一杯,我心里头过不去。”   他?说着,又朝闻北城走了两步,他?长身?玉立,步履轻缓,面上带着笑意?,右手举着酒杯,左手轻轻按着肚子,似是在克制着腹痛向闻北城走去。   众人议论纷纷。   “这酒闻北城不应该跟他?喝吧?”   “我觉得?他?不会接。”   “我也觉得?,喝酒不一定非要赶在今天。闻世子这一杯酒下肚,火辣辣地岂不是更痛?”   可是众人并没有等到?闻北城说出?什么推辞的话?来?,而?且闻北城见裴秋生一步步朝他?走过来?时,明显也没有劝阻的意?思。   甚至在裴秋生快要走到?跟前时,他?似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给自己甄了一杯酒,甚至由于动作过于急切,酒星子还洒了两滴到?他?的青色的衣衫上,格外显眼。   不知道为何众人——尤其是一直待在府里的那些人,觉得?这幅兄友弟恭的场面充满了违和感,也不知道闻北城和闻北城今日都是搭错了哪根筋。   闻北城不拒绝,许氏、陈氏和闻北坤就更不会劝阻了。   裴秋生唇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的笑。   就在闻北城准备拿起倒好了酒的酒杯时,裴秋生不知怎么的,脚下一个踉跄,往前冲了两步,接着他?长长的衣袖也跟着步伐往前一挥,刚好将闻北城面前刚倒满了酒的酒杯挥到?了他?衣服上。   闻北城被?酒水洒了一身?。   而?酒杯最终则掉到?了地上,碎了。   看瓜的众人里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道,“我怎么感觉闻世子是故意?的。”   “哈哈哈,如果是真的,那闻世子还挺腹黑的。”   “所以是特意?过来?泼他?酒的吗?哈哈……咳咳咳,呛到?了。”   裴秋生连忙道歉,“二弟,不好意?思,我肚子刚刚突然痛了一下,没走稳。”   闻北城:“……”   裴秋生看起来?也没这么弱不禁风吧?   “无?妨。”闻北城用?衣袖将身?上的酒水简单清理?了一下,嘴上说着没关系,心里想得?则是裴秋生不想喝就不喝,假惺惺地来?这一遭属实没有必要。   他?没想到?的是,裴秋生接着将手中的酒放到?了他?的桌子上,含着诚恳与真挚道,“既然二弟酒杯碎了,那我这杯酒就给二弟吧。你放心,我还没喝过。”   闻北城愣住,手上擦酒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没反应过来?,裴秋生他?这是什么意?思?   而?后,他?见裴秋生走到?旁边的桌子,将闻北坤面前的酒杯拿了起来?道,“三弟这杯酒我记得?你还没喝过,借为兄一用?。”   裴秋生举着这杯酒,转过身?朝闻北城敬酒道,“三弟,这第一杯酒,我敬你肯送我回?去。”   而?后,裴秋生脖子一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着,他?又迅速斟了第二杯,“这第二杯酒,我为弄脏了你的衣服赔罪。”   而?后,又一饮而?尽。   “闻世子雅量!”底下坐着的人有人开口称赞道,是裴秋生在府里的长辈,不过裴秋生不太认识他?。   裴秋生唇角勾着笑意?,同?闻北城道,“我的两杯酒喝完了,二弟若是接受我的谢意?和歉意?,请满饮杯中酒。”   后知后觉的闻北城此时才发现他?落了裴秋生的圈套,而?且是他?没有先阻止对方敬酒,此时对方已经将两杯酒喝完了,他?不喝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裴秋生居然当众将了他?一军。   可眼前这杯酒,是裴秋生递给他?的。   闻北城心里很清楚,酒里有迷魂香,喝了便会迷失心智。他?不能喝。   闻北城吞吞吐吐道,“我……大哥,我突然身?子也有些不适,这酒恐怕……”   刚才开口的好事者长辈道,“诶?北城,刚刚是你要同?他?喝酒的,现在他?都跟你喝了两杯了,你怎么能推辞?”   周围的众人也道,“是啊,要么最开始就不要敬,要么刚才就拒绝,现在对方喝完了,眨眼的功夫,你突然说身?子不适,是不是不太厚道?”   “何止不厚道,太失礼了!兄长敬酒岂有半途不喝的道理??”   “从小在镇国公府长大,居然这样不守规矩?”   众人也不知道被?触动了哪根弦,反应一时间激烈起来?。   或许是看到?了裴秋生腹痛还空着肚子喝了两杯酒,他?们觉得?心疼。又或者觉得?闻北城出?尔反尔,言行不一,有点戏耍闻世子的意?思。   闻世子再?怎么样,他?也是镇国公府的世子。闻北城他?一个国公府的庶子,居然当众戏耍世子,他?怎么敢的?   许多?人虽然心里没有完全认同?裴秋生的世子之位,但这段时间他?的表现确实还不错,至少还是有一定的潜力的。在他?们眼里,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是极其重要的,正如他?们的尊严也不能被?低他?们一等的人践踏一般。   闻北城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青,他?铁着一张脸,看似面无?表情的脸上实则内心已经掀起巨浪。   此刻他?的心境跟被?人放在火上烤一般没什么区别,左右都里外不是人。   他?决定,这酒还是不能喝。   没想到?,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心思活泛些的,联想到?闻世子刚来?的时候,大家都劝他?喝酒,如今他?那杯酒闻北城宁愿承受众人的问责也不愿意?喝,莫不是这酒有问题?   他?这样想,也这样同?人议论了起来?,“你们说,会不会是这酒不干净?”   “你别说,真有这个可能。如若是这样,闻北城突然变卦就解释得?通了。”   “不会是毒药吧,待会儿大夫是不是要来?这边?一验便知。”   “是啊,闻世子在这里,大夫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   闻北城听着这样的议论,顿时觉得?面前的这杯酒开始滚烫了起来?,烫得?他?眼睛都不舒服,光是在他?眼前摆着,他?都觉得?前胸后背均是出?了汗。   裴秋生若是不走,大夫待会儿便会过来?。   而?众人怀疑的声?音越来?越多?,不会真的让大夫验这杯酒吧?他?突然有些后悔刚才没拒绝。   于是,闻北城咬着牙笑道,“大哥如此盛情,二弟怎会不接?”   接着,他?将面前的酒杯举起来?一饮而?尽。   只是,他?握着酒杯的手骨节已然泛白,“既然酒喝过了,我现在便送你回?去吧。”   此刻的他?只想在药效发作前赶紧离开。   裴秋生满意?地笑了笑,突然道,“二弟,我肚子似乎好一些了,要不还是在这里等大夫吧。你既然身?体也不适,不如你同?我一起等,待会儿让大夫给你先看。”   闻北城脸色铁青,“你……”   忽然,他?又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场合,平复了一下怒气道,“不必了,我回?去歇着就行,就不等大夫了。”   而?后,他?便向众人请辞,离开了宴席。   裴秋生看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连走带跑落荒而?逃的背影,差点没憋住笑。   也不知道他?喝的那杯到?底放了什么,他?待会是会倒在半路上还是?   而?后,他?也向众人请辞道,“我二弟身?子不适,我还是不放心,我送送他?去,希望诸位理?解。”   众人自然不再?拦着。   于是,裴秋生便往闻北城刚才消失的地方走去。   而?陈氏见他?跟去了,也是很不放心,灰着一张脸寻了个借口离席。   只有许氏比较淡定,她朝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明白了什么似的,悄悄地离开了宴席。 第83章 连蒙带骗   张若婵见?裴秋生随着闻北城离开了宴席, 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这不是给他选亲的宴席吗?如今才开始他便离开了,她都还没来得及同他说句话,更别说表现一下自己。   不过好在国公夫人闻氏还在这里, 俗话说,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她自己没有遵从这一套, 但绝大多数人还是遵守的。   若是她能得到闻氏的青睐, 自然也?是极好的。   她听母亲说, 许氏答应了会在今日帮帮她,祝她一臂之力, 不知道许氏待会儿会不会寻找机会让她展露一下才艺什么的。   毕竟这种赏花宴讲究雅趣,宴上主人或客人出来作诗赋词、歌舞弹唱给众人助兴的这种事也?很常见?。   她能?弹得一手好琴, 舞也?跳得不错,这几天她在家里也?特意温习了一下, 如今哪怕是让她即兴表演, 她也?是不在话下的。   不然她总不能?自己贸贸然主动?上去。   毕竟当家主母和嫡姐都在这里呢,哪里轮得到她先开口说话。   没想到, 她等来的不是许氏的推荐,而是她的丫鬟青玉过来传话,“张姑娘,许姨娘让我?给你带几句话,你可愿意随我?借一步说话?”   张若婵的眼底满是疑惑, 但她还是跟着?青玉去了宴席外的墙边。   “许姨娘要同我?说什么?”张若婵小声问道。   青玉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后?, 问张若婵道,“姨娘问, 张姑娘是否是不顾一切也?要嫁给闻世子?,哪怕是为妾?”   张若婵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许氏为何有这么一问,也?不知她嘴里的“不顾一切”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的确是十分喜欢裴秋生的,他相貌好,家世好,人有才气,倜傥风流,哪哪都是她心目中如意郎君的模样。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心里是认定了他的。   但若说不顾一切,也?不好说。   张若婵没有直接回答青玉,而是反问道,“许姨娘为何会这么问?”   青玉回答道,“因为姨娘说,张姑娘若是想进国公府,难如登天。”   张若婵心里一紧,“这话怎么讲?”   青玉道,“自然是真?的,听说闻世子?已经走了属意的女子?,且只想娶她一个。因此?今日的赏花宴,他根本?就不想参加,他有多不情不愿,相信你也?已经看到了。以国公夫人对闻世子?的喜爱程度,她哪怕再?喜欢你,只要闻世子?不点?头,恐怕她也?会顺着?闻世子?的意思?,不让你进门?。”   青玉所?说的,其实她和许氏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听到了府里一些零星的不知从哪里来的传言,根本?就没有得到证实。   但是许氏为了达到目的,便让青玉在张若婵面前信口雌黄。   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说的其实就是真?的。   而张若婵也?显然相信了她的话,毕竟裴秋生今日在赏花宴上来得确实很晚,情绪也?很冷淡,除了被敬酒时有些许的情绪起伏以外,其他时候都看着?面前的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连抬眼看一下周围的女子?都懒得抬。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确实是没有相看的打算。   原来是他心里已经有人了。不知道是哪位女子?能?如此?幸运,被闻世子?放在了心上。   想到这里,张若婵有些失落,她问道,“那许姨娘可有说什么法子?能?帮我??比如找到那女子?是谁,让我?将她比下去?”   青玉摇了摇头道,“姨娘并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是谁,只知道同闻世子?感情甚笃,必然是旁人无法拆开的。因此?,她说,若张姑娘想进国公府,只怕得另辟蹊径。”   张若婵疑惑又失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怎么另辟蹊径?”   青玉将她们的计划说了出来。   张若婵听完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青玉将手中的小包药交给张若婵道,“张姑娘,许姨娘为了你,准备了这么些天,又是举办赏花宴又是找人前前后?后?安排的,光是从这点?上来说,你也?不能?辜负她的期望。”   张若婵犹豫道,“可是我?……”   她是个清白人家的女子?,若是此?事败露,哪怕是成了,也?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   青玉道,“张姑娘尽管放心,闻世子?会被喂了蒙汗药送到屋里,你进去后?是选择喂迷魂香让他……还是不喂,都由你,只要睡在一个塌上便成。许姨娘会派人在外面看着?,实在不行我?们便将屋外面上个锁,不会有任何人进去。”   其实裴秋生喝的那两?杯酒里根本?就没有蒙汗药,后?面也?更没机会喂成,青玉和许氏是诓她的。她们如今真?正的打算是把裴秋生打昏了送进去,至于他醒来以后?会不会对张若婵负责,结果她们并不关心。   张若婵闻言咬了咬唇,内心有了一丝动?摇。   青玉接着?道,“待闻世子?醒来后?,一定会以为是今日的两?杯烈酒让他喝醉了,他人品端庄,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到时候他自然会主动?上门?提亲,除了他本?人和我?们,没人知道你们成婚前发生的事。”   “今日你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再?后?悔,也?是来不及的了。”   而张若婵,此?时想的其实是这几天母亲告诉她的事。   她想嫁给裴秋生这件事,原先是同母亲说了,母亲又同许氏说了,许氏答应帮忙说和看看,还找了个媒婆做引子?。   原本?母亲是让许氏对外保密的,就算是要找媒婆,也?要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走漏了风声影响了姑娘家的清誉。   但不知怎的,从前几天开始,母亲就发现她想进国公府的事情已然被一些人知道了,主要还都是府外的人。   听母亲说,原先想来给她说亲的人家,如今都来反悔了,且不止一家。   母亲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张若婵单方面想进国公府为妾的事情居然被他们知道了,他们便认为张若婵原来是想攀高?枝儿,觉得她虚荣又轻浮,纷纷不愿意了。   后?来再?问,便听说是那个媒婆说亲的时候说漏了嘴。   当然,这事他们只告诉了主动?询问的母亲,府里的其他人还不知道。   但她心气儿高?,想着?既然他们这么容易便放弃了她,她心里便更看不上他们了。   只是这事迟早会传开,若是进不了国公府,她以后?可能?真?会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她不想嫁,跟她嫁不出去,是两?码事。   前者无伤大雅,后?者让人耻笑。   如今对她而言,可能?只有国公府这一条路能?走了。   想到这里,张若婵终于下定决心道,“好。”   *   自从封璟给姜月送来黄杨木和树脂后?,姜月便专心在家里做茶盘。   她先是用凿子?将黄杨木挖成镂空的样子?,而后?再?在这个基础上进行雕刻。   她想呈现的是两?条鲤鱼在种着?睡莲的水潭里面游动?,因此?这黄杨木便被她雕刻成了四壁镶嵌着?鹅卵石的水潭。   她用木头将鹅卵石雕刻地凹凸不一,错落有致不说,还用深青色、灰色、白色、黄色等颜料进行涂染和点?缀,让其更加逼真?。   光是雕刻这水潭,便花了她几天的功夫。接着?,她又将三分之一的树脂倒了进去,刚好没过潭底,放在窗户那里阴干了两?天,等待树脂基本?变成透明的固态以后?,便在树脂上画起鲤鱼来。   她画鲤鱼的时候很认真?,每一笔都经过了精心的考量。毕竟她只有这么多树脂,若是没画好需要重来,这茶盘便做不成了。   不一会儿,一条栩栩如生的黄色鲤鱼便出现在了树脂上。乍一看,便觉得这是养在姜月手中的木雕里面的活鱼一般,当然,仔细一看还是能?发现是假的。   接着?,姜月在画好的鲤鱼表面仔细地涂满树脂,防止待会儿被晕染掉。待涂好以后?,她才再?将另外三分之一的树脂倒了进去。   她如法炮制地在第二层树脂上画了一条红鲤鱼,色泽鲜明艳丽,更为亮眼。   此?时她再?倒入剩下的树脂,等待树脂风干后?,呈现出来的宛然是一红一黄两?条逼真?的鲤鱼在清澈见?底的鹅卵石水潭里游动?,漂亮极了。   她又在水潭的一角画了两?片鲜嫩的睡莲莲叶,似是初夏时刚刚才舒展开来一般,衬得这汪水潭更加生机勃勃。哪怕凑近看,都觉得有些真?假难辨。   最后?,她在莲叶表面又涂了一层薄薄的树脂用来防水,这茶盘便大功告成了。   姜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感慨自己还是蛮有天赋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丝毫的差错。   而且她做得这么漂亮,应该可以开口要一个不低的价钱。   在集市中心买铺子?的钱她虽然已经凑齐了,但是在那里开百宝阁前期所?需要的材料费、装饰费还有人力的费用她还得慢慢挣。   因而她手上的钱,自然是越多越好。   正当她准备将这茶盘给封璟送去时,裴秋生身边地长随随云过来了。   “姜姑娘在吗?”随云在屋外面喊她,语气似乎有些慌张。   姜月做茶盘做得过于投入,几乎将其他的事情都暂时抛在脑后?,此?时听见?随云的声音,她才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国公府办赏花宴的日子?。   裴秋生说过,赏花宴那天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给她消息。   姜月听着?屋外急促的敲门?声,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她连忙起身打开屋门?,见?到随云跑得满头大汗,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她一颗心便陡然上提,问道,“你公子?他……”   随云喘了口气,一边摆着?手一边着?急道,“姜姑娘,公子?出事了,你快上马车,随我?去国公府一趟。”   姜月险些有点?没站稳,“他出了什么事?” 第84章 赏花宴下   一路上, 随云在前面飞速赶着马车,不消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   姜月跟着随云进了镇国公府,门口?的?守卫没有任何阻拦。   国公府里有些?嘈杂, 一群人都往一个地方赶去, 眼里带着震惊和兴奋,似乎是要去哪里看热闹。   随云也带着姜月往这个方向走。   她听见了他们的?议论声?。   “真的?假的??不会吧?”   “是闻世子吗?长辈们都让他不要喝了还?要喝……”   “不过就喝了两杯, 谁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说不定啊, 是他自己见色起?意。”   “张若婵那个小姑娘不是挺傲的?吗?怎么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再傲, 那也是个庶女,想进国公府攀高枝呗。”   “啧啧啧。”   姜月听着他们的?议论, 虽然随云在路上跟自己说了些?大?致的?情况,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随云说裴秋生中了毒, 但没说是什么毒。眼下听见众人的?议论声?,她心里便已经有了些?猜测。   在她看来, 裴秋生来了镇国公府, 表面是过上了平步青云的?日子,其实也是进了狼窝虎窝, 对他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   若不是裴秋生被随影救了出来,当下就要成为众人奔赴去看热闹和笑话的?对象,免不了一番羞辱。   她和随云随着众人走到?一个岔路以后?,随云便带她走了另外一条路,“姜姑娘, 这边。”   姜月接下来便朝着跟众人相反的?方向去, 往裴秋生的?院子走,而?不是众人去的?客院。   就在刚才, 许氏的?丫鬟青玉成功将张若婵带进了那间?屋子,在她刚进去时便将外面的?门给?锁上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青玉还?在外面听了一会儿。   她听见张若婵刚进去时还?挺安静的?,只能听到?她轻柔放缓的?脚步声?,而?床榻的?方向传来男人躁动不安的?轻哼声?。   接着,张若婵好像走到?了床榻边上,她似乎主动解开?了衣服,再轻手?轻脚地上了塌。   就在此时,男人好像醒了,他声?音低沉含混着声?音问道,“哼?哪里来的?美人?”   他好像使劲一扯,将她拥进了怀里。   张若婵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啊——”   接着,她便喊不出来了,似乎嘴巴被人堵住。   而?后?,里面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撕扯衣物的?声?音。男人的?喘气声?同?女人的?挣扎呜咽声?混杂在一起?,以及随后?床榻上传来咿咿呀呀的?有规律的?晃动声?,渐渐又响起?女人的?轻吟和男人格外享受的?闷哼,青玉一边听得面红耳赤一边想着——这事成了。   里面的?动作还?没结束,似乎意犹未尽地准备再来一次。   青玉赶紧派了事先跟随着自己的?丫鬟去宴席那边传信。   而?她也在这里,等待众人快来的?时候,再将门打开?。   于是,就在众人在席上吃得正欢时,有个面生的?丫鬟惊慌失措地来禀报,说是看见了闻世子同?工部侍郎家的?张二姑娘张若婵,在客院的?屋里面行苟且之事。   这还?了得?!   众人一看,果然不见了张若婵的?影子,一问她身边的?丫鬟才知道她已经离开?很久了。   在这种情况下,众人哪里坐得住,连忙一齐赶去。   闻氏虽然也很震惊,但她并不相信,作为当家主母,她自然也要同?众人一同?过去。   *   姜月跟着随云到?了裴秋生的?院子。   裴秋生的?院子里就冷清很多,众人的?喧闹在身后?渐行渐远,慢慢地就听不见了。   进屋后?,姜月便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表情痛苦的?裴秋生。   只见裴秋生面色通红,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他眼里充满着血丝,眼神幽深无比。   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拳,身下的?床单早已经被他抓得凌乱不堪。   此刻站在裴秋生床边带着药箱同?随影说话的?中年男人,应当就是大?夫了。他眉头紧锁,药箱还?斜斜地跨在肩上,看起?来是想要告辞的?意思。   随影问那人道,“柳大?夫,就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吗?”   柳大?夫摇了摇头道,“请恕老夫束手?无策,你们要不请宫里的?御医来看看吧。只是时间?上,可能来不及了,多一个时辰,就多一分危险。”   姜月忍不住问道,“柳大?夫,能否告知闻世子中的?是什么毒?”   柳大?夫别有深意地看了姜月一眼,沉声?道,“是迷魂香,原本并不致命,忍忍也就过去了。但里面还?掺着些?别的?催化药性的?东西,导致药性极强,若是不及时……行男女之事,恐怕会七窍流血,四体爆裂而?亡。”   姜月愣在原地,“爆体而?亡?”   柳大?夫又重复了一遍,“是的?,很难存活下来,几?率很低。”   随影此时无比后?悔,“都怪我,是我晚了一步,没能及时将公子救下来。”   原本,公子自从知道许氏手?中有蒙汗药和迷魂香两种并不致命却能乱人心智的?毒药,平日里便极为小心,不想着了对方的?道。   在今日赏花宴之时,公子除了自己没有进食任何可疑的?食物酒水以外,还?派了他在暗中跟着他,免得他们直接来硬的?,喂不成药就直接将他打昏带到?什么不该出现的?地方去。   若真有人这样做,他就可以从那人手?中将公子救下来,甚至还?可以来个将计就计倒打一耙。   公子之所?以跟着二公子闻北城往他的?院子去,除了想看看他中的?是什么毒,免得他迷魂香毒发将府里一些?无辜的?女子牵连进去以外,还?因为这条路上不是公子直接回自己院子的?路,最不容易有许氏的?人设伏。   没想到?公子料到?的?竟然是真的?。   随影在路上解决了两个尾随在公子身后?的?人,以为后?面便没有了。在他掉以轻心的?时候,公子被埋伏在半路上的?一个壮汉一记手?刀劈晕了过去,又直接被背起?来往前狂奔,直接塞进了附近的?一间?客房。   随影反应过来的?时候,刚好客房的?门被关上。   随影连忙赶了过去,他进去时,那壮汉正在往裴秋生的?嘴里面喂东西。   随影立马上前阻止,接着与那壮汉打了起?来。他功夫不弱,轻功也了得,成功将那壮汉嘴里塞着布藏了起?来,一脚踢进了床底下,才带着公子飞快地赶回他们自己的?院子。   公子刚到?自己屋里面时,还?没毒发,在他意识尚且清醒时,他吩咐了两件事。一件是将闻北城或者闻北坤任意一人塞进刚刚那件客房,另一件是无论如何都不要将姜月喊过来,更?不要喊别人。   随影当下便猜到?了公子中的?应该是迷魂香,他先前问过商家,这毒没有解药,且会让人神智不清,癫狂错乱,需要做那种事才能解毒。   但公子显然不想做那种事,他便让随云去请了大?夫。   公子还?让随云回来前将宴席上的?酒壶和酒杯收起?来,留着以后?用。   在等待大?夫过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听从公子的?吩咐,火速回去,趁人不注意将院子里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闻北城打晕,关进了那间?客房。   他回来后?,又给?公子打了一桶冷水让他泡在里面,一直到?大?夫过来才将公子捞出来。   原本以为这样捱一捱便能过去,可大?夫却说公子中的?不是普通的?迷魂香,里面还?掺了别的?东西,如果不做那种事,恐怕会小命难保。   随影这时候才知道许氏手?里还?有别的?毒药,恐怕很久以前就有的?,而?不是最近专门为公子买的?,这也是他的?疏漏。   在公子准备考试的?那段时间?里,公子将信任交给?了他,可他却错漏百出。   公子却说,“没事,不怪你。她手?里私藏了很久的?药,我们原本就无从得知。”   “你今日解决了两个跟踪我的?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让他更?愧疚了。   随云看着裴秋生越来越痛苦的?模样,便提出还?是去请姜姑娘过来,左右两个人以后?是要成亲的?,如今救命才是最要紧的?。   但裴秋生死活不同?意。   接着他意识便逐渐错乱,整个人都很狂躁,但他又还?存留有一丝理智克制着自己,不然早已经冲出了屋子。但随影和随云都能看出来,裴秋生忍得很辛苦,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   一想到?裴秋生这样下去就会毒发身亡,随影和随云内心都没法接受。   因此,随云最终还?是自作主张将姜姑娘请了过来。   至于姜姑娘愿不愿意帮忙,那便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柳大?夫说着便带着药箱离开?了,随影给?了柳大?夫一笔钱,“今日在这里所?见到?的?事和见到?的?人,希望柳大?夫守口?如瓶,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柳大?夫战战兢兢地接过钱袋子,“老夫定当谨记。”   “不管怎样,多谢大?夫告知,”姜月心情沉重地同?柳大?夫道谢。   裴秋生正神智不清,他刚才就隐约听见了姜月的?声?音,以为是自己中毒后?产生的?幻觉,如今又听她说了句话,当即转眼看过来。   待看清不远处的?姜月后?,裴秋生震惊不已,似乎回归了些?意识,很快,他眼底的?震惊又转化为愤怒,几?乎能喷出火来,他朝着随云随影怒道,“谁让你们把阿月叫过来的??!”   随云跪了下来,“公子,是我,你要怪罪就怪我吧。”   随影也跪了下来,“还?有我,请公子恕罪,我们实在不忍心。”   “你们快带她离开?!”裴秋生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只觉得看见姜月后?,身体里原本已经克制住的?欲望愈加难以平复,气血翻涌得更?厉害,几?乎就要压制不住。   可是,他视她为珍宝,绝对不允许自己在这种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对姜月做那种事。 第85章 被抓现行   裴秋生知?道, 国公府的众人包括今日参加宴席的人,此时都已经?赶去?客院。当许氏发现那间屋子里的人并?不是他,一定会在屋子里面搜查, 等她找到被随影藏在床底的壮汉, 从而知?道了他也中毒了时,一定会带着人赶到这?里来。   毕竟许氏一定会以为, 裴秋生中了药性这?么强的毒药, 或许此刻他正在自己的院子里面随便抱着院子里的丫鬟发疯, 失态癫狂。   闻北城经?今日一事?后,名声一定会败坏, 也彻底对许氏没了威胁。   而许氏一定不会放过任何扳倒裴秋生的机会,这?样她的儿子闻北坤便成了闻渊三个儿子中最干净体面、最有胜算、最应该成为世子的人。   如?果众人看见裴秋生同姜月……那不仅是裴秋生的地位可能会被动?摇, 而且姜月以后的日子也会很?不好过。   即使是工部侍郎的庶女做了这?样的事?,被人发现了以后也会抬不起头。但她若成了世子的妾室, 出于门当户对的缘故, 众人更多的只会当一个乐子说一说。   但姜月只是平民,是个商户女。   在这?样一个阶级分明的封建朝代, 可以想见姜月成为世子夫人以后,将会被乌烟瘴气的流言蜚语淹死,度过人人唾弃的后半生。   这?一点,他不信姜月会不清楚。   可姜月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裴秋生可能会死却不管,她走近裴秋生, 握着他紧绷的手腕道, “裴秋生,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裴秋生只觉得手腕上?传来让他渴望的凉意。   连她身上?的气息都似乎带着丝丝缕缕蛊惑人心的香气, 令人几乎忍不住要?沦陷进去?。   他看着姜月细白的手指鲜嫩白皙得如?同刚剥开的葱段,顺着她的手一直向上?看是同样白皙纤细透着些缠绵悱恻气息的脖颈, 他喉咙便不自觉发干。   他还想渴望更多。   “阿月,”裴秋生似乎在被蛊惑之?下唤了眼前的女子一声,看向姜月的眼神里烧着火,接着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被药性控制,强行将火熄灭了一点,克制着别开眼。   “我能当你是什么人?”裴秋生回道,他自然当她是未来的妻,是他爱重如?生命的女子,他用残存的理智又?强调道,“许氏待会应该会带人过来。”   “我不怕,如?果你怕的话,我先带你离开国公府,我们回姜家,”姜月道。   姜月当然不希望裴秋生中这?样的毒,但若是情非得已、无可奈何,她也不想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心底更希望两个人能在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发生这?样的事?。   但她亲眼看到裴秋生在几乎丧失了理智的情况下,还要?保护她,为了她后半生的清白名誉,甚至连性命都不想在乎时,她突然觉得,有些东西也不是她以为的那么重要?。   可裴秋生却觉得,以他此刻的自制力,他恐怕撑不到到姜家,同姜月同乘一辆马车就该受不了了。   不过随云随影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无论在马车上?,还是在姜家,都比在国公府待着要?好,“公子,要?不去?姜家吧。”   裴秋生显然很?犹豫,他面色又?红了两分,耳垂似乎都能滴出血来。   姜月接着问道,“秋生,你有没有问过系统,它有什么办法吗?”   裴秋生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那已经?不太?清明的脑海中似乎被吹开了一片浓雾,他在赏花宴之?前问过系统迷魂香其他的解除之?法,在系统告诉他在冷水里泡一泡忍一忍也能过去?以后,他便没再问过它了。   今天这?样的突发状况,他把系统给忘了。或许是他被那壮汉拍晕后本来头就晕,又?中了毒,导致他思路无法全面和清晰。   “它在关机状态,我忘记问了,”裴秋生有些羞愧,如?实回答道,又?带着几分欣喜,“我现在把它开机。”   随云和随影压根听不懂裴秋生和姜月在打什么哑谜,只是他们看到裴秋生的脸色变化?,感?受到这?事?似乎有些转圜余地。   姜月道,“那我们先从后门出去?,上?了马车再说。随云,你去?把马车拉到后门,随影你带路。”   她平静地吩咐两人,随云和随影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似的,哪怕是与姜月才?第一次见面的随影,都不由自主地听从了她的命令。   “是,姜姑娘。”两人应道。   *   客院这?边,那个面生的小丫鬟在前面带着路,宴席上?几乎所有人都跟过去?了,冷清又?不大的客院围墙几乎被填满,场面那叫一个兴师动?众。   小丫鬟指着已然被撤了门锁的客房,小声道,“就……就在这?里。”   完成了使命的她很?自觉地退到了一旁。   众人在路上?的时候还激动?兴奋的议论着,一到了这?里,却有点谨慎地沉默了起来,就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最是让人害怕。   于是他们果然就听到了里面男女还在缠绵的撞击声和女子被迫发出的低吟,不管是老是少,纷纷都脸红了起来。   没想到,张若婵表面清冷高傲,背地里是这?样放荡的性子。   有的母亲提前伸手将自家女儿的耳朵捂住,省得听见了这?种不干净的东西。   她们有的其实是不想来的,但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她们在原地待着也不合适。如?今,又?开始后悔来了一般,似乎听了一耳朵,耳朵便脏了。   国公夫人闻氏走在众人最前面,她自然也听见了。   镇国公不在,她在府里的威严不容小觑。尽管众人都恨不得马上?推门进去?一看究竟,但只要?她不说开门,谁也不敢贸贸然冲进去?。   闻氏并?不相信里面会是裴秋生。   但她作为国公府的女主人,这?件事?发生在府上?,她虽然没法遮掩,也并?不想闹得太?难看。   因此她同众人道,“请诸位容我先进去?。”   她身后的众人传来很?轻微的骚动?。   “国公夫人要?一个人进去?,不会是要?包庇闻世子吧?”   “估计是,不然怎么不让我们一起进去??”   “你们少说两句吧,国公夫人也不容易,原本找世子就找得很?辛苦,没想到世子长成了个这?样龌龊的人,她心里定然也不好受。”   他们的议论声放得很?低,似乎生怕被闻氏听了去?,只能被周围的三四个人勉强听清。   总之?,没有人真的站出来,要?求同闻氏一起进去?。   于是,闻氏先重重地敲了几声门。   屋内塌上?的男女似乎突然被打破沉浸的世界一般,外面有人?   他们连忙停下身上?的动?作,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用被子遮挡住了身体的一部分。   待他们看清来人是闻氏时,均是觉得头顶炸开了一道惊雷,惊天动?地。   闻北城脑子里嗡嗡的,国公夫人怎么会过来?   而张若婵更是震惊无比,她原本就通红的脸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   不是说外面的门上?锁了吗?   “国公夫人……”她声音越来越低,宛若在惶恐中被吓得失去?了声音。   此时闻北城如?同喷发的火山突然被一场瓢泼大雨浇灭一般,整个人都成了一团僵硬的没有了生机的黑泥。   在震惊中,他身上?的药性全然褪去?,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要?起身谢罪,却又?后知?后觉自己此刻正□□,刚起身便又?立马缩回了被子里,“嫡母,您听我解释。”   闻氏看清了塌上?衣衫不整的两人时,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才?冷冷道,“你们穿好了衣服,再出来解释吧。”   她走出去?前,还看了一眼地上?凌乱的衣物,以及被脱在门口的一件女子外衫——这?两人,没一个是好的。   但她出去?前还是把门带上?了。   闻氏从屋里面出来以后,面色依然很?沉重,再怎么说,闻北城也是府里面的后辈,是她的庶子,他做了这?样的事?,是她管束无方。   而这?事?又?发生在赏花宴这?天,更是她的失察。   国公府很?长时间里都要?因为这?件事?成为长安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若不是那丫鬟当众禀报,这?事?原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如?今她即使想让众人都散去?,或者只留下府里的人同张家人,但这?样做只会让许多人便认为是她有意包庇裴秋生,让原本无辜的裴秋生被卷入谣言。   这?是他更不想看到的。   因此,她只能让闻北城和张若婵出来露面。   众人见到闻氏出来时面色依然难看,便更加确定里面应该就是闻世子了。   “竟然是真的。”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闻氏听见里面的人穿了半天的衣服,却迟迟没等到他们出来,出于不悦而耐心有限的她催促道,“还不出来,是想让众人都进去?吗?”   她话说了没多久,里面的两个人就打开门出来了。   在他们打开门以后,看见屋门外乌压压一片站着数十个人时,瞬间惨白着脸,要?不是扶着门框,差点都没站稳。   “嫡……嫡母。”“国公夫人。”   众人这?时才?发现从里面出来的不是闻世子,而是闻渊的庶二子闻北城。   “怎么会是他?”   “搞半天是我们冤枉闻世子了。”   “我就说,闻世子看起来就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马后炮谁都会放,不过,是闻北城就不奇怪了,我听说他平日里就有些拈花惹草。”   最震惊的人莫过于许氏,这?怎么可能,她的人可是一看见裴秋生被她的人打昏了就过来跟她禀报的,难道是送错了房间?   还是说,裴秋生此刻还躲在屋子里?   而最难以接受的则是陈氏,她以为里面是裴秋生,所以一路上?都在不停地煽风点火,结果出来的居然是她的儿子。 第86章 求救系统   刚刚听见陈氏阴阳怪气的说闻世子行止不端、放浪形骸、不懂礼法、为所欲为的人, 此时都向陈氏看过?来,眼神里带着不浅的讽刺。   似乎是在说,原来你?说了半天, 到头来说的是自己的儿子啊, 真是可笑。   陈氏刚才她有多得意,多喜悦, 现在就有多丢人, 多羞愧。   她突然觉得眼前一黑, 晕了过?去,旁边的丫鬟连忙将她扶住, 喊道,“陈姨娘, 你?怎么了?”   闻北城紧张道,“母亲……”   闻氏让人将她先带走, 请大夫看看, 却拒绝了闻北城要跟着一同去的情求。   闻氏朝着闻北城二人冷声问道,“如今当?着众人的面,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闻氏的意思是,如果他们有什么冤屈或者苦衷,现在是说出来的好?机会。   这时,众人刚刚被陈氏转移了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闻北城和张若婵身上来,他们俩虽然衣衫已经穿齐整了, 但是凌乱的发髻还是在提醒着众人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两人的脸上除了羞愧难当?的泛红以外还带着刚刚行事结束后还未褪去的潮红, 刚才屋里面发出的声音仿佛仍在众人耳畔回响。   众人看着他俩的目光都是带着鄙夷的。   有人谴责闻北城在为自己兄长?相看的宴会当?天同参宴的女客这样……实在是目无尊长?。   也有人则认为是张若婵一定是故意勾引闻北城,不然她好?端端的, 怎么会独自一个人跑来客院?毕竟他们所有人都是亲眼看见闻北城身体不适,先行离开宴席的。   也有个别人曾听说张若婵先前想嫁给闻世子做妾, 这个时候便拿出来议论起来,听到的人便觉得新奇。看来张若婵真是一心要进国公府,不择手段不说,连人也不挑了。   只是不管怎么样,这两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一个风流,一个下贱。   张若婵此时后悔不迭,她有些后悔一时糊涂答应了许氏的提议,后悔没有看清楚就上了榻,更后悔没有早点离开,将自己推到了这样万劫不复的境地。   虽然刚刚闻北城答应了会以正妻的礼仪迎娶自己,但那又如何,那样就能弥补她了吗?她原本并不想嫁他不说,而且,在刚刚那种场合承诺的话,他又能当?真吗?   只是从她被闻北城压在身下挣脱不掉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毁了清白,没有选择的她,又有什么好?抗争的呢?   可是她没想到,会有人找过?来,还会被这么多人发现,这让她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她此刻很想问问许氏,为什么会有人发现,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为什么知情的她会跟着众人赶来而没有任何阻止?   但她显然没法当?着众人的面去问,这样可能会暴露她本来的目的,让她自己当?众下不来台。   她希望闻北城此时可以保护她,说她是被强迫的,至少在众人眼里,她就不会被看得手段过?分卑劣。   接着,她就见到闻北城涨红着一张脸道,“我不是有意的,我是被人下了药!”   许氏闻言面色一变,似是担心下一秒闻北城就要将她供出来。可是闻北城会出现在这里,又不是她做的,跟她有什么关系?他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   众人当?即开始议论纷纷。   “什么?居然是有人下药?”   “我就说,闻二公子虽然有些风流,但从来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   “是谁下的药,难不成?是……张若婵?”   “若是张若婵自己下的,那今日她被发现还真是罪有应得。”   “那可真是上赶着送。”   张若婵听着众人的议论,惨白着一张小脸,否认道,“不……不是我。”   闻氏却慎重地问闻北城道,“你?被下了药?被谁下的?”   闻北城看了眼许氏,许氏朝他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分明的威胁之意,似乎在说如果他把她拉下水,那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毕竟这件事闻北城也不是全然没有参与?。   闻北城思索了片刻后突然道,“是世子闻北轩,他递给了我一杯酒,一定是他下的毒!”   *   随影和姜月火速带裴秋生从后门出去,上了马车。   接着随云和随影在外面驾车,姜月就在里面陪着裴秋生。   裴秋生额角青筋爆出,牙关紧闭,整个人冷汗一直冒个不停。他隐忍得极为痛苦,紧握的拳头中?指甲都嵌进了肉里,渐渐渗出血来,但是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不立刻昏睡过?去。   姜月刚上车便道,“秋生,你?快问问系统,看看它?可有什么好?办法。”   “好?,”裴秋生闭着眼睛温柔道。   裴秋生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如同一把燃烧的火焰一般,姜月柔若无骨的双手和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快把他折磨疯了,但由此带来的凉意却又让他舍不得教她离开。   他很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狠狠亲吻,但即使此刻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也舍不得这样冒犯她。   系统此时已然开机,由于裴秋生状态不好?,它?也有些迷糊,在听见姜月说话后便彻底苏醒,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宿主,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的生命值在流失?】   裴秋生原本意识已经有些混沌,但是系统的声音是从脑海中?出现的,霸道强势地唤醒了他,所幸裴秋生与?系统对话不怎么耗费心神。   他道:我中?了毒,是迷魂香加了个增强药性的药,你?可知道是什么?   系统回忆道,【应该是催情散,与?迷魂香混在一起药性极强,剂量够多就能致命。】   催情散?原来柳大夫没有诊断出来的毒药是这个,名字也真够直白。   还好?系统见多识广。   裴秋生问:有什么破解之法?   系统看着裴秋生脑海里不断出现的画面,面红耳赤道,【破解之法,就是男女之事,就是你?现在脑子里正在想的这种,宿主你?想的东西?我都不好?意思看了……】   裴秋生一想到自己不断涌现出来的邪念,瞬间恼羞道,“不许看!”   姜月被他吓了一跳,“啊?”   “没什么,”裴秋生红着脸道,“我跟系统说话。”   “哦,”姜月点了点头,乖乖的不再问,给裴秋生留出更多的时间请教系统。   裴秋生: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系统道:【迷魂香没有解药,但催情散有,药方我说你?重复,让我的小女主赶紧记下来,我怕你?撑不了多久了。】   按照这药性和宿主此刻的状态,宿主这个时候早已经意识全部沦陷了,也早已经对姜月行不轨之事了,只是他凭借着惊人的毅力与?克制力在强撑着在,但带来的副作用便是他的身体在逐渐变得衰弱。   或者说,他简直快死了。   他为了不让女主看出来从而担心,还在强撑着精神让自己保持清醒,而这只会让他的生命值流失得更快。   系统甚至有些担忧,宿主会不会撑不到药煎好?就已经喝不进去药甚至是已经死掉了。   如今只能赶紧将解毒之法说出来,好?让宿主早点好?起来。   裴秋生:好?。   “阿月,解药我说出来,需要你?记一下。”裴秋生道。   “嗯嗯。”姜月点着头,表情格外认真。   于是系统道:【黄芪10克、天麻10克、甘草炙20克、白术10克……】   裴秋生也跟着道:“黄芪10克、天麻……”   姜月则在一边记着,她记忆力一般般,此刻却将裴秋生说的每个字都记得很清楚。   在裴秋生说完最?后一个药后,姜月连忙同随影和随云道,“我们现在去最?近的医馆,立刻马上!有药方了!”   随影和随云连忙快马加鞭往集市赶去。   系统说完药方后打了个哈欠道:【宿主,我好?困,我要休息了……】接着就没有了声音。   裴秋生得到了药方,心中?紧绷的绳略微放松了一点,他也觉得自己好?困,困得都快睁不开眼睛。   接着,他终于顺从自己的内心,决定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姜月原本感受到他滚烫的手逐渐开始发凉就很担心,如今见他眼睛闭上,整个人一幅虚弱不堪的样子,马车转弯时他的身子直接就要往后面倒去,顿时被吓了一跳。   “秋生,你?不要吓我!”姜月唤道。   但裴秋生这次没有像之前一样,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别担心,而是没有任何回应。   姜月此刻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是不是不应该带他出来,她眼泪忍不住溢出了眼眶,哭道,“集市上有很多医馆,秋生你?再坚持一下,你?不要有事!”   想到裴秋生所中?的毒,姜月凑到了他跟前,想试试亲吻会不会有用。   而裴秋生听见她的哭声,刚好?微微睁开了点眼睛,看到姜月近在咫尺带着泪痕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有气无力地笑道,“阿月,你?在干什么?”   而后,等待他的便是姜月看到他醒来后出于欣喜微微笑了一下,紧接着突如其来压下的吻。   由于生涩她还磕了一下牙齿,挂着泪珠的睫毛贴在了他脸上。   裴秋生觉得脑袋里什么东西?炸开了,他浑身绵软,双手撑在身后,无力作出任何反抗或者是回应,但他能感觉到心脏那里有暖流涌入,他的生命力在缓缓回归。   她的亲吻虽然霸道,却很温柔,轻轻地像羽毛刮在心头一般,让他心里直痒痒,他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不知道亲了多久,裴秋生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反客为主,一手捧着姜月的脸,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将主动?权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上。   姜月渐渐发现自己从亲他变成?了被他亲的状态,而且,他亲得温柔又深情,如同对待珍宝一般,令人忍不住心尖微颤。 第87章 扑朔迷离   裴秋生的双唇逐渐从冰凉变得滚烫, 亲吻也慢慢热烈起?来,他按着姜月的手不停地?将她搂紧,浑身就如同一头野兽般将姜月禁锢在马车一角, 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又出于即将克制不住的边缘。   正当姜月的双手无处安放时, 医馆到了?。   在听见随云说可以下车时,姜月开始轻轻挣脱, 说自己该下去?买药了?, 裴秋生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姜月。   他恢复了?一些, 但?不是很多,也仅仅是能维持一点清醒而已, 浑身上下依然是说不出来的难受。   尤其是姜月从他身边离开后,他全?身更是如被蚁咬虫噬般痛苦。   姜月在马车停稳后便立即下了?车。   只见眼前?是一家临近集市的医馆, 看规模并不小,裴秋生所说的那些药材并不罕见, 寻常的医馆应该都有。   因此姜月连忙走进去?, 问柜台前?的小生道,“小哥, 麻烦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黄芪、天麻、甘草炙、白术……”   抓药的小生听完她报的一串药名,点头道,“姑娘,这些都有的。”   姜月面露欣喜, 又问道, “那这里是否可以帮忙煎药?越快越好,我们愿意给银子。”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 躺在医馆里的裴秋生已经成功将这味解药喝下,陷入了?沉睡当中?。   医馆的大夫给裴秋生诊了?脉, 说比来的时候好多了?,已然没有了?性?命之忧。   姜月找随云和随影问清楚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又得知?他们知?道镇国公去?了?哪里办事?。   于是她大胆吩咐随云和随影道,“随影,你去?将那个药铺的掌柜带到这里来,随云,你去?将镇国公请回来,就说闻世子出了?事?,此刻正在医馆,请他立即过来见一面。”   裴秋生让随云把宴席上的酒杯酒壶都收起?来,应该就是为了?事?后清算。   不过如今裴秋生躺在医馆里昏迷不醒,身上的毒药药性?更是没完全?消散,相较于几天后他完好无损地?去?指认,是更好的时机。   *   在镇国公府那边,闻北城一口?咬定是裴秋生给他的那杯酒里下了?毒。   可是众人却是怀疑的更多。   “闻世子下的毒?这不太可能吧,他看起?来也不是这种?人啊?”   “就是,闻世子肚子痛都愿意跟闻北城喝两杯酒,闻北城怎么反过来污蔑他呢?”   “我看那杯酒一直在闻世子面前?摆着,动都没有动过,要不是闻北城主动要送闻世子,闻世子压根都不会想着要敬他酒。”   “是啊,闻世子要是早就想毒闻北城,在他之前?敬酒的时候就可以行动,何必那么麻烦绕弯子。”   在他们看来,闻北城此刻就是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被人发现,恼羞成怒之下开始胡乱攀咬别人,如果能将罪责推到别人身上,便可以显示出自己的无辜。   而闻世子,刚好就是个合适的替罪羊,毕竟只有他给他敬了?酒,甚至还递给了?他酒杯。   不过就算闻世子给闻北城的那杯酒里有毒,那也更有可能是那酒早就被人下了?毒,是闻世子误打误撞没喝下去?,不小心给了?闻北城。   闻氏的想法也是这样的,在她眼里,裴秋生人品正直,只要闻北城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裴秋生都不会给他下毒。   于是闻氏沉声道,“你说的,无凭无据,我无法相信,是真?是假,我们请大夫回宴席上一验便知?。”   众人觉得有道理,那杯酒里有没有毒,直接请大夫看过酒杯就知?道了?。   闻北城顿时觉得事?情有了?转圜之地?,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那杯酒必定有毒,而且他也正是喝了?那杯酒才被搞成了?这个样子。   如此一来,便能证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依五而尔期无吧椅明自己不是故意的,今天他对张若婵所做的事?情只是个意外,父亲回来后也不会过分苛责与?看轻自己了?。   正在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的时候,许氏却站出来说话了?,她拔高了?音量同众人道,“且慢,我们这个时候不应该直接去?宴席,而是先去?闻世子的院子。”   许氏刚刚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进屋去?搜有没有裴秋生躲在里面,若是有,将他从里面揪出来,随便添点油加点醋,岂不是又有一场大戏?   只是,她在屋里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裴秋生的身影。等她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人时,却惊讶地?发现是她自己的人,此刻正被五花大绑且嘴里正塞着棉布,一脸乞求地?看着她。   许氏被吓了?一跳,随即作?出噤声的动作?,而后小心地?将那壮汉从床底下拉了?出来,给他松了?绑又撤了?棉布,将情况给问清楚。   在得知?裴秋生中?了?毒被送到这里,又极有可能被人救走了?以后,许氏欣喜万分,她让壮汉继续躲在床底下,等人都走了?再出来。   因而,此刻她站了?出来,想让众人先去?找裴秋生,或许他的院子里有更多的好戏看。   堂堂国公府世子在自个儿院子里发酒疯,调戏院子里的丫鬟,想想就觉得很精彩。   她并不担心会有人诊断出来裴秋生亦或是闻北城中?了?毒,毕竟府里的大夫刚刚已经被她找人控制起?来了?,而等府外的大夫进来时,已经诊断不出来什么了?。   毕竟只要发生过那种?事?,这毒药便能完全?消散。   就譬如此刻的闻北城,即使有大夫过来给他诊脉,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至于宴席上的酒杯,确实是她的一个疏漏,但?那无关紧要,只能证明裴秋生给闻北城的酒里面有毒,或是裴秋生酒壶里也有毒,但?跟她又能有什么关系?   不过,如果能把裴秋生的酒壶撤掉,就最好不过了?。这样更能证明,那杯酒就是裴秋生倒了?酒之后才下进杯子里的。   待会儿她就找人去?换一下。   闻氏听许氏让大家要先去?裴秋生的院子,顿时觉得不解,她不悦道,“世子他身体不舒服,他下毒一事?目前?不过是空穴来风,为何要先去?他那里?”   许氏道,“想必你们都看见了?,闻世子原本是跟着闻二公子一起?离开宴席的,为何闻二公子出了?事?,闻世子却不在场,你们不觉得蹊跷吗?”   “这酒席上的酒杯什么时候都可以查,请大夫过来也需要些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闻世子或许已经为了?避避风头逃走了?,让这件事?情无可对证。”   “所以,我们此刻最重?要的不是先与?闻世子对峙,而后再请人去?将酒杯拿过来,将大夫请过来吗?”   众人觉得说的也有些道理,闻世子明明也是往客院来的,与?他自己住的院子明明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他既然说送送闻北城,那他自己怎么不见了??   闻氏向来认为身正不怕影子斜,去?裴秋生的院子也没什么,只是酒杯要先保护起?来,省得被人动了?手脚。   她吩咐底下人道,“你们两个,守在宴席那里,桌子上的酒杯酒壶,没经过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碰。”   “你们两个,去?请大夫,府里面的请一个,府外面的也请一个,记住,要嘴巴严的。”   “是,夫人,”四人领命分别去?忙活了?。   许氏眼皮跳了?跳,看来这闻氏还是有些防备之心的。不过也没关系,裴秋生酒壶里的药就不能是他自己后面下的了?吗?   这件事?里,知?情的闻北城和陈氏,此刻跟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根本不敢指认她。至于下药的人,都已经被她送回老家了?。而她买药的地?方,她几乎可以确定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这事?她做得隐蔽极了?,所以她根本不怕。   一行人在闻氏的带领下去?了?裴秋生的院子,由于院落方向同客院南辕北辙,因此众人走了?好一阵子才到。   令许氏觉得蹊跷的是,这院子里怎么这么冷清,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且,除了?外面洒扫的人有些丫鬟,里面伺候的怎么都是男的?随云和随影怎么不在裴秋生门外?   许氏连忙抓住一个人问闻世子去?了?哪儿,那个人只说不知?道,好像是出门了?。   许氏又去?推开裴秋生的屋门,却发现里面真?的一个人都没有——裴秋生并不在这里。   没有看到裴秋生中?毒后的模样,她很失望,不过她转念一想,又道,“闻世子肯定是畏罪潜逃了?。”   她转过身朝众人说这话时,表情居然带着些期盼和欣喜。   闻氏见不得许氏这种?什么都还没确定就要给裴秋生定罪的说辞,又见许氏这样一幅表情,她顿时语气里带着三分怒气七分威严道,   “许氏,你作?为府里的姨娘,未经允许就开门搜查世子的房屋,事?情还没有定论时便对世子随意污蔑。在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国公夫人吗?还有半点国公府的规矩吗?”   许氏原本听见裴秋生中?毒后便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以为闻北城和裴秋生双双下马后便是她和闻北坤千载难逢的机会,因此整个人情绪高涨,说话做事?都有些没过头脑。   如今,听见闻氏的话,她跟猛然被惊醒了?似的,看见众人平静中?带着狐疑的目光,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手舞足蹈的丑角。   众人压根没有相信裴秋生会下毒,顶多只是有一点点怀疑,更没有期待来这个院子能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她非要带众人来的。   而如今她看见指认裴秋生畏罪潜逃时的一脸笑意,就显得十分居心叵测了?。   “我……”她顿时嘴角缓缓往下扯了?扯,但?她的脸不可避免地?跟火烧了?一样红,说是羞愧难当也不为过。   就在这时,闻氏派过去?宴席的下人回来禀报说,“宴席那边闻世子、闻二公子和闻三公子桌面上的酒杯和酒壶都不见了?。”   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闻世子和酒杯酒壶一齐不见了?,那这个事?就越发有些扑朔迷离了?。 第88章 请镇国公   酒杯酒壶消失, 闻北城是最难以接受的,这就意味着证明?他所谓“清白”的东西不见了。   果然众人又开始有了各种猜测。   “难道真是闻世子知道出了事,带着酒杯酒壶畏罪潜逃了?”   “我?看不像, 闻世子已经得到了世子之位, 并没有?下毒的动机,而且就算下毒, 按照顺序也应该是闻二公子对他威胁更大一些, 好好的给闻三公子?下什么毒?”   “有?道理, 但这酒杯酒壶被人?拿走?了却是真?的。”   “我?看更可能是闻三公子?自己找人?拿走?的,毕竟这样就无可对证了, 闻世?子?也洗不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了,关于闻三公子?是否品行不端这件事也就没有?定论了。”   “我?看你这个猜测更有?可能一点……”   闻北城听着众人?的议论, 脸色更不好看了起来,搞半天这又成?了自己的不是了。为何所有?想?让裴秋生承受的污名最后都变成?了自己承受?   他心理不平衡, 奈何众人?更愿意看见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即闻北城上一刻还要客房里作?乐, 下一刻就神?志清醒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并不像被药物控制了的样子?。   闻氏已经着人?去请了大夫, 如今没有?酒杯酒壶可以看,但可以留下来给闻北城诊脉不是?有?没有?中毒一探便知。   至于张若婵,听见酒杯酒壶没了却是高兴的。因为若是闻北城与她都是你情我?愿,那对于她而言,可能言论会稍好一点。   若是众人?觉得闻北城是被药物控制了, 那神?志清楚的她与他做那样的事, 又算是什么呢?   毕竟她从前院的宴席跑到偏僻的客院来,说是她被迫的, 谁会信?她希望,这酒杯酒壶永远都别找回来。   闻氏出于在众人?面前证明?裴秋生清白的考虑, 并没有?让众人?现在离开,想?等大夫给闻北城把了脉再说——若是无毒,自然是最好的。   当然,众人?八卦的心思更甚,如今也不想?离开。   于是,闻氏带着大家都去了前面宴席处落座,并着厨房重?新准备膳食。   闻氏同?众人?道,“真?是惭愧,因为府上的一点事情,让大家今日都没有?吃好,如今菜都凉了,请大家稍等一下,厨房马上准备好新菜,我?们继续吃。”   对于闻氏的行事作?风,大家还是觉得十分熨帖的。他们吃到一半出来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从这个院子?走?到那个院子?,现在确实?是又渴又饿。   但主人?家没说宴席结束,他们自然还得留下。   *   闻渊所处理官务的地方其?实?并不远,就在集市几里开外,所办的差事是调查北方的赈灾粮被大量克扣一事。但是由于事关重?大,时间?又紧急,因而他没空回家,更难抽出一整天时间?来参加赏花宴。   而且他也听闻氏说裴秋生并不赞成?举办赏花宴以及纳妾一事,说不定童试一结束就要来找他说道说道。   他打心眼里是一样裴秋生将来能有?一两个妾室好开枝散叶的,因而他这两日不回去看一眼也有?些避而不见的意思。   说不定裴秋生今日就能在赏花宴上遇到自己其?他心仪的姑娘,到时候也不用他劝,裴秋生自己就愿意纳妾了。   随云并不知道闻渊心里有?这样的弯弯绕,他到了官衙门口,听见守门的人?说镇国公此时正在里面忙,顿时心里就打了退堂鼓。   镇国公临走?之前说过,没什么紧急的事情不要来打扰他,如今公子?其?实?已经转危为安了,还要来瞒着他喊他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他又想?到姜月坚定明?亮的眼神?,顿时又有?了勇气,“麻烦请小哥进?去通传镇国公一声,就说闻世?子?中了毒,有?危险,请他速来医馆看一眼。”   守门的人?听得心惊肉跳,连忙道,“小兄弟放心,这话我?一定带到!”   于是,闻渊就这样被随云带上了马车,一路上闻渊都紧张的不行,一会儿问裴秋生中的什么毒,一会儿又问在哪家医馆,药够不够用之类的。   随云一路上如坐针毡,回答得含糊其?辞的同?时,将马鞭抽得特别响,马车跑得那叫一个快,将闻渊的发冠都抖歪了。   闻渊一边扶着发冠一边心道:这个小兄弟赶车赶得这样快,还挺忠心,就是话说得不清楚。   他的嫡子?才刚找回来啊,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等闻渊赶到医馆,感?觉几里的路都快将他一身的老骨头抖散架了,加上他心里担心裴秋生,上台阶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随云在边上扶着,只怕当场都要摔到前面去。   等他到了里面见到面色苍白又泛着不正常的红的裴秋生,见到他发鬓都已经被汗打湿,眉头紧锁表情痛苦,顿时涌上了强烈的心疼。   “姜……姜姑娘?大夫怎么说?”闻渊说话都有?些结巴。   他没有?想?到,自从上次同?姜月在镇国公府一别,又派人?去姜家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后,再见她会是在这样的场景。   但此时,他也顾不得想?别的,只想?知道裴秋生现在到底有?多危险。   姜月低沉着声音道,“府里的大夫说,秋……闻世?子?他中了迷魂香和一种增强药性的毒,没有?解药,生命垂危,请御医也来不及。”   闻渊闻言感?受到一股更加强烈的心脏绞痛,甚至手脚都是冰凉的,“那他?”   可还有?救?   闻渊此刻想?不计手段地揪出来是谁干的,谁会对他失而复得又格外看重?的儿子?下这么重?的手?   姜月接着垂眸道,“这个毒若是与女子?……也是可以解,但世?子?他没有?,后来也错过了最佳时间?,眼见着就要不行了。不过我?们在带他出来找医馆的路上,遇到了位游医,他给我?们说了张方子?让我?们试试,我?们试了以后,这家医馆的大夫说有?效。”   此时,听见镇国公赶来的医馆大夫听见消息也过来了,毕恭毕敬道,“草民见过镇国公大人?,不知大人?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与裴秋生身着常服不同?的是,闻渊他穿的是一品官服,因而外面抓药的小生一眼就认出来了,大夫找随云一打听才知道来的是镇国公闻渊,躺着的是镇国公世?子?。   闻渊一见到他,连免礼都懒得说,直接握着他手臂将他扶起来,连忙问道,“我?孩儿他怎么样了?”   那大夫微微含着笑道,“闻世?子?来的时候,确实?脉若游丝又混乱不堪,几乎是要不行了,若是没有?解药,只能撑半个多时辰。所幸闻世?子?刚刚服下了解药,已然脱离危险,只是尚且在昏睡。”   “对了,他颈肩还有?一处棍伤,也已经敷过药了,没有?大碍。”   大夫讲的去繁就简的同?时,也在体现着他们医馆救治及时,多少有?点邀功的意味。   闻渊刚才听姜月说方子?有?效时,仍然一颗心是吊着的,如今听大夫亲口说裴秋生已然脱离了危险,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闻渊听见大夫这样说,便自然而然地以为随云过来请他的时候,裴秋生还没有?服下解药,因而请他过来是非常必要的。   至于裴秋生脖子?上的“棍伤”,十分不明?显,是姜月在脖子?上看了半天才找着的,特地找大夫来上的药。   闻渊此时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但这又是中毒又是棍伤的,他听着心里很不好受,他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小木,给大夫赏银。”   于是,跟在他身边的长随给了大夫一袋赏银,大夫心满意足地退下了。   闻渊又拿出自己的腰牌递给小木,吩咐道,“小木,去宫里请御医过来,看看世?子?身体里还有?什么残留的,不管用什么好药,都要务必彻底治好世?子?。”   姜月眸间?微动,她想?,秋生中毒拖得时间?太久,能请御医来看看是最好的,镇国公他对秋生这么很不错,能想?得这么周到。   闻渊此时才顾得上问随云,“随云,世?子?有?没有?说是谁做的?”   随云照着姜月提前教过的话道,“世?子?没说,但是他先前有?让我?们去盯着一家药铺的掌柜,姜姑娘说此事有?蹊跷,刚刚已经让随影去将那掌柜的请过来了。具体的,随影知道的比我?多。”   姜月同?他说过,不要说得太多太满,反而显得奇怪。   说曹操曹操便到,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马车停下的声音,随影带着一个留着小羊胡子?的中年男人?进?来了。   “随影见过国公大人?,”随影见到闻渊已经过来了,连忙跪下向他行礼道。   “免礼,随影你带来的是何人??莫不是随云刚才在说的药铺掌柜?”闻渊凝眉问道。   随影道,“回国公大人?,正是。世?子?他在童试前,曾与友人?在茶楼喝茶,无意中发现许姨娘进?出对面的药铺,便觉得有?蹊跷,担心许姨娘借赏花宴行不轨之事,让小的留个心眼。后来小的发现掌柜的卖给她的是催……情的迷魂香,没有?剧毒,以为是许姨娘要同?国公……大人?用,便没太在意。”   他说到这里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姜姑娘让他这样说,他便只好照办。   “直到世?子?今日中毒,危及生命,其?中一种就是迷魂香,小的才想?起来。”   “这是小的从宴席上带回来的酒壶和酒杯,分别是世?子?的,闻二公子?和闻三公子?的,大夫刚才验过了,只有?世?子?的酒壶和酒杯有?毒。”   随影还将今日赏花宴上的事以普通旁观人?的角度原封不动地告诉给了闻渊。   只要闻渊随便找个人?打听,都会发现他说的没有?任何破绽。   “闻三公子?喝了世?子?的酒,我?们从府里出来的时候,府里好像已经乱了套了,一群人?都往客院走?。闻三公子?离席的时候去的是那个方向,不知道是不是他……”   闻渊听完以后,幽深的眸子?染上了显然而见的怒色。   很好,他才离家多久,府里他的儿子?一个两个都出事了。   许氏,你可真?行啊! 第89章 闻渊问责   随影还将医馆的?大夫再次叫进来, 将三个人的酒壶酒杯当着闻渊的面拿给大夫验,大夫所说的与随影说的不差。   裴秋生作?为世子,他的?酒杯酒壶是玉器。而闻北坤和闻北城作?为庶子, 酒杯酒壶规格与世子不同, 用的是瓷器。   很容易区分。   大夫只指着玉做的酒杯酒壶称上面有毒。   随云和随影见到闻渊的神色,便知道闻渊听进去了, 而且相信了。   也是, 随影所说的?基本都是实情, 只是稍微调整了下,隐去了一点细节而已。   对裴秋生下手, 许氏她有?动机,也确实这样做了, 闻渊心里自?然会去衡量。   至于闻三公?子出事,这事公?子也有?参与, 但必然不能将罪责放在公?子头上, 让许氏去背负最好。   毕竟她可是个蛇蝎毒妇,她的?算盘是要么就毁了公?子的?名声和前?途, 要么就毁了公?子的?命。对她这样的?人,随影也不想给她半点客气。   闻渊将随云、姜月和医馆大夫留了下来,带着随影、药铺掌柜准备回镇国?公?府。   走之前?,他同姜月和随云道,“麻烦姜姑娘替我照顾一下北轩, 御医来了以后若是有?任何情况, 都可以让随云随时来跟我汇报。”   闻渊知道,姜月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将裴秋生从?府里面?带出来, 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至少将她的?声名排在了裴秋生的?安危之后。   将裴秋生留给她看?护, 他是放心的?。   “请国?公?大人放心,”姜月朝他点头道。   *   镇国?公?府此刻尚在宴饮,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大夫终于被请来了。   “回夫人,府里的?大夫不知为何不知所踪,小的?只能从?外面?请了两个大夫来,”闻氏派出去的?人回禀道。   府里的?大夫不见了一事又成功将这件事蒙上了一层不同寻常的?面?纱,众人真的?越发好奇了,现在看?来闻北城真有?可能是中了毒。   闻氏让两位大夫分别为闻北城看?诊。   闻北城见到大夫来了,虽然知道现在体?内的?毒已经解了,还是期盼着大夫能从?他身上找到些中过毒的?蛛丝马迹。因而他坐着了身子,将手臂伸得直直的?,双眼顿时明亮有?神,满怀着期盼。   两位大夫在他的?手腕处一左一右诊了许久的?脉,他们两个眉头紧锁,像是有?了答案又不太确定只能反复确认似的?,半天?都没?憋出来一句话。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哪怕是疑难杂症也该把完了脉吧?毕竟一个人的?脉象摸来摸去也就是那样一成不变的?,于是众人开始没?耐心了起来。   闻北城此时却异常有?耐心,看?见他们的?神色,担心他们是发现了什么不敢说,反而鼓励道,“大夫,不管有?什么发现,但说无妨,我们国?公?府不会降罪于你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闻氏也道,“两位大夫只管如实说。”   两位大夫也不是什么见过大世面?的?人,只是在长安开医馆的?普通人,平常从?未进来过镇国?公?府,被这么几十?号贵人盯着,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们来的?路上听说闻三公?子可能中了毒,因此心里提前?有?了准备,将市面?上常见的?中毒症状都在心里梳理了一遍。   然而当他们的?手搭上闻三公?子的?脉时,却惊讶的?发现,这就是一个正常人的?脉象,跳动得平和而有?力,十?分规律,完全?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再看?闻三公?子面?色红润,呼吸平稳,更是与中毒搭不上边。   若说这脉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便是……   于是一个大夫道,“闻三公?子身体?康健,并未中毒,只是在房……房事上,可能需要适当节制。”   另一位大夫此时附和道,“敝人与周大夫的?结论一样。”   闻北城顿时石化在原地,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起来,他今日的?确……   宴席间众人此刻都在看?戏,自?然就有?人在喝茶,冷不丁从?背后传来一人将一口茶水喷出来的?声音,“噗!”   “抱歉抱歉,失礼了……咳咳咳,”隐隐能听见一点笑意。   那人用手捂着面?在咳嗽,虽然强装着镇定,但附近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在非常努力地憋着笑。   众人都是看?破不说破,说是不想笑是假的?。   两位大夫见闻北城和众人神色各异,并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什么,毕竟是闻北城和闻氏都让他们如实说的?。   虽说闻北城还没?有?娶妻纳妾,但大户人家到了年?纪的?少年?,哪个没?有?收一两个通房在屋里面?的?,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这种事也很常见。   一想到闻北城刚刚承诺不管是什么结论都不会怪罪于他们,他们顿时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可是闻北城还是不甘心道,“大夫,我真的?是中毒了,我当时浑浑噩噩的?,连身边是谁都看?不清……”   张若婵面?色比闻北城还要难看?,闻北城今日同她发生了什么,在座的?人都很清楚。   如今大夫这样说闻北城,闻北城居然否认连她是谁都没?看?清,她羞得无地自?容,众人假装不经意投来的?眼神都如同刀割针扎一般让她难受,她恨不得原地挖个坑跳下去。   他在床榻上明明问?过了她的?身份,还承诺了她给她名分……可他现在为了撇清自?己,选择了说谎。   今后哪怕她进了府,日子也不会好过。如果?那个人是裴秋生,她都会犹豫一下,如今这个人换成了闻北城,她更是觉得无比后悔,只觉得未来的?日子黯淡无光。   闻氏听见大夫的?说辞,反而并不感到意外,毕竟闻北城平常就有?些寻花问?柳的?做派,如今听说他没?中毒,只在心里替裴秋生松了一口气。   如此便好,只要证明了裴秋生是清白的?,其他的?都好说。   “可如今没?有?证据能证明你中了毒,”闻氏平静道。她看?见闻北城痛苦的?表情,多少也觉得有?些可怜,但她并不知道要如何相信他,只能选择相信事实。   许氏对这个结果?更不意外,她早就知道查不出来。只要事情最后没?扯到她头上来,都没?有?关系。   然而正在此时,一道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浑厚声音出现在宴席外,“北城他确实中了毒。”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居然是镇国?公?闻渊回来了。   他不是出门?办事了吗?怎么会突然过来?   闻渊带着随影并一位在永安医馆请的?周大夫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永安医馆是长安城极其有?名的?医馆,周大夫更是医馆里顶有?名的?大夫,在场的?有?不少人是认识他或者听过他的?。   周大夫怎么会同镇国?公?一起过来?   “但这毒不是闻世子下的?。”   “抱歉,家丑本不该外扬,但我走了没?多久,府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真是让各位看?了笑话了。”闻渊说话的?音量并不高,语气甚至也可以说非常平静,但不知为何,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威严和怒气。   长期在府里面?的?人都知道,闻渊生气到极点的?时候,通常都是这样平静的?。   但他大多数时候是一个温和的?人,平日里唇边基本都带着若有?似无的?惯有?笑意,但此刻这笑意消失了。   离他近的?人甚至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闻氏意外道,“夫君你怎么回来了?”   闻渊带着寒意的?眼神看?向?许氏,许氏被震慑得退了半步。   他为何看?着她?   众人也觉得不对,也纷纷看?向?许氏。镇国?公?刚才的?语气笃定,难道是知道什么内情,而这内情与许氏有?关?   闻渊寻常挂在唇边的?笑意又浮了上来,带着些阴森的?冷意,同身后人道,“随影,将你知道的?,再说一遍。”   许氏直觉闻渊已经知道了什么,她内心忐忑不安,但又不好去分辩什么显得自?己欲盖弥彰。   她听着随影口中所说的?,四肢手脚一寸寸地凉了下来。原来,裴秋生是从?她买药的?那一天?开始就察觉到了吗?   接着,闻渊又让他请来的?周大夫当着众人的?面?检验了一遍,当众人看?到放在玉器酒杯酒壶上的?银针逐渐变黑时,纷纷感到意外。   “竟然真的?有?毒?”   “我记得,这是闻世子的?酒杯酒壶,他的?最为特别,与闻二公?子和闻三公?子的?都不一样。”   “居然是闻世子最先被下了毒?”   “会不会是闻世子他自?己下的??”   “不会不会,你没?听镇国?公?带来的?人说吗?闻世子这次也中了毒,命都差点没?有?了,现在还在外面?医馆躺着呢。”   “许氏好生歹毒……”   “是啊,不然怎么说最毒妇人心呢。”   闻渊想起了什么,又吩咐周大夫道,“麻烦周大夫看?看?我家老三颈部有?没?有?棍伤。”   周大夫听命到闻北城身后检查,果?然有?所发现,“回镇国?公?,闻三公?子颈后确实青了一块,但不知道是何物所伤,可能是棍伤。”   这下轮到闻北城意外了,他脖子后面?有?伤,他怎么不知道?也是,他中毒后意识不清楚,现在回想起来,确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的?客房了。   他看?向?许氏,难道是许氏做的??   她原来打的?是一箭双雕的?主意?   闻渊冷冷地问?许氏道,“许氏,你作?为府中长辈,却蛇蝎心肠,对府中世子和庶子都下此狠手,危其名声,害其性命,你可知罪?”   许氏手脚冰凉,矢口否认,“我没?有?……”   “没?有?吗,那你再看?看?这是谁?”闻渊的?语气更是没?带一丝温度。   接着,从?闻渊刚才出现的?方向?,又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许氏前?不久见过的?,更是很久很久以前?见过的?,算是半个老熟人了。 第90章 竹篮打水   闻氏不可思议地看着许氏, 因为在闻氏眼里,许氏平日里性?子温顺和善,娴雅端庄, 当年寻找世子, 许氏看起来也出了不少的力,甚至还出了很多银子着人帮忙找。   可如?今看到许氏的脸色, 便知道随影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许氏竟然存了谋害她孩子的心思, 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只见许氏见到来人, 瞬间脸色就变了。闻渊带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家药铺的严掌柜。   闻渊沉声问许氏, “许氏,这?个人你可认识?”   许氏出于胆怯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   闻渊指着玉器做的酒杯酒壶同?严掌柜道,“麻烦掌柜的检验一下, 眼前器具里的毒药是?否是?你们药铺的?”   在长安城内, 贩卖这?种催情性?质的毒药生意?通常属于灰色产业,因为它若是?使?用得当, 便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东西。但是?如?果用的人心?术不正,可能?就?会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严掌柜在看见许氏的时候他便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曾乔装打?扮后来他这?里买过药,而且还不止一次,不过他当时不认得她身份。   如?今这?么?多人在场,想必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替她隐瞒。   于是?, 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酒杯,拿到跟前嗅了嗅, 又倒了一滴在手上,感觉到指尖渐渐传来灼热。   其实在这?么?多人面前, 严掌柜也有些紧张,但他背后人是?位高权重的镇国公,他更不敢有半点虚言。   “回镇国公,这?里面的确是?我们药铺里的情毒,有两种,一种叫迷魂香,一种叫催情散,分开使?用的时候只乱人心?智,一起用的时候则药效极强,不做那种事的话,甚至能?够致死,令人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贵府上的许姨娘曾经在我这?里买过这?种药,催情散应当是?几?年前买的,这?两年我们药铺已经没卖过了,而迷魂香约莫是?她两个月之前买的。”   “小的若是?知道她手上有催情散,是?一定会再跟她提醒不能?与迷魂香一起用的,她这?是?在害人命啊。”   一切都得到了验证。   陈氏听掌柜的说几?年前许氏曾经买过催情散,顿时想起了几?年前那次她不知道为什么?浑身有些燥热,与府上的男子……之后,被许氏撞破一事。   许氏拿这?件事威胁了她很久,从她这?里得了不少的好处,各种珠宝银子都只能?往她哪里送。直到她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狠心?将那无辜男子处理掉,才算抹除了所有痕迹,摆脱许氏的威胁。   她一直以为那件事是?偶然,现在才知道,或许从头到尾都是?许氏的计策。   想到这?里,她眼神如?猝了冰渣子一般射向许氏,看着许氏一脸惊慌绝望的模样,心?里很是?受用。   闻北城听完才知道原来今日他是?在生死关那里走了一道,一想到许氏今日在宴席上竟然亲眼看着他喝下这?么?烈的毒药却不阻止,心?里便来气。   若是?他今日回房间一个人昏睡了过去,没机会解毒,岂不是?人都凉了,连现在站在这?里分说的机会都没有?   “许姨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他骤然质问道。   许氏如?今的状态十?分糟糕,神经紧绷得如?惊弓之鸟般,听见闻北城突然发问,她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回答道,“那酒是?给闻世子喝的,你明知有毒还喝,关我什么?事?!”   闻北城面色一变,怒气瞬间在脸上化成了猪肝色。   许氏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不仅是?许氏说完后愣住了,众人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   “闻北城知道有毒?”   “也就?是?说许姨娘和闻三公子都知道闻世子的酒杯里有毒?”   “那以闻二公子的身份,他更应当知道了?”   “所以一开始宴席上闻二公子和闻三公子轮流闻世子喝酒,其实就?是?合起伙来给闻世子下毒?”   闻渊脸色沉得能?滴下墨来,他没想到这?件事闻北城可能?也有参与,裴秋生离府以后的事他刚才已经跟府里的人打?听过了,也知道闻北城现在已经解了毒,可惜被众人将他的风月事抓了个正着。   如?今看来,他或许也是?罪有应得。   不过许氏心?思?阴险,她的话也不可全?信。原本她当众审问她时便已经存了不再将她留在府里的意?思?,如?今这?事态发展得与自己想的有些不同?,不适宜再当众问了。   镇国公府的脸今天都要被丢尽了。   “来人,传家法,将许氏、二公子和三公子都带去祠堂,等候审问。另外,派人去许家的岳父岳母请来。”   闻渊毫不留情道。   许氏听见闻渊要派人请她父母过来时,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被抽干,赫然成了灰白?色。   许氏绝望地跪下来向闻氏求助,软着声音哭喊道,“夫人,夫人您帮帮我……”   闻氏心?善,平日里,许氏无论是?遇到什么?事,向闻氏求助时闻氏几?乎都是?能?帮则帮,如?今在场的人里,也只有闻氏或许愿意?帮她求求情。   可这?一次闻氏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将被她扯住的袖子挥开,而后背对着她不再看她。   闻渊继续道,“各位继续宴饮,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各位多担待,老?朽先走一步。”   于是?,闻渊、许氏、闻二公子和闻三公子再次提前离开了宴席,国公府的一些长辈也跟着去了祠堂,只留下闻氏招待客人。   好戏还没看完便戛然而止,众人的兴趣不仅没减半分,反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越发浓厚了起来。   “这?许氏的父母都要被请来了,不会是?让许家人带许氏回去吧?”   “我看八九不离十?,这?么?歹毒的女人,谁敢留在身边?我看镇国公既然不留情面地当众质问她,便已经想好了休她了。”   “可惜啊,这?许氏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算计来算计去,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居然还有脸向国公夫人求情,好像闻世子不是?国公夫人生的一样,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祠堂内,在府中一些长辈的见证下,在残酷的家法面前,许氏忍着十?指连心?的疼痛,被逼无奈地将所做的恶事交代了。   虽然她尽量往轻了的说,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鄙夷的,不屑的,憎恶的,唾弃的眼神一道道的就?像鞭子一样往她身上抽来,直让她觉得此地已经没有半点她的容身之地了。   当然,她不是?什么?好人,闻北城和陈氏也不是?。   许氏除了把?闻北坤知情一事隐瞒了下去,其他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尤其包括闻北城和陈氏都事先知道裴秋生的酒里有毒的事。   因为她刚才跪在闻氏面前求情被拒绝时,再次意?识到从她十?几?年前入府以来,闻氏对她都是?始终如?一的好,这?还是?闻氏头一次那么?决绝地拒绝她。   闻氏的这?种好是?打?心?底里的善,也不仅仅是?对她一个人这?样,因而许氏从未有过珍惜,可从今日开始,她再也得不到了。   如?今她向上爬的路已经不可能?再继续走下去,闻北坤有了她这?样的母亲,也不可能?再登得上世子之位。从希望的高处跌下来的她回过头来看,她最对不起的,就?是?闻氏了。 --奇@ 书#网¥ q i & &s h u & # 9 9 &. c o m--   当年闻世子走丢的时候,她虽然出钱出力帮忙寻找,但是?她其实存着恶毒的心?思?。因为她在找到闻世子后不仅没有把?他带回来,反而还让人做手脚将他送去了更远更难被找到的地方。   因此此刻她的心?里难得生出来一点愧疚,这?点愧疚就?致使?她冒着得罪陈氏和闻北城的风险,将他们俩供了出来。   哪怕证据不足不能?够让他们俩定罪,但是?让府里的人,让闻氏都能?提防着陈氏母子一些也是?好的,也算是?她对闻氏母子仅有的一点偿还了。   最终,闻渊当着府里长辈们和许氏父母的面,递给了许氏一封休书。   许氏接休书时不复往日的精气神,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而闻北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在闻北坤心?里,他对裴秋生的恨又多了一分——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裴秋生回来,否则他母亲就?不会被迫离府。   闻北城和陈氏则是?矢口否认事先知道酒里有毒,而且闻北城也确确实实喝了这?杯毒酒,闻渊虽然并没有打?消心?里的疑虑,但还是?因为证据不够,没有严加惩罚他们,只是?让他们在府里关一个月的禁闭。   毕竟闻北城的确同?张家的那个姑娘做了错事,最近确实不宜出门。   至于同?张家怎么?解决这?档子事,他还得改日登门同?人家商议。   *   就?在镇国公府被闹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裴秋生也慢悠悠转醒了。   他一睁开眼便看到了姜月,想到在马车里发生的事,顿时两抹红晕便悄悄爬上了耳根。   此时的姜月正支着一只手臂,在床沿边打?着瞌睡,白?皙莹润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粉,看起来煞是?可爱。   裴秋生看一眼,便入了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效还没过去,裴秋生渐渐觉得喉咙干涸,渐渐地他移开了滚烫的眼神,将眼睛给闭上。   姜月这?时也醒过来了,他见裴秋生仍闭着眼睛睡,眉尖再次微蹙起来,“怎么?还没醒,按照大夫说的时间,这?个时候应该醒了啊?”   裴秋生此时脸红红的,他不想立马再看姜月,因此选择了装睡。   这?时,姜月也发现裴秋生面色有些不对,不仅面色发红,连耳根子和脖子都红透了,于是?她轻轻地将手搭在了裴秋生的额头探探体温,接着惊讶道,“呀!怎么?好像发烧了?” 第91章 带她回府   裴秋生只觉得有一只温软的小手反复搭在自己的额头?上, 她似乎是怕吵醒他,手上的力道很轻,弄得裴秋生额头有点痒痒麻麻的。   他用力屏住呼吸。   姜月确认般地碰了碰裴秋生的额头又触了触自己的, 两相比较下, 裴秋生似乎是发?烧了,又似乎没事。   她不放心, 自?言自?语地轻声道, “算了, 还是去请大夫来看看。”   镇国公请的御医先前替裴秋生诊完脉开完单子后并没有直接回宫,此刻还候在外面, 说是要等裴秋生彻底醒了才?走?,这期间随时都可以找他, 因此姜月去喊一声并不麻烦。   这时,裴秋生感受到身旁的人要离开, 终于不再装睡, 他假装刚刚醒来,同?她道, “阿月,我没发?烧,不用请大夫了。”   姜月看见他醒来顿觉欣喜,“秋生,你醒啦?”   “嗯, ”裴秋生轻声应道, “我已经好多?了。”   裴秋生在面对姜月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今日他实在是太过失态了。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一想到回忆中的亲热画面, 依然觉得脸热,毕竟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曾与一个女子这样亲热过。   而姜月看起来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一切如常地与他说着话,“秋生,你可要喝点?水?”   姜月的确不觉得有什么,当时那样的情况是在救人,除了最后被反亲让她有些慌张外,她其实没什么旖旎的心思。   因为在她看来,裴秋生在被药物控制的情况下亲她,并不掺杂着多?少情感,算不得数的。   裴秋生的确口干舌燥,但他看见姜月眼底还带着没怎么休息好的疲惫,最终摇了摇头?,“我不渴,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他环顾着四周,脑中对马车以外的事一片空白?,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姜月将他下马车以后的事情慢慢告诉了他,包括镇国公闻渊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赶往了镇国公府一事。   裴秋生听完,对姜月的判断力和决断力升起了一丝欣赏。姜月利用他昏迷一事将他父亲喊来,确实比他醒着的时候效果好。   随影如今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镇国公府现在怎么样了。   裴秋生缓缓坐起来,问姜月道,“阿月可愿意随我一同?去镇国公府看看你今日的杰作??”   他醒来后,便觉得体力在逐渐恢复,像是毒药的作?用在体内迅速消散,回趟府里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可以吗?”姜月问道,晶亮的眼眸里盛着细碎的光,隐隐有些期盼。   其实这次赏花宴镇国公府也是有给她发?帖子的,据裴秋生说是闻渊的意思。   在闻渊眼里,世?家大族的公子有三妻四妾很正?常,而纳进来的妾室只要不马上生下长?子,对正?妻的地位没什么影响。   因而他觉得姜月作?为裴秋生的心上人,以及很可能是将来的妻子,又在某种意义上是闻氏的救命恩人,这样的赏花宴不邀请姜月似乎也不合适。   但姜月先前显然是不想参加的,实际上也的确没有去,而且她如果想进镇国公府,没有帖子也是进得去的。   但她现在很好奇镇国公会如何处置给裴秋生下毒的人,最好一点?情面也不留,也不枉裴秋生今日吃了这么大的苦。   “嗯,我可以带你过去,”裴秋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吗?”姜月问道,她记得裴秋生先前同?她说过,镇国公府里的势力错综复杂,总有旁人也想分一杯羹,想代替他做世?子的人也不止一个。   因此在他在府里立稳脚跟前,不宜让人盯上姜月,免得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裴秋生轻笑道,“现在不怕了。”   姜月见裴秋生说得那样云淡风轻,顿时也放下心来。想想也是,如今他的两个庶弟一个自?己犯了错,一个生母犯了错,想来以后跟世?子之位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两人坐着马车再次来到镇国公府裴秋生院子的后门,姜月在马车停下时掀开帘子,看到这是他们离开时出来的地方,意外道,“走?的后门?”   不是说不怕被人注意吗,怎么不走?正?门?总觉得走?后门会有点?鬼鬼祟祟的,她若是冷不丁从府里面出来到宴席处,旁人不会觉得奇怪吗?   裴秋生笑道,“难道你希望府里的人都知道我中了催情的毒药后,不仅好端端的,还与身为女子的你一同?进府吗?”   姜月瞬间明白?了裴秋生话里是什么意思,一丝红晕爬上脸颊,低着声音道,“哦,可是一起从后门进,也没太大区别吧?”   “谁说要一起进?”   裴秋生率先下了马车,而后笑着同?姜月道,“我从这里进去,车夫会带着你从正?门进,这样便不会有人起疑了,待会儿我们在宴席碰面。”   这里离宴席处比较远,正?门那里离得近,这样他们两个人差不多?能一前一后入席。   姜月依言坐回了马车,车夫带着她接着往前赶。   裴秋生回院子里后,先回屋里面将被汗湿得黏腻的衣服换了下来,终于觉得浑身舒坦了些,才?匆匆往宴席处赶。   他换衣服和走?路的速度都很快,等他到前院的宴席处时,还没看见姜月的身影。   众人见到失踪了的裴秋生又回来了,都略微有些意外。   不过回想他的侍从说过,裴秋生已经服下了解药并在外面的医馆医治,据说还请了御医,好得快也不稀奇。   众人客套地同?裴秋生寒暄了两句,裴秋生都恰到好处给予了回应,正?当这时,姜月到了。   闻氏此刻更衣去了,不在宴席上。   姜月跟着府中的下人来到宴席入座时,远远地也看见了裴秋生,裴秋生朝她点?了点?头?,姜月也不着痕迹地给了回应。   她的位置不算靠前但也不算特别靠后,当她坐在众人中间的位置时,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这位小姑娘是谁,生得眉目如画,清冷绝艳的杏眸甚是惹眼,白?里透粉的两腮又让她带着些娇俏可爱,相信旁人只要看一眼便能记住,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看她的穿着稀松平常,也猜不出来她是谁家的姑娘。   还有,她为什么是一个人过来的?若是来同?镇国公府相看的,通常不都是在府中长?辈的陪同?下一起过来的吗?   正?在许多?人在疑惑时,刚更衣完看见姜月过来的闻氏含着笑同?姜月道,“姜姑娘来了。”   她又连忙吩咐底下人道,“来人,姜姑娘的菜凉了,给她更换新的。”   姜月连忙起身行礼道谢,“见过国公夫人,谢夫人。”   众人更是疑惑,这姑娘看起来同?国公夫人挺熟的,而且国公夫人显然对这位姑娘极为客气。   今日来晚的人不止这姑娘一个,但被国公夫人点?名给她换热菜的,这姑娘是第一个。   此时,府里面有记性好的人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这位姑娘,莫不是先前给夫人做泥塑救了夫人的姜姑娘?”   “正?是,姜姑娘是我的恩人,”闻氏唇边带着笑意,她叫姜月还站着在,又道,“姜姑娘不必客气,快坐下吧。”   原来如此,难怪国公夫人这样看重?。   姜月便依言坐下,她假装不经意地环视一圈,没见到闻渊,更没见到随影和许氏,连国公府的两个庶子也不见了,顿时有些疑惑——怎么这场大戏的主角都不在?难道已经结束了?   正?当此时,有一对头?发?微微发?白?、衣着端庄得体的男女带着许氏路过前院,他们走?的那条路离众人宴席坐落的地方并不远。   眼尖的人一眼就?看见了,他指着那边同?身边人道,“你们看,许姨娘被许家父母接回去了。”   一时间,不少人都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的音量并不大,但周围的人都能听见,姜月刚好坐得不远,便也跟着看过去,果然见到满脸泪痕、双眼红肿的许氏被一对夫妇带着朝府门的方向走?去。   “看样子,是真的被休了。”   “镇国公是个拎得清的,也是个狠心的,十几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   “依我看,休得好,许姨娘现在哭得惨,当初干嘛去了?”   “我也觉得该休,这次留下来了,万一下次再犯呢?不如永绝后患。”   姜月见到许氏绝望落寞的神情,又想到裴秋生今日差点?没有小命时痛苦的模样,心里刚生出的一丝同?情瞬间又被掐灭了。   休得好,她早一天被休,裴秋生就?多?一天安全。   就?是不知道闻二公子和闻三公子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还有陈氏。   闻氏冷冷地看了许氏一眼,眼里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又沉默着移开。   裴秋生是她的底线,任何人想伤害他,她都不会原谅。   许氏没有到宴席处同?闻氏告别,想是也没有脸面过来。   宴席继续进行,闻氏此时发?现,裴秋生并没有坐到他原本上首的位子上,而是找了个姜月斜对面的空座坐着了。   闻氏:“……”   也罢,随他。   不过,就?在姜月看完第一个人的下场后,转过头?来时便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并不是裴秋生,而是旁的不认识的,一位生得温文?尔雅,笑起来带着阳光的公子。   “姜姑娘,我是工部侍郎的四子,叫许锦尘,字云书,不知可否与姑娘认识一下?”   与此同?时,一道清冷寒冽带着锋芒的视线从斜对面打过来。   许锦尘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凉意,但他也没怎么在意,“姑娘莫怕,我没有恶意,就?只是想认识一下。” 第92章 同时邀约   工部侍郎与镇国公交情尚可, 两家偶尔会有往来。   许锦尘曾经随着父亲来镇国公做客时,无意中看见摆在架子?上的一对世?子?泥塑,叹为观止。   他从小就喜欢这类稀奇玩意儿?, 市面上的木雕泥塑他也?买过不少, 无忧手工坊也是他常光顾的地方。   在当时的他眼里,镇国公府的这两个逼真泥塑最令他震撼。于是他打听了?一下, 才知道是一位姑娘做的, 姑娘是闻氏的恩人。只是由于对方是女子?, 他不好问、闻氏也不愿意透露更多的信息。   后来,他发现无忧手工坊推出了?一批娃娃泥塑, 制作手法和工艺与镇国公府里面的那两个如?出一辙,便猜想两边是同一个人做的。只是每次他问手工坊的李掌柜做这泥塑的人在哪里时, 李掌柜都不愿意透露给?他。   传言说这坊里泥塑都是位姓姜的姑娘做的,可惜他去了?几次也?没遇到过她。   后来无忧手工坊推出了?走马灯, 他更?是喜欢, 但无论是在正月十?五,还是在二月十?五或三月十?五, 他都没能?见到传说中的女掌柜姜月姜姑娘。   他家里管得?比旁人严格些,他绝大部分时间不是在书院就是在院子?里的书房读书,没法时时出门。今日要不是母亲抽不空陪妹妹过来,也?轮不到他来这里参加赏花宴。   没想到,他刚在宴席上遇见姜月, 听见了?闻氏与他人的对话, 得?知她姓姜又是闻氏的恩人,便直觉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而且意外地发现她生?得?很好看, 简直是生?在了?他的心尖上。   像今日这样的赏花宴,本就是为心仪或者?看对眼的男男女女提供认识的机会, 所以他这样礼貌地向她问询算不得?唐突。   姜月被对方突然的自我介绍略微惊了?一下,但反应过来的她觉得?若是当众说出拒绝的话可能?会让对方很难堪,何况她也?不觉得?认识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镇定心神微微一笑?道,“许公子?,我叫姜月,幸会。”   语气不卑不亢,十?分得?体。   裴秋生?闻言,好看的眉毛微微拧起。   他刚搬到姜月的斜对面,还没与她说上话,视线就被许锦尘挡了?个严实。   见许锦尘同姜月攀谈说笑?,姜月虽然只是出于礼貌但还是笑?着回应,他此时胸口有些郁结。   许锦尘得?知她真的是叫姜月,顿时眼睛更?亮了?些,高兴地问道,“姜姑娘是不是会做泥塑?”   姜月闻言点了?点头,想到她与国公夫人之间关?于泥塑的传闻不少人都知道,他问她这个,她并不意外。   许锦尘见她点头,又亮着眼睛问,“那无忧手工坊的娃娃泥塑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这你都知道?”姜月此下便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了?,看对方这一脸欣喜灿烂的笑?容,姜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买了?你好多泥塑了?,”许锦尘见她这个反应,便知道果然是她了?,他高兴地不吝赞美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心灵手巧的女子?。”   姜月总算明白许锦尘为何对自己这么热络了?,原来是手工区粉丝遇到自己粉上的up主了?,那他这样的反应就一点也?不奇怪了?,她礼貌回应道,   “谢谢,许公子?过奖。”   许锦尘其实还想说,她也?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但在当下这个场合,以及他与姜月才刚刚认识,说出来太过于轻浮了?。   于是他问道,“国公府的牡丹花开得?可美了?,待会儿?宴席后,不若我带你逛一逛?”   姜月今日过来其实不是逛园子?的,她只是过来看看许氏、陈氏、闻二公子?和闻三公子?的下场,祈盼想害裴秋生?性命的人不要被轻易放过。   如?今还只看见了?许氏,其他人都没看到,她现在并不想去逛园子?看花。   正当她想着怎么委婉地拒绝时,一道熟悉的清和嗓音先开口了?,“姜姑娘若是想逛园子?,应当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带你逛,毕竟我对府里最了?解。”   众人原本就在暗戳戳地观察着姜月和许锦尘这边的动静,毕竟两人待在一处,可谓郎才女貌甚是养眼。   许锦尘是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在以前?的宴席上从来没主动与哪家姑娘说过话,如?今他这么热络地想与姜姑娘攀谈,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是怎么回事?儿?。   听说姜姑娘只是一介平民,或许还是商户,这样的身份配工部侍郎加的庶子?,那也?是高攀了?十?万八千里。但她又是国公夫人的恩人,有一层身份在,多少拉近了?些两人的差距。   就当众人看得?正起劲时,冷不丁听见裴秋生?冒出来这么一句。   什么情?况?今日在宴席上看都没看众女子?一眼的闻世?子?,现在想带这个姜姑娘逛园子??   姜月抬眼看过去,只见裴秋生?眉眼微弯地看着许锦尘,但眸中的笑?意不达眼底,带着些微的冷意。   “我先邀请的姜姑娘,难道闻世?子?是想截胡?”许锦尘有些不悦道。   “姜姑娘毕竟还没答应,并不算截胡,”裴秋生?冷眸看着他,颇有些横眉冷对的意味,“至于姜姑娘想与谁一同逛园子?,由她来定。”   许锦尘道,“我知道所有牡丹花的品种,可同姜姑娘逐个讲解介绍。”   他从小在府里面长大,父母恩爱,母亲爱花,父亲便为母亲在府里种了?很多花。他在耳濡目染之下,不仅认识牡丹花,就连各种各样的杜鹃花、月季花、兰花、莲花,就没有他叫不上来名字的。   他相信,闻世?子?虽然熟悉府里地形,但他走丢后长久地不在国公府里,在这方面一定比不过他。   裴秋生?面不改色道,“姜姑娘来参加赏花宴是为了?游玩,又不是上课。她是我母亲的恩人,我跟她之前?认识,聊得?来,一定会带她逛得?轻松愉快。”   众人在两人中闻到了?一丝硝烟的味道。   许锦尘是客人,这闻世?子?作为国公府的主人,多少应该让着些。如?今他坚持要争,莫不是这姜姑娘是他不能?让的人?   闻世?子?喜欢这个姑娘?   这姑娘可是个平民,刚听她与许锦尘的对话,她可能?还出身商户,士农工商中属商人身份最为低贱,闻世?子?喜欢她,不能?吧?   或者?是,闻世?子?只是图一时新鲜,但这姑娘可是国公夫人的恩人,也?不能?吧?   闻氏考虑到姜月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因而没阻止裴秋生?劝说他礼让。许锦尘的长辈不在身边,众人觉得?他为了?喜欢的人不退缩很正常,因此也?没有劝他让的。   而之前?就认识裴秋生?和姜月的长乐郡主她们几个则在现场磕瓜,莫名觉得?都有些好嗑。   她们也?不知道,裴秋生?同姜月未来能?不能?走到一起,不过她们希望他们能?成。   许锦尘试探着问姜月道,“姜姑娘,你的意思是?”   最终,姜月在许锦尘受伤的眼神中,应下了?裴秋生?的邀约。   许锦尘有些落寞委屈道,“姜姑娘,下次我再?邀你。”   姜月朝他微微笑?了?下,正准备说什么客套话时,裴秋生?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她做出了?个请的姿势道,   “姜姑娘,你的饭菜还没到,不若我先去带你逛?”   “啊?也?好。”姜月觉得?有些突然,她见裴秋生?这么急切,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去别处看热闹。毕竟剩下的主角都不在这儿?,她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于是马上答应了?下来。   裴秋生?将姜月带离了?宴席,当走到无人处的假山花林时,姜月问道,“秋生?,你是不是知道你那两个庶弟在哪儿??”   “嗯,”裴秋生?应道,声音有些闷。   他不仅知道他们在哪儿?,刚才还探听到了?他们的处罚是什么样的。   “你现在要带我去吗?”姜月此时心情?很好,不知道为何裴秋生?看起来不太高兴。   “等会儿?去,”裴秋生?闷声问道,“阿月,刚才若是我不在,你是不是会答应那个许锦尘的邀约?”   姜月此时猜到了?一点儿?裴秋生?不高兴的缘由了?,他语气听起来有些酸,不会是吃醋了?吧?   于是她轻笑?着,故意道,“有可能?吧。”   裴秋生?顿时就急了?,他转身直视着姜月,朝她迈了?一步,颀长的身躯将她逼退到假山角落,宽厚的肩背将她罩在了?假山的阴影里。   他拧着眉道,“你不许答应,今日不行,以后也?不可以。”   “为何?”姜月问。   “他可能?喜欢你,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裴秋生?抿着唇,语气里带着些无奈的幽怨。   姜月眼底盈着笑?,“他是我的粉丝,我的粉丝喜欢我不是很正常吗?手工坊里的每一位喜欢我手工的顾客粉丝都喜欢我,见到我都这么高兴。”   裴秋生?闷哼道,“你知道我说的喜欢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姜月望着裴秋生?,她不知道许锦尘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裴秋生?的意思她确实读懂了?,她忍不住笑?道,“你是吃醋了??”   裴秋生?嘴角不自在地动了?动,眸子?转向别处,耳根微微红了?几分,默了?许久而后承认道,“怎么,我吃醋很好笑?吗?”   姜月见他这样一副不好意思的意思,心中觉得?有趣,她轻轻咳了?声,憋着笑?道,“我没这么觉得?。”   裴秋生?却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笑?意,看了?眉眼带笑?的她一眼后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但是你在笑?。”   她眼底的笑?意除了?喜悦还有一丁点的戏谑,他看出来了?。   姜月看着裴秋生?近在咫尺的清隽容颜,心念一动,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好啦,这个算补偿了?。”   裴秋生?瞳孔骤缩,他心脏快速跳动了?起来。   她总是这样,轻易就能?撩拨他的心弦。   “你……”裴秋生?声音有些暗哑。 第93章 父子对峙   裴秋生原本见姜月同许锦尘言笑晏晏时, 心里很是不痛快,如同?郁结着一团棉花般闷闷的。   如今被姜月这么一亲,这棉花便化成了雾而后又缓缓散开。   她娇小的身躯就这样被他笼罩在假山背后, 粉嫩的脸颊上, 樱红的唇瓣莹润诱人?,裴秋生一想到这唇瓣刚刚亲过自己, 便?觉得一股气血从身体往脑袋上涌, 冲得他头?脑发昏。   他俯下?身, 准备亲下去。   可姜月刚刚亲他的那一下?不过是一时情不自禁下?的冲动,她并不想让裴秋生觉得自己在引诱他什么。   于是当?裴秋生俯下?身来时, 她顿时心生退缩,想从裴秋生与假山中间狭小缝隙中逃走。   “刚刚那点奖励, 不够。”   “既然你要给,便?不能吝啬。”   裴秋生见她想逃, 修长的大手将她拉了回来, 而后双手紧紧搂住她肩膀,刚说完便?亲了下?去。   “唔……”   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就这样强势地闯入女子的心腔, 他手上的力度霸道,但柔软的吻温柔又饱含深情。   姜月被他这一连串猝不及防的动作惊到,由于他宽厚的身躯将自己几乎抵在假山上,姜月只能浑身紧绷着迎接着他,而后在他轻柔的吻下?逐渐放松下?来, 心跳也慢慢加速。   此时她突然有些担心他们会被镇国公府里面的人?看见, 毕竟赏花宴宴席过后,众人?不会马上散去, 很可能也会来假山这边游玩。   万一被人?发现她与裴秋生在这里亲热,那可了不得。   于是, 她趁裴秋生亲吻的间隙,拿手按在他唇瓣上,“待会儿……被人?看见了……”   裴秋生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唇边勾起一丝戏谑的笑,“你怕了?”   姜月湿漉漉如小鹿般的眼神盯着他。   裴秋生见姜月神色含着担忧,安慰道,“放心,这里没?有牡丹,不会有人?来。”   而后轻轻拿开她的手,继续亲了下?去。   裴秋生最?初亲姜月时,动作有些生涩,但随着不断试探,他亲吻得无师自通渐入佳境起来,像是干涸了很久的河流意识到遇见甘霖般,一接触就让他欲罢不能。   他一点儿都不想停下?来。   他们此刻在假山后面,就算府上下?人?从这里路过,也不会看见他们。而结束了宴席过来游玩的客人?,估计也得过好一会儿才来。   渐渐地,姜月站得太久,双腿开始发软支撑不住,裴秋生用手轻轻地将她扶住。   她开始沉溺在这样亲密的氛围里,甚至开始感叹——裴秋生他怎么会这么会?   她的心此刻被塞得鼓鼓胀胀的,由于两人?贴得太近,姜月甚至能感受到从裴秋生坚硬的胸膛里传来的同?样极速跳动的心脏咚咚声。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开始能听见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裴秋生才不舍地松开了姜月,餮足道,   “这样的奖励,以后可以多来点。”   *   裴秋生带姜月去祠堂看罚跪的闻二公子、闻三公子和陈氏时,脑子还是懵的。   在听见他那句“三公子闻北城犯了错,和陈氏都会被关禁闭,而二公子闻北坤则是想为他生母赎罪”时,姜月觉得自己隔着一层水听裴秋生说话一般。   明明听见了他说话,但似乎听不太清。   直到裴秋生将姜月送回了姜家,姜月才意识到两人?即将分?别。   一想到后面要过一个月才能相聚时,姜月眼神中流露出不舍,裴秋生也是。   他突然觉得,若是当?时没?有被闻渊认出来就好了,或许他此刻还可以待在姜家,日日同?她见面。   童养夫的身份其实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童试过后,你是不是可以轻松些?”临别前?,姜月假装不经?意问道。   裴秋生想说,并不是。他父亲闻渊认为他在学业上不能懈怠,因此府里请来的先生依然还在府里,每日都在给他教学。   但裴秋生想着,童试成绩出来那天,他想来亲口告诉姜月结果,想让她成为第一个知道的人?,而不是事后让随云传话。   “会轻松些,童试出结果那天,我?会来找你,”于是,裴秋生承诺道。   “好,”姜月笑道,“到时候我?应该在集市上买好铺子了,你可以过来看看。”   她的钱凑齐了,明日去找封璟后,又可以拿到一笔银子。   *   裴秋生回了镇国公府后,径直去后院找闻渊。   他打算跟他说清楚有关娶妻纳妾一事。   闻渊似乎已经?等他很久了,见到他来,反而在裴秋生开口之前?率先发问道,“北轩,你三弟睡在客房一事,是否与你有关?”   裴秋生心里咯噔一声,他知道了?   闻渊接着沉声:道,“许氏在祠堂所交代的,为父能看出来她有悔改之意,除了与闻北坤有关的,其他的应当?都没?有隐瞒。但她拒不承认她派人?将闻北城塞进?客房一事,却提到了曾经?派人?将你打晕塞进?了客房。”   “可最?后,你逃出来了,闻北城却与许家的那个姑娘……”   闻渊声音浑厚,看似在问询,其实是陈述,短短几句话便?震人?心魄,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裴秋生心叹姜还是老的辣,闻渊在官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必然眼光毒辣,他自知瞒不过,清了清嗓子,承认道,“是。”   “是因为你三弟知道你酒里有毒?”闻渊问道。   “是。”裴秋生再?次没?有否认,“不仅三弟,陈氏和二弟应当?也是知道的,孩儿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裴秋生自知,骨肉亲情在古代人?眼里极为重要,但裴秋生作为更在乎独立个体的现代人?,不仅与两个弟弟并无什么感情,反而他们还几次三番想加害自己。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兄长。   “哼,你倒是敢作敢当?,”闻渊道,他面上的表情教人?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连喜怒都分?辨不出。   裴秋生站直了身子,镇定道,“孩儿认罚。”   他只说认罚,却并不说自己有错。   闻渊问他道,“若此刻让你再?选择一次,你还会这样做吗?”   许氏祸害世子,闻北城名?誉损毁,国公府兄弟不睦、后宅不宁的消息传遍长安,为人?津津乐道,这让国公府所有人?都因此蒙羞。   裴秋生思索了片刻,而后坚定道,“会。”   若裴秋生当?时不那么做,而是忍气吞声默默扛下?来,闻北城可能只是回去与自己的通房丫鬟解个毒,而他裴秋生被下?毒这件事在镇国公府可能掀不起任何风浪。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曾在身败名?裂和暴毙而亡的关头?走过一遭。   而许氏下?一次的手段,或许会变本加厉更加恶劣,说不定哪一天他就横尸街头?,亦或是声名?尽毁遭人?耻笑唾骂。   “尽管这里面还牵扯进?了一位无辜的女子?”闻渊质问。   裴秋生知道,他说的是张若婵。   但他听许氏的说法,张若婵是在知道他有心仪之人?的情况下?,还要来横插一脚。古代虽然三妻四?妾很正常,可因为他人?插足而姻缘被毁的也不在少数。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   不过就算他没?有心仪的人?,或是她不知道,也不应该联合许氏一起来设计他,强行让他娶她纳她。   她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思。   “张若婵她若是无辜,就不会出现在客房了。”裴秋生冷声回答,语气里没?有闻渊那份同?情。   在闻渊看来,张若婵涉世不深,她之所以这样,是被许氏诓骗的。   不过裴秋生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张若婵当?真是一个有原则底线的女子,也不会这么轻易被诓骗才是。   “孩儿愿意认罚,”裴秋生再?次强调。   闻渊挑了挑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本他还担心,裴秋生在外?面待得久,心思单纯没?有手段,会坐不住这个世子之位。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   裴秋生甚至比他还要决绝,还要不留情面。   闻渊默了一会儿,道,“在这件事里,你原本就是众矢之的,虽有错,但情有可原,就罚你抄一遍家法吧。”   裴秋生微微愣住,家法一天就可以抄完一遍,这罚得是不是太轻了点?   闻渊又接着道,“你那个姜姑娘,倒也是有几分?手段的。”   不说别的,就光是让随云请他,让随影条理?清晰次序分?明地跟他陈情,让向来能控制喜怒的他都能急火攻心,可见也是个有头?脑的。   随云和随影入府以后曾经?跟过他一段时间,是他特意给裴秋生挑选的随侍之人?,他们俩是什么样子,他是最?清楚的。   随云聪明机灵些,但武力不行,随影会武功轻功,但不够聪明。   裴秋生若是想请他,早就派他们请了,不会拖到人?已经?到了府外?的医馆昏睡不醒才派随云来,所以,这是姜姑娘的手笔。   遗憾的是,她只是个商户女,这也应当?只是些小聪明。   裴秋生的身边,必然还要有一位得力的世家贵女辅佐他,给他助力,撑住后宅的台面。   若裴秋生能同?意选一位贵女与姜姑娘一同?做平妻,是最?好不过的。   裴秋生听闻渊夸赞姜月,连忙顺势道,“孩儿此时前?来,也正是为这件事。父亲先前?答应我?可以娶姜姑娘为正妻,但我?漏了一句,我?只想娶她一人?。孩儿不纳妾,不养通房,除了她,再?无别人?。”   “希望父亲能同?意。”   闻渊原本脸色就不是很好看,如今听他这样说,瞬间便?阴沉了起来 。   他夸那位姜姑娘,不是为了让他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一个商户女将来能坐上世子夫人?之位,已经?是破天荒的奇迹了,如今裴秋生居然说,他只娶她一个。   闻渊越想,越觉得没?法接受,他简直要被气笑了,“闻北轩,你把镇国公府当?成什么了?卖肉的屠户家吗?” 第94章 秋生被罚   裴秋生解释道,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将心中所想说出来而已,希望父亲成全。”   闻渊冷声道:“成全?为父已经成全了你娶她为?妻, 你莫不要得?寸进尺。我跟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嫡子, 你最迟明后年就?得?纳妾。”   原本闻渊答应让裴秋生娶商户女时就?不情不愿,在想到?他以后可以纳妾时心情才?好了些。如今见裴秋生抗拒纳妾, 那他更觉得?裴秋生纳妾的日程要往前提一提他才?能安心。   裴秋生早已经料到?这件事会受到?闻渊的反对, 毕竟他在赏花宴之前就已经听说了闻渊的想法?态度。   他今日来时, 便已经做了准备,于?是他镇定?道, “想必父亲已经听?说,朝廷要增开恩科取仕, 若我在此次长安中的童试中取得?长安城第一名,可以特许参加来年的会试。”   这是他从谢云昭那里得?知的, 谢云昭则是谢丞相那里听?来的, 谢丞相能知道的事情,身为?镇国公的闻渊应当?也知道。   闻渊似是对裴秋生会知道这件事有些意外, 毕竟这件事朝廷还未彻底公开宣布。   但他仍是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成为?长安童试第一不成?”   他确实早就?知道有此事,但他的两个?庶子都已经考过了秀才?,并不是第一,他的侄子考过了举人, 可以直接参加来年的会试, 只有裴秋生还在考童试。   可他不觉得?裴秋生有这个?能力,因此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除了对闻北哲说过几?句外,并未在府中其他人面前提过。   毕竟他从给裴秋生传授学识的夫子口中得?知, 裴秋生的确是天赋异禀、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学习进步的速度很快,但也远远没达到?一日千里的程度。   长安城有那么多自小寒窗苦读的好儿郎,优秀的童生比比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第一名哪有那么好拿。   闻渊觉得?,裴秋生根基太浅,学习的时日也很短,别说童试第一,他只要能看到?裴秋生这次能将?童试考过,他都觉得?相当?欣慰与震撼了。   可裴秋生却直言道,“孩儿未必不能。”   他说出来的话内容虽然保有余地,但语气确实十分肯定?。   裴秋生四书五经早已成诵,在这次童试前和童试候考期间都在不停地学习,将?统提供给他的许多朝代的状元答卷都看了不止一遍。   其中所有的策论他都铭记于?心且融会贯通,所有的诗赋他也已经熟读,对破题答题之法?又有了进一步的领悟。   这对于?过目成诵、又在现?代应试考试中修炼了十几?年且成绩优异的他,并没有特别大?的难度。   有时候,学习就?是过了一个?瓶颈期以后便能突飞猛进,而他正处于?这个?阶段。   他的能力早就?已经远远超过普通的童生,甚至比很多参加乡试的考生都要强。   这一点,就?连与他朝夕相对的夫子都不知道,他不希望展露太多引起他的猜疑。   这一次童试的题目中,需要默记的部分他答得?分毫不差,而其他的部分他自认为?已经填上了最佳答卷。   每个?人问他答得?怎么样时,他都是谦虚得?回答“尚可”亦或是“还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不出意外,他应当?是第一。   闻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听?裴秋生认为?自己可能是童试第一名时,不仅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之喜,反而认为?裴秋生狂妄自大?,读了点书就?自以为?了不起。   而后他接着道,“童试第一不是那么好拿的,即使你拿了,参加会试也未必能过,很多东西靠的是日积月累,无法?一蹴而就?。”   裴秋生坚持道,“父亲可以信我一次,如果我做到?了,希望父亲可以答应我。”   闻渊面对不知天高地厚又固执的裴秋生,面上愠怒着,语气生硬道,“无论我信不信你,你都休想不纳妾,明日我就?让你母亲加紧挑选。”   堂堂镇国公世子,口出妄言不说,就?算考了童生成了秀才?,那又能怎么样,就?能胡来了吗?   裴秋生问道:“那么在父亲心中,是家世贵重的世子侧夫人更重要,还是能状元及第的世子更重要?”   裴秋生原本是心平气和好言相说,但没想到?闻渊拒绝他的态度如此强硬。但他也知道,若是今日他不把?话说清楚,明日闻渊便要让母亲闻氏继续帮他张罗亲事。   说不定?闻渊还会直接帮他定?下一门。   但裴秋生知道,在闻渊心中,有件比开枝散叶更重要的事,那便是后辈们的功名,从他一进府闻渊便问他学业,接着又给他请来最好的夫子便能知道。   且闻渊他不仅对闻北城和闻北坤的学业十分上心,对于?府中旁支子弟的要求都同样严格。   甚至在他被找回府之前,府中还有闻渊可能会从后辈中选择功名最高的人立为?世子的猜测。   但即便如此,府中后辈考取的最高功名也不过是举人,那人便是闻北哲,闻渊对他也很看重,这份看重在裴秋生回府后都没有减少多少。   闻渊听?他话里的意思疑惑道,“难不成你自认为?能考状元?”   裴秋生道,“未必不能试一试,孩儿一定?会竭尽全力。”   他所说的试一试,其实是势在必得?。   未来的一年,他一定?会加倍努力,为?了姜月,他可以半点松懈也无。   闻渊怒色又深了几?分道,“所以你拿这种事威胁我?如果我替你定?了一门妾室,你是不参加会试还是故意在会试中落榜不成?”   裴秋生道,“孩儿会放弃世子身份,自立门户,如期参加会试,所取功名,所娶之人,均与镇国公府无关。”   裴秋生想过,若是从镇国公府中独立出来,必然是要经过一番打断骨头切断筋的折腾。毕竟这世上能独立出来的旁支不少,还没见过哪个?世子能从府里独立的。   这样的事,无论对他还是对镇国公府,说出去都不好听?。   从此他在朝廷上,便背上了个?不孝的罪名,可能还会多了镇国公府这个?对立势力,仕途上一定?不会好走。   而且若是在会试前就?有了这样的名声,在普通人看来便是德行有亏,那他基本上与状元也无缘了,中了会试前三名后,能成为?榜眼或探花都要感恩圣上恩赐。   他曾经还想过,若是不参加科考,或许会轻松一些。   但如果离开镇国公府再次成为?一个?普通的平民,那他无论靠卖书字,还是修书,亦或是写文,所挣得?的银子都远远比不上姜月不说,那也不是他长久想过的生活。   他希望能成为?与姜月势均力敌的人,而不是靠她养活。   这种势均力敌,并不是古代所认为?的士农工商对应的高低贵贱,而是来自于?自己心里的标准,能在自己所期望的职业或者说事业上,共同创造美好的未来的那种。   而他所期望的职业,正是入仕,改变的不仅是自己一个?人或是一家人的命运,而是让一城、一国、一个?朝代变得?比从前更好。   就?如同姜月现?在所做的一样,给很多人带来快乐。   这世界苦难太多,他总希望能改变些什么,至少原书里官官相护、姜氏夫妇一家四口惨遭横祸的结局他不希望再有其他家庭复刻。   长安街上尚有数不清的乞讨之人,在其他地方,更是数不胜数,更偏远些的,有天灾地难,还有流寇强盗。   作者笔下没能写到?的太平盛世、安宁祥和景象,他希望他可以弥补。   若是能考中状元或是榜眼、探花,在朝廷上一定?会有一定?自己的一席之地。   但有时候,世事不能两全。   若实在不能得?到?朝廷重用,他也只能另辟蹊径,最近他也了解了一些,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譬如,他可以做太子或其他皇子的门客进言献策。   总之,他总会找到?能让他发光发热的地方。   闻渊被裴秋生这越发荒诞的言论气得?火冒三丈,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刻涨红着一张脸,脱口而出道,“混账!你居然为?了一个?女子要放弃世子身份,枉顾仕途!”   裴秋生态度坚决道,“我会不会走上这条路,全凭父亲如何选择。”   “你……你也给我去祠堂跪着反省,跪到?你想清楚为?止。”闻渊愤怒道。   裴秋生见闻渊此刻全然在气头上,心知此刻不适宜再继续谈论下去,总归是态度已经表示清楚了。   相信等几?天以后的童试结果出来,闻渊便能改变主意。   于?是他不再与闻渊争辩,道了一声“是”后便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在裴秋生出门时,却在门外看见了拿着书卷的闻北哲,闻北哲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而后又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朝他行礼道,“见过世子。”   闻北哲刚刚才?得?知,闻渊已经审问处罚完了闻北城和闻北坤,闻渊的两个?庶子这样不争气,裴秋生的世子之位将?会坐得?更稳当?。   而他,表面上是来请教闻渊学问,其实不过是来刷存在感的。他是想提醒闻渊,闻渊除了一个?刚参加童试的嫡子,还有他这个?侄子。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一来便听?到?了闻渊对裴秋生发火的场景,似乎还是为?了个?女子,他心里一边纳闷,一边又震惊于?裴秋生竟敢这样横冲直撞地同闻渊说话。   他平日里对闻渊态度十分恭敬,这样子同闻渊说话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别说他了,便是旁人也没有过。   正当?他又惊讶又疑惑的时候,便见到?裴秋生出来了。   裴秋生给他回礼,语气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见过堂哥,你来多久了?” 第95章 祠堂相对   闻北哲微微愣了一下, 而后道,“刚、刚来,刚来。”   “那你可有听到什么?”裴秋生又问?道。   闻北哲见裴秋生微微拧着眉, 似乎有什么事情不愿意被他听到似的?, 刚刚只听到了后半截的闻北哲此刻不免被勾起了一丝好奇。   闻渊说,裴秋生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要放弃世子身份, 枉顾仕途, 在他听来确实匪夷所思。   他回想着最近同裴秋生有?关系的?女子, 且还要对仕途造成?不利影响的?,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张若婵, 于是试探道,“世子莫不是想将张若婵娶过来?她不是已?经与北城堂弟……”   他这堂弟口味是不是有?点重?   裴秋生听见闻北哲的?回答, 就如同吃了苍蝇般的?恶心,他偏过头, 嗤之以鼻冷声道, “堂哥想多了,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一边说, 一边心道古人的?脑回路也能这样清新出奇,实在令人意外。   他与姜月之间的?事?,闻渊和?闻氏必不想提前被人知道,只要他不说,或是旁人没听去, 对姜月来说便安全?。   “哦, 那堂哥我就放心了,”闻北哲其实很想问?裴秋生, 若不是张若婵,刚才的?谈话又是与哪位女子有?关, 但?他也知道,裴秋生一定不会?告诉他。   “堂哥是来见我父亲的?吗?父亲此时正在气头上,你去了未必能讨到好。当然,可?能他见了你,心情说不定会?好很多,”裴秋生冷淡道,“我去祠堂了,你自便。”   裴秋生走后,闻北哲也纠结了一会?儿现在要不要进去。   他思量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裴秋生刚惹了闻渊不快,闻北城和?闻北坤也在祠堂跪着,此刻进去或许等?待他的?是闻渊未尽的?怒气,但?今夜今时更可?能是他在闻渊面?前最好的?表现时机。   于是他只在门外站了半刻,便迈了进去。   他进去后便恭敬道,“侄儿见过叔父。”   闻渊见到闻北哲带着书卷过来,面?色依然不怎么?好看,但?比之前已?经缓和?了些。   他知道今日的?事?与闻北哲烈无干系,因而他语气尽量平和?道,“北哲,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闻北哲娓娓而来道,“是,侄儿遇到了一道题,不知该如何破解,题目为‘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顷塞……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画,兹理何从?(1)’侄儿知道它问?的?是如何进行邦交从而实现边境和?平,但?我对边境实事?知之甚少,还希望叔父指点一二。”   闻渊听完,便知道这道题主要考察学?子对于朝廷邦交的?关心和?了解程度,也考察学?子对于朝廷邦交事?务的?处理能力。   但?若是不了解目前邦交形势的?学?子,便会?觉得不好作答。即使勉勉强强写了,答出来的?要么?就是牛头不对马嘴,要么?则是泛泛而谈。   闻北哲在日常学?习中对邦交这一块或许涉猎不多,他不知道这一块很正常,就连他,也都是在上朝时才能略知一些。   于是闻渊便将他所知道的?都告诉了闻北哲,他一边说,一边又想起了裴秋生。   裴秋生会?知道朝廷邦交现状吗?他就算知道,又能提出来什么?可?用之策吗?一想到裴秋生自大自负,妄想参加明年?的?会?试,他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连闻北哲都没敢参加明年?的?。   之前他得知明年?增开恩科时,回来就问?过闻北哲,闻北哲自称刚考过乡试,还需要继续学?习。   闻北哲说,若是他参加明年?的?会?试,考不中的?话还可?以后年?再?考一次,但?若是中了又拿到了个不太好看的?名次,后年?无法再?考的?话,便得不偿失了。   因此他想直接按部就班地参加后年?的?会?试。   “北哲,你当真不参加明年?的?会?试吗?”闻渊又想起了这件事?,顿时冷不丁问?道。   闻北哲知道闻渊希望他能参加,但?他也知道,他能考中举人也是险中,是一众举人中的?倒数第三名。   他实在没有?勇气参加明年?的?会?试,万一中了,名次也不会?好看,万一名落孙山,那便更丢人了。   “你是个稳妥的?孩子,”闻渊似是轻轻叹了一息,接着又轻哼一声道,“不像北轩,恨不得一步登天,竟然想参加明年?的?会?试。”   闻北哲像是不相信听到了什么?似的?,若不是闻渊表情认真严肃,他都要以为闻渊在跟他开玩笑了,他意外道,“闻北……世子他要参加明年?的?会?试?”   他意外之余也有?些不解,裴秋生是不是太天真了些,他有?这个能力吗?   而且裴秋生不是刚考的?童试吗?   他想起了闻渊之前跟他说的?参加增设会?试的?条件,又问?道,“莫不是童试的?结果出来了?闻世子得了第一名?”   闻渊摇了摇头,沉声道,“那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闻北哲从闻渊那里出来时,仍觉得有?些恍惚。他对裴秋生了解的?不多,但?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裴秋生平常是个还算谦虚平和?的?人。   前几天他问?裴秋生童试考得如何时,他回答得也很稀松平常。   所以今日裴秋生是怎么?了?又是在闻渊面?前夸下海口,又是跟闻渊争论什么?女子和?仕途的?。   不管是什么?情况,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裴秋生在童试中的?名次,莫不是裴秋生提前听到了什么?他得了第一名的?风声?   若是真的?,那可?了不得!   于是他回到书房后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底下人道,“阿增,我出去一趟,你给我准备一套出门的?衣裳。另外,你跟我父亲母亲说一声,晚宴我不在家里用了。”   没多久,他就匆匆出门了。   裴秋生进祠堂时,闻北城、闻北轩以及陈氏还在里面?跪着,三人看见他,都觉得意外。   闻北城今日心情很是糟糕,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裴秋生没有?理他,找了个离他们三人远些的?蒲团,在他们齐齐疑惑不解的?眼神中跪了下去。   闻北城不免好奇,见他跪着,带着些嘲讽道,“怎么?,闻世子这也是犯错被罚了?”   裴秋生面?对眼前三个想害他的?人,此刻的?心境不知为何格外平和?,但?仍然不想同他们谈天说话,他平静道,“与你无关,你管好自己的?事?就成?。”   “管好我自己的?事??”闻北城闻言轻笑了一下,“闻北轩我问?你,我在客院的?事?情是不是跟你也有?关系?”   闻渊审问?许氏的?时候,他也在场。   陈氏也道,“对啊,是不是你害的?我儿?”   裴秋生冷着眸子,他自然不会?傻到当着他们三人的?面?承认,但?他也没否认,只是道,“随你们怎么?说都行。”   闻北城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裴秋生这句话到底代表的?什么?意思。他想到裴秋生的?身份和?自己的?处境,又是自己理亏在先,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陈氏还想再?问?,闻北城拦住了。   事?已?至此,就算裴秋生做了,张若婵也是在他进了客房以后才被许氏送进来的?。   按照闻渊的?态度,在三个兄弟都有?错、都想谋害兄弟的?情况下,裴秋生只是将他塞进无人的?客房这事?,错处是最轻的?。   他的?世子之位并不会?动摇。   而闻北坤则只是在裴秋生进来的?时候看了看,后面?便没再?说话了。   他母亲许氏被休弃一事?给他带来的?打击实在太大,从此以后,他想再?见许氏一面?都极为困难,许氏将来在许府中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而一直跟在许氏身边服侍的?丫鬟青玉,今日也被父亲毫不留情地下令给杖毙了。许氏这次归家,连个熟悉她饮食起居的?体己丫鬟都没有?,说是孤苦伶仃并不为过。   他最开始,根本?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后果。   如今在他看来,许氏之所以会?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而且许氏一直到最后都在极力帮他撇清他与这件事?的?干系,一个人承担了所有?,这让他格外愧疚。   因此他并没有?力气去关心裴秋生为什么?会?跪在这里,更没什么?心情。   于是,四个人都默默地跪在祠堂里,彼此再?没说过一句话。   裴秋生傍晚过来的?,没用晚膳,他在祠堂里同他们三人一直跪到了亥时。   亥时末,闻北城便将陈氏扶了起来,“母亲,我们时辰到了,可?以回去了。”   闻北坤听到“母亲”两个字时眼睫颤了颤,而后一言不发地跟着起来了。   三人从下午跪到现在,膝盖酸胀无比不说,双腿也是僵直的?,站起来的?时候更是觉得从膝盖骨中传来一阵阵刺痛,稍微活动了下才堪堪能走路。   陈氏见裴秋生还没有?起来的?意思,不免问?道,“我说世子,莫不是国公?他没有?跟你说跪到什么?时辰,你要跪一夜?”   闻渊通常罚跪都是有?个时限的?,偶尔才会?让人跪整夜。若是没让亥时回去的?话,多半是要罚跪一夜的?意思。   裴秋生没吭声。   陈氏忍不住奚落起来,“看样子,闻世子莫不是犯了比我们更严重的?错?怎么?,你在童试中作弊被人当场抓到了?”   除了这个,陈氏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事?了,毕竟裴秋生就算落榜,闻渊也只会?觉得情有?可?原,不会?罚他的?。   裴秋生闻言冷沉着看了她一眼,转瞬间又将眼神收了回来。   作弊?   这国公?府里,真没几个人盼他点好的?。   陈氏见他终于有?了点反应,便以为自己很可?能是猜中了,继续奚落道,“我说北轩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学?问?学?得迟些、学?得慢些不要紧,这考试作弊可?是品行不端,要不得的?。”   裴秋生冷淡道,“姨娘几时听见我说童试作弊了,要不我去问?问?父亲,看看是我真的?作弊了还是姨娘造的?谣言?”   陈氏讨了个没趣,扭着腰走了。 第96章 树脂茶盘   裴秋生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 闻渊在去上朝前,先来了祠堂一趟,见裴秋生还在那儿笔直地跪着, 不能说没有几?分动?容。   他走了进去, 问裴秋生道,“跪了一夜, 知错了吗?”   “孩儿见过父亲, ”裴秋生平静道, “顶撞父亲,是我不对, 但其他的,与父亲只是观念不同, 我没什么错。”   闻渊不悦道,“那?你便接着跪着吧。”   闻渊走后, 随云便给裴秋生带来了洗漱用具和早膳。   随云一边将东西摆在地?上一边问道, “公子怎么被?罚跪在祠堂了?昨晚也不派人来说一声,我好给公子送点吃的。”   随云昨晚见裴秋生没回府, 还以为他送姜月回去的时候留宿在姜家了,因此也没想着去寻人。   要不是今天早上听陈氏院子里的人得意洋洋地?议论,他都?不知道裴秋生从昨儿傍晚到现在都?一直在祠堂里跪着在,跪了一整夜。   裴秋生知道随云是好心,解释道, “昨晚陈氏、闻北城和闻北坤都?在。”   他们都?没吃, 他当?着他们的面吃又不知道他会不会被?传出什么不敬祖宗的话来。   亥时以后,夜已经?深了, 他不想打扰随云他们,也就算了。   随云又忍不住问道, “公子是因为闻北城的事被?罚跪了?这事本就是他们有错在先,怪不得公子。”   裴秋生摇了摇头道,“不是,是为了不想纳妾。”   随云顿时便明白?了,自家公子是栽在姜姑娘这棵树上了,他只喜欢她一个,旁的女子他看都?懒得看一眼,更别说纳妾,他叹道,“公子对姜姑娘可真好。”   裴秋生笑道,“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就会明白?的。”   谈情说爱是两?个人的事,向来容不下第三个人。只有古代这样重视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腐朽观念才会衍生出三妻四妾这种东西来。   而在这样的观念支配下,成婚的理?由大多?不是两?情相悦,而只是匆匆认识一眼,更在乎的是门?当?户对,又能有多?少会获得幸福美满的爱情的。   随云闻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公子就不要取笑我了。”   闻渊离开镇国公府时,时辰已经?不早了,他匆忙收拾了一番便抓紧去上朝。   时值春季,朝会的时间一般是辰时。往常他都?是提前一刻钟到殿里等着朝会,今日他在祠堂耽搁了些时间,到殿里时已经?离辰时只剩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了。   想到自己这一路上赶路赶得着急忙慌,他心里对裴秋生又生出一分不满来,为了一个女子,搅得父子不睦,家宅不和,真是没个分寸。   可没想到的是,今日他前脚刚迈进大殿,后脚便有眼尖的大臣同他热情恭贺道,“镇国公您来了,恭喜恭喜啊!”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其他大臣顿时也注意到闻渊过?来了,均是立马停下了正热闹的议论,纷纷贺喜道,“镇国公,恭喜恭喜!”   闻渊被?一群人纷至沓来的贺喜弄得一头雾水,疑惑道,“谢谢各位同僚,只是不知道喜从何来?”   镇国公府昨日出的可都?是丑事,众人难道没听说吗?如今来跟他贺喜是什么意思?贺喜他庶子和张家庶女的风流事?   天下能道喜的事情很多?,但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好事。   譬如他的儿子被?赐个婚,哪怕门?不当?户不对,众人面上都?一定会是贺喜的。   他得赶紧问清楚,可千万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才好。   “怎么,你还不知道呢?!”以为大臣闻言意外道,“我还以为赵太傅已经?先行?通知你了呢!”   闻渊一听跟赵太傅有关系,依然?没想到是什么喜事,于是连忙跟赵太傅请教道,“请问太傅,不知我有何喜事啊?”   赵太傅笑眯眯地?摸着胡子跟众人解释道,“我昨日是跟钟大人喝茶聊天时说漏了嘴,他那?个大嘴巴一下子就说出去了,镇国公昨日若是有事,不知道也不奇怪。”   钟大人是吏部侍郎,最是喜爱人才,好方便他任命选拔官员,因而他对科考的结果?格外关心,还没公布正式结果?之前便找赵太傅喝起了茶。   闻渊更是疑惑。   赵太傅笑道,“恭喜镇国公,您家世子童试得了第一名!”   闻渊闻言愣在原地?,下一瞬便满眼都?是喜色,“太傅,此话当?真?!”   *   姜月昨晚从镇国公府回去后,或许是白?天太过?折腾,她还没来得及洗漱便坐在塌上歪着睡了过?去。她醒来的时候不仅天黑了,鞋子也被?脱掉了,身上也盖上了薄被?。   想是姜氏帮她脱帮她盖的。   她轻轻推开屋门?,闻氏正在厨房里做饭,她看见姜月出来了,忙笑道,“阿月睡醒了?晚饭我已经?做好了,你快洗个手,我们开饭。”   姜月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头涌了出来。   她忍不住走进厨房,搂起姜氏的胳膊道,“阿娘,你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肩膀?”   姜氏嗔笑道,“我累什么,只做个饭也累吗?我现在不用卖货,只在家干些轻松简单的活,轻松得很。快,洗手拿筷子,吃饭了。”   “好,”姜月一边洗手一边笑道,“阿娘,你跟阿爹明天下午陪我去集市中心挑铺子吧。”   姜月如今手上存的钱,应该够她在集市上买一个相当?不错的铺子了。   而且她先前挑了五个帮手,也是跟他们一起挤在现在这个小铺子里,其实早就不太能住的下了。   姜氏前阵子便听说姜月将买新铺子的银子凑齐了,不过?集市的铺子都?是上千两?的,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现在让她跟着挑她都?有些胆怯。   “你跟你爹去就好了,集市中心的铺子那?么贵,我怕我挑不好。”姜氏婉拒道。   姜月却含着笑坚持道,“阿娘不去怎么行??我们这次买了铺子,以后应该就长住在那?儿了,这铺子一定要是阿娘喜欢的才行?。”   “那?成吧,左右也没什么事,我就跟着去一趟,”姜氏笑道。   第二天,姜月将昨天就准备送给封璟的茶盘装进提前准备好的木匣子里,让姜一和姜二抬着,一同去往封璟的茶楼。   先前她买下的四个女孩和一个男孩都?没什么正经?名字,有叫狗蛋儿的,有叫捡狗,麻子的,姜月觉得都?不好听,叫了一两?个月也没法子习惯。   因而干脆按照年龄排序,给他们换了名字,分别叫姜一、姜二、姜三、姜四和姜五。   姜月觉得自己取的名字虽然?也没有多?好听,但好歹简洁大方,而且听起来像是一家的兄弟姐妹,叫起来也很亲切。   这新名字不仅姜月喜欢,他们五个也喜欢。   姜一年长些,姜二是男的,力?气都?大一些,这茶盘并不轻,因而姜月今日让他们俩跟着。   姜月同姜一和姜二来到清源茶楼,封璟和郑掌柜已经?按照约定在茶楼雅间里等着了。   “姜姑娘,你终于来了,”封璟和颜悦色道。   姜月见封璟所在的雅间上还摆着原来的茶盘,开门?见山道,“劳烦封公子将桌面上的茶盘收走,我将新的放上去。”   封璟身旁的郑掌柜连忙喊外面的小二将桌面清理?好,给姜月带来的茶盘腾地?方。   姜一和姜二在桌面被?清理?完毕后,就打开木匣子,将姜月新作的茶盘放了上去。   他们的动?作格外小心翼翼,毕竟他们觉得手中的茶盘实在太过?精美贵重,说实话,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若是摔碎了,就算姜月不怪罪,他们自个儿都?得心疼死。   封璟在看清茶盘的一瞬间,便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郑掌柜则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只见桌面上的茶盘如同盛着一汪清澈泉水的深潭般,潭壁的鹅卵石五彩缤纷又带着薄薄的青苔,显得十分逼真。   而潭水中有一黄一红两?条栩栩如生的鲤鱼,黄色明丽,红色明艳,鱼身后还带着水波纹,看起来就如同鲤鱼真的在鹅卵石水潭中游动?一般。   而靠近水面的睡莲莲叶,则堪称是画龙点睛之笔,为这汪水潭增添了无?数生机。   即使凑近看,都?觉得真假难辨。   但封璟知道,他找姜月要的是用来装茶具和茶水发茶盘,这里面必然?不是真的水。而茶盘里的鱼静止在那?儿不往前游动?,也必然?不会是真的活鱼。   他忍不住,伸出手触了触“水面”,果?然?是坚硬的。   郑掌柜见封璟的手压在透明的茶盘上时并没有出现水痕,又想起之前姜姑娘让封璟采买树脂,顿时问道,“姜姑娘,这水莫不是树脂做的?”   姜月点点头,笑道,“郑掌柜聪明。”   封璟一边触摸一边感叹道,“这茶盘真的太让人耳目一新了。”   他相信,每一位见过?这茶盘的客人,都?会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姜月含笑道,“封公子满意就好。”   封璟想给每一个雅间都?配一个这样的茶盘,于是问道,“姜姑娘,这茶盘你做一个需要我给多?少银子?”   姜月道,“这第一个茶盘,就当?我送封公子的。后面若公子想做,八十两?银子一个,且树脂和黄杨木需要您去寻,不知您需要几?个?”   这茶盘,从前期的雕刻,到中间的上色,以及最后填充树脂及绘画,都?很费一番功夫。   封璟听完心中微微惊讶,这茶盘的价格定得也太贵了,八十两?的做工价钱,加上黄杨木和树脂,至少一百二十两?银子一个。   如果?每个雅间都?配一个的话,那?花费的钱都?可以买下一座茶楼了。   但这茶盘他当?真十分喜欢,又的确想买。   姜月看出了他的顾虑,笑道,“其实小女子认为,这茶盘没必要每个雅间都?有,雅间也可以分等级,选几?个上等雅间摆上这茶盘即可,相应的茶座费可以收得更贵。   “说到底,这茶盘也只是吸引客人的噱头,你这茶楼有的,旁的茶楼却没有,客人听说了便觉得好奇,便会过?来一探究竟。   “因此,少而精即可,多?了,便也不稀奇了。”   封璟听完只觉恍然?大悟,感慨姜月颇有经?商天赋,若是生在富贵人家的男子,必能干一番大事业。   他态度谦和道,“那?既然?如此,那?我便再定五个好了,今日先给姜姑娘一半的银子作为定金,黄杨木和树脂我三日内便会送到。”   “东西不急……”姜月思索片刻后道,“我最近可能要换地?方,你这两?日等我消息再送。”   她可能过?两?日会搬到集市中心,手工坊离无?忧手工坊还挺远的,如果?这样的话她又得花功夫将东西搬一遍。   当?然?,也可能新的铺子需要重新布置一阵子再搬。总之,在没买铺子之前都?不好说。   最终,姜月带着二百两?定金回姜家,准备用过?午饭后再同姜氏夫妇一起去挑铺子。   这笔定金她倒是不担心会有什么风险,一方面是她相信她能做好后面的茶盘,另一方面即使真的没做好需要退,封璟给她的两?个月时间也足够她挣二百两?银子了。   有了这笔银子,今日买铺子的选择余地?就更多?了。 第97章 童试第一   闻北哲昨晚一夜未归。   原因是?他去?找好友, 让他帮忙去?吏部尚书那里打听打听裴秋生童试的结果。   吏部尚书掌管人事任命,最关注科考结果,从?童试到乡试, 到会试, 无一不关心,又与赵太傅交好, 消息灵通得很。   不过往常这个?时间, 他的小道消息还不会这么早就出来, 要再过两天?。   结果他的好友那么一问,没想到吏部尚书还真知道。吏部尚书嘴上没个?把门的, 有人问就说了,闻北哲也就因此知道了裴秋生真的考得了童试第一。   他根本不愿意相信, 长安城参加童试的学子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别说考第一了, 便是?得了个?前十, 那都是?学子里面顶厉害的佼佼者。   他一个?从?五岁启蒙开始学习,在父母的教?导下对学业从?未松懈过的镇国公府公子, 当年也不过在童试中考了第二十名?。   母亲还为此骄傲了很久。   这一次的童试第一怎么会是?裴秋生?   难道他读书十载,却?比不过读书不足一年养在外面的裴秋生?   可他反复跟好友确认,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第一名?真的是?裴秋生,好友由于?不敢相信也跟吏部尚书确认过, 千真万确。   而且这消息已?经一传十, 十传百,许多人都知道了。   闻北哲问完以?后, 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只是?听错了, 可他知道是?现实。   他心中郁结无法排解,昨晚干脆去?了趟酒楼,希望能用?喝酒麻痹自己?,以?逃避现实。   他一直喝到半夜,直到酒楼的小?二开始逐客才走,他压根不希望自己?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被府里人看到,又去?了客栈歇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快中午才醒。   醒来时他头痛欲裂,宿醉未消的昏沉感也让他很难受。想到他出门时没带小?厮,母亲知道他一夜未归恐怕会担心,若是?午膳前再不回去?估计是?要寻人了。   因此,他只好又拖着沉重的身体回镇国公府。   只是?他刚到府门口,又正好碰到了镇国公闻渊从?马车里出来。   闻渊才刚下朝,也是?回来用?午膳。他看起来红光满面的,一派喜气洋洋,闻北哲一眼便猜到闻渊已?经得知了童试结果了。   童试放榜的日子虽然?还没到,但是?第一名?是?谁的消息在朝堂上提前传出来并不稀奇。   闻北哲如今衣服穿的还是?昨天?的,身上带着酒气,头发也没来得及好好梳理,整个?人一副颓丧气,在府门口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不免感叹自己?运气实在不好,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同闻渊撞了个?正着,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盘问他。   没想到闻渊看见他,并没有盘问什么。   闻渊整个?人乐呵呵的,只是?格外和善地对他说了一句,“北哲,你来得正好,你去?通知一下府里的人,包括我那两个?庶子和陈氏,让他们午膳都到前院来,我有事要说。”   闻渊似乎是?完全没注意到他身上那些显而易见的破绽与细节,甚至连他从?哪里回来都没问一下,只留了这么一句话就进府了。   闻渊作为他的叔父,平素对他是?极为上心的,放在往常,他绝不会这样?。   闻北哲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敏感,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这种被忽视的感觉比被盘问还难受几?分。   府中用?膳通常是?父母各自同子女一起吃,只有宣布事情的时候才将所有人都叫到一起来。   闻渊现在应当是?将身上的官服换下,待会儿到正厅用?膳的时候与大家宣布裴秋生的事。   他虽然?心里难受,但闻渊交代?的事他还是?会好好完成,只是?他也要回屋梳洗一下,换一身衣服。   不管裴秋生童试成绩再怎么样?,考过了也不过是?秀才,而他已?经是?举人了。他又得闻渊看重,不能因为一件事就放弃自己?。   于?是?,他就这样?给自己?打了打气,先回院子去?收拾了。   到了午膳时,各院的夫人姨娘并其他所有长辈都不明就里地聚集到了前院来。他们有些纳闷,昨日儿府里才出了糗事,成了京城的笑?话,今日又聚在一起做什么?   眼尖的他们发现,连昨日才被镇国公关了禁闭的陈氏和闻北城都来了。   难不成昨日的事又有了什么变故?   别说众人了,连陈氏他们母子二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好的禁闭,才关了一个?上午算是?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闻渊来了。   只见闻渊面色红润,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众人只觉得更纳闷了。   他的姨娘下毒害人,他的庶子可能都参与进去?了,甚至还有一个?庶子当众爆出了风月丑闻,他还能这么高兴?   莫不是?今日上朝被谁换了迷魂汤不成?   在座的也有闻渊的长辈,其中就有闻渊的小?叔,就在闻渊刚坐下时,他便忍不住发问道,“家主,不知您今日将我们都叫来用?膳,是?何用?意?”   他面色隐隐有些不悦,府里面出了事,闻渊作为家主这么容易就翻篇了,他很不理解。   闻渊也知道此时让大家都聚过来会让他们很疑惑,于?是?他也不拐弯抹角得瞒着,他笑?吟吟的,直接将他憋了一路的好消息说出来道,   “我跟大家说个?好事儿,我的孩儿北轩他童试考了长安第一名?,放榜的日子虽然?是?在五天?后,但名?次结果已?经定下了,是?赵太傅亲口跟我说的。”   众人闻言,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即爆发了一阵喧嚣的贺喜声。   “恭喜国公爷!”   “恭喜恭喜!”   “长安城一年或者两年才出一个?第一名?,我们镇国公府自从?开府以?来还是?头一个?考到童试第一的。没想到闻世子居然?有这等本事,太了不起了。”   “我平常还真没看出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啊。”   “也不怪你看不出来,主要是?闻世子他谦虚过人,平常对任何人都是?或尊敬或谦和,丝毫没有许多身负才华的学子身上的骄气。”   “真不敢相信他走丢后只学了一年学问,这也太逆天?了。”   “这要是?自小?就养在府里面的,那这个?时候怕不是?已?经考中举人了。”   “依我看啊,考了进士或状元都有可能。只可惜了,他中间几?年都没做学问,不然?肯定比现在更好。”   闻渊听着众人的夸赞贺喜,喜不自胜,笑?着回应大家,“多谢,多谢。”   陈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脸色冷硬成了一块铁,半点表情也无。   闻北城和闻北坤也是?惊讶到难以?复加,他们难以?理解怎么会这样?。   他们在三个?月前明明有试探过裴秋生的学问,还曾经去?他夫子那里旁敲侧击,得到的结论分明是?裴秋生的水平不过刚达到童试通过的水平而已?。   对于?裴秋生的童试,他们原本是?一百二十个?放心,根本不担心他的成绩会超过他们,只觉得他能通过就不错了。他们甚至盼着裴秋生最好能名?落孙山,再等两三年才考就更完美了。   可他现在考了第一又是?什么情况?是?他学得太快还是?之前实力有所隐瞒?   闻北哲来之前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原本以?为此刻能以?波澜不惊的心境用?午膳,但来了才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他花了十年时间走到现在,成为府中人人称赞的存在,也是?众人眼里公认的最为优秀的后辈,他也一直以?这样?的身份自居。   如今,原本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都被裴秋生夺了去?。众人谈论的,夸赞的,都只有裴秋生。   先前对裴秋生否定的,质疑的,鄙夷的,此刻就如同全然?忘记了以?前曾经说过做过的一般,都对裴秋生赞不绝口。   即使他坐在这里,都没有几?个?人提一句他这个?比秀才还要高一个?等级的举人。   这让他嫉妒,嫉妒得发狂。   正当此时,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对了,世子呢?”   这一问原本不打紧,可众人听了以?后却?发现闻世子根本不在场,便也问道,“对啊,世子呢,这么大的事情他本人怎么没来?”   “是?啊,他人呢?”   “他昨天?在赏花宴上说肚子痛,此刻莫不是?身体不适?”   “闻世子身体紧要,要不直接请大夫看看?”   闻渊被众人这么一问,突然?想起来,喊到,“北轩他还在祠堂!”   他想起来今日早上他还去?了祠堂,让裴秋生接着跪,如今已?经从?昨天?夜里跪到现在了,别说午膳了,怕是?昨个?儿晚膳和今日的早膳都没用?上。   裴秋生不在院子里,闻北哲又未必知道他在祠堂,因此闻北哲派过去?他院子传话的人才没请来裴秋生。   众人疑惑道,“闻世子怎么在祠堂?”   “他犯了什么错吗?”   闻北城和陈氏此时则在幸灾乐祸,看来裴秋生这回吃了不小?的苦,竟然?跪了一夜没放回去?不说,连今天?上午都还跪着在。   这可能说明,闻渊他与裴秋生之间相处的时间少了几?年,感情自然?也就淡些。哪怕是?他表面上再想重视,这心底里没感情,也时不时会将他抛到脑后去?。   裴秋生考得好有什么用?,说不定下次一犯错,闻渊依然?会罚得毫不留情。   闻北哲见闻渊得了好消息后,连将裴秋生从?祠堂里喊出来都不记得,顿时心里又舒坦了很多。   看来,闻渊他更在乎的是?镇国公府的脸面,是?众后辈的科考成绩,至于?这成绩是?谁取得的,他并没有很在意。   闻渊他心底里对裴秋生的关注程度可能还不如对他的。   他一定会想办法超过裴秋生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舒坦了还不到几?息的时间,只听闻渊没有理会众人的疑问,连忙道,“我这就去?祠堂找他!”   他一边说,还一边十分着急地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第98章 祠堂会面   闻氏早在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裴秋生不在, 向裴秋生院子里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裴秋生被闻渊罚跪在了祠堂,还跪了一夜。   这还了得?!   那岂不是?膝盖都跪酸了,肚子都饿坏了。他昨天还中了毒遭了一场大难, 闻渊怎么这么狠心罚他跪那么久, 且昨晚都没跟她说一声。   她当时寻找闻渊,却没见到他过来, 更不知道闻渊待会儿要宣布什么消息。   莫不是裴秋生他真的犯了什么大错?   她越想越不安心, 也不想在这儿干等着, 决定回院子寻个软垫准备些?吃的去祠堂找裴秋生。   因此闻氏此时已经不在这儿了。   府里的长辈们一听闻渊要去祠堂,有一些?也愿意跟着一起去, 毕竟让镇国公一个人去,他们都在这等着也不合适。   陈氏自从昨日的事以后, 便歇了让闻北城争夺世子之?位的心思。闻北城对?这点也有自知?之?明,镇国公府绝对?不会?让他这样一个有着人尽皆知?的污点的庶子做世子的。   因此他们俩如今见闻渊要亲自去祠堂将裴秋生接过来, 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闻北坤也明白以他现在的处境, 他一个庶子有这样的被休了的生母,他与世子位置也无缘了。   只?有还有希望与裴秋生一争的闻北哲见状暗暗握紧了拳头。堂堂镇国公, 当着众人的面,要亲自去请犯了错被罚跪在祠堂的儿子,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不就是?童试考得好?吗?第一又怎么样?   但一想到这样一来裴秋生就有了资格参加来年的会?试,心里又不舒服了起来。   他只?能安慰自己,裴秋生毕竟根基浅, 来年的会?试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裴秋生他一次考得好?就轻狂自大, 这样匆匆忙忙的参加会?试,如今刚过了童试就被众人追捧, 人人都对?他有所期待。到时候裴秋生名落孙山,他倒是?要看看镇国公府会?不会?遭人笑话。   裴秋生此时确实是?在祠堂跪着在, 不过他并没有饿着肚子,不仅早膳有随云送过来,就连午膳都已经用上?了。   其实裴秋生并不饿,他昨日虽然被解了毒,但胃却真的有些?不舒服,因此今日胃口不怎么好?。可随云和随影怕他饿着,极力劝他吃点垫着,他在盛情难却之?下只?好?吃一些?简单的小食。   结果他刚吃了一点,闻氏又带着食盒和软垫过来了。   闻氏对?自己轻信许氏自责不已,她愧疚道?,“北轩,昨日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到,许氏她是?那样坏的一个人。若不是?她亲口承认,我真不敢相信她是?这样的。”   “母亲,此事与你无关,我不怪你。”裴秋生平静道?。   他心里并不怪闻氏,因为他在书中了解到的闻氏,就是?一个比较单薄的纸片人般的悲剧角色,单纯、善良、没有城府心机,将所有人都想得很好?。   刚入府时,裴秋生在被闻北城和闻北坤针对?时,闻氏不仅看不出来,甚至在他事后不经意跟她提起时,闻氏也只?是?觉得对?方?是?无心的。   因此这次他一开始就没想着要告诉闻氏,免得她不相信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不利于?他自保。   但她对?他的好?也是?确确实实的,譬如今天她一得知?他被罚在这里,自己午膳都还没用,便先来给他送吃的、送垫子。   闻氏听他说不怪她,心中的愧疚更?甚,连忙将手中的食盒打开道?,“我给你带了些?饭菜,你快吃点垫垫肚子。你吃完了我就拿走,免得你父亲看见。”   她带来的东西里除了普通饭菜,还有一碗软糯的小米粥,正适合饿了许久的人或是?他这样胃不太舒服的人吃。   裴秋生便在闻氏的注视下又吃了一点。   裴秋生边吃,边给随影使了个眼神,随影会?意后便出去了。   祠堂这边没事的时候通常一个人都不会?过来,但闻渊今早就来过一次,还是?要小心提防着些?。   要是?被他看见自己在祖宗面前罚跪的时候还吃得有滋有味,只?怕会?更?生气。   于?是?,闻氏和随云留在祠堂里面陪着他用膳,随影在屋顶替他把着风。   闻氏在里面,又问起裴秋生为何会?被罚,裴秋生便如实说了。   闻氏惊讶道?,“你当真只?娶姜姑娘一个?”   闻氏之?前听裴秋生说不想纳妾的时候,以为是?他没怎么见过更?好?的。   如今赏花宴已经办过了,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女裴秋生那天应当见了不少,却还是?坚持这个想法?,甚至不惜顶撞他父亲镇国公。   甚至称得上?忤逆。   她有些?不理解,姜姑娘好?是?好?,但在闻氏眼里,也没有好?到万里挑一的程度,最关键的是?两?人的身份太不相配了。   她再好?,也是?个商户女。即使她和闻渊不介意,府中的其他人也会?觉得奇怪。   裴秋生认真回答道?,“嗯,母亲,我只?娶她。”   闻氏一时间沉默不语,这……闻渊应当不会?同意的吧,太难了。   随影走了上?次失手的经验后,如今片刻都不敢分神,一双眼睛时刻窥视着院中的一切。   当随影远远看到闻渊他们从前院那边走过来时,连忙从屋顶上?跳下来进了祠堂。   “夫人,公子,镇国公来了,还带着府里一些?其他的长辈,就在两?三百米外。”随影连忙禀告到。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闻渊就要进来了。   “那得赶紧收拾一下,”闻氏连忙道?。   裴秋生当即放下碗筷。   “对?对?对?,万一镇国公看见了就不好?了。”随云一听闻渊来了,见裴秋生也基本吃得差不多了,连忙将面前的碗筷收拾进食盒里。   裴秋生觉得有些?奇怪,闻渊早上?才来问过他知?不知?错,现在中午又过来,又带着其他的长辈,难道?是?还想问一遍,一齐来兴师问罪?   闻氏与他面面相觑,也是?不理解闻渊为何此时还要追到祠堂来,难道?他要宣布的事情真与裴秋生有关?   闻氏不免握紧了袖子里的拳头,万一……闻渊他还是?因姜姑娘的事情与裴秋生置气,她得豁出去帮秋生。   随影在随云收拾好?以后,便将食盒拿了过来,“我拿着食盒先走。”   随云知?道?随影会?轻功,点了点头。   裴秋生轻轻吸了下鼻子,接着吩咐道?,“随云你将窗户打开,散散味道?。”   随云点点头,赶紧去开窗,随影干脆直接跳窗离开。   所幸今日风大,两?边的窗户一开,屋里面瞬间就没什么膳食的味道?了。   闻渊一行?人走进祠堂时,随影已经溜得连烟都不剩了,祠堂里也没什么味道?,因此他们并没有发现有何异常。   裴秋生听见身后的动静,便转过身来,神色如常地唤道?,“父亲、堂伯、二?叔父、三叔父……”   闻氏也起身行?礼道?,“家主,叔父,二?弟、三弟……”   闻渊见闻氏也在,略微有些?意外。   他见裴秋生还跪着在,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毕竟先前他以为裴秋生狂妄自大,信口雌黄,今日才知?道?他说的考第一是?真的。   他昨晚不该那样生气的。   他温和着低沉的声音道?,“北轩,起来罢,为父跟你说一件事。”   裴秋生带着疑惑起身,他跪了太久,足足快十个时辰了,起来的时候膝盖都已经麻得失去知?觉了。   随云见他即将站不稳,连忙到他边上?搀扶着他。   待裴秋生站稳后,闻渊同他道?,“北轩,今日我上?朝,赵太傅亲口跟我说,你童试考了长安城第一名。”   裴秋生有些?意外,倒不是?意外他得了第一,而是?原本他以为还有好?几天才能出结果,没想到放榜前闻渊还能从太傅那里得到一手消息。   裴秋生表现得很是?平静,既没有志得意满的骄傲,也没有忽逢喜事般的激动,他微微含着笑,神色自若道?,“多谢父亲告知?。”   总之?,比闻渊刚得到消息的时候镇定多了。   闻渊今日在朝上?,可是?激动得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闻渊刚才的这句话铿锵有力字字分明,闻氏也听清楚了,反应过来后则是?激动不已道?,“真的?”   闻渊此刻心情很是?愉悦,他重复了一遍已经同他人说过不止一次的话,“是?真的,赵太傅亲口告诉我的。”   似乎这话他每说一遍,都能带来一次同等程度的快乐——镇国公府是?世袭爵位,许多后辈并不想努力,因而这么些?年来在科考方?面一直平平无奇,如今终于?出来个不一般的了。   闻氏听闻渊又给了一遍肯定的答复,高兴极了,她没想到,裴秋生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她虽然没参加过科考,但从平时闻渊时常对?府中后辈学业上?耳提面命也能知?道?,这第一是?极难得的。   她转过身来同裴秋生道?,“北轩,你听见了吗?你考了第一,第一啊!”   裴秋生心里当然也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明年能够参加会?试了,也意味着他切实有了同闻渊谈判的筹码。   但由于?对?结果没太大意外,因而他的喜悦在众人看来过于?平淡了。   得是?什么样的性子,才能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保持如此冷静的情绪?   裴秋生的堂伯不免问道?,“北轩,这结果莫不是?你早就知?道??”   裴秋生如实回答道?,“回堂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不过在此之?前有所预感罢了。”   众人一时间唏嘘不已,看来裴秋生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北轩,你随我去用膳吧。”闻渊平和道?,他见他这样沉得住气,心里反而愈加满意。   可他却听裴秋生又道?,“父亲,不知?我们是?否能单独叙两?句?”   闻渊当即便反应过来裴秋生要跟他说的是?什么,他已经要咧到耳后根的嘴唇不着痕迹地抿直了两?分,笑意淡了些?许,除了裴秋生之?外其他人都看不出来。   他知?道?,裴秋生想说的还是?昨晚那件事。   他很不能理解,就算姜家对?裴秋生有恩,裴秋生能娶她做正妻,已经是?给予了极高规格的报答了。就算裴秋生喜欢那位姜姑娘,也不影响他多纳两?门妾室。   世家贵族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难不成姜姑娘还能有资格嫌弃这一点不成?   当然,他与裴秋生一样,也并不希望这件事在定下来之?前被府里的其他长辈知?道?。   于?是?闻渊仍是?含着笑,同其他人道?,“各位,可方?便让我同犬子单独说两?句?”   众人闻言,便知?道?他们要说的话他们不方?便听,便识趣地往祠堂外面退去。   “方?便,方?便。”   “当然方?便。”   在他们离开后,裴秋生向闻渊深深地行?了一辑道?,“父亲,如今您已知?道?我所言非虚,不知?我昨晚的提议,您是?否能够重新考虑一下?” 第99章 国公应允   闻渊如今除了有一丝不悦以外, 更多的还是头痛,他?语重心长同裴秋生道,   “北轩, 你可知道?若你真能在会试中取得一身状元功名, 又有镇国公世子的身份傍身,你将来一定会前途无量。若你执意要娶商户女为妻, 且只娶她一个, 将来别人便会在?这点上弹劾你, 在官场上也会低看你一眼。” [奇^书^网][q i].[ s u][w a n g ].[c C]   裴秋生平静道,“孩儿知道, 但旁人的眼光,我没?那么在?乎, 我更想?遵循自己的本心做事。”   他?早就想?清楚了,对他来说什么才最重要。   闻渊见他?仍是不愿意松口?, 问道, “为父已经遵循你的意思让你娶她了,你为何不能多娶一个旁的女子?”   裴秋生经过了一夜的深思熟虑, 没?有再立即反驳,而是反问道,“孩儿想?请问父亲,为何要让我再娶一个旁的女子,而且还如?此急切?”   闻渊苦口?婆心道, “这第一点, 为父给了你镇国公世子之位,你的夫人就是世子夫人, 将来的镇国公府迟早要交到你二人手中打?理,这点你可明?白?”   裴秋生摆出一副能听进?去的姿态道, “我明?白。”   闻渊见他?如?今愿意与他?进?一步沟通,欣慰道,   “你知道就好,镇国公府的内务主要是由你夫人打?理,事务十分繁杂,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商户女,若是没?这个能力,镇国公府有可能会被管理得乱糟糟,是也不是?若是有一门妾室帮忙,多少?好一些。”   这一点,裴秋生也认同,他?一边感慨古代女子过得不易,一边又点出关键道,   “不过父亲,母亲尚且年轻,不过四十岁而已,府中事务她可以教阿月打?理。阿月她很聪慧,且自从?姜家生了变故后,她以一己之力白手起家,将姜家杂货铺和名下的手工坊经营得风生水起。我也相信,她有这个学习能力。”   闻渊记得,这一点闻氏也曾经与她提过,他?与闻氏确实还能为他?们撑很多年,闻氏也可以慢慢教姜姑娘,让她慢慢地上手。   裴秋生又接着同闻渊分析道,   “况且,孩儿认为,镇国公府由妾室掌家,后院中可能会衍生出诸多矛盾。无论是妾室的孩子还是嫡妻的孩子,都觉得自己该成为世子。像昨日那样的事情,将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闻渊闻言觉得确实不无道理,这点是他?之前没?想?到的。但经过昨日的事情之后,他?不一样再看见后院不睦、勾心斗角或是互相设计陷害的场景。   但除了名声,除了内务,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   闻渊接着道,“这第二点,世家贵族的婚姻多有一些联姻的由头在?里面,你若是娶了一门贵女,她的家族便与你有了亲缘关系。将来无论是在?官场上,还是在?日常事务上,她的家族都可能给你带来助力。”   裴秋生也想?过这一点,但他?同样找到了这点的破绽,于是问闻渊道,“那父亲您觉得,孩儿是先娶阿月为妻再纳贵妾好,还是先纳妾再娶阿月好?”   闻渊认为,裴秋生若是先娶了姜月,后面的亲事便不好议了,便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先纳妾。”   裴秋生又接着追根问底道,“那父亲在?为我纳妾议亲时,是否会如?实告知她们,我未来会娶商户女为妻?”   闻渊脱口?而出道,“自然不会。”   若是早早的就将这个消息放了出去,裴秋生还没?开始议亲,这名声便坏了一部?分,愿意议亲的人家都会少?上很多。   裴秋生唇边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问道,   “父亲是想?让我瞒着此事先行纳妾,待将身份贵重的妾室收入府中后,再娶阿月为妻,让那贵女处处矮上他?们最看不起的商户女一头。那父亲觉得,镇国公府与贵妾的娘家结的是亲家还是仇怨?”   闻渊听裴秋生这样仔细地同他?分析利弊,一时间也觉得这样做不妥。   若是贵妾的娘家对此事不满意,认为镇国公府在?糟践他?们的女儿,将来还能处处帮裴秋生一把吗?不踩他?一脚都是看在?自家女儿的面子上了。   若是彻底闹翻,闹到和离的程度,只怕两家从?此会老?死不相往来,形同结仇了。   闻渊改变主意道,“那便先娶姜姑娘,再纳妾?”   裴秋生又接着分析道,   “这世上,士农工商中属商户最让人瞧不起,尤其是对于你们……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而言。父亲觉得,我娶了阿月以后,又与她两情相悦琴瑟和鸣的情况下,还会有哪家贵女愿意过来做妾吗?”   闻渊一时间语塞,裴秋生有商户女作?为正妻,想?有一门门当户对的妾室是不可能的了,便是官职再低个几品官员家有骨气的好女儿,也未必会愿意将女儿嫁过来做妾。   除非他?们只想?贪图镇国公府的荣华富贵,但这样的人家,既不能给裴秋生带来助益,甚至还会有许多麻烦。   闻渊此时非但没?有打?起退堂鼓,同意让裴秋生不纳妾,反而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裴秋生娶姜月。   如?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都是因为有姜月的存在?。   他?恼怒着问道,“你就一定要娶那姜姑娘吗?”   裴秋生看着闻渊,一字一句清楚又明?白地回答道,“孩儿心悦她,一定要娶。”   闻渊利诱道,“你若是不娶她,为父可以给她一笔钱财,让她下半辈子都过得衣食无忧。”   裴秋生没?有直接拒绝他?的“好意”,而是实话实说直言道,“以她现在?的经商能力,下半辈子已经能过得衣食无忧了。”   她如?今都有钱在?集市中心买铺子了,这笔钱若是不花出去,足够姜家三口?用一辈子了。但显然,她并不满足于此,她有她的野心和抱负。   闻渊先是惊讶地忘记了合上微张的下巴,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裴秋生冷不丁噎了一下。   但他?应当不是故意的,而只是把实情说出来了而已。   闻渊在?心底微微叹了一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裴秋生再次弯腰向闻渊拜了深深的一辑,表态道,“孩儿当真只想?娶她一人,求父亲成全。”   闻渊沉默了许久,见裴秋生一直弯着腰没?起身,也有些不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还有一个办法,为父找一户家世清白的官宦人家,让姜姑娘认他?们为父母,姜姑娘嫁过来后,不再经商,也不再与姜家的父母见面联系。你觉得如?何?”   裴秋生没?起身,他?想?到了曾经与姜月谈天说地聊起心愿理想?时的场景,她说的似乎是挣很多钱,做很多有趣的东西给大家带来快乐,还有一点很重要,是让姜氏夫妇跟着她过上好日子,照顾好他?们。   她与姜氏夫妇虽然只相处了一年,但感情已经十分深厚。   姜氏夫妇也只有姜月这一个女儿,若是这么做,便是让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女儿。   他?不知道他?对姜月说出来这个提议后她会不会同意,但一定会让她很为难,即使她答应了也是违背她本心的。   于是沉默了很久的他?道,“姜氏夫妇对我有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阿月也是他?们的独女。这样做将令他?们晚景孤独凄凉,陷阿月于不孝之地,也让我们镇国公府有恩将仇报的嫌疑。”   闻渊如?今也觉得十分为难,“唉,你真是难倒为父了。”   裴秋生也理解闻渊的处境,他?与他?不同,他?受封建礼教世俗耳濡目染了几十年,能接受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若父亲觉得为难,不知您是否能答应,在?明?年会试放榜之前,暂时不要给孩儿议亲?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准备科考,也自会想?法子,在?朝中先立足,然后再娶阿月。”   裴秋生想?的是,姜月她今年才及笄,等到会试后再议亲完全来得及。   闻渊闻言,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娶亲对裴秋生的影响便小了不少?,至少?有了官职在?身后,只要不犯什?么大错,都不会被轻易卸掉。   既然裴秋生如?此执拗与此事,他?劝又劝不住,反而还有些被他?说服的倾向。如?今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便只好答应下来。   “好吧,我答应你。”   裴秋生闻言,紧绷了很久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顿时笑起来,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喜悦,“谢父亲。”   两人这番话谈了许久,等他?们终于从?祠堂里面走出来时,外面的人腿都要站麻了。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走,我们去用膳。”闻渊笑着道。   众人同闻渊一起回到了前院,菜正好已经上齐了,纷纷落座。   闻渊招呼着大家好好用膳。   他?们能感觉到,闻渊今日是真的很高兴,从?下朝回来起,他?们就没?见到他?嘴边的笑容停下来过。   他?简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众人不停地跟他?道贺,夸赞裴秋生的话更是一刻都没?有停歇过。   闻氏情绪也很高涨,她的孩儿这么争气,她打?心底里替他?高兴。   只有闻北哲,虽也坐在?相对靠前的位置,却?如?同处于角落中一般几乎没?人看见。   他?见昨日还在?被闻渊罚跪的裴秋生,如?今已经与闻渊冰释前嫌,两人气氛融洽得仿若无事发生过一般,只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众人此起彼伏的道贺和夸赞声只会让他?觉得刺耳。   最终,闻北哲实在?无法忍受,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午宴。   等他?回到屋里关上门,坐在?桌边,越想?越不服气,接着他?长臂一挥,将桌面上的杯杯盏盏全部?扫到了地上,噼噼啪啪地碎了一地。 第100章 调查秋生   守在闻北哲门外的长随阿山听见里面的动静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连忙进去查看,“公?子?你怎么了?”   “滚!”闻北哲愤怒喝道,“谁让你进来的?”   阿山被?闻北哲满是血丝的通红双眼吓了一大跳。   闻北哲平素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对下?人都还算和气, 极少红脸,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   他也顾不?上收拾了, 当即吓得赶紧退了出去。   可他才刚走到门口, 闻北哲又朝他喊道, “你回来!”   阿山几乎是战战兢兢地朝闻北哲那?边转身,但仍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惶恐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闻北哲道, “你去打听打听,昨夜闻北轩是因为什?么被?罚跪在了祠堂?尤其是打听一下?, 与哪位女子?有关?。”   阿山虽然是一头雾水, 但他半句话都不?敢多问,只得硬着头皮接下?, “小的遵命。”   闻北哲将自己在屋里面整整关?了三?天没出门,直到童试放榜前两天,他仍然觉得不?甘心,便出门去找好友聊天。   而好友告诉他,听说童试第二?名的人在走动, 想将这童试第一名之人换成他。   据说那?人也想参加来年的会试。   闻北哲表示他愿意给?好友一大笔银子?, 问他能不?能在其中推波助澜一下?。   闻北哲先?前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这样不?光明磊落的事情他不?好主动开?口, 如今见好友提起,心中邪念作祟, 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可没想到,好友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太难了。你那?个堂弟考了第一的事情,据说你们镇国公?府里已经传开?了,朝堂上的官员也听说了不?少,虽然没有正式放榜,但若在此时将他换掉,任谁都要?起疑的。”   他一边说一边叹息,没想到闻北哲平时看起来还算清风朗月的一个人,竟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一想到闻北哲原本很有希望成为镇国公?府世?子?,可半路上镇国公?嫡子?回来了不?说,还带着一身本事。那?嫡子?相貌、学业、人品一样都没落下?,已经基本没戏的闻北哲想要?剑走偏锋也可以理解。   他甚至还有些同情他。   于是他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接着道,“而且,据说那?第二?名花了不?少的钱去走动关?系,却一直卡在赵太傅那?里在。赵太傅不?松口,你就算花千两万两都没用。”   闻北哲听完,知道好友是真心为他着想,不?想让他的钱白白打水漂。   他心情郁闷地回了镇国公?府,心情比出府时并没有好上半分。   等他回到院子?时,长随阿山已经在等他了。   “公?子?,先?前你吩咐我的事情,有消息了。”   “等会,进屋说,”闻北哲见四下?无人,边走边道。   闻北哲此时眼底终于有了些生气,似乎能探知到裴秋生的秘密便又能有些希望一般。   毕竟能让闻渊愤怒惩罚裴秋生的事,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他甚至幻想,裴秋生若是回镇国公?府之前就已经娶妻亦或是养了外室,那?便最好不?过了。   但他也知道,按照裴秋生的年纪,这种事的概率是极低的。   他将阿山一路上带进屋内,而后忙问道,“说说,你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阿山为了显示自己这消息有多么来之不?易,先?铺垫道,   “闻世?子?为何被?罚,小的问闻世?子?院子?里的人时,外院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内院的也不?清楚。于是小的便寻人去套随云和随影的口风,他想一定是知道的,可嘴巴也紧得很,我们的人什?么也没问出来。”   “闻世?子?心仪的女子?他也藏得很紧,除了他身边贴身的那?两人外,没有人清楚。他平常除了做学问,便是去对他有恩的夫妇家小住,从来也没听说他曾经约见过哪家女子?。”   “你刚不?是说又消息了吗?”闻北哲听完他讲完这么长一段话,却没一点有用的消息,他原本就烦躁的心情又甚了几分,拧着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道,“直接说重点。”   阿山见闻北哲没耐心听他细说,便只好直接挑主要?的说道,“那?对夫妇家有个女儿,生得还挺好看的,按年纪,应该马上就及笄了。”   闻北哲问道,“那?家女儿婚配了吗?”   阿山道,“我打听过,尚未婚配,由于还没及笄,目前也未议亲。”   “这个你可能确定?”   “能确定,那?女子?是个开?商铺的,平日里除了做生意就是照顾她父母,无论从发?髻还是从言谈来看,都不?像是嫁了人的。”   闻北哲思索了片刻,道,“那?应当不?是这个女子?。”   裴秋生作为镇国公?世?子?,除非之前就与那?女子?婚配过,否则应当不?会那?么傻,自降身份去喜欢一个商户女。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应该去招惹哪位世?家贵女还差不?多。   他心仪的,一定另有其人。   “你接着说,”闻北哲吩咐道。   阿山道,“不?过我们的人无意中得知,闻世?子?最近在打听好吃的糕点茶点铺子?,打听有名的首饰铺子?,打听有趣的亭台楼阁去处,小的认为,这肯定跟闻世?子?心仪的女子?有关?。”   闻北哲眉头终于松动了些许,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万一他只是给?镇国公?府人买吃的买首饰,要?带她出游呢?”   毕竟闻氏对裴秋生那?么好,他想着报答一两分也不?足为奇。   “小的特意打听过,国公?夫人她不?喜欢吃糕点茶点。”阿山适时道。   闻北哲此时开?始相信,裴秋生此举确实有可能是为了哪个女子?。   他唇边勾着笑,同阿山道,“你做的不?错,待会儿下?去领赏吧。后面几天你就盯着闻北轩,看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一一禀报给?我。若是干得好,后面重重有赏。”   阿山见有赏赐,顿时喜不?自胜,“谢公?子?。”   他领了钱,觉得总算不?枉费他这三?天东奔西走到处打听了。   又过了两日,是童试放榜的日子?。   裴秋生这日特意早早起床,将自己收拾齐整,刚用完早膳便出门去。   他已经提前想好了今日要?带姜月去什?么地方?吃喝,什?么地方?游玩,准备看完放榜结果后就过去姜家。   虽然闻渊早已将结果告知于他,但他最近也到了一些传言,如今要?看一眼才能真正放心。   由于他来得太早,当他到达放榜的地方?时,官府的人都还没到。   可来等结果的学子?却有很多,不?少人已经听说过裴秋生是这次榜首的事情,纷纷凑过来跟他贺喜。   “闻世?子?,恭喜恭喜啊!”   “世?子?之才真是举世?无双。”   “闻世?子?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实则胸怀大才,日后还希望闻世?子?多多指教啊。”   “是啊,我等以后还要?仰仗世?子?呢。”   裴秋生眼见着他们越说越离谱,只觉得自己杵在这里也不?是很自在,他得了空便同随云道,“我去对面的酒楼等着,待会放榜的时候你替我看一眼,结果跟我说一声?罢了。”   裴秋生不?知道的是,在附近的一个角落,不?仅有闻北哲院子?里的阿山盯着他在,就连闻北哲也一起跟过来了。   闻北哲一听阿山说裴秋生今日特意收拾了一番才出的门,原本他只想让阿山带人去尾随的,但后来他还是忍不?住自己也跟着过来了。   他不?想放弃任何能扳倒裴秋生的机会。   刚才,他远远地看着裴秋生被?一群学子?围着夸赞,其中还不?乏一些身份贵重世?家子?弟,而裴秋生却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他心里的嫉妒火焰便烧得更高了。   他求都求不?来的结识那?些世?家子?弟的机会,裴秋生却压根没放在眼里。   那?些人除了看中裴秋生童试的成绩,估计更看重他镇国公?世?子?的身份,才想与他结识的吧。   那?身份,原本有可能是他的。   裴秋生必然也不?是毫无污点之人,今日之后,或许他就能抓住他的把柄了。即使镇国公?想瞒着,他都有办法给?揭发?出来。   他是镇国公?亲弟弟的嫡子?,又比裴秋生年长,裴秋生的两个弟弟又不?争气。   只要?裴秋生倒下?,镇国公?世?子?之位他唾手可得。   约莫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官府的人终于来放榜了,人群几乎是一拥而上,全都围了过去。   随云没想到这场面能有这么激烈,他那?小身板后知后觉地使劲往里面挤,好一会儿终于挤到了最前排,他一抬眼就往第一名那?里看,果然看见了“闻北轩”三?个清晰的大字。   “中了中了,我家公?子?真是榜首!”随云忍不?住激动道。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但他还是克制不?住想要?欢呼。   “公?子?!公?子?!中了!”随云接着大声?往裴秋生那?边喊道,一边喊一边往他那?边走。   人群太过于吵闹,裴秋生压根听不?清随云说了些什?么,便从酒楼里出来到他附近,才终于听清楚。   “公?子?,榜首真的是你!”随云高兴得两眼放光道。   裴秋生闻言,眼底里最后一丝担忧随风而散,他唇角勾着喜悦,往姜家的方?向走去。 第101章 被人跟踪   放榜处离集市并不远, 因此裴秋生没坐马车,而是直接走过去。   他路过集市东边时,特意拐了个弯去一个巷子里的点心铺子, 据说这家的桂花糕很好吃, 口感软糯绵密,甜而不腻。   他准备买点儿带给姜月。   他从?点心铺子那儿?称了一斤的桂花糕, 又依着老板娘的意思尝了一口她家桂花酿, 意外地发现?也很好喝, 便也带了几瓶。   只是在?他付钱的时候,眼角余光发现?巷子入口处似乎有人影, 那人影既不往前走也不离开?,让他有些?奇怪。   于是他再次经过巷子口时, 便留了个?心眼。   结果,他发现?在?他路过巷子口时, 一个?人也没看见, 但他走过后没多久,身后便隐隐出现?了脚步声, 还不止一个?。   他当即便警惕起来,未免是巧合,他又多寻了两个?铺子略作停留,发现?身后的人确实是他走的时候便走,他停的时候便停。   他被?人跟踪了。   谁会跟踪他?   难不成是童试第二那家, 走关系不成就来硬的?   他今日?没带随影出门, 随云也被?他打发回?府给众人报信去了,不过好在?他会点拳脚, 一般人也奈何不了他。   不能让他们跟到姜家去。   于是他便接着往前走,但走的不再是往姜家去的路。   最终, 他寻了一条自己还算熟悉的巷子,春梅巷,趁他们离得有点远的时候迅速走了进去,而后再左拐、右拐,没进了巷子角落处的草垛后面。   那两人见裴秋生进了巷子,生怕跟丢了,连忙小跑着进了巷子,进来却?发现?有两个?岔路,不知道裴秋生去了哪条。   接着裴秋生听到了两道他颇为熟悉的声音。   “公子,闻世子不见了。”闻北哲的长随阿山道。   “分?头?找找看,你去左边,我去右边,若看不见,回?来汇合。”闻北哲吩咐道。   裴秋生面前的草垛将?他挡的很严实,他一边看着闻北哲寻找他的身影,一边疑惑他跟踪自己做什么。   于是他也不急着出来质问闻北哲,待会儿?要听听他俩的谈话。   闻北哲和阿山都往两条路寻了寻,结果都找不到裴秋生,想着裴秋生此时应当都走远了,再找也跟不上了,两人又去了巷子口汇合。   裴秋生竖着耳朵听着。   “你说,他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闻北哲不确定道。   阿山否定道,“不可能,我看他一路上都没回?头?看过一眼。”   闻北哲似是松了一口气,“那就是闻北轩他见人心切,走得快教我们跟丢了。他心仪的女?子很可能在?这条巷子里,你回?头?来问问,将?这巷子里已婚配或已生育但丈夫平常不在?家的女?子都来说与我听,如果有未婚的相貌出众的,也打听一下。”   裴秋生顿时反应了过来,闻北哲这是见自己那日?被?罚跪祠堂,过来寻根究底了。   他似乎想知道他心仪的、让父亲恼怒的女?子是谁。   而且他似乎还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有了妻室。   不管闻北哲他怎么想,如若让他现?在?知道姜月的存在?,指不定会做些?什么。   于是他等到闻北哲二人走远了才出来。   出来后他倒是没有再去集市,而是先?回?府找了随影,“你去打听看看,春柳巷里已婚配或已生育但丈夫平常不在?家的女?子,要不止一家。对了,打听的时候寻个?脸生的去问,闻北哲的人也在?打听,别?让他们发觉。”   随影接到这个?任务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还是公子头?一次让他去打听除姜姑娘以外的女?子,而且还是婚配过的。   公子今日?吃错药了不成?   而且闻北哲他怎么也在?打听?   不过裴秋生只跟他留了这句话就又出府去了,他也不管那么多,公子吩咐的他照做便是。   裴秋生这次出府,确认身后确实没有人跟踪后,才径直去了姜家。   他进去的时候,姜月、姜氏夫妇和姜一姜五他们都在?打包收拾东西。   裴秋生前两日?就得到了姜月传来的消息,说姜家的新铺子已经买好了,今日?收拾东西,明日?就搬。   所以他今儿?个?才起了个?大早,想过来一起帮忙收拾,可没想到被?闻北哲耽误了些?时间。   只见忙碌的姜月白皙面庞上透着淡淡的粉,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子,一缕鬓发从?额角轻轻垂下来,她随手一挽,那缕头?发便被?挂在?了耳后,在?耳垂后面摩挲着。   裴秋生盯着那一缕头?发出神。   直到姜月看到他,她清澈的眸子越发明亮,朝他欣喜道,“秋生,你来了。”   姜月说,比起北轩,她更喜欢裴秋生这个?名字,因为这也是他在?现?代生活时用的名。   裴秋生亦然。   因此尽管他已经回?了镇国?公府,他也更愿意听姜月喊他秋生,这也是他们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遇见、彼此认识时用的名字。   为了方便姜月以后这样喊他,他干脆将?自己的字都取成了秋生。   “嗯,我来了,”裴秋生眼眸含着笑同她道,“我今日?有事耽搁,来晚了点,你们收拾得怎么样了?”   姜月见到他,粉白的脸庞似乎又多了一抹红晕,含着笑道,“还有一小半东西没收拾,中午之前能收拾完。”   姜远发见到他,眼底也都是笑意。   原本裴秋生回?到镇国?公府后回?来说要娶姜月,他虽然高兴,但还是有很多的担心顾虑。毕竟镇国?公最开?始的时候还派嬷嬷来警告过他们,似乎还隐隐有怪罪他们让裴秋生当过童养夫的意思。   虽然镇国?公后来派人说上次的嬷嬷会错了意,让他们姜家不要放在?心上,但镇国?公也没派人提过两家将?来会有亲事一说。   因此他的担忧也没减少多少。   不过,在?除夕之夜后,他发现?两个?孩子的感情确实不错,倒也不是不行。   但他依然担心裴秋生在?镇国?公府的耳濡目染之下逐渐觉得自己与姜月在?身份上并不相配,从?而逐渐轻慢她。   可他观察了好一阵,发现?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非但如此,裴秋生对姜月也越来越上心了。   他对此自然喜闻乐见。   他还想到,裴秋生甚至将?自己的字都取成了秋生。若他记得没错的话,镇国?公府是不希望裴秋生身上还带着当童养夫时的任何痕迹的,对他走丢后的经历也是闭口不提,一副生怕被?人知道的样子。   裴秋生取这个?字,应当也是费了些?口舌的。   如今见到裴秋生,他也是乐呵呵的。   姜远发也同裴秋生道,“秋生,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茶,等我们收拾好,一起用午饭。”   “阿叔,不用,你们先?歇着,”裴秋生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笑着道,“我给你们带了桂花糕、梨子酥、花饼、红枣糕、茉莉冰粉,还有桂花酿,阿月你跟阿叔大娘一起歇着吃点喝点,剩下的我帮你收。”   姜月听了一连串好吃好喝的,又见裴秋生带来的东西满满当当放了一桌,有的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出炉的。   她眼底亮晶晶的,顿时也没什么心思干活了,“那我们先?吃东西吧,你要不也一起吃好了,吃完了一齐干,很快就能收拾完。”   “好,”裴秋生听见能与姜月一起坐下来吃,欣然答应。   “阿娘,阿爹,小姜们,一起来吃东西,等会儿?再干。”姜月喊道。   小姜们是姜一他们五个?的统称,姜月一齐喊的时候喜欢这么喊,方便。   小姜们也不客气,听见姜月喊他们就放下手中的活过来吃东西了。   他们之前看见一身华服的裴秋生时还挺拘谨,生怕得罪了他,毕竟高门大户里对他们不怎么样的人太多了。   但裴秋生来得次数多了,还时常过来住,他平易近人不说,还一副把姜家当成自己另一个?家的样子,他们便不再怕他了。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些?吃的都是裴秋生带给主子姜姑娘的,因此他们吃得也很有分?寸,不会饿狼扑食没有分?寸。   于是,九个?人围在?桌子边上一起吃起了东西,你一口我一口看起来格外津津有味。   若是镇国?公府的人见到他们的世子在?外面这样吃东西,一定会大跌眼镜。   但只有裴秋生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氛围,自由自在?又没有规矩,舒服得很。   姜月吃了两口后,突然想起这两日?就是裴秋生放榜的日?子,她不免问道,“对了秋生,你童试过了吗?”   过了童试就是秀才了,姜月的印象里依然觉得,秀才挺难考的。   裴秋生其实已经等她问这句话等很久了,但他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道,“嗯,今日?放榜,我过了,还是第一名。”   他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但他将?第一名三个?字说得格外清晰,而后不经意间看向姜月,轻抿着唇,像是一个?等待妻子夸赞的丈夫。   姜月被?第一名三个?字整蒙圈了,“真的……第一名吗?”   他记得,裴秋生说过,他在?考试的时候是没法启用系统的,所以他得全部靠自己。   可裴秋生他那古人塑壳里面装的不是一个?现?代人吗?他不是一个?理工科大学生吗?   怎么到了古代考科举头?一回?就考了个?第一,这也太逆天了吧?   裴秋生唇边浸着笑意,“真的。”   “你真厉害,”姜月感慨道。   裴秋生听见姜月夸他,心情很是愉悦,他唇角微微上扬道,“结果出来后,我这几天没什么事,不如我们搬完铺子以后好好庆祝一下?”   他前段时间因为考试,见姜月的时间都少了很多,前几天还让她受了惊吓。如今童试也算彻底告一段落,此刻他来了姜家,感觉自己都不想走了。   他恨不得能天天跟她待在?一起。 第102章 姜家小聚   姜氏闻言高兴地瞪大了眼睛, 久久没合拢下巴。   姜月比她要淡定一些,却也很激动,她笑着问裴秋生道, “好啊, 你想怎么庆祝?”   裴秋生向?前倾着身子,微微挑眉, 轻笑道:“你想不想去看戏或者看杂耍?或者去?郊游?去?逛街?吃喝玩乐我都可以, 由你定?。”   反正长安怎么玩他已经打听了许多, 待姜月做好选择后,他还有时间能再继续做功课。   姜月一听前两个便心?动, 先前裴秋生带她看过两次,体验很是不错, 她眉眼弯弯地笑道,“看戏或杂耍都行。”   她小的时候, 有时候也会有戏班子或者魔术班子来附近搭台子演出, 接着一家人还有所有的邻居乡亲都一起?去?看,热闹非凡。   她很怀念那种感觉, 只?是长大了后便再也没有了。不是她不想看,是那些人不再来了。   后来她即使去?一些景区或者剧院看大型舞台表演,也已经不复当?年的味道。   可是在古代,她却找到了相似的感觉,于是她临时起?意道, “要不这次把?阿爹阿娘都带上?吧, 还有小姜们。”   正在吃着零嘴的小姜们顿时隐隐激动,主子要带他们出去?看戏看杂耍?   也不知道闻世子他会不会同意, 他们若是一起?去?的话?,不会打?搅了主子们的兴致吧?   姜远发和姜氏则是欲言又止。   裴秋生略微迟疑了下, 他一双明眸看了看姜月,接着又沉浸在她满是欢乐的笑容里,不由自主道,“好。”   只?要她高兴,怎么样?都行。   而且,将所有人都带上?,万一被闻北哲的人看见?,也更不容易起?疑一点。   小姜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太好了,可以一起?去?。   姜月又道,“对了,我这两天都得搬东西收拾东西,最快也得后天了。”   “没事,我这两天都来陪你收拾,收拾好了歇息够了,我们再出去?玩。”裴秋生云淡风轻道。   裴秋生没忘记问其他人的意见?,他先问姜氏、姜远发道,“阿叔,大娘,你们意下如何?”   姜远发刚刚被裴秋生的童试结果惊讶得说不出来话?来,可姜月跟裴秋生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他插不上?话?,待姜月跟裴秋生终于聊完了,他忍不住举杯道,   “秋生,出去?庆祝一事自然少不了我们,我先敬你一杯。”   姜远发尚且年少时,也曾立志能通过科举及第入仕,可惜他家道中落,天不遂人愿,只?能放弃科举转而从商,以求养家糊口?。   他对于考中秀才?举人的年轻人,都是既欣赏又羡慕的,如今裴秋生童试成绩如此优异,实在令他惊讶又敬佩。   尤其是他亲眼见?证过他从一开始学写?字一步步到默经诵文、写?诗赋词的过程,且不说他聪慧过人、博闻强识远胜于常人,就这份每日日出而作、日落挑灯、星夜方歇的毅力,也是平常人不能比的。   虽然如此,他仍然从未想过裴秋生能考得童试第一。   因此此刻的他甚至在想,如果他让裴秋生早些开始启蒙读书,会不会结果还要更早、更好些。   只?可惜当?年买他时,几乎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后来家中一贫如洗,也没能有闲钱供他读书识字。   裴秋生却是看到了姜远发此刻眼底里的愧疚之意,猜想他定?是以为他耽误了自己。   于是裴秋生给自己斟了一杯桂花酿,同姜远发举杯道,   “那我们到时候就一同去?。秋生能有今日,还得多谢姜家当?年从人牙子手中将我买过来,从未让我缺衣短食,后又让我进学堂启蒙上?学,否则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呢。这杯酒,应当?我敬阿叔才?是。”   裴秋生此刻正看着他,神情认真严肃,似乎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姜远发闻言有些动容,他心?口?一暖,咧嘴笑道,“不管谁敬谁了,今个儿高兴,都多喝两杯。”   姜月问姜氏道,“阿娘呢,愿意一起?去?吗?”   姜氏见?姜远发都已经答应了,几个小辈们又一脸高兴的不行的样?子,左右秋生和阿月两个也没法单独出行了,她心?底里又是想看的。   于是她也笑着答应道,“我也没问题。”   几个人高高兴兴吃吃喝喝了半个上?午,到午饭后才?将所有东西收拾完,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往集市那边搬。   其实今天搬也不是不行,只?是姜月还有一批泥塑和最新做的树脂茶盘没干透,今日搬了明日还得再来,开会有四五里路呢,还是一趟搬走为好。   裴秋生承诺明日会带几辆马车一起?过来,一趟全运过去?。   到了下午,大家一时间没什么事干,便各自歇息,为明日的辛劳做好准备。   裴秋生心?念一动,问姜月道,“阿月,我带你去?逛逛成衣铺子吧,到时候出门玩的时候穿?”   先前他给姜月买的那件桃色罗裙,虽然他很喜欢,但她觉得太鲜艳了,后来很少会穿。   裴秋生想借着这次机会,给她买几件更合她心?意的衣裳。   姜月也想过等新铺子开张的时候买两件新衣服穿着讨个吉利,如今择日不如撞日,于是欣然答应道,“好啊。”   不过她没想着要裴秋生买,而是准备自己付钱。   她的钱买了铺子还剩了好多呢。   姜月一想到银钱充足,便想带姜氏和姜远发一同去?,但他们俩拒绝了,称上?个月才?给他们买的新衣裳,如今天气又没热,不必再买了。   姜月还发觉,在她提出来要带姜氏父母一起?时,裴秋生看她的眼神有些幽怨,直到只?有他们两人出门时那点幽怨才?散去?。   “秋生,你为何这样?看我?”姜月疑惑道。   裴秋生怔了一下,他总不好说,他想同她两个人出门,单独相处,不想带其他人,因而对她这种屡次想带一大家子一起?出门的想法有些无奈吧?   连姜氏夫妇都能看出来,好心?拒绝了,她却看不出。   他甚至有种姜月如今在姜家待得开心?自足,而他由于同她相聚的时间太少,似乎已经不那么被她需要的错觉。   “没什么,刚刚你脸上?有东西,现在被风吹走了,”裴秋生抿着唇,低声温和道,“我们走吧。”   姜月闻言摸了摸两边的脸,“刚才?有风吗?”   她怎么没感觉到?   裴秋生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有的,不说这个了,长安的成衣铺子我提前打?听过几家,都说与你听听,你看看喜欢哪家……”   ……   路上?两人边走边聊,姜月又问裴秋生道,“对了,前几日的事情过后,你在府上?还好吧?”   姜月虽然从随云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知道裴秋生无恙,但还是听他亲口?说更为放心?一点。   裴秋生并没有让随云将他罚跪的事情告知她,他轻描淡写?道,“我很好,如今闻北城和闻北坤已经没有了争世子位的心?思,府中能对我有威胁的人,只?有闻北哲了。”   这样?的结果同姜月猜想的差不多。   她在裴秋生中毒那天,便从随云的口?中问明了裴秋生在国?公府中的处境,再与裴秋生深究,裴秋生见?瞒不住便无奈和盘托出了。   姜月好奇问道,“那闻北哲可有什么动作?”   裴秋生童试结果出来,闻北哲不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吧?   裴秋生闻言想到闻北哲前两日在家宴上?铁青的一张脸,轻声笑了出来,“他现在定?然是气急了,估计恨不得能找出我童试作弊的证据,想尽办法将我拉下马。可他毕竟是还没官职在身的举人,又是庶子,朝中没人帮他,要做到这个难如登天。”   姜月松了口?气,“那便好。如今都放榜了,谅他也蹦跶不出什么来。”   裴秋生一边点头,一边迟疑着,在默了两瞬后又说道,“不过,闻北哲最近在寻找我别的把?柄,可能以为我养了外室。姜家对我有恩,我与姜家往来应当?不会被起?疑。但为防万一,我想把?随影留给你,你最近出门也需小心?些。”   他原本不想告诉她,怕她担心?受怕。但是若是不告诉她,又不方便把?随影留在她身边,更怕她的安全受到威胁。   姜月闻言果然皱起?了眉头,她是怕她与裴秋生的关系被闻北哲拿来大做文章,如今最好的方法便是姜家低调行事,凡事不引人注意。   但她刚刚才?买了新铺子,正有好多想法还没实现呢,她凝眉道,“若你童养夫一事被他散播出去?,于你名声确实不利,可我得做生意,少不了抛头露面……还有随影留给我,你怎么办?”   他们现在的铺子在集市偏僻处,往来的人不多。无忧手工坊又主要是李掌柜出面经营,姜月平常不在那里。   但去?了集市中心?,姜月自己做掌柜的,客流量将大大增加。   长安城认识她的人还挺多的,毕竟她陪姜氏摆摊都摆了好多次。认识当?年的裴秋生的人虽然少很多,但也不是没有。   比如码头那一块的人就曾经见?过他们日日在一起?,比如春生巷的人人人都知道姜月曾经有个童养夫。   但凡有心?之人打?听,便不难打?听到。   裴秋生笑道,“你忘了我也会点功夫?随影给你我才?安心?。我说与你听,是想让你留意些,安全为上?,你的生意想怎么做便还是怎么做。至于童养夫那一事,我倒是不怕影响我的名声。”   毕竟曾经做过童养夫也不代表他就不是镇国?公的嫡子,做不得这世子。那些流落在外的世家子,有的连烟花之地的下人都做过,他在这清白人家,岂不是比他们好很多倍?   姜月疑惑道,“那你为何将随影留给我?”   裴秋生似微叹了一声,沉声道,“我只?是没法预料到,闻北哲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后,会对你我做什么。” 第103章 生财有道   两人边走?边聊, 很快便到了姜月想去的成衣铺子。   这家成衣铺子名为罗缚裙,取自《陌上桑》秦氏女之名,在长安城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可以说?长安城中最明艳动人最新奇出众的裙子都在这里。   这家铺子果然名不虚传, 里面的衣裙种类极多,琳琅满目, 令人目不?暇接。   姜月一进来?便看中了摆在中间的两件罗裙, 分别是?藕粉色和湖蓝色的, 只觉明艳而不?失清雅,很合她心意。   她先看的是?那件藕粉色罗裙, 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妙的光泽,仿佛是?朝霞在晨露上反射出的柔和光芒。   店家很有经验, 一眼便看出她喜欢,又见她边上的公子长身玉立衣着华贵, 一看就是?非寻常人家的贵公子。   店家热情着咧着嘴笑道?, “姑娘真?是?好?眼光,摆在你眼前的是?我们店里面最受欢迎的两件裙子了?, 姑娘若是?喜欢,可以穿在身上试试。”   “还可以试?”姜月意外道?。   她在长安待了?这么久,大多成?衣铺子怕客人弄脏了?衣服,除了?外衫外,其他的衣服都只是?量个尺寸比划比划, 就没?有让人试穿身上的。   尤其是?这两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裳。   穿坏了?弄脏了?不?好?卖怎么办?   店家满面笑容道?, “姑娘放心,这两件是?专门放在这儿给客人试的, 只要姑娘不?是?恶意弄坏,无需赔偿。小店内地板都很干净, 姑娘也不?用担心弄脏。”   京城的富贵人家很少会?愿意将旁人试过的衣服穿出去,店家留件专门给人试的样衣,倒也合理。   这店家能花费银两做到这点,可谓大气。   姜月也看了?看地板,果然极其干净。   她回头?一看,才发现铺子门口放着软垫踏脚,铺子里的地板也时时有人清扫,阳光从?窗户那边照射过来?,打在几乎一尘不?染的地板上,显得格外明净。   想?来?不?会?弄脏衣服。   于是?姜月便放心试了?起来?。   当她穿上藕粉色罗裙时,只觉得布料格外轻盈,穿在身上如同被羽毛覆盖一般。她面对着镜子,轻轻抚摸着那柔软的布料,穿上这件裙子的她走?动起来?,犹如盛夏的荷花在微风中翩翩起舞,清新而娇艳。   接着,她的目光又看向另一件湖蓝色的罗裙。那件罗裙就像碧蓝的湖水在阳光下闪耀,拥有一种深邃而宁静的美,清新中又透着华贵,令所观之人心悦神怡。   姜月不?用试,也知道?那件裙子穿在身上是?极好?看的。   姜月犹豫了?片刻,然后决定两件裙子都买下。于是?,她问店家道?,“掌柜的,不?知道?这两件罗裙多少银子一件?”   店家含着笑道?,“不?瞒姑娘,这裙子需一百两银子一件。”   姜月闻言眸光闪烁了?一下,这么贵?   她手上统共就只有一百几十两银子,还得留着点钱明日?置办点货物呢。虽说?她去手工坊账面上支点银子也不?是?难事,但花二百两买两件裙子,委实太奢侈了?点。   裴秋生只说?这里的衣服最好?看最不?寻常,怎么没?告诉她价钱也不?寻常?   裴秋生也知道?这家店铺的衣服比普通的地方贵不?少,但也没?想?到会?这么贵。   他提前让随影打听过,随影说?这家衣服虽然贵,但老板不?黑心,不?会?逢人下菜碟,一人一个价。   寻常的衣服只要几两一件,便是?好?些的,也不?过几十两。   这一百两的着实少见,随影也没?同他说?过。   或许是?因?为这两件是?店里最好?的。   好?在他平时攒的银子足够多,如今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他原本就想?给她买最好?的衣裳。   他见姜月穿上这件藕粉色裙子格外好?看,对湖蓝色罗裙也是?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他只庆幸今日?出门带够了?银子,轻声问他道?,   “阿月,喜欢吗?”   姜月同裴秋生轻轻摇了?摇头?,“太贵了?。”   接着,也没?等他回复,便敛着眉眼进了?更换衣服的帘布中。   “其实……”裴秋生没?拦住,口中的话说?了?一半便淹没?在了?帘布中。他只好?等着,没?多久姜月便换上自己的衣裳出来?了?,眼底还有一丝遗憾之色。   “阿月,你喜欢的话,我都买给你。”裴秋生站到她跟前道?。   姜月已经准备将衣服还给店家了?,闻言抬起眸子,疑惑道?,“啊,你有这么多银子吗?”   她记得随云同他说?过,除夕夜那晚的烟花盛宴,可是?花光了?裴秋生身上所有的存银。   而他一个月的月银也不?过十余两,还要三五不?时的给她买好?吃的,带她玩好?玩的,也常常要打赏下人,聚朋会?友。   而且他这半年都在准备科考,应当连抄书卖钱的时间都很少吧?   虽然她后来?没?问过随云裴秋生经济状况了?,但以她的猜测,裴秋生现在估计只剩下几十两银子在身上了?吧?   “我有,”裴秋生肯定道?。   姜月问道?,“莫不?是?你那些长辈们打赏的?”   是?因?为他考得好?所以得了?很多赏银?   “不?是?,是?我自己攒的,”裴秋生含笑道?。   姜月原本就是?个小财迷,闻言忍不?住好?奇了?起来?,难道?裴秋生还有她不?知道?的生财之道??那可要好?好?打听打听。   她也不?急着买裙子了?,将衣裙给了?掌柜的,而后将裴秋生拉到一旁,暗戳戳问道?,“那你都是?怎么攒的?”   裴秋生见她这副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道?,“这几个月,我月银攒了?几十两,卖字攒了?几十两,修书攒了?十余两。”   “还有呢?别卖关子。”姜月问道?。   裴秋生说?的这两样加起来?也不?过百余两,他刚才的意思应当是?买得起两件。   按照他的性子,应当还会?留有余钱,过几日?带他们听戏看杂耍用。   “我还没?说?完呢,”裴秋生见她迫不?及待要听下文,问道?,“你还记得我们这本书的男主是?谁吗?”   姜月不?假思索道?,“自然记得,谢丞相的嫡长子,谢云昭,跟他有关系?”   姜月回忆着书中描写谢云昭时,说?家境阔绰,才华横溢,人品无双。裴秋生莫不?是?找他借钱了?吧?还是?大方的谢云昭见裴秋生过得拮据主动借他?不?对不?对,裴秋生刚说?是?攒的。   “嗯,确实与他有关,”只听裴秋生道?,“通过诗会?挣的。”   裴秋生在备战科考方面,自认为他死记硬背的功夫不?错,策论赋文也勉强还行,只有作诗这方面委实欠缺了?些。因?此这几个月以来?但凡有诗会?,他都会?去参加看看,不?为别的,只为观摩学习。   虽说?他背过的唐诗宋词的确不?少,但自己闭门造车,对窗吟叹,多少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滋味。而在诗会?上人情绪高涨、意气风发时,大可以直抒胸臆有感而发,更有作诗的氛围。   由?于他记性好?,过目不?忘,过耳能诵,因?此回去后也会?整理整理当日?众人所作的诗词,加以学习。   便是?有那么一两句记得不?确定的,系统也能给他补充上。   “怎么个挣法?”姜月接着问道?。   裴秋生笑道?,“我这几个月每次参加诗会?后,便会?记下会?上的诗词。有一次我去书坊卖字时,发现书坊也卖诗会?文集,其中属谢云昭的新近诗集最受欢迎,他作的诗又多又好?,可那本诗集却不?厚,想?来?是?能完整默下他诗词的人不?多。”   姜月闻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谢云昭作为男主,文采斐然自是?不?在话下,京中暗慕他的女子也不?尽其数。想?来?男子们买他的诗集是?为学习,女子买他的诗集则是?收藏了?。   “不?仅谢云昭的诗词受欢迎,还有几位文采不?错的世家子诗集卖的也不?错。”   “于是?我便将他们几位近几个月的诗词各整理出一本诗词,让随云找人抄写几十本,寻路子卖了?出去,挣了?几百两银子,到现在都还有人买。”   “而且每次诗会?更新诗词后,便能有一阵子小高峰。”   这样的挣钱路子,是?裴秋生之前没?想?过的,他也是?临近两个月前才发现,而且由?于他只是?整理现成?的诗稿让旁人抄,也不?花费什么时间。   只是?当时他准备童试一直没?来?姜家,因?此也没?能告诉姜月。   至于挣了?多少银子,他忙于考试其实也没?怎么关心,加上手上也不?缺银子用,直到考完了?问随云,才知道?已经攒了?这么多了?。   他顿时便觉得默默攒下来?的这些银子可以带姜月好?好?吃吃玩玩,弥补他这两个多月都没?怎么来?陪她的空缺。   姜月听完顿觉十分惊喜,“你这诗集可以到我新铺子里卖吗?”   姜月的新铺子准备取名为“百宝阁”,等她收拾好?东西后,便要开始营业了?。   她目前制作的泥塑、灯笼依然会?接着卖,另外还准备做几根别致的珠钗、几把精致的折扇,但总觉得这样开张缺了?些什么,裴秋生一说?,她便觉得缺了?些文人闺秀喜欢的诗集。   裴秋生这诗集能带来?的流量与那些喜欢手工的顾客流量不?同,可以说?是?铺子的新鲜血液。   “当然可以,可以只在你铺子里面卖。”   姜月闻言极为高兴,可还是?问道?,“那会?影响你同其他人的交易吗?”   例如他卖诗集有没?有同其他人承诺过要长久在那里卖之类的。   裴秋生摇了?摇头?道?,“不?会?,我都是?让随云在外面随便卖的。”   姜月满眼都是?喜色,“那明日?你就让随云将诗集取来??”   到时候可以一起搬到新铺子那边去,方便布置。   “好?,”裴秋生承诺道?,他见姜月这样开心,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现在要不?要试一下那件湖蓝色的裙子?”   姜月知道?裴秋生特意带自己来?这里,便是?想?给她买衣服,她一想?到刚才那两件裙子她确实极为喜欢,又想?到裴秋生在她铺子里卖诗集后两人都能赚不?少银子,心境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要!”她满眼都是?笑地回答道?。 第104章 搬家 +金蝉脱壳   姜月试穿那件湖蓝色罗裙时, 裙子映着她清透白皙的脸庞,如同?珍珠浮在湖面上一般,整个人熠熠生辉, 裴秋生一双眸子几乎被钉在了她脸上, 迟迟移不?开眼。   想到过两日便能看见她穿着这裙子同他出门游玩,即使不?是?两个人一起出门, 裴秋生都心情愉悦地唇角忍不?住上扬。   店家将两件罗裙打包好后, 姜月又看向了男子的服饰。   裴秋生以为姜月要给他挑衣服, 他知道姜月刚买完铺子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开口道, “我就?不?必了。”   姜月眉眼弯弯笑道,“谁说我要给你买了?我给我自己买。”   裴秋生疑惑, “你要穿男装?”   姜月点点头道,“当然啦, 到时候与你去看戏看杂耍, 都是?人很多的地方,保不?齐会碰到闻北哲的人。你想想, 若是?我穿着价值不?菲的裙子同?你在一起,他会怎么?想?”   裴秋生被她这?样?一提醒,便也想到了关键处。   闻北哲若看见,或许觉得这?裙子是?他是?所赠,进而开始怀疑他们的关系, 对姜月来说并不?安全。   在姜月及笄和他春闱之前, 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好。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愧疚, 若不?是?镇国公府里有这?样?那样?的腌臜事,姜月同?他在一起时也不?会不?能随心所欲的穿自己喜欢的衣服。   “要不?, 我让随影在周围盯着,但凡发现不?对劲,便去拦着?”裴秋生问到。   姜月嗤笑道,“然后呢?让随影拦一会儿,然后我去换身衣服还是?我们直接走?”   裴秋生一愣,若真要这?样?,姜月可能不?能看一场完整的戏剧或杂耍,好好的出游便被坏了兴致。确实她以一身男装或普通装束出门方便些,这?样?混在小姜他们一男四?女中,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扎眼。   姜月见他如此反应,便知道他理解了她的意?思。   接着,她看中了一件青灰色的男装,身量也很适合她,问店家道,“掌柜的,这?个可以试吗?”   *   裴秋生回府后,头一件事情便是?将随影叫来,先问他让他在春梅巷打听的事情如何了,待他回禀完以后,再吩咐他明?早上的一些事宜。   最后告诉他从明?日开始,他随时随地都要跟随在姜月身边,保护她安全的同?时还不?要被人发现。   裴秋生最后叮嘱道,“对了,你刚说的那三户女子家,你今晚去找人将他们保护起来,若是?有人要伤害他们,务必阻止。”   随影虽然对裴秋生有关春梅巷这?一连串的安排一头雾水,但他知道裴秋生做事应当是?有原因章法?的,也没有多问,当下便去找人安排这?些事情了。   而后裴秋生又将随云叫来,吩咐那些诗集不?要在外面卖了,将原稿和抄写稿都交给他,明?日一齐给姜月送过去。   “可有还没完成的单子?”裴秋生问道。   随云回答道,“公子,有两位姑娘定了谢公子的诗集,但是?因为当时还没抄完,所以准备后天交货。那这?两位的可还如期交?”   裴秋生想着姜月的新铺子还没那么?快开张,后天交货没什么?影响,“可以如期交,剩下的单子就?不?接了。”   “好。”随云应下。   第二日,裴秋生又起了个大早,带了五辆马车一同?去姜家。   车夫都是?随云找来的,没有用府上的。   他今日出门时,依然有人跟踪,不?过只有一个,裴秋生知道闻北哲又派人来了。   于是?在马车拐弯时,那个跟踪他的阿山突然后颈部吃了一掌,晕了过去。   随影将阿山拖到了巷子里无人的角落,拍了拍手掌,又跟着裴秋生出发了。   裴秋生原本觉得去姜家帮忙搬东西就?算被人看见了,旁人也会往报恩的方面想,但裴秋生仍然觉得有人在身后盯着他与姜家会让他不?自在,便干脆安排随云将跟踪的人敲晕。   随影走在裴秋生的马车旁时正巧裴秋生掀开车帘找他,他便忍不?住问道,“公子,既然有人跟踪你,为何不?让我留下来保护你?”   还没待裴秋生回答,坐在前面的随云便替他回答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公子他更担心姜姑娘的安危。”   随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姜姑娘对公子那样?好,生得美不?说,人又聪明?,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得公子看重也难怪。   “那公子你平日里可要小心些。”随影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   裴秋生同?随影笑道,“好了,你不?必担心我,好好保护阿月。你上马车前辕坐着吧,别在底下走了。”   裴秋生一行人到了姜家以后,便帮忙将姜家所有的货物都搬到了马车上,再二人同?乘一车,浩浩荡荡连人带货一趟便搬完了。   姜氏和姜远发同?乘一车。   马车里,姜氏感?慨道,“这?比去年我们搬到集市来时轻松太?多了。”   想到去年他们还是?一人推着推车,剩下的人挂着大包小包,从偏远的小巷一步步往集市这?边走过来的。   姜远发也深有同?感?。   众人搬完了东西又一通收拾,将所有的物件都各归其?位,一直忙到黄昏时分才?算结束。   裴秋生又陪着姜月去集市各家铺子询问之前定做过的一些东西,将已经做好的直接找人搬进了新铺子。   两人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姜月同?裴秋生道,“明?日我还要在铺子里等着人来交货,不?如我们后日出去玩吧?”   铺子里还有牌匾和一些桌子椅子没送过来。   裴秋生没意?见,含笑道,“好。”   第二日,姜月新铺子里所有的大件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便只剩需要她采购和制作的一些玩意?了。   采购的东西姜月同?无忧手工坊的李掌柜请教了下,李掌柜直接将渠道都告知于她,她趁着下午去了一趟进货的地方,挑了些新奇有趣的带了回来。   至于她手工制作的,姜月想从最受女子欢迎、利润又最高的珠钗开始做起。   不?过这?东西的成本也高。   姜月干脆从手中的一百多两银子中,拿出一百两去买了珍珠、玉石和银钗回来,准备等到过两日便开始加工。   夜里,连续忙了三天的姜月早已经筋疲力尽,可她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激动,导致她没能睡着。   等到姜氏夫妇都睡下后,姜月从床上起身,来到新铺子门口,借着夜色下淡薄的月光,看着上方挂着的“百宝阁”牌匾,一时间感?慨万千。   她终于,真正的拥有一家她想要的铺子了。   从今天起,她便又要经历一次从头开始,但若不?是?从零开始。   虽然如今的她几?乎已经没什么?存银,但无忧手工坊每月的进账多少给了她一点底气,以及过往她所做的东西大受欢迎也给了她信心。   还有姜氏夫妇无条件的支持和关爱,也让她浑身充满了动力。   姜月在门口坐了一会儿,由于夜里凉,没多久她又返回了屋里。   这?回,她刚上床榻没多久便睡着了。   次日裴秋生收拾齐整,一出门便发现了昨日的人还在跟他。   听随影说,昨日那人也是?阿山,同?前几?日一样?。   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换人。   裴秋生今日没派人去将那人敲晕,而是?先去街上买了点吃的,再径直往春梅巷走去。   这?是?前几?日阿山和闻北哲跟丢了他的地方。   随影告诉他,这?条巷子里有七户女子都是?嫁了人生了孩子但丈夫长期不?在家的,其?中有三户女子丈夫离家的时间约莫是?半年,听说是?年关的时候出门挣钱去了。   裴秋生提前问过了这?三户女子大致的住处。   裴秋生进了春梅巷,那人也跟着拐了进去。   裴秋生在里面七拐八绕,那人也跟着绕,接着,在一户人家附近,那人便发现裴秋生不?见了。   其?实今日跟在裴秋生后面的还是?阿山,他昨日被敲晕后一直到傍晚才?醒来,原本想跟闻北哲告个假休息一天,闻北哲却没准允。   他说敲晕他的人很可能是?裴秋生,既然他已经有所察觉,若不?趁热打铁将他瞒着的事情揪出来,等他掩藏好了便来不?及了。   且裴秋生第一次去的地方是?春梅巷,阿山对春梅巷又多加打听过,最为熟悉,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阿山也知道,闻北哲最近为裴秋生的事,深受打击,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人不?人鬼不?鬼的不?说,整个人也有些疯魔了。   他是?万万不?敢反驳他的。   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今日天没亮就?起来在裴秋生院子门口守着了,只为能早点抓住裴秋生的把柄,好让他不?用再干这?种苦力活了。   如今阿山见裴秋生消失在了一户人家门前,他望着紧闭的院门,怕裴秋生在里面,因而没敢敲门。   但他觉得这?里一定有猫腻。   阿山连忙向巷子里的人打听这?户人家的情况,得知这?家住的是?个嫁了人的年轻妇人,还带着一个孩子,丈夫不?在家,约莫是?年关附近离的家。   阿山便觉得这?事稳了。   他一脸兴奋地去找闻北哲汇报。   “公子,公子!事情有眉目了,闻世子果然在外面养了外室,还同?她生了一个儿子,那儿子已经三岁了!”   闻北哲闻言,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此话当真?!”   “是?真的!”阿山激动道。   裴秋生居然在外面娶了平民为妻,又生了孩子,这?孩子若是?他的骨肉又没准备养在府里,那不?是?私生子又是?什么??   年前兵部侍郎家还未成婚的嫡子在外面带回来两个私生子一事,可是?直接将他们府里的老夫人气病了的。   那还不?是?个嫡长子,若是?嫡长子弄出了私生子,更是?要气吐血。   裴秋生一定是?被镇国公发现了这?事,所以才?被惩罚的。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因为他考了场童试就?轻飘飘翻过,这?怎么?能行?   只怕是?国公夫人还不?知道吧?   这?还不?得让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 第105章 请君入瓮 +看戏听曲   此事空口无凭, 要揭穿裴秋生,得将人带来为宜。   闻北哲激动道,“你现?在就?去将闻北轩的那个外室和私生子带到府里来, 等他回?来了, 我再将她们当众带到镇国公和国公夫人面前去,看他怎么?说。”   他知道这事镇国公应当已经知道, 国公夫人?或许知情也或许不知情, 但?他目的?不是让确认他们俩知道, 而是要将事情闹大?,闹得府里人?尽皆知才好。   他要让众人?知道, 平日里不近女色的裴秋生不过是做做样子,实际上瞒着家里在外面养了外室生了子不说, 而且已经瞒了几个月了。   他更要让众人?看清楚,寻常冠冕堂皇、众人?口中人?品贵重?的?裴秋生, 实际上在飞黄腾达后连自己从前的?妻小都不肯带进府里, 竟将他们养在外面的?破落巷子里。   无论众人?是觉得他养了外室和私生子也好,还是认为他对糟糠之妻背信弃义、始乱终弃也罢, 众人?对裴秋生的?风评都会发生巨大?的?转变。   “哦,对了,你一个人?去人?手不够,再带两个人?帮你,我院子里的?人?随你挑。”闻北哲搓着手来回?踱步, 兴奋地叮嘱道。   阿山听完他这样激动的?吩咐, 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其实是跟到那个院子门前的?时候裴秋生不见了,并?没能亲眼看见裴秋生进了那个院子。裴秋生是很可能在里面, 但?这可能性也不是百分之百。   他刚才也是一时上头,才说得那样肯定。   如今闻北哲直接让他将人?带来, 他又有些犯怵了。这万一带错了,可不就?是闹了大?笑话吗?   但?公子此刻正在兴头上,想到公子最近格外喜怒无常,他还是忍住了没说什?么?。   “是。”   等将人?带来,再劝公子审问一番后再谈后续。   然后他便带了两个人?去了春梅巷。   阿山到了那户人?家后,没有贸贸然直接砸门闯进去,而是先派个他相?熟的?脑袋机灵的?人?在外面敲敲门。   若是闻世子不在里面,便直接将那对母子带走。   若是闻世子在里面,便说他们是来借东西的?,等到裴秋生走了以后再来上门。   毕竟当着闻世子的?面,这人?应该是带不走的?。   而闻世子不在的?话,那对母子得闻世子恩惠,估计也不会心甘情愿跟他们走,只能用强的?。   阿山派的?人?在那户人?家门口敲门时,里面却没有立即开门,而是传来一位年轻女子说话的?声音,“外面是谁?”   那人?倒也会随机应变,“我们是新搬来巷子的?住户,来借个梯子,不知姑娘能否行?个方便?”   不过那姑娘听外面是陌生男子,似乎还不止一个,从门缝里看了一眼,接着警惕道,“我家没有梯子。”   那人?眼尖的?很,在发问之前便已?经看到了她家高出院墙的?梯子,“你家院墙旁边不是靠着一个?”   女子还是道,“那个是坏的?,用不得。”   那人?想着,她这样警惕,想必里面没有男人?,也就?是说闻世子应当不在里面。   “姑娘,我知道你怕我们是坏人?,你放心,我们是好的?。我们出门在外也不容易,还请姑娘行?行?好。姑娘不信的?话,我们就?退到十步开外,姑娘把?梯子放门口就?将门关上可好?”   女子迟疑了片刻,终是心软了,“那好吧。”   于是那人?便退了十多步,接着赶紧朝阿山使了个颜色。阿山马上就?懂了,在院门口旁边的?墙壁那儿等着。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⑨ ⑨ . c o m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刚开门,阿山便从院门侧面冲出去,将门抵住,伸出一只手就?要去抓那女子的?胳膊。   “啊,救命——!”   那女子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一时间大?受惊吓,顿时松开了手里的?梯子,梯子砸在了其中一人?的?肩膀上,又掉到地上摔散架了。   在院子里的?小孩直接被吓哭,发出“哇哇哇”的?哭声。   阿山也因为这梯子倒过来松开了手,让她暂时逃脱了去。   接着那女子便往院子里面跑。   他们也顾不得疼痛,也要往院子里面去逮人?。   他们前脚刚迈进院门,后脚就?有一波人?从巷子口那头冲了出来,“何?人?呼救?!”   阿山转身定睛一看,来的?人?有五个,且都是清一色的?青壮年。   看装束,完全看不出来是从哪里来的?人?,不像路人?也不像这里住着的?人?。   那五人?中领头的?看向院子里往里面逃窜的?女子,指着阿山他们道,“你们私闯民宅,强抢民女,是也不是?”   这五人?其实是裴秋生着随影安排的?,裴秋生也提前将不同情况的?应对之法告诉了他们。   阿山三个人?顿时懵在原地。   “我们没有。”   “什?么?没有?我们都看见了,刚走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你们哄这家女子开门,然后又听见了她呼救和小儿啼哭,还好被我们碰到。”   “这……”   阿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照实说肯定不行?,但?转念一想跟这几个人?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少多管闲事。”   “我们就?要多管闲事!青天白日的?强抢民女、欺凌弱小还有理了不成?来,我们几个把?他们三个扭送到官府去报官,让官府将他们杖毙!”   阿山三人?面色瞬时一变。   “好汉!等一等,有话好好说……”   *   裴秋生已?经到了姜月的?百宝阁。   他今晨并?没有进春梅巷那个院子,而是在拐角处迅速躲进了墙根,从他们的?视野盲区离开了,造成阿山以为他进了院子的?错觉。   他今日也没带随云出来,留他在府中另有用处。   姜月昨晚休息得晚,裴秋生到百宝阁时,姜氏告诉他姜月还在里面睡着。   姜氏问道,“要不我去喊她?”   裴秋生阻止道,“不必,是我来的?太早了,我等她。”   今日的?行?程也很清闲,不急于一时半刻。阿月她一定是昨个儿累到了,自是要让她多歇息一会儿。   姜月睁开眼醒来时,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了。想起今日是一家人?出游的?日子,她惊道,“不好,睡过了!”   往日里她虽然也是一觉睡到自然醒,但?基本都是清晨就?能醒来,稍微睡晚些,也会在厨房和院子里的?动静中悠悠转醒。   通常醒来后,她不是帮姜氏干活就?是忙着自个儿挣钱,对于她来说,这两件事她都极有动力。   今日一定是因为昨儿个睡得晚,新住处的?厨房和院子又同她的?屋子离得远导致早上没能醒来。   她赶紧起床洗漱,穿戴整齐出了屋门。   她从屋里面出来,穿过院子来到前堂,发现?裴秋生和姜氏、姜远发正在悠闲地聊天。   姜氏见她出来,笑道,“可算是醒了,你今日怎么?穿成了这样?”   只见姜月乌黑的?头发像男子般束起,露出优雅的?脖领线条。   她身着青灰色的?长衫,映着她白皙的?脸庞如同山川间的?云雾,朦胧又清新。   她的?面容清秀,未施粉黛,如同初夏的?荷花娇嫩又鲜艳。那眉眼间的?神采飞扬,尽显她的?婉约与英气。   裴秋生一看见她便觉得无法移开视线。   昨日他虽然见过她试穿这身衣服,但?当时她还梳着女子发髻,气质上与此刻截然不同。   姜月若是有个兄弟,定然也是个俊美的?郎君。   他定定看着她,含着笑道,“阿月醒了。”   姜月同他点了点头,对自己女扮男装的?装束没有任何?不适应。她走到姜氏和姜远发中间坐着,小声问道,“阿爹阿娘,你们怎么?不叫我?”   姜氏笑道,“是秋生不让叫的?,可不能怪我。对了,锅里面热着粥和包子,这桌子上有秋生带来的?吃食,你吃点儿垫垫肚子,然后我们再出门。”   姜远发也笑,“真是难得见你睡一次懒觉。”   姜月左看看右看看,看来姜氏父母今日的?心情都很不错,还好自己起得不算太晚,待会出门玩也还来得及。   一刻钟后,姜月同裴秋生、姜氏、姜远发和五位小姜们出发了,他们一同去长安城最为热闹又最受欢迎的?戏班子那儿听戏。   这家戏班子与寻常的?不同,他们有一座单独的?宅院供他们表演,而宅院中则是精心设计过的?园林,一步一景。   得益于此处的?得天独厚,院子里有一面小湖,湖水清澈见底,湖中心有一块小岛连接着陆地。   这戏台子就?搭在湖心中间的?小岛上,裴秋生带他们订的?座位是最上等的?,位于离戏台子最近的?湖心亭中。   如今天气凉爽,湖面上波光粼粼,亭中微风拂面,与这良辰美景相?映成趣,为这悠闲时光增添了几分自在诗意。   姜月算是明?白了这家戏班子为何?这样受欢迎了。   姜氏夫妇不是第?一次听戏了,但?对这个地方显然是很喜欢的?。   小姜们则兴奋得一个个瞪大?着眼睛等待演出开始。   今日听的?是姜月最爱的?昆曲,《牡丹亭》,里面讲述的?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她从中学时期就?喜欢上了。   从戏员们登台开始,姜月一双眼也聚焦在舞台上的?演出,片刻也未离开过,而裴秋生则时不时看向她。   戏台上,他们用悠扬的?唱腔和精湛的?表演诠释着杜丽娘和柳梦梅的?爱情。   吴侬软语,缱绻深情。   当戏词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时,姜月情不自禁地轻轻叹了口气。   天地浩渺,竟没有这对爱人?的?容身之处。   裴秋生转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冰凉而柔软。他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柔软善良,也理解她对爱情的?执着追求。   姜月抬眼,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裴秋生抬手为她抹去眼泪,粗糙的?指腹在她细嫩莹润的?脸颊上摩挲着。   他们唱得太好,台下的?观众抹眼泪的?不尽其数,就?连无忧无虑的?小姜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随着戏台的?演出结束,众人?也离开了园林,裴秋生握着姜月的?手却没有松开。   他不喜欢听《牡丹亭》这样悲伤的?爱情故事,每次听完后,他都觉得胸口闷胀,害怕姜月也会像戏中的?女子那样离开。   但?姜月喜欢听,百听不厌,他也愿意陪着。但?他也喜欢在这个时候握着她手,似乎这样便能预示着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离开了这座宅院。   裴秋生询问他们的?意见道,“我们先去集市上的?酒楼用午饭,下午再去看杂耍?”   众人?都觉得这样安排最为合适,因为杂耍表演在集市那边,如今也确实该用午饭了,便一齐又往回?赶。   当他们来到集市上时,裴秋生掀开车帘往街上瞧,好巧不巧碰见了坐着马车的?闻北哲也掀开了车帘。   闻北哲见到他们,不仅不因为心虚理亏而避让,反而下了马车急匆匆地直奔裴秋生而来。   他气急败坏地同裴秋生道,   “世子堂弟,今日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第106章 自食其果   今日闻北哲原本在院子里心痒难耐地等着, 一边巴望着裴秋生养的外室和私生子能早点?过来,一边又想?着自己这么着急,要不干脆也跟着去。   但?他又觉得自己出面去拿人不太合适, 让阿山去带, 然后他在跟府里说这事儿是下人撞破的,方才显得他不那么刻意些。   于是他就继续在府里翘首以盼着。   可他左等右等, 不仅没等到阿山带着人回来, 反而听见?院子里的一小厮慌慌张张大喊大?叫地跑进来, 边跪下边说道,“不好了不好了, 公子不好了!”   闻北哲闻言便猜想?阿山那边定是出了些岔子,听小厮这样叫嚷, 只觉得一股无?明业火从腹中窜上来,板着脸责骂道,   “你喊什么喊, 生怕有什么事情别人不知道吗?!”   那小厮被素来温雅亲厚、此刻却面目狰狞的闻北哲唬了一跳,他看着闻北哲正拿一双眼瞪着他, 要说的话还?没开口就先自个儿咽了一口唾沫。   “小的知错了。”他道。   闻北哲平复了些语气问道,“说,什么事?”   小厮颤颤巍巍道,“禀公子,阿山哥他……他带人在巷子里强抢民女, 被人扭送到县衙去了, 衙门按照律法,打了他们……每人二十大?板, 如今通知府上让去提人……”   闻北哲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音量又拔高了两分, “什么?!此话当真?”   就刚才那一会儿的功夫,闻北哲已经设想?了好几种可能,比如阿山没能将人抓来,阿山将那对母子伤着了,那女子抵死反抗自寻死路等等。   唯独没想?过会闹到衙门去。   那这事闹大?了呀。   小厮颤了颤,低着头?回答道,“当真……而且,国公爷只知道了,衙门的人现在被国公爷请到了前厅喝茶,国公爷让我?来喊您过去问话呢……”   闻北哲闻言后退了两步,慌了神。   路上,他提着一颗心,又想?到这事是阿山出面的,只要自己装作不知情,将事情都推到他身上,自己便不会有什么事情。   就是不知道,阿山他们在衙门到底有没有将他招供出来,又供了多少,有没有将裴秋生养外室养私生子的事情当众说出来。   他想?到这里,心里仍是觉得七上八下。   等到了前厅,闻北哲一进去便直接跪了下来,“叔父,侄儿特来请罪。”   闻渊一脸威严地坐在上方,看不出喜怒,他看着闻北哲,问道,“哦?你何罪之有?”   闻北哲道,“侄儿管教无?方,让底下人犯了大?错,触了律法。”   闻渊沉声问道,“此事你不知情?”   闻北哲诚恳保证道,“此间前因后果,侄儿毫不知情。”   闻渊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既如此,你先随着这官差去衙门将他们三人带回来吧,容我?见?过再说。”   闻北哲心里一咯噔,闻渊这意思?,就是要亲自审问他们三个了?   闻北哲面色有些白,他怕闻渊看出什么异样,低着头?抱拳答道,“侄儿遵命。”   官差临走前,闻渊还?往官差手里塞了点?好处。   官差见?的世面也多,笑着接过来,“国公爷放心,这事一定不会传出去,定不教人说镇国公府半个不是。”   却没成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随云早就在衙门判决出来时,他便遵着裴秋生的吩咐,当即花钱找了几个人让他们将消息散了出去,回府的路上还?去找了两个酒楼茶楼的说书的,把这事透露给了他们。   不出半天?,这消息定能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   他让说书人传出去的消息,少不得要添点?油加点?醋的,开口便是镇国公的大?侄子闻北哲手下的人在巷子里强抢民女,为非作歹,因证据确凿,被衙门的人打了个半死。   既然是说书,必然要极具故事性才有人愿意听。   因而他们讲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不认识闻北哲的过路人听了都要驻足听两句。   更何况闻北哲由于学问不错,在镇国公府还?算小有名气,想?听的人便更多了。   听完了也没记住别的,光记住闻北哲、强抢民女、被衙门打这些关键字了。   等闻北哲从衙门里将阿山他们接出来时,街上的传言已经变成了“镇国公的侄子闻北哲强抢民女,被县衙按照律法打了个半死。”   好巧不巧,这些话被马车里的闻北哲和阿山听了个全。   谁让大?街上的人都在议论这件新鲜热乎的事呢?   闻北哲脸色极为难看。   在马车里趴着奄奄一息的阿山,刚刚才跟闻北哲表完忠心,称在县衙里半个字都没将他供出来,如今听见?传言,“……”   他刚还?得了闻北哲一锭银子的赏赐,要让他替他接着瞒着,否则他便要他的小命。   闻北哲爱惜羽毛得很,定不会想?跟这件事沾上更多的干系,污了他的名声。   “公子,我?真的没说,县衙的人都可以替我?作证的。”   “我?知道。”   闻北哲当然知道他没说,这点?他在去县衙的路上就已经跟官差打听过了。   只是消息传得这样快,定是有人在后面做推手。   他咬着后槽牙,阿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后怕。   “对了公子,还?有一件事。”阿山突然想?起什么道。   “什么事?”   “今日我?在公堂上的时候,听那女子自报家门,她自称是熊正的发妻,而不是闻世子以前用的秋生那个名字。”   闻北哲闻言,也觉得奇怪,难道是闻北轩在用秋生这个名字前,还?用了别的化名?   他当时又不是什么有身份大?人物,大?可不必如此。   想?到街头?各巷都在传今日这事,闻北哲突然觉得,他可能进了裴秋生给他设的局。   闻北哲此时才想?起,上一次阿山跟踪裴秋生的时候被人给敲晕了,也就是说裴秋生至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有人跟踪他了。   所?以才故意设计他。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气闷,如今窝在马车里听着马车周围的声音更觉得心里窝着一团火气,难受得紧。   于是他掀开车帘透个气,却正好接到了坐着马车的闻北哲也掀开了车帘。   闻北哲正愁一肚子火没处发,作为始作俑者的裴秋生正好撞到他枪口上来,他岂能放过。   “世子堂弟,今日的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他看见?裴秋生马车里还?坐着几个人,但?掀开的车帘不多,他看不清里面的人,只知道男男女女都有。   姜月却在马车里提起了一颗心,听称呼,马车外面应当就是最近跟踪秋生的人。   做这种跟踪事情的人,多半阴险,同裴秋生那两个姨娘比,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不着痕迹地又往马车里面挪了挪,离他远点?儿。   裴秋生将她这小动作看在眼里,唇边挂起一抹轻笑,而后才同闻北哲道,“堂哥说话空口无?凭,可不要随意污蔑我?啊。”   闻北哲随看不见?马车里面其?他人的脸,但?看衣服也知道裴秋生刚才对一男子笑得一脸温柔。   他这个堂弟还?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闻北哲眼底厌恶与怒气更甚,“我?空口无?凭?街上的流言蜚语传得这样快,我?出来接个人还?没回府呢,竟然就人尽皆知了。若不是你安排,怎么会如此?”   裴秋生笑而不语。   闻北哲接着控诉,“而且你可别告诉我?,那几个报官的人不是你找来的?不论你承认不承认,这事与你定脱不了干系。”   裴秋生这次也不否认了,“是你先动的歪心思?,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怎能怪我??”   闻北哲愤怒至极,“你果然……”   裴秋生却打断了他的话,“我?劝堂哥如今不要在这儿同我?浪费时间,你若是早些回府,趁我?父亲还?没听到这些传言,或许对你的处罚会轻些,最多不过就是管教不力。若是晚了,也就不好了。”   裴秋生话虽然这样说,但?他相信,随云此时定在府里,这事想?必早就在府里面传开了。   闻北哲如今回去的早还?是晚,都没什么区别。   不过阿月见?闻北哲在外面便有些担惊受怕,那还?是尽快将闻北哲打发走为好。   可不要扰了阿月的兴致。   闻北哲并不知道府里面已经传开了,他知道裴秋生说的有理,奈何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阿山也开始劝他早点?回去。   他临走前还?在咬牙切齿,“闻北轩你给我?等着!”   等到闻北哲走远了以后,姜月才放松下来。   裴秋生安慰道,“阿月,我?在的时候,你不必怕他。”   姜月点?头?道,“我?知道,就是有点?紧张。”   几人去上好的酒楼用了午膳,在美食的诱惑下,姜月很快就将这插曲忘了个干净。   到了看杂耍的时候,姜月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姜氏夫妇也是笑得只见?牙不见?眼的,那叫一个欢快。   杂耍看完后,早就从镇国公府赶过来候在一旁的随云才同裴秋生禀告道,   “公子,镇国公听到传言后,满脸不悦,只道是官差做事不厚道,估计是判决一出来消息就泄露出去了,就这样还?有脸收他的银子。待闻北哲回府后,镇国公便大?发雷霆,一个杯子摔在他脚下不说,还?罚他同他院子里的所?有下人都禁足一个月。”   裴秋生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   姜月刚才就笑得开怀,如今得了这个消息更是乐了,“全院一起罚?”   那岂不是很丢人?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要埋怨他和阿山。   随云也笑得开心,“是啊,至少这一个月能消停消停了。”   姜月问裴秋生道,“那随影是不是不用跟着我?了?”   裴秋生却没认同,“随影还?是留在你身边合适,闻北哲此时定然在气头?上,狗急了还?要跳墙呢,保不齐他还?要偷偷出来。”   若是那样的话,裴秋生还?是得让他再吃点?亏的。 第107章 万事俱备   闻北哲确实有?想出来的心?思, 奈何把守他院门的人是闻渊指派来的,将门看得死死的,连好处费都给不?出半分去?。   守门的人也知道镇国公这次是气极了, 不光是那天听见了府里人从街上带回来的传言, 就连他出去?上朝,都要被同僚们打趣着问上一问?。   镇国公一边难堪, 一边还要费嘴皮子说这事儿真是府里的下?人做的。   但好歹下?人也是出自镇国公府, 好歹镇国公都丢了些脸面。   那下?人, 也就是阿山,原本镇国公是要发卖他的, 是闻北哲求情将他留了下?来。不?过?,镇国公还是让人打了他十大板子。   那阿山原本就在县衙挨过?了二十板子, 府里的板子力度可不?比县衙轻,一板一板地打得极狠。   这十板子下?去?, 阿山身后已然血肉模糊, 虽然没断气,但这半年也别想下?床了。   镇国公派他们来之前已经吩咐过?, 若是私自放他们出去?的,与他们同罪。   因此这些个守门人才刚看过?镇国公严惩下?人,此刻哪敢放他们出去?。   若是他们再闯出什么事?情来,他们可挨不?起那个板子,那是要人命的——银钱哪有?小命重要。   因而姜月得到随云新传来的消息后, 是真的放下?了心?, 安心?准备新铺子开张的事?情了。   她已经做了好些个木雕和泥塑,都是这些时间一有?空就攒的。刚搬家还带过?来一期刚阴干好的白泥塑, 足足有?三十六个,如今也都上过?了各色颜料, 只等着?过?两天都能拿出来卖了。   走马灯并?各式灯笼,她同小姜们一起做了些。   不?过?走马灯依然只放出一盏来卖,同手工坊的规矩是一样的。   折扇她原本是想做的,可实在是没钱买硬纸买颜料了,只好搁置一下?。   既然她要卖珠钗,刚起步她有?没那么多银两置办太多原料和物件,为节约成本又增加货物种类,自然也少?不?得要做一些精美?的木簪。   无论是木雕还是木簪,姜月一律用的黄杨木,毕竟要对的住这百宝阁的招牌,每个物件儿都要尽可能地讲究一些,残次品和劣质品是不?能摆上来的。   这黄杨木也不?用去?单独买,光是给封璟做椭圆形茶盘所剩的边角料就够她用的了。   若是她有?时间,一口气雕几十根木簪那都是信手拈来的事?,用料又少?,论性价比,比寻常的木雕都要高些。   只是她雕得用心?,木簪要雅致,又要新奇。   她不?仅将长安城有?名的珠宝阁都逛了一遍,在发现市面上的簪子几乎都千篇一律又称得上平铺直叙的梅花簪兰花簪以后,她便觉得心?里有?底了。   她在这木簪的设计当年更?是花了不?少?的功夫,雕起来自然也慢些。   饶是如此,一天十支她还是能雕出来的,总共也就只设计了十个款式。   每一款拿到市面上,那都是令人惊艳的。   就比如一款梅花发簪,寻常的簪子不?过?是雕一两朵梅花平整地列在上面,姜月的这个却?是大小不?一的梅花层层叠叠又错落有?致地叠在一起的。   梅花的形状也尽量贴近真实,每一朵雕得都精细,打磨得也光亮。   保证看见?它?的女子没有?一个是不?喜欢的。   兰花簪她也做,毕竟贵女们喜欢梅花兰花的太多了,她也要讨个巧,迎合下?众女子们的喜好。   不?过?她雕的不?是普通的小兰花,而是选的蝴蝶兰,手艺也比外面其他铺子的依然好上很多。   其他的簪子用的花的种类可就更?多了,那都是市面上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的。   譬如洋牡丹、曼珠沙华、玫瑰、桔梗、茉莉、小绣球、紫罗兰、风铃草,都是极为适合做簪子的。即使花型有?相?似的,姜月也能给每种花雕出截然不?同的感觉来。   每种簪子她都只雕了四支,到了第五天她就不?雕了,转而开始做起了珠钗。   集市中心?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时间就是金钱,后面的木簪若是不?够,店铺开张以后她边卖边雕就行了,抓紧做压轴的东西才是紧要。   她买不?起金子来做珠钗,银钗倒是准备了一些,此外还买了些小珍珠,准备到时候串起来用。   古代金属丝制造,除去?制作难度低但也容易断些的金银丝,铜丝是能在日常使用的,比金银丝也要坚韧很多。   这个架空朝代的铜丝质量跟现代比没法同日而语,但已经是不?会轻易断的了。   而且颜色同珍珠在一起也算相?配。   之所以不?考虑铁丝,是因为铁丝若是做得太细,也是易断,而且用久了容易暗沉。   当然铜丝的价钱比铁丝要贵。   姜月估摸着?这几天她交给铜匠铺子的铜丝应当是做好了,姜月正准备去?取时,正巧对方派人给她送来了。   送铜丝的人是铜匠铺子里的学徒。   “姜姑娘,这是您要的铜丝,您清点?下?,没什么问?题我就回去?了。”   姜月拿过?来数了数,一尺长的铜丝,一共是八百根,每根都做得很细,同她想要的差不?多。   她笑着?数出五两银子并?二十文钱,“这是尾数八两,余下?的二十文是给您的辛苦费,劳烦小哥跑一趟。”   那学徒也不?推辞,美?滋滋地接过?来,“还希望姜姑娘以后都多多光顾咱家。”   姜月笑着?应下?。   姜氏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待那学徒走后,问?了问?姜月铜丝的价钱,听?完后惊讶道,“铜丝这么贵啊,我瞧着?这一把,估计烧铜钱也只能烧出一百文来,竟然卖十六两银子。”   姜月笑道,“整个长安城,都没第二个人能将铜丝做得这样好,咱们现在花钱在前面,挣钱的事?儿在后面呢。”   等姜氏知道她将珠钗木簪卖出去?多少?钱后,怕不?是就要惊叹,‘这么贵啊,莫不?是金子做的吧。’   毕竟放眼长安城,估计还没人能做出来她手中的簪子来。   姜月得了铜丝,转身便进屋将装着?珍珠的几个匣子取了出来。   有?三个匣子装的是小珍珠,颜色都均匀一致的白,相?比之下?不?值几个钱。有?一个匣子装的是粉珍珠,个头也不?小,足有?指甲盖那么大,光一颗就得花她十两银子。   如今这缺钱的当口,是真的肉疼。   要不?是无忧手工坊那边出了一笔银子,她都没这个钱买。   她做珠钗的时候,将小姜们都叫来跟着?学。   这个看起来复杂,学起来比木雕简单易上手,还不?容易受伤。   姜月取出一根铜丝,拿出一颗小珍珠对串起来,而后再将铜丝对穿七颗小的,总的是八颗,连成一串。   而后再依葫芦画瓢,串出八串这样的来。   接着?,又每根十颗珍珠,串出了十串来。   小姜们就坐在她对面看着?,还看不?出来什么明堂来,但出于新奇,他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姜月将十八根铜丝扭成花瓣的形状依次绑在银钗上成了一朵盛开的珍珠花,而后又在珍珠花中间用铜丝镶嵌了一颗粉色的珍珠作为花蕊,最后又在花底下?绑了三片用树脂做的半透明的叶时,他们眼睛都看直了。   一朵珍珠花珠钗就这样做好了?   “你们要不?要试试?我边做,你们跟着?学。”姜月笑着?问?道。   姜一姜二的一双手都抓在衣服上,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地问?道,“我们可以吗?”   意思是,这么贵的珍珠,这么贵的铜丝还有?银钗,他们也可以碰吗?   而且他们都还不?会做,主子是让他们练手?   这珠钗可太好看了。   他们当中便是有?些去?高门大户当过?下?人的,甚至还在大型宴席上伺候过?的,也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珠钗。   若是学会了这个,何愁以后没得营生。   其他三个小的虽然没说话,但一双眼睛也是看着?姜月,手已经在衣摆上擦起来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姜月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回复道,“你们几个都聪明,这个学起来很快的,先去?洗个手吧。”   姜月话音刚落,几个孩子已经高兴极了,他们飞快地站起来跑到水缸边打水洗手,用皂角将手洗得干干净净的不?说,还用布将水擦了好几遍。   而后再返回来到姜月跟前,等着?她教。   这么金贵的东西,可千万别被他们的手弄脏了。   “好孩子,”姜月见?状忍不?住夸了他们,而后笑道,“我们开始学吧。”   五个孩子跟着?她后面做,学得可认真了。姜月一边示范,一边跟他们说每一步的要点?,譬如利用铜丝两边长短固定花瓣扭曲的方向之类的。   遇到他们做得不?好的,姜月便手把手再指导一下?,半个时辰过?去?了,竟然都做得有?模有?样了。   姜月知道,他们能将手中的珠钗做得这样好,与她在边上不?断校正有?很大关系,若是他们自己做,定然没这么漂亮。   姜月不?急着?教第二种,而是让他们好好温习几遍,以后有?机会再做,这次这种钗就只做这么七个了。   接着?,她又开始做起了第二种,第三种……   平平无奇的珍珠和铜丝,在她手上一串一扭一翻转,生生的就被赋予了生命与灵魂,变成了一朵朵妍丽的珠花。   那叫一个百花争妍,万艳齐开。   其实珠钗只要东西准备齐全了,做起来的速度是同木簪差不?多的,就是串珠子的时候费些时间。   但没关系啊,小姜们手脚勤快,新钗子虽然暂时没让学了,但是打下?手还是很给力的。   一天下?来,除去?最开始做的七个,姜月后面又做了七种不?一样的钗子。   姜月翻了下?黄历,后天是个好日子。   她寻思着?,等明天将铺子布置布置,张个灯结个彩,后天就可以开张了。   姜月没忘记让小姜们给长乐郡主她们传个话,问?她们后天有?没有?空来捧个场。   当然裴秋生那边,姜月也让姜一去?问?了。 第108章 百宝阁开业   裴秋生得了消息后, 没等开业,提前一天就?过来了。   姜月用来布置铺子的东西早就买好了,裴秋生带着随云来, 加上随影和姜家上上下下八个人, 半天时间就?将?铺子里里外外布置了个遍。   剩下的半天,姜月也没打算闲着, 用红纸写了个布告挂在门口, 预热一下明天的开业。   布告大致介绍了下百宝阁里都有些什么, 开业头三?天将?会便宜三?成,此外开业第一天只要进来买东西的, 都?可以自愿领取一支素木簪,以酬谢大家捧场。   并且, 提前半天就?将?这素木簪的款式摆了出来,就?摆在?布告旁边的台子?上。   这素木簪是?桃木做的, 是?真的素, 上面半点花纹雕刻也无,但由于做工挺精致, 打磨得也光滑,放在?市面上也是?能卖半两?银子?的。   虽然长?安城里掏不起银子?买木簪的人不多,且许多人自己削也能削出个木簪来,但免费的东西不领心里总觉得是?亏的,何况这木簪比自己家粗制滥造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这样的款式, 无论男女都?能用。   女子?见了有想着自用的, 也有想着领回去给自己男人的,男子?见了亦然。   因此看过布告的人, 多少都?有些心动。   这百宝阁有两?层楼,姜月目前家底空空, 没那么多东西能买,因而一楼是?卖东西的,二楼目前被布置成了喝茶的雅间,等以后?需要了再腾出来卖东西。   姜月将?这布告一挂,就?坐上了二楼往下看马路上众人的反应,只看了半个时辰,便知道明天开张应不会太冷清。   至于买她东西的人能有多少,那就?要看运气了,总归如今不用交租金,倒也不用担心将?来资金周转不过来。   就?看多长?时间能将?这买铺子?的一千七百两?回本儿了。   这桃木簪姜月准备了几百支,倒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削出来的。   而是?几乎都?是?之前教小姜们做木簪时留给他们的“课后?任务”,若是?想学木簪,首先得将?这素的做好了,才能谈后?续。   小姜们闲暇的时候就?用这桃木练手。   因此才有了这么多木簪子?,将?残次品挑出去,也能剩几百支。   半个时辰后?,姜月看着楼底下的人来人往,又想起来缺了什么。   姜月跟姜氏夫妇和裴秋生说?了句,她要去趟无忧手工坊。   裴秋生便说?同她一起去。   李掌柜一见到姜月就?弯眼笑,“姜姑娘,听说?你新?铺子?明日就?要开业了,恭喜啊,可有哪里我能帮得到的?”   李掌柜一直都?觉得姜月是?个有能耐的,如今见她去集市中心开了铺子?,对姜月那是?打心底里的佩服。   当然除此之外,他也担心,毕竟那边的客人虽多,但竞争也大,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   他见到姜月身旁衣着华贵的公子?有些眼熟,略一回想便想起来是?姜家的那个童养夫,如今已经?没以前那样清瘦了,想来是?身体长?高了许多。   他一边看着裴秋生的衣着样貌一边心下暗暗称奇,这姜家对童养夫还真的不错。   裴秋生看李掌柜的眼神便能猜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也不解释,只淡淡的笑着。   姜月回应道,“劳烦李掌柜指个路,我明日想请人来敲个锣打个鼓,热闹些。”   李掌柜还以为姜月这次来是?让他将?铺子?里的客人向她那里引流一部分,好为新?铺子?带去客源。   如今听她说?的是?这样的小事,顿时又眉开眼笑地将?附近几家办这事的铺子?都?跟她一一说?了遍。   姜月听完心里有了数。   李掌柜又问?道,“许久没见到裴公子?了,今日一见,更觉仪表非凡。”   裴秋生往常时常会帮姜月往手工坊送东西,自从姜月有了小姜们以后?,这事便有他们做了。   而他每日只去姜家三?天,李掌柜去往姜家又少,两?人倒是?有几个月没碰面了,确实是?许久未见。   姜月闻言,想到裴秋生如今已经?算改名换姓了,不知道从何处回起。   裴秋生却道,“李掌柜过奖,我如今外出求学,因此回来的少了,还请李掌柜多多关照阿月。”   李掌柜笑道,“哪里哪里,倒是?姜姑娘对我关照颇多,若是?用的上我的,姜姑娘说?一声便是?。”   李掌柜嘴上虽没说?,心里却已经?想好了,他明日里要对来手工坊的客人都?交待一声,坊里的另一个东家在?集市中心开了个新?铺子?,务必请他们捧个场。   姜月不提,那是?她关照他的生意,两?家铺子?卖得东西定有重合之处,姜月不想让他为难才不说?,怕他因此损失了客人心里不舒坦。   但他自己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手工坊能有今天,那全赖着姜月。如今姜月单开的铺子?刚起步,手头上估计也没几个银子?了,开张后?客人自然越多越好。   姜月从无忧手工坊出来后?,去了一家铜锣铺,约定第二天一早便去趟集市中心的百宝阁,将?身上仅剩的最后?半两?银子?交了定金,剩下的说?当天事成了再付。   姜月回百宝阁时路过清源茶楼,想着如今清源茶楼每日的客人很多,要不要进去请封璟让楼里说?书的为她宣传宣传。   但她又想着目前百宝阁里的物件种类还不够多,人情用一次少一次,不如留到以后?更有用的时候再提,于是?便没进去。   第二天,姜月的百宝阁便如约开张了。   开张时间没有选清晨,而是?人流量最多的半上午,一时间红花遍地,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由于锣鼓阵势浩大,加上前一天的预热,来捧场的客人非常多。   长?乐郡主她们几个也来了,不仅如此,还各自邀来了一些玩的好的又喜欢姜月木雕泥塑和灯笼的姐妹。   姜月一看见便迎了过去。   姜月欢迎和感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长?乐郡主温慕言先笑道,“原是?打算带姐妹们给你捧场的,没想到你这儿这么多客人,这样热闹,待会儿我们连下脚的地方都?不一定有,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姜月笑道,“郡主就?知道取笑我,这里面多少人是?来领木簪的,你也能看出来,过了这阵儿风,就?不剩多少客人了。待会儿你们随姜一上楼喝盏茶再下来,就?不用跟大家伙儿挤在?一块了。”   十几个衣着光鲜的妙龄女子?,站在?那儿就?是?一道风景,直把不明情况的路人都?吸引了过来。   “这儿怎么这么热闹?”   “新?铺子?开张,说?是?今日进店就?能得支木簪子?嘞,都?来捧场。”   “我刚从无忧手工坊过来的,我跟你们讲,这家铺子?的掌柜姜姑娘的手工,那叫一个绝,待会进去看一眼绝对不亏。”   “来了这么多贵人,看样子?还是?相熟的,里面的东西哪里是?我们买得起的?”   “不进去看看怎么知道?再说?,买不起,看一看又不会掉一块肉,而且那么厚实好看的一根木簪子?,你不眼馋,不想领一根?”   “说?的也是?。”   百宝阁大门一打开,众人便一个跟着一个地往铺子?里走?。   来的客人里面以女客居多,一进铺子?便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整个铺子?布置得温馨又精巧,连墙壁上都?不乏一些小饰品点缀,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就?是?逛个铺子?本身都?是?值得的。   而且这铺子?里的东西,当真样样都?好看啊,每一样她们都?想拥有,真让人目不暇接。   她们还发现?这家铺子?里的东西居然不用问?价,所有的价钱都?用纸贴在?了货物边上,清楚明白?的告诉了客人,倒也稀奇。   她们还没见过别的铺子?里这样做过。   因此领了木簪子?还留下来接着看商品的人也有很多。   而男客人大多数是?领了木簪就?走?的,便是?有想留下来逛逛的心思,一看今日人太多,逛了几样东西便往前走?不动路了,多想着干脆改日再来。   因此铺子?刚开门时涌进来的那批客人,不过一会儿就?去了四分之一。   剩下的四分之三?,又有一些看了几眼价格便离开的,一边走?一边还道,“东西是?不错,可这也太贵了些。”   “果真不是?我们买得起的。”   “就?当进来瞧个新?鲜了。”   “说?的也是?,看看又不亏。”   温慕言在?楼上看着刚进去的不少客人真的立刻就?出来了,问?姜月道,“进来都?还没买什么东西呢?你不留他们一留?”   姜月摇摇头,笑道,“他们不是?我的目标客人,不必留,真正?想买我东西的人,让他们走?也不会走?的。”   她听着底下的客人有的开始讨价还价了,担心底下的姜氏夫妇和小姜们应付不过来,又道,“我下去帮忙去了,再等半盏茶的功夫,人应当就?少了,届时我请你们下来。”   长?乐郡主应下。   “请问?这支——风铃草木簪可不可以便宜些?我心里实在?是?喜欢,可八两?银子?买根木簪也太贵了。”一位女子?一边看着姜月写的牌子?一边问?道。   姜氏站在?她对面,笑道,“今日都?便宜三?成,这木簪只要五两?六钱的。”   女子?刚才开张时没仔细听,如今听见只要五两?多,顿时高兴得笑了起来,“原是?能便宜这么多,我要了。”   临走?前,那女子?还不舍地看了一眼精致华贵的珠钗。真是?太好看了,可惜买不起。   也有女子?向姜远发还价的,姜远发虽然也是?开过许久杂货铺见惯了讨价还价之人的,可如今换成娇滴滴的女子?委屈巴巴泫然若泣甚至是?撒娇同他还价的,他还真没怎么见过。   他招架不住便向姜氏求助,可姜氏自己这边也有客人,管不开那么多。   小姜们又是?不能做主的,也帮不了忙。   终于姜远发见到姜月从楼上下来了,顿时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地朝她招着手,“这里,我这里!” 第109章 红红火火   姜月忍俊不禁地朝姜远发走去, 打趣道,“阿爹,以后这样的场面多?着呢, 你?可要早些适应。”   姜远发?听完就头大, “啊呀,要不我还是跟小姜他们那样做做手工、打打杂好了, 或者我跟秋生一样, 去帮你?干别的。”   姜月提前跟大家说过, 今日只?打折,不还价, 以后铺子里卖东西也按照这明码标价的来,清楚明白也省功夫。   但他们的想法是他们的, 客人却不管那么多?,可这还的又不是以前卖东西时那几文, 而是好几钱, 他到底不想松这个口。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让他去挑东西、买东西、运东西都成,但这嘴皮子上的活计, 他还真的干不了。   裴秋生刚刚开完开业仪式,便去后面抄什么诗集去了,在他看来,裴秋生就是去躲懒了。   姜月笑道,“那哪行?阿爹可是我们百宝阁三个掌柜之一, 缺不得。”   姜远发?连摆摆手, “我有些口渴了,你?来支应会儿, 我喝口茶去。”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姜月知?道他是找借口躲着,憋着笑, 也不说什么,将女?客接过,“姑娘是想买什么?”   “掌柜的,我想买这支梅花簪,五两六钱有些贵了,可否将这零头抹了,算我五两银子?”姜月面前的姑娘问她道。   姜月见她确实喜欢,但也不想允了她的还价,便问道,“姑娘,本?店东西价格都是按标好的卖,姑娘可还有别的喜欢的东西,若是不超过一两的,我可赠予姑娘,权当是为开业添彩头了。”   那姑娘见姜月这么说,心下欢喜,便指着柜子里一朵红色的绢布头花道,“我喜欢这个头花,正好卖一两,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头花是姜月在外面进的货,不是自己家做的,但也精巧好看,进货时花了她八钱,回来后缝了颗珍珠上去,卖的一两是与?市面上同类型头花一个价。   姜月知?道送一朵头花更亏,但不还价的规则她想尽可能立住。   她将头花拿了下来,笑着道,“可以。”   那姑娘满心欢喜地?付了钱,拿了东西却没?立刻走,而是又在铺子里接着逛了一会儿,最后才?不舍得离开。   她凑到了观赏人数最多?的那些珠钗前,同众女?子们一同欣赏着。   众女?子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好不热闹。   “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珠钗。”   “是啊,用?珍珠做珠钗我倒是见过,但通常都是镶嵌上去做点?缀,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将这么多?珍珠串起来做成花的,真新奇。”   “我看啊,数这数量最多?的珠钗尤为好看,但看不出来做的是哪种花。”   “我看像它花瓣是一根根的,还有两层,应当是菊花吧?”   “我看不是菊花,你?看那边有个曼殊沙华木簪子跟这个是不是更像?依我看,是曼殊沙华。”   “可那边曼殊沙华没?有叶子,这个有叶子。”   “好像是,还真看不出来了。”   “话?说,有人亲眼?见过曼殊沙华吗?帮着鉴别下。”   “没?见过。”   “我也没?。”   “这儿的钗子簪子,许多?花都是我没?听过的,这做的人可真见多?识广。”   “而且用?料是真的足,木簪用?的料子是黄杨木,钗子是银钗带珍珠,哪样成本?都不便宜,也不外乎卖得贵。”   “这么说,你?是买得起咯?”   “那倒没?有,我就看看也高兴。三十六两一支呢,我可买不起这个,但我买得起头花啊,一两银子一个,又便宜又好看,还带珍珠呢。”   “说得有道理,待会儿我也带一个回去。”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刚进来的客人领东西的领东西,买完走的走,很快就只?剩了一半的人。   大大小小的东西都卖了一些,连珠钗也有人买去了一支。姜月见时候差不多?了,上楼将长乐郡主她们带了下来。   温慕言刚刚上楼的时候,只?粗略看了下姜月这底下的铺子装饰得十分漂亮,是那种清新雅致的风格,没?怎么细看。   这次下楼客人少了很多?,她又从上面走下来,得以看了个完全,才?发?现铺子各个角落不仅挂上了精美的灯笼,各个窗户贴上了精致的窗花,就连墙壁上都挂了许多?带着角的小东西和小鸟一样的装饰物。   温慕言不认得,问道,“这墙上挂的是什么鸟?”   姜月笑道,“是千纸鹤。”   温慕言又问,“那这长着五个角的又是什么?”   姜月又答道,“是五角星。”   “窗花上剪的又是什么?”   “是如意花。”   两人一问一答,有来有往。   温慕言稀奇得很,惊叹道,“不愧是你?自己装饰的铺子,这儿连不卖的东西都这么好看。”   这纸买的虽是彩纸,但还是比做折扇的硬纸便宜许多?,姜月买了几张大的,颜色各有不同,每张裁成数十张小纸,叠成了千纸鹤和五角星。   窗花还是用?的传统的朱红色,看着喜庆,在这开业的铺子里同清新的风格搭在一起也不算违和。   礼部尚书家的程姑娘笑道,“快将你?们这最好的东西拿来给我瞧瞧。”   姜月便带着她们到了放木簪和珠钗的柜子前,“未必是最好的,但却是最新做的,你?们瞧瞧。”   几个姑娘顿时眼?前一亮。   工部侍郎家的张姑娘道,“早就想着你?后面会不会雕木簪了,没?想到还真让我等到了,而且,你?居然还会做珠钗,还做得这样漂亮!”   程姑娘道,“正好我妹妹马上要过生辰礼了,我自己买一支,再送她一支。”   骠骑将军家的萧姑娘道,“看得我这个不怎么爱在脑袋上打扮的人都忍不住买一支木簪了,实在精巧。”   众姑娘都笑了起来。   “姜姑娘,你?这只?卖三十六两一支珠钗么?是否太便宜了些?”温慕言看到了珠钗旁边的纸条,顿时问道。   姜月写的这张标着价钱的小纸条,同时也标了主要用?材,这珠钗用?的是银、铜丝、珍珠,每一样可都不便宜。   光是素银簪子,都要卖五两银子,珍珠一百多?颗,还有一颗大的粉珍珠,仅这些珍珠就要二十两银子朝上了。   若是碰上些黑心的珍珠商家,只?怕还要更贵。   这样姜月都没?什么赚头了。   外面远远比不上这些珠钗的簪子,都有许多?卖三四十两的,姜月这价格在她眼?里委实给得低了些。   姜月笑道,“不瞒郡主,这价格外面的珠钗来说,确实卖得不贵。但是相?对于本?钱,卖得还是合理的,郡主放心便是。”   这珍珠货商姜月是封璟那边介绍的,货源靠谱,由于姜月买得多?,以后又有长期订的打算,因此价钱上也给了一定的优惠。   因而姜月是真的没?少赚多?少,不多?不少一支簪子赚十二两银子,在她看来已?经是极多?的了。   温慕言听出来她这是在本?钱上压过价了的意思,又想着身后还跟着这么多?姐妹呢,再说不合适,于是指着柜子里那个数量最多?的珠钗开玩笑道,   “那我先买了这一支,剩下的姐妹们赶紧挑,待会我还有看中的,可要跟你?们抢了。”   温慕言指的那一支,正是做了七支同款的那朵珠花,她挑完后这种还剩五支,余下的七支珠花则各有不同。   众姑娘们互相?礼让,看得出来大多?都想要珠花,可十二支却不够他们十几个分的,除去萧姑娘本?来就打算选木簪的,还有另外两个姑娘也选了木簪。   珠钗竟是一支都没?剩下。   姜月暗自心道,早知?道昨天有空的时候就多?做几支了,这么贵的钗子她以为少说也要卖个五六天,实在是没?想到一天能卖完。   待他们挑完簪子,姜月又将她们带到了裴秋生带来的诗集面前,“这里有一些新近诗会各才?子的诗集,不知?道大家可感兴趣?”   众姑娘顿时来了兴趣,“姜姑娘这儿居然还有这好东西呢?!”   “来来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有谢公子的。”   大家瞬时都围了过去。   程姑娘看了一眼?竟然有谢云昭的好几本?不同的诗集,笑道,“原来最好的东西藏在这儿呢,我看啊,姜姑娘这诗集若是价钱喊到天上去,某人今天就得在这里倾家荡产咯。”   说罢打趣地?看向温慕言。   温慕言登时红了脸庞,羞道,“说什么呢。”   姜月看着温慕言的反应,又想起小说男女?主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的原剧情?,便知?道由于她和裴秋生穿越过来改变了原本?剧情?,让这一对的相?识提前了。   到了夜里,姜月数了数到手的银子,今日一共进账九百零四两,除去成本?,净赚四百六十八两。   这可是手工坊过去接近一个月的进账啊。   一天就赚了这么多?。   姜月傻了。   集市中心的铺子果然不一样,今日进来的客人都是往常去无?忧手工坊的好几倍。除去被开业福利吸引进来的,那也是多?的。   她清点?了下今天最受欢迎的东西,除了珠钗和木簪,还有裴秋生收集的诗集,卖得最好居然还有头花,卖出去六十个。   这头花是姜月买来改装的,成本?在那里,几乎是不怎么赚钱的。   但是它做起来简单啊,比雕刻木簪和串珠钗都来的快。   珠钗虽然盈利高,但受众少一些,贵女?们也不可能天天换着花样戴。   但头花就不一样了,受众极广。   姜月似乎看见了商机,得赶紧买些上好的绢布来,明日就多?设计些头花的款式,做成了再教给小姜们一起做。   她今日还发?现,有些客人同旁人聊天时提起她们是无?忧手工坊的李掌柜介绍来的。   还不止一个。   今日百宝阁能来这么多?客人,想必李掌柜在背后也出了力。   姜月从刚才?那包钱袋子里拿出了四十两,第二日去无?忧手工坊找了李掌柜。 第110章 皮卡丘折扇   李掌柜看见姜月一大早过来时, 很是意外,笑道,“姜姑娘, 新铺子刚开张, 你还有空来我这?儿?”   不应该在那边寸步不离地守着或是做东西吗?   姜月将?银子拿出来笑道,“铺子里有我阿爹和阿娘支应着在, 我走?这?一会儿的功夫不妨事, 我今日是来感谢您给我推荐客人的。这些请您务必收下。”   李掌柜一愣, 反应过来姜月这是在感谢他给她?介绍客人,于是笑着推辞道, “随口说一声的事,哪值得专门来谢呢?”   姜月道, “李掌柜当我是自己人,也不怕客人推荐过去?了就不回来了, 但我却不能?这?样想。”   百宝阁铺子的购置和开张, 李掌柜是没?参与的,铺子的营收自然也没?有他的分成, 李掌柜推荐客人来,是担着自己客人会流失的风险的。   姜月说完,便直接将?银子塞到了李掌柜手中。   李掌柜拿到手便觉得沉甸甸的,一握发现有四锭银子,忙又拒绝道, “那值得这?么多银子?”   姜月道, “请您务必收下,以后我铺子若是办什么活动?庆典的时候, 还希望掌柜的再帮我推荐推荐呢。你若是不收,我以后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 李掌柜知道姜月是真?心想感谢他,“既然如此,那姜姑娘以后可千万别?客气。”   “这?是自然。”姜月笑道。   她?又向李掌柜请教了下集市上那些铺子的布料最受欢迎,李掌柜自然是知无不言。   姜月出了手工坊以后,又去?了一趟随云之前给她?推荐的书?坊,将?昨日和前日最新抄出来的诗集取了回来,同时还买了些硬纸准备回去?做折扇。   书?坊老板给了她?十本诗集,集市上书?坊抄写的费用比码头那边的贵不少,但胜在离得近方便。每本抄写的费用算作一两银子,姜月便给了十两。   硬纸的话,一张便要五两银子,姜月只买了一张,先拿回去?练练手。   她?如今有了不少银子在手上,买东西也不必紧着了。   回去?的路上,她?又去?珍珠货商那里买了珍珠,去?铜匠铺子那定?制了三千根铜丝,去?布坊买了六匹花色极为好看?的布料,让今日上午就抽空送来,顺便还订了几套针线。   珍珠她?买了五百两的量,是上次买的两倍多,虽是比市面上其他的卖珍珠的地方便宜了一些,但姜月还是感慨了一句,“真?肉疼。”   买铜丝原是要花一百六十两,铜匠老板见她?定?的多,只要了一百五十两。   姜月先给了铜匠老板七十五两的定?金,并?找他要了单据。   五百两的珍珠,约莫也就只能?做三四十支珠钗,三千根铜丝却足够做一两百支珠钗了。姜月一口气订这?么多铜丝是因?为老板出货慢,相对于珍珠而?言又便宜,便多备着些。   至于布料,姜月考虑到头花的售价,没?有买太?昂贵的,一匹十三米左右的布是十两银子,一共是六十两。加上针线,共七十两。   昨日才刚进口袋的九百零四两,一个早上过去?,便花了七百四十五两出去?。加上给李掌柜的四十两,如今手上的银子真?正属于她?的也不过一百一十余两了。   姜月再次感叹,“钱还没?捂热,就不剩什么了。”   一口气花了这?么多,她?心里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她?想着要赶紧挣回来,存点银子才好,不然难以心安。万一铺子遇见了些什么事需要银子,手上备着些才好。   如今铺子刚开业,她?想做的东西还有好多没?开始做不说,就连已?经做过了的,不少都已?经卖空了没?续上,此时不是存钱的时候。   只能?等以后挣得多了再存。   姜月挑选布料的时候,由于是第一次买,头花所需要的布料就那么一小块,一匹布料可以用好久,姜月便将?李掌柜推荐的几家都看?了一遍才定?下来,因?此耽搁了些时间。   姜月忙完这?些回到百宝阁时,姜氏早就做好了早膳,一见到她?便松了口气,嗔怪道,“一大早就不见你,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姜月将?手上买回来的东西给姜氏看?,眯眼笑道,“我去?买东西了,这?不是看?阿娘昨日太?辛苦,想让你多睡会儿嘛。”   她?今日醒得早,想着上午还有好多事情要忙,便趁着早上还不忙的时候将?能?买的东西都买了。   姜氏闻言也笑,“别?贫嘴,快来吃饭。”   用完早膳后,姜月便开始忙活了。   上次做珠钗后还剩下五十四根铜丝,做一支十八瓣的珠钗需要十九根,姜月便做了两支十八瓣的,再另做了一支不一样的。   布料和针线还没?送来,新订的铜丝也还要等个几天,剩下的时间姜月便着手做起了折扇。   姜月带着小姜们一起,用竹子削出了扇骨,一共是九根,每根长二?十公分,都打磨得十分光滑。   后面的步骤小姜们则围在姜月身边,看?着她?做,或者说,边看?边学。   姜月对他们说过,她?会的东西对旁人都不藏私,对他们更不会。只要是他们想学的,她?都愿意教。   如今见姜月又在做新的东西,他们没?有一个是不兴奋的。   接着,姜月在每根木条三公分的位置用锥子打一小孔,用铜丝将?九根扇骨串起来再绑在一起,一头用铜丝扭出一个环来后面挂扇坠,扇骨部分便做好了。   而?后,姜月将?硬纸平铺在桌子上,用自制的圆锥沿着硬纸的一边沿着同一点分别?画了个半径六点五公分和半径十七公分的半圆,沿着两条线裁剪,再将?扇骨放上去?摆放在合适的位置,两边多余的一剪掉,一张扇面纸就剪好了。   姜月又用这?张纸依样剪出来另一张一模一样的,正反两面扇面就都有了。   原本这?第一个扇子姜月是要拿来练手的,不准备在扇面上画什么,但姜月一时兴起,即兴发挥在上面画了一只可爱的正张着嘴巴笑的皮卡丘。   寥寥几笔就画好了,姜月甚至还用明黄色的颜料将?它上了色,最后没?忍住又用红色染了脸颊,黑色染了鼻子眼睛描了边。   眼珠的留白显得眼珠子亮晶晶的,恰到好处地给人一种它很欢快兴奋的感觉。   姜月自己都看?笑了。   另一张扇面姜月也画了一只欢乐的皮卡丘。   等颜料干透了,将?两面扇面沿着扇骨来回折了一遍,用米糊做的胶水粘起来后,姜月便将?它放在一旁晾着了。   小姜们则觉得新奇极了,姜二?看?着扇面忍不住问道,“主子,你这?画的是什么动?物,是兔子吗?好可爱,好喜欢。”   姜月投来诧异的目光,她?以为古人对这?种动?漫角色应当不感兴趣或者说没?法代入的,没?想到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很喜欢的样子。   “你们喜欢?”姜月确认道。   “嗯!”“喜欢!”“当然了!”小姜们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也是,皮卡丘这?样的动?漫形象,看?见的人应当就没?有不喜欢的,未必需要知道它的剧情,光外形就很讨喜了。   也不知道拿出去?卖能?不能?卖得出去?,如果能?卖的话,倒是比画山水花鸟来的简单。   她?能?画出来的山水花鸟,与画在灯笼上的差不多,毕竟那已?经是她?的最高水平了。   立意高远的山水画她?画不出来,只能?供赏玩而?已?。   正如她?的木雕泥塑一样,以萌物为对象的,正是她?最得心应手的。   于是,待扇子晾干后,姜月将?扇子开合了一遍,发现这?硬纸拿来做扇子正好合适,开合的力度恰到好处。   姜月便让姜一带着十两银子到她?早上去?的那家书?坊再买十张硬纸回来,又让姜二?将?这?把新做的扇子挂上她?从无忧手工坊买来的扇坠,连同三支珠钗一起,放到百宝阁前厅的柜子上摆着,看?今日会不会有人来买。   如果有人买了,她?便再做几个。   做完了扇子,姜月又开始做头花了。   正当此时,姜二?进来说,封公子来了,说是来贺喜的。   姜月停下手中的动?作,“请他上二?楼雅间,我随后就过去?。”   姜月到雅间时,封璟已?经在里面了,见到她?来,先笑道,“我可是没?想到,姜姑娘你这?百宝阁开张,你都不通知我来捧个场。要不是李掌柜告诉我,我都不知道。”   封璟今日原是去?无忧手工坊找姜月的,李掌柜告诉他如今姜月已?经搬去?集市中心的百宝阁了。   姜月心道,其实是有想过要不要通知他的,甚至一度还想让他介绍客源来的,但两人只是生意上的伙伴,还没?熟到这?种能?专程来贺喜的份上。   “封公子你就直说吧,今天找我来所为何事?”   他好端端的,总不可能?去?找李掌柜,一定?是有事找她?。   “哈哈,姜姑娘真?聪明,确实有事。”   “但讲无妨。”   “我来是想问,我的那些树脂茶盘做得怎么样了?”封璟道。   他原本与姜月约定?的是两个月交货,如今才过去?半个月,按道理说他不应当来这?一趟的。   可如今清源茶楼里的树脂茶盘已?经出了名,许多贵客都想定?有树脂茶盘的雅间,可偏偏这?茶盘只有一个,既不能?拆开了给大家一起看?,又不能?把大家都定?在一个雅间里。   树脂茶盘从摆上去?的那天便给客人带来了一波冲击,第二?日便在长安城出了名。   这?半个月于他而?言过得相当漫长,毕竟他时不时就要顶着压力,同贵客解释他们想要的那个雅间已?经被人定?了。   因?此,他便先看?找姜月问问,若是有意境做好的那么一两个,他今日便着人带回去?了。   “姜姑娘不会是忙着新铺子开张,还没?开始做吧?”封璟又问道。 第111章 师傅学徒   姜月心道, 还好她早就想过?封璟可能会提前来要茶盘一事了,并非没有准备。   只是?这两天她自己忙,小姜们也忙着在百宝阁做东西, 便没急着往封璟那?里送。   她笑?道, “哪能呢?封公子说笑了。”   姜月让姜二和姜三将已经做好的树脂茶盘拿出来,“既然封公子急着要, 便将这两个?带回去?, 省得我还要送一趟。”   封璟见姜月果真已经做好了两个?, 喜出望外,“那?就多谢姜姑娘了, 既然如此,我?就带走了。你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 在下定然不辞。”   “好,多谢, ”姜月一边应下, 一边心里盘算着。   再过?一个?月,等她百宝阁里东西更齐全些, 差不多就可以让他的茶楼帮忙宣传宣传了。   送走了封璟,姜月便要回屋子里接着做头花,此时裴秋生也从后门回来了。   裴秋生从搬家那?天开?始,便知道姜月在这儿给他留了间房,心里很是?高兴。   虽说他之前在姜氏杂货铺时也有一间单独的房子, 但当时分房屋的时候他还是?姜家的童养夫, 后来虽然他去?了镇国公府,但他时常会回来, 屋子里的东西都没搬出去?过?。   如今姜家换了住处,从身份上来说, 他与姜月如今虽然有口头上的婚约承诺,但到底还没婚书,两人?名义?上还算不得真正的未婚夫妻的关系。   他的身份于姜家来说,到底算一个?客人?,还是?一个?受了姜家恩惠的客人?。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姜家换了新?住处,安排偶尔住过?来的他一间客房,其实?也够了。   属于他个?人?的东西又不多,左右不过?两床被子,一些换洗衣物?,一套笔墨纸砚,和一点点杂物?而已,再无其他。   因此当姜月同他说“这间是?你的屋子”时,裴秋生别提有多开?心了。   从前天他收拾好了东西,铺子准备开?张开?始,裴秋生就住在这儿没离开?过?。   昨儿个?也在这儿高高兴兴地抄了一天的诗集。当然所用的字体与他在书坊卖字的字体很是?不同,尽量往清秀了写,这样不仅不违反他与书坊达成?的约定,也更得这些诗集的受众喜欢。   直到今天早上,他发现后面的换洗衣服不太够了,又得知姜月一大早上就不见了,才?决定自己回去?收拾一趟,再带些日常使用的物?品来,顺便沿路找找姜月。   不过?他运气不好,来回的路上都没见到她。   可当他一推开?后院的门,便见到姜月已经站在那?里了。   他唤道,“阿月,你回来了。”   姜月听姜氏提起过?,知道他是?回府拿换洗衣物?去?了,“嗯,出去?买了些东西,你不是?明日就得回府住了吗?”   往常裴秋生在姜家住,一般就只住三个?晚上,到了第四天早上,便会离开?姜家了。   她搬家时有留意过?裴秋生的衣物?,知道他的衣服应当够换洗到今晚,因而有此一问。   裴秋生笑?道,“我?同母亲说,你这里刚换地方,我?想多住两个?晚上收拾下自己的屋子,她便应允了。至于父亲,如今每天都忙着应酬,无暇管我?。”   自从裴秋生童试成?绩出来以后,他原本还想同闻渊请示一下后面几天让他休息休息。结果闻渊整日都不在府里,一问才?知道给闻渊贺喜的同僚朋友众多,他这几天都忙着在外面喝酒,已经高兴地找不到北了。   裴秋生便同夫子告假,夫子出于对他平时的表现很满意,便答应了。   因此,他这几天才?能空出这么?多时间来,几乎整日都待在姜家。   “今日我?还帮你抄诗集,”裴秋生道。   姜月的百宝阁刚开?业,裴秋生知道她很多东西都是?缺的。裴秋生有些手残,别的手工帮不上,但抄书还是?擅长。   之前给姜月的那?些诗集昨日已经售卖一空,如今她定然是?缺的。   姜月却知道裴秋生明年就得参加秋闱了,距离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一年的时间,摇头笑?道,   “我?今日从书坊那?边又取了一些抄好的诗集回来,你有这个?时间,不如抓紧时间准备明年的科考。”   裴秋生道,“倒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姜月不依,“一两天也不行,你要么?放松放松,要么?就好好备考。”   裴秋生弯了唇角,笑?道,“那?行,我?听你的。”   姜月看着裴秋生进屋子,将《春秋》拿出来读后,才?回到屋子接着做东西。   如今买的铺子铺面比之前大不说,后院也大了许多,不光住得下姜氏夫妇和小姜他们几个?,也住得下裴秋生,另外还能留一间宽敞的屋子专门给姜月他们做手工,一间小的给他们堆杂物?。   这一点,她当时在挑铺子的时候就考虑进去?了。   头花的制作比较简单,尤其是?目前买的这种简易头花,只用将布帛剪成?花瓣的形状固定在简易短木簪上,再往上面花蕊的位置缝上一颗珍珠便做好了。   别说她三下五除二就能做出一朵来,就是?小姜们都是?看一遍就会,信手拈来。   姜月目前用的都是?纯色的布帛,她想着,若是?渐变色的,例如粉白渐变的那?种绢布,一定能做出更好看的头花来。   可惜这样的布市面上还没有,不光她今日看的几家不卖,就是?当初她买头花的时候,也没见过?类似的。   姜月感慨,这个?朝代女性的饰品种类和丰富程度,还是?太少太简单,进步空间太大了。   在现代,姜月是?一个?可以在饰品店里逛半天都出不来的,在这个?朝代,只能说那?些铺子里卖得东西乏善可陈,很难有让她心动的。   渐变色的布她倒是?想做,可是?染布这一块的东西她还从来没涉猎过?,如今也没有太多功夫去?学习和反复尝试。   她想起卖给她颜料的百花坊那?家老板娘,她家也是?会卖些布帛的,虽不在李掌柜推荐的那?几家名单里面,但或许她下次买颜料时,可以去?那?边问问。   姜月看着在眼?前忙着做头花的几个?小家伙,想着什么?时候能将她会的大部分都交给他们就好了,这样他们就能多替她分担一些了。   想着如今铺子的盈利,就算是?昨日开?业促销使得销量惊人?,但日后应当也不会太差。   小姜们来到姜家的这些日子以来,她亲眼?见到了他们的努力,从一开?始什么?也不会到如今许多简单的东西做起来都得心应手,属实?不易。   如今看着他们,虽然年岁差不多,最小的跟她也就差个?两三岁,但她却属实?有种师傅看徒弟的欣慰感。   姜月想了想如今她口袋里还剩的银子。   她原本就有给他们涨月银的想法,当下便开?口道,“那?个?……”   小姜们听见她有话要说,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姜月,等着她接着说。   姜月宣布道,“我?想着,你们的月银从这个?月开?始,便涨到十两一个?月吧。除非是?将来铺子遇见什么?坎坷难关,没有营收,都是?会一直发下去?的,你们现在就跟我?来领这个?月的银子吧。”   说着便起身往自己屋里走。   小姜们闻言,先是?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姜月说了什么?时,顿时大喜过?望。   先前姜月将他们留下来时,说定的是?每个?月给他们二两到五两银子,他们心里压根就没指望会有五两,只觉得姜月能发三四两就是?对他们极大的认可了。   可后来姜月说他们都很努力,因此每个?月都是?按五两发下来的。   姜月给他们发银子不说,吃住还都是?姜家解决,他们发下来的银子都攒了起来,如今都已经有十五两了。   他们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或者说,属于他们自己的这么?多银子。   这银子不仅足够他们赎身,便是?出去?自立门户都够了。   在大户人?家伺候都没这个?待遇,做再多的活主子们都会觉得是?他们应当的,月银少不说,也几乎不可能会给他们涨。   如今,姜月说还要给他们涨月银,而且还是?成?倍的涨。   百宝阁如今是?什么?样的他们也清楚,无论是?外面进的货还是?铺子里自己做的货原材料,都是?由于银钱不够紧巴巴地买。   铺子里的东西缺了的也不能马上补上,有的客人?已经在问何?时能买到,姜月的压力应当是?很大的,不然她也不会一大早就出门去?买东西。   昨日挣的那?些,从姜月今日买回来的这些东西也知道,怕是?所剩无几了。   小姜们无论是?有想到这层的,还是?没想到的,光姜月给他们分这么?多银子这件事,都是?很感动的。   她是?个?讲求有肉大家一起吃的好主子。   甚至,他们觉得姜月并没有真的把自己当成?主子,他们之间,更像是?师傅跟学徒的关系。   不,比师傅跟学徒的关系更好。   学徒是?要给师傅交钱的。   姜月给他们吃喝,教他们谋生手段,还反过?来给他们银子。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她,姜五是?个?小姑娘,当下便哽咽了起来,“谢谢主子。”   其他人?原本就心里感动,如今见她这样也鼻子发酸。   “谢谢主子。”   “谢谢姜主子。”   ……   姜月忍俊不禁,笑?道,“谢什么?,这是?你们应得的,怎么?还哭起鼻子来了?以后继续努力便是?。”   “嗯,我?们会继续努力的。”小姜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承诺道。   姜月看在眼?里,只觉得正是?因为他们这样懂事,让人?心疼,品性又正直,她才?想对他们好一点,再好一点。   小姜们几个?领了新?到手的十两银子,做起头花来就跟打了鸡血一般。   姜月怕他们累着,等他们做了一些后,便让他们停下歇一歇,而后开?始教他们做新?的东西——扇坠。 第112章 蒸蒸日上   裴秋生几日不见人影, 放在往常,这事倒也没多少人放在心上。   但这几日与?往常又有不同,他童试一战成名的消息在长安城流传后, 他在童试中写的那?篇《秋赋》也被人传颂起来, 镇国公府登门拜访的人除了来见闻渊的,还有一部分想见裴秋生。   只是, 府里哪还能找到裴秋生的人影。   有人大着胆子去找闻氏探听裴秋生的下落, 闻氏也只是含糊其?辞, 没说来个具体去处,只说有事在外面忙。   总之?, 想见他的一个都没见到。   这便府里有些人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比如?表面上?被关了禁闭,实则心思全在外面的闻北哲。   得知?裴秋生连续几日几乎都不在府上?, 他恨不得能立刻从院墙翻出去,好去找找裴秋生去了哪儿。   然而闻渊虽然也多在外面, 可守门的下人依然不敢放他们?出去, 将他们?盯得死死的。   打听到闻渊似乎对裴秋生外出一事并不知?情,闻北哲只好花了银子让人使点力, 往闻渊院子里吹吹风,将裴秋生出府几日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吹到闻渊耳边去。   其?中不乏一些裴秋生几日不见客,外面已经有人觉得他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云云。   接着,他便听说闻渊回府得知?这一事后,喜笑颜开的脸上?露出了这几日来的第一丝不悦。   闻北哲猜想, 裴秋生可能真?的是去找外室了, 闻渊虽然对这件事帮着隐瞒,但显然是不支持也是不喜欢的。   看?来这阵风, 他吹对了。   等裴秋生回府时,他前脚刚踏进院门, 后脚就有人告知?他,镇国?公已经在等着他了,让他回府后便立刻去见他。   裴秋生见来人神色凝重,便觉得有些不对,他借口换身衣服,回了院子左右一打听,才知?道府里有了些对他不好的传言。   他心下有了准备,便换了身衣裳去了前厅。   闻渊一见他,便沉声问道,“这几日,你去了姜家?”   裴秋生道,“是。”   “向夫子告了假,也向你母亲说了,单单只有我不知?道。你心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闻渊带着几分愠怒,质问他道。   裴秋生沉默。   在他看?来,多出府两日,也不是多大的事。   他跟夫子告假,是怕夫子每日等他。他只跟母亲说明,是因为那?天找不到他。   后来他让随云回府打听了两次,闻渊都没在。   闻渊只要问一声母亲,就能知?道他的下落。   裴秋生沉默片刻后,还是解释了下,“我想禀明父亲时,父亲不在府中。”   “所以你是觉得,是我的不是?”闻渊反笑道。   “不,是孩儿的不是,不知?是哪些人府上?说我目中无人谢绝见客,还望父亲告知?,我一一登门致歉。”裴秋生诚恳道。   裴秋生这一问,但是问倒闻渊了,其?实他也不知?道是哪些人说的。   只是院子里的人不止一个人说,他便觉得确有其?事。   如?今回过神来,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来登门的众人都知?道童试结果,自然也能知?道他与?裴秋生都可能在外面会客。若是有人真?的一定要见一面的,送个拜帖等着回应便是,不至于三五天就传出这样不好的言论来。   他是生了气,才误信了此事。   而之?所以生气,倒不是因为裴秋生不在府中,而是从闻氏的口中确认,裴秋生是去了姜家。   最开始两天晚上?还回来住,到后面便接连五天没回过家,直接就住下了。   一想到姜家,他就来气。   这几日他在外面呼朋唤友觥筹交错之?时,不乏有同僚说想与?镇国?公府结秦晋之?好的,连谢丞相?都想将他的嫡次女?嫁过来。   虽是酒席上?的玩笑话,但也半真?半假掺着在,若是他有这个心思,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这事也不是不能成的。   可他一想到裴秋生说过要娶姜家商户女?,还不要纳妾,哪里还敢应下来,只能以“犬子刚归家,心性未定,亲事再等两年为宜”之?类的话应付过去。   可他话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不止一次地忍不住惋惜,同时又有些怨气。   若是众人将来得知?他的长?媳出身平民商户,指不定要多么瞧不起他。不仅如?此,还会说他不识相?,放着如?今好好的世家女?不要,去捡那?旁人看?不上?的。   这一切,都怪姜家,怪姜家女?,也怪裴秋生拎不清。   “只是府中传言,若真?有谁,我再告诉你,”闻渊发?现自己误信谗言,态度不仅没缓和,反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更为难看?。   他借机敲打裴秋生道,“你与?姜家女?,到底还没定亲,只是恩情关系,不宜走得太近,免得传出来什么不好的传言来。这对你,对姜家都不好,明白吗?”   裴秋生虽是觉得气氛不对,但闻渊所说的确实也是他考虑过的,不然他也不会在百宝阁开业仪式上?没露面,更不会每日进出姜家都是走的后门。   “孩儿知?道,谢父亲提醒。”   闻渊见他将这句话听进去了,又想到他明年能参加春闱,且结果应当不会差,面色总算好看?了些,   “你放松了几天,也差不多了,明日便接着跟夫子后面学习功课吧,明年的春闱不可懈怠。否则——你的妾室怎么样都得给你寻两门的。”   裴秋生心头一紧,“知?道了。”   闻北哲在院子里,在听说裴秋生回府时便开始兴奋起来。可他等了半天,得到的确实裴秋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的消息,又将杯盏摔了一地。   *   姜月发?现,自从她给小姜们?几个涨了月银后,他们?早上?便起得更早了。   孩子们?都是爱睡懒觉的,姜月清早从来不喊他们?,只在早膳的时候见到有谁没起才去喊一下。   往常,她都是同姜氏早膳做到一半儿,或是做一会儿手工才能看?得见他们?起床,结果接连两日,他们?都很乖觉地在早膳还没开始做时便起来了。   几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姜一主?动帮姜氏做早膳,姜二姜三姜四姜五他们?则洗了把脸就在屋子里做起了手工。   姜氏觉得稀奇极了,笑着打趣道,“怎么你们?都开始早起了?是不是阿月不让你们?清早睡懒觉了?”   姜一一边添着柴火一边到,“是我们?自己要早起,好多帮些忙的。”   她不知?道姜月有没有将他们?涨月银的事情告诉姜氏,也不敢主?动说破。   姜氏其?实是知?道的,她知?道几个小家伙是感念姜月真?心待他们?,等到姜一端粥出去时,同姜月私下道,   “先前我还觉得你待他们?太好了,如?今我瞧着,他们?几个是知?礼懂事的,不枉你这样待他们?。”   姜月笑道,“将心比心,我也是瞧他们?懂事又努力,才忍不住对他们?好的。”   从此,姜月早上?去采买东西时,身后也多了个小尾巴,有时候是姜二,有时候是其?他人。   只有姜一雷打不动每天早上?帮姜氏做早膳,说是她除了学手工,还想学厨,将来回去好照顾亲人。   姜氏便知?无不言,甚至午膳和晚膳姜一都开始参与?进来。   话说,自从长?乐郡主?温慕言她们?在一次赏花宴上?戴了从她这儿买去的珠钗后,百宝阁在长?安城的贵女?圈里,又出了一阵好大的名。   她们?日常出门戴的不是金钗、银钗就是玉钗,珍珠向来都是串成项链戴在脖子上?的,什么时候见过有人珍珠做成一朵花做成珠钗的,还做得这样漂亮?   听说才三十?六两一支,虽是比银钗贵,但是比金钗和玉钗都便宜许多,在她们?眼里,真?真?是又便宜又好看?,不买都觉得亏。   于是,姜月做的珠钗很快就在长?安城掀起了一股风潮,来买珠钗的女?子络绎不绝。   姜月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做珠钗,小姜们?也帮着一起做。至于头花,寻常灯笼之?类的,除了走马灯,其?他的姜月则是全权交给了他们?来做。   怕铜丝不够用,姜月直接三家铜匠铺子同时定做。   清源茶楼那?边的茶盘姜月也在做,只是在每日中午抽出一个时辰雕黄杨木,傍晚抽出半个时辰上?树脂。   顺便将雕黄杨木剩下来的边角料雕成木簪。   皮卡丘折扇挂出去的第二天就卖了出去,姜月没时间做,便将扇子的做法教会了小姜们?,只让他们?将扇面留出来给她画。   头花卖得也很好,虽然没珠钗挣得多,但由于价格相?对低廉,来铺子里买头花的女?子格外的多,也有不少会带一些其?他的东西走的,譬如?木簪由于本身的清雅贵气,也颇受欢迎。   除却最开始的几天百宝阁每日的营收只有一二百两,净赚只有几十?两。接下来的日子每日进账都有六七百两,净赚三四百两。   一个月时间过去,姜月总算明白了家财万贯是什么感觉。   而小姜们?的手艺也在这样高强度“训练”中,突飞猛进。   到了发?月银的那?天,姜月给他们?每人发?了一百两。   “这不是月银,是分红。”姜月道。   小姜们?吃惊,错愕,而后含着眼泪接下。   裴秋生再次来到姜家时,很快便发?现小姜们?的精气神不一样了,姜家从上?到下都是一派忙忙碌碌但喜气洋洋的氛围。   一问才知?道,铺子里营收很多,姜月给他们?也分得多,姜氏如?今连一日三餐也不用做了。   他打心眼里为姜月感到高兴。   跟在裴秋生身旁的随云,原本见裴秋生整日起早贪黑深耕苦读,还担心来姜家会影响公子的学习进度。   如?今哪里还用担心这个?   他看?姜姑娘自己都忙得脚不沾地,估计除了吃饭都没时间同公子说话了。 第113章 采购晶石   百宝阁的珠钗出了名, 很快便有了模仿者。   毕竟这珠钗的做法并不难,连小姜们都能轻易学会,何况那些长年做手工的人。   市面上的模仿者, 珠钗比她便宜的没她做得?好看, 做得?好看的大多没她卖得便宜。   不过也有两家老铺子将姜月的珠钗模仿了个八成,价格还与她差不多的。想必是这两家也有相对低价购买珍珠的门?路。   姜月从一开始就没担心会被人模仿这?事, 否则她也不会将材料都一并写在价格牌上。   模仿的人越多, 百宝阁的名气反而越大?, 这?对于她这?样的新铺子,其实弊大?于利。   而她, 只要?不断地推陈出新,便难以被他们超越。   姜月如今手上有数千两银子可支配, 其实这?个数额原本是她在开百宝阁之前就该有的,只是她那时买完铺子后所?剩无几, 总不能干等着无忧手工坊的进账,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那时将珠钗做好了放在无忧手工坊卖也不合适,毕竟手工坊铺面小, 卖得?大?多也是珍玩摆件、做手工的材料和日常用具,从没卖过首饰。   既然她要?开百宝阁,想做出点成绩,不如还是咬咬牙先开业挣到一桶金,再徐徐谋划。   她没想到的是银子来得?这?么快。   如今真正?开了业攒了钱, 她也发现一切真的只是刚刚开始。   首先就是人手不够, 她自己另算,按照小姜们的手速, 一天下来,若是样样都做, 他们能做出来十支珠钗,二十朵头花,二十支素簪子,十个灯笼加上五把折扇。   她自己做得?比较快,但也不过是他们平均速度的两倍。   这?期间?,她还要?抽时间?做茶盘,做新鲜玩意。   姜远发也愿意帮着做,但是他腰不好,大?夫说不能久坐久弯腰,姜月更多时候还是让他歇着,偶尔做的话也就当个玩乐。   如今他们七个起早贪黑忙忙碌碌做一整天,做出来的东西也只是堪堪够卖,还时常紧张地盯着这?个是不是快卖完了那个也快没有了,免得?买不到的客人不高兴,还要?花时间?去平息。   若是以后做的东西多了起来,他们七个人做是远远不够的。   一个月前,封璟曾经说如果她有需要?帮忙的事,他愿意施以援手。   以如今百宝阁的名气与货量,暂时也不需要?清源茶楼来宣传了,否则他们就更忙不过来了。   这?个忙,不如就换成别的。   这?天,姜月同小姜们带着做好的三个树脂茶盘,去清源茶楼找了趟封璟。   封璟见到姜月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个月送来的茶盘,顿时既意外又高兴,“姜姑娘,这?么快就做好了?”   “自从上次知道封公子急着要?,我便是再忙,也得?加紧将这?茶盘赶制出来。”姜月笑着回?应。   封璟立马让人去取了二百两银子,交给姜月,“多谢姜姑娘,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了。”   清源茶楼上次多了两个树脂茶盘后,比先前只有一个的时候虽然好多了,但依然不够用。如今又来了三个,他怎么能不高兴。   “不知道姜姑娘可有时间?再做?我还想再定四个,凑个十全十美。”封璟又问道。   姜月先前劝他定六个,其实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她原本就只是想凑点银子顺便打个交道,封璟当时没想花那么多钱不说,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将他每个雅间?都布置上一个。   她料到他今天可能会有这?么一问,于是顺着他的话摇摇头叹口气道,   “我也有心想帮封公子做,只可惜我如今铺子里也忙得?不可开交,已经是泥菩过江,自身难保了。”   封璟听她言外之意是没有时间?做这?茶盘了,不免有些失望,又听她说自身难保,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意外,问道,“姜姑娘这?话怎么讲?”   姜月便将铺子里人手不够,时不时就怕断货被人为?难一事说了。   封璟闻言沉吟片刻,道,“这?是好事。”   他摸不清姜月是真的随口同他倾诉烦闷,还是想让他帮她的忙。   百宝阁卖的东西,那都是手艺活,靠手艺吃饭的人,他们的做法不会轻易外传。   他自然也说不出愿意帮她做这?种话,搞不好会让姜月觉得?他看上了她的财路。   他名下商铺众多,虽没有这?一类的,但也犯不着为?了一点小利吃相难看。   于是他只是中肯地评价了一句,等姜月后面的话。   姜月果然问道,“封公子之前说我有困难时愿意帮忙,可还算数?”   封璟心神一凛,莫不是姜姑娘也有糊涂的时候?先看看她要?他帮什么。   他道,“自然算数。”   姜月闻言嘴角一弯,笑道,“我想请封公子帮我介绍一批做手工的长工,要?靠谱的,会做木具或石具,最好能按年做,我想雇他们。”   姜月知道,封璟虽然自己不做这?方?面,但他名下也有做家具的木匠铺子,这?方?面的手艺人应当有不少,触类旁通的应当也认识一些。   封璟问道,“姜姑娘要?多少人?”   姜月道,“二十人,十个木具的,十个石具的,工钱我来付,不会比市面上的低。”   封璟疑惑不解,“姜姑娘不怕这?些人将你的手艺学去?”   “我自有我的打算,”姜月笑道,“若封公子愿意介绍,等我抽出空来,将您要?的四个树脂茶盘做好,就当送给您的谢礼了。”   树脂茶盘封璟确实想要?,普天之下也只有姜月能做出来,他想去别处买都买不到。   他当下便有些心动了。   介绍二十个做手工的长工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毕竟他两家家具铺子背后的手艺人就有几十个。   封但璟直觉,姜月将来的成就应当不止于此,若是他在她微末时帮她一把,将来或许会有其他的收获也未可知。   “成交,”封璟道,“三日后我将他们送到。”   “那就多谢封公子了。”姜月松快一笑。   姜月离开清源茶楼后,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身后的小姜们却?有些高兴不起来,想是他们做东西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只有主子速度的一半,铺子里的东西时常就不够卖,主子才要?花一大?笔银子雇新人。   等这?二十个会做手工的人一来,做得?又比他们快比他们好的话,主子以后是不是就不需要?他们了?   想到这?儿?,他们不免有些失落。   姜月在前面走着,突然回?头笑着问道,“话说,姜一,姜三,你们想回?家看看家里人吗?”   几个人都愣住,心中的担忧不仅没落地反而飘得?更高。   他们中只有姜一和姜三有家人在长安,剩下的三个都是孤儿?了。   姜月察觉到了气氛有些沉闷,平常一出来就欢快的小姜们一反往常的格外沉默,被问到的姜一和姜三更是一脸紧张。   她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是在担心我遣你们走吗?”   小姜们没说话,而后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放心,不会的,他们跟你们不一样,”姜月笑道,“他们是我雇的长工,你们是我的自己人。”   “真,真的?”姜一确认道,“不会赶我们走?”   “真的,我还希望你们能一直跟着我后面干呢,”姜月肯定道,“等他们来了,你们还得?负责教他们,等铺子里不那么忙了,你们家在长安的,也可以告假回?家探亲,其他人也可以休假。”   他们跟她几个月了,还没回?家看过,更没怎么自个儿?玩过。   小姜们这?才纷纷露出了笑容,“谢谢主子。”   姜月道,“别想那么多了,走,我们去买石头。”   “啊,石头?”   小姜们一头雾水,但还是很兴奋地跟了上去。   姜月来到一家石匠铺,这?里一般是卖石锅石具的,价钱比之前他们从乡下买的要?贵不少,毕竟这?里离采石地远,石头运过来也不容易。   这?是姜月最近逛了几家后选的一家。   这?家石匠铺卖的东西都是老板自己凿的,而石头是旁人从深山里开采过来便宜卖给他的,他一双巧手加工成各种用具后,便能转手卖个好价钱。   石匠老板见到姜月他们几个来,便问道,“几位可有什么想买的?”   “我们想买晶石,”姜月道。   石匠老板意外道,“姑娘买那东西作甚?”   他这?里确实有不少晶石,都是买来的石头在做家具过程中找出来的。   这?东西不怎么值钱,做成珠宝坠子容易磨损,做家具容易开裂,放在市面上都没什么人要?的。   倒是有些人以次充好,买不起玉石用晶石代?替,做成“玉”诓骗那些不识货的。   所?以他也留着,万一有人愿意买,他不赚白不赚。   姜月笑道,“做些粗劣的首饰卖。”   石匠老板不是看到钱能忍住不赚的人,不过他也要?掂量掂量,别没卖多少钱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狐疑道,“姑娘想要?多少?”   姜月道,“自然是多多益善。”   姜月确实是买不起玉石,她之前去玉石铺子里看了,里面一块最小的石头都要?五两。   姜月手上的银子还要?预备着未来一年请长工呢,也还不知道他们凿石头的手艺到底怎样。   如今外面模仿百宝阁的多,珠钗的销量多少会受影响。新卖品要?是卖得?太贵、销量又上不去,加上做的过程中玉石损耗太多的话,搞不好直接将铺子里的现金流给砸了。   老板将姜月他们带到了后院一个角落,这?里堆放了一座小山般的晶石,姜月眼?睛都亮了。   果然,她猜得?没错,这?里真有许多,碎是碎了点,但更方?便做首饰。   老板道,“这?东西做不了器具,太脆,这?么多,姑娘开个价?”   姜月试探问道,“一百两?” 第114章 木匠石匠   石匠老板像是听见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惊讶道?,“一百两?”   他寻常做一件石器也不过卖二两银子左右,一个?月下来?, 少的?时候只能?挣个?十几两, 多的?时候也?不过挣个?几十两。   姜月一下子开出一百两的?价格来?,兴奋得他两眼都放光。但他又?刻意压制着, 不想被姜月看出来?, 免得她见状压价。   晶石是不值钱的?, 寻常人在路边都能?捡到,只是他是做石器的?, 攒得比别人多一些而已。   哪怕堆成一堆小?山,也?不值一百两啊。   姜月点点头, 而后笑道?,“不过我有个?要求。”   老板暗地里搓着手, 面色如常问道?, “什?么要求?”   姜月道?,“我需要很多这样的?晶石, 不知道?掌柜的?能?不能?跟采石的?人说一声,以后多运些?这样的?石头来?,一个?月能?有这么一堆,也?就差不多了。”   “以后我来?您这里买的?话,也?希望您能?保密, 另外也?希望您能?不卖给别人。”   姜月想着, 若是她用晶石做的?首饰火起来?了,买晶石的?人也?会变多。长安城的?石匠铺子总共也?就那么几家, 万一她需要用的?时候被买断了,那就麻烦了。   老板听闻姜月的?意思?是以后每个?月都来?他这买, 那岂不是每个?月他都能?赚一百两银子,不免更兴奋起来?。   他脸上?堆着笑道?,“那就一百两,姑娘的?要求,小?的?一定满足。”   姜月带着小?姜们过来?,原本是准备找石匠铺子借个?推车,几个?人一起将晶石推回去的?。   结果老板热情地不得了,找了自?个?儿铺子里的?两个?人,立马就将晶石送到了姜月百宝阁的?后院里,像是生怕送得晚了姜月就会后悔似的?。   弄得姜月哭笑不得。   姜月临别前,又?向石匠老板请教了下长安城哪几家铁匠铺子东西做得又?快又?好,老板当然知无不言,姜月也?一一记下。   分别后,姜月便去了那几家铁匠铺子,将需要打造的?东西分成几家交给他们做了。   马家铁匠铺那边她前阵子才定一批刻刀,如今才送了一半过来?,剩下的?还要再?等两天,想是再?做的?话,她急着用,马叔估计是来?不及。   晶石买到了,姜月却不急着处理,一直等到三天后封璟将二十个?人送来?后,才安排这事。   姜月望着站在眼前的?二十个?人,无一例外都是男的?,毕竟做木匠与石匠干的?都是体力活,从?事这行的?女子可谓少之又?少。   这些?男子知道?是封东家介绍他们过来?的?,说是工钱会给得比市面上?高,还可以长期做,心里便报了期望。   结果看雇佣他们的?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丫头,心里便打起来?退堂鼓来?。   这丫头莫不是诓骗封东家说大话的?吧,这么小?年纪,又?是女子,能?拿得出来?钱?   别耽误了他们的?功夫又?给不起钱。   姜月从?他们打量的?眼神也?能?看出来?他们的?顾虑,清了清嗓子而后道?,“我请你们过来?,实则是大材小?用了,但你们放心,我这儿不会亏待你们。”   面前的?二十人都竖着耳朵听,等着她的?下文。   姜月已经提前了解过市面上?雇佣木匠石匠一个?月大约能?给多少银子,手艺差的?木匠一个?月也?就给五两,手艺好的?木匠一个?月能?给二十两。   当然也?有那种一个?月能?给五十两的?,那手艺可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了。   平均的?话,约莫十两一个?月。   石匠则在这个?基础上?再?上?浮五两。   姜月道?,“在场的?各位请一一将你们的?姓名、之前的?活计和月银多少报上?来?。”   众人不知道?姜月问这个?是干什?么,但猜到可能?跟后面的?月银有关,毕竟她放话说了不亏待他们,总不可能?比之前低,便一一认真报了。   他们平时都是在封璟名下的?铺子干活,彼此也?有互相认识的?,这个?时候倒没人想着虚报之类的?,都说的?是实数。   姜月一边听,一边拿笔记着。   “周云,木匠,六两。”   “李麻,木匠,十二两。”   “陈大,石匠,十七两。”   “王二,木匠,十两。”   ……   姜月听了十几个?下来?,木匠平均都是在十两左右上?下的?,石匠是十五两左右,与她预知的?差不多。   直到她听见一位络腮胡子大叔道?,   “褚信,石匠,四十两。”   不免引起了姜月的?注意。   姜月走?到他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见他双手虎口指腹都是厚茧,便知道?他至少是一位勤勉之人。   她问道?,“褚大叔平时都是做哪些?东西?”   那络腮胡大叔见姜月没问别人却单独问他,以为是他报出来?的?月银太高,因而她不信。   他心中嗤了一声,面上?却不显,只是有些?骄傲地回答道?,“我平时会用石头做桌椅、床,会在上?面雕花,无论什?么花,只要我看一眼,都会雕。”   姜月问其他人道?,“可还有人有与他差不多的?手艺的??”   剩下的?九名石匠闻言都摇了摇头,他们中拿得最多的?也?就二十五两,虽然也?会雕东西,但还没他这水平。   姜月宣布道?,“那好,我给你们的?月银,便是在刚才你们所报之数的?基础上?上?浮五两银子一个?月,褚大叔例外。”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褚信闻言先皱了眉头。   这丫头,莫不是雇不起自?己,嫌自?己的?月银高了,要压价?   只听姜月道?,“褚大叔六十两一个?月。”   这下,不光是那十九个?人呆了,褚信也?愣住了。   都涨,涨这么多?   姜月又?补充道?,“这些?数额都是暂定,后面月银如何,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定。干得好的?会涨,干得不好的?或是偷懒耍滑的?,我这儿也?不养吃闲饭的?,只能?让他另请高就。你们可明?白??”   “明?…明?白?。”   “明?白?。”   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似乎还没消化掉这么高月银的?活计能?落到自?己身上?来?。   他们心中兴奋又?忐忑,这时候又?想起上?一刻的?担忧,这姑娘,会按时发月银吗?   姜月观众人的?脸色,又?道?,“今日便当是你们开始做工的?第一天,你们第一天来?与我又?不熟悉,我先给你们每人发一半的?月银,好叫你们干活时能?安心。剩下的?一半,我月末发。”   这下,众人的?心都落地了。   心中对?姜月都高看了一眼。   就是不知道?后面的?活是什?么?不过,月银给得这样高,哪怕是累些?苦着,他们也?愿意挨一挨,多干一阵子。   姜月发完银子后,便开始交代活计。   姜月将木匠和石匠分开。   木匠再?一分为二,让姜二和姜三教五位木匠们做灯笼骨架和扇骨,让姜四和姜五教五位木匠们做头花。   做这些?的?刻刀之类的?工具早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各家铁匠铺子都送来?了。   姜月自?己则与姜一和石匠们处理那一批晶石。   姜月先将一枚晶石洗干净,交给诸信道?,“褚大叔,请将这枚晶石最干净的?那部分凿出来?。”   野外采来?的?晶石,往往都是混杂着一些?不透明?的?石英在一起的?,有的?里面还有裂痕,裂痕里有的?还有泥土。   真要将晶石做成首饰的?话,这些?杂碎都要去掉。   诸信知道?,姜月一是让他干活,二是想当众考考他的?手艺。毕竟她给了他这么高的?月银,定然也?想亲眼看看。   诸信将姜月手中那块鸡蛋大小?的?石头接过来?,端详了一眼,而后就着手边的?工具,敲敲打打,三下五除二便凿出来?一块鹌鹑蛋大小?的?透明?晶石来?。   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下手又?稳又?准,被敲掉的?部分都是杂色,竟没有丝毫的?浪费。   周围围观的?九个?石匠心中也?不免叹服。   真不愧是月银几十两的?石匠,手艺跟他们不是一个?层次水平的?。   让他们来?做,虽然也?能?凿出来?,但手没这么快,凿得也?没他这么精准,得到的?会比这个?稍小?一圈。   “做得很好,”姜月不吝夸赞。   她对?此很是满意,觉得自?己发掘到一位宝藏石匠了。   她之所以出这么高的?月银,也?是想借此留住他。   姜月同石匠道?,“我这儿凿石工具目前只做出来?十套,剩下的?明?早才能?送来?。你们中的?十个?人负责将这堆石头洗干净,另外十个?人将石头像褚大叔这样,凿成干净的?晶石。”   凿石工具比做木雕的?工具要厚重些?,因此还有两家铁匠铺子定的?还没能?送来?,少了十套。   “若是有什?么工具需要我另外找人做的?,可以直接来?告诉我,我必不会让你们缺东西。”姜月补充道?。   姜月让姜一看着他们做,若是他们有什?么问题比如东西找不到的?,便搭把手帮帮忙,搞不定的?便来?找她。   叮嘱完这些?事,姜月便回屋子里做晶石钗子的?设计图了。   褚大叔的?手速极快,姜月的?设计图才画了一半,褚大叔就已经凿好十枚晶石了。   姜月看着桌子上?姜一送过来?的?晶石,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看得她心里直痒痒。   它们存在感太强。   每个?晶石的?形状都不一样,其实设计图也?只能?设计其中一部分。   姜月干脆设计图也?不画了,直接就着晶石就开始雕刻起来?。 第115章 梅花戴雪   姜月花了一个多时辰雕出两朵很小?的兰花来, 而后将它们镶嵌在事先准备好的八爪银钗上。   这手法其实是模仿现代钻石戒指的做法,将兰花镶嵌得很牢固。   晶石兰花静静地绽放在银钗上,如同?深山冰雪凝固, 在银色的衬托下显得越发纯净透明, 银钗也在兰花中折射出不同的光芒。   姜一第二?次送晶石进?来时?,一下子就被桌子上的兰花簪子吸引了目光, “主子, 这也太漂亮了吧?!”   她没想到, 那一堆不太起眼的脏兮兮的石头?,居然最后会变成这么好看的簪子, 简直比那些玉石做的簪子还要好看。   姜月闻言笑道,“当然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 姜月做出了第二?支钗,比之前那一朵更特别。   她先是雕出一朵梅花, 而后用树脂混着颜料将它染成艳红色, 再用另一块晶石顺着梅花的形状雕成堆积在花瓣上的雪花,再一起镶嵌在八爪银钗上。   梅花是鲜艳的红, 雪花是白色中带着晶莹剔透。   这梅花戴雪簪,极为艳丽,又?极为逼真。   窗外日渐西斜,姜月看时?辰差不多了,没有再接着做, 便让众人都散了。   大家忙活了一整天, 但整体来说还是比往常轻松一些,毕竟今日干的都不是重活, 既不用抬树搬木头?,也不用搬石头?运石块。   第二?日, 姜月才拿着两支钗子单独找到褚信,“褚大叔,这样的兰花和?梅花雪花对你?来说应当不难,从今日开始,你?就负责将凿好的晶石雕刻成这样,交给我。”   褚信将簪子拿来仔细看了一圈,答应道,“姜姑娘放心,包在我身上。”   至于凿石的工作,姜月让姜一分给其他的石匠慢慢凿,凿好了的直接交给褚信。   褚信不愧是专业的石匠,雕刻的速度比姜月还要快很多,两朵兰花只需要半个时 ?辰就雕刻结束,梅花戴雪亦然。   托了褚信的福,姜月只一个上午就做好了两支晶石做的兰花簪和?梅花戴雪簪。   这次,姜月没再直接拿出去卖,而是提前预热了一番。   百宝阁提前两天放出消息,称过两天会推出一种新的簪子,同?长安城所有的簪子都不一样,吊了吊众人的口味。   木匠们也很能?干。   灯笼骨架和?扇骨交给他们做,那真的是得心应手,做了两遍就不用人再教?了。   头?花虽然通常是心灵手巧的女子更为擅长一些,但木匠们长年做这些手工活,学做起头?花来竟然一点难度都没有,也能?轻松完成。   将这些交给他们,小?姜们只觉得轻松多了。   此后,姜月就负责做晶石簪和?画扇面、画灯笼,小?姜们就负责组装扇子和?灯笼、做珠花。   大家分工起来,活干得快的同?时?,又?有条不紊。   姜月心有余力时?,又?设计了一些新的晶石簪。   小?姜们真心觉得,有了二?十个帮手实在是太快乐了。   两天后,也就是晶石簪拿出来卖的这天,百宝阁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那是以为娇俏貌美的女子,肌肤白净似乎吹弹可?破,一看就是从小?富养出来的女子。   这女子一看就身份特殊,通身上下虽然没有佩戴特别贵重的金银首饰,但裙衫明艳华丽。   眼尖的姜月能?看出来,她浑身上下穿的都是桑蚕丝绸缎,腰间那一枚白色和?田玉,价值连城。   她之所以有这样的眼力,还是得益于前阵子逛布坊和?玉器铺子逛出来的。   女子身旁跟着的人还有佩刀,在她进?来后便不许其他人靠近,生?生?地在推出了新品人满为患的百宝阁给她腾出了一方无人之地,更是极为罕见了。   来人一定身份极为贵重,甚至比长乐郡主还要尊贵一些。   那女子一进?这手工坊,便开始四周打量,而后问姜氏道,“听?说你?们这儿卖的珠钗好看?”   姜氏看不出来别的,但来人不是寻常家世她还是知道的,笑道,“回贵人,正是,在这儿呢。”   姜氏将那女子带到摆放珠钗的架子跟前,那女子看了几眼,却不是很满意,“这些珠钗好看是好看,但人人都戴,我都快看腻了。”   她眼睛又?瞥向了摆放在珠钗旁边架子上的晶石簪子,顿时?眼前一亮,“这是什么?”   姜氏笑着一一介绍道,“这是晶石簪,分别名?为兰、贝、郁金香、梅花戴雪……”   女子的目光停在梅花戴雪簪子上后,便再也没有移开过了。   “我要买这一支,”她面露欣喜,指道,“多少钱一支?”   “四十五两一支。”姜氏如实道。   “这样便宜,那岂不是人人都能?买?”那女子似是有些惊讶,又?有些嫌弃,“那这七支我都买了。”   周围围观的群众也开始低语,不知道来人是什么身份,如此财大气粗。   当中也有些女子面露愁容,她们才刚看中梅花戴雪簪,正准备买呢就被清了出来,要是下手再早点就好了。   不知道女子是什么来历,但从那几个带刀侍卫也能?看出,不是她们能?得罪得起的人。   姜氏的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为难道,“贵人,这簪子一共就做了七支,若是您都买了,其他人便买不到了。”   那女子却任性道,“我就是要别人都买不到,我干脆给你?们一千两,同?款的簪子,你?们三?天内不许再卖了,否则我让人砍了你?们的手。”   姜氏还想再说,却被走过来的姜月暗地里扯了扯衣角。   姜月冲那女子笑道,“多谢贵人抬爱,请贵人放心,三?日内不会有同?款卖给他人。”   那女子看了姜月一眼,满意道,“你?倒是还算识相,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自然,”姜月答应道。   女子付了一千两便走了。   姜月拿着那一千两银子,只希望她下次不要再来了,影响他们铺子的营收。   这款簪子显然是会卖得最好的,三?天时?间,靠她自己卖都能?挣得回来这一千两。   还好,只限卖了三?天,而不是三?十天,影响也没有很大。   想是那女子要参加什么重要的宴会,不希望在宴会上与他人撞见戴了一模一样的簪子,才搞了这一出。   姜月没时?间多想,因为随着那女子的离开,原本被清到外面的客人们又?蜂蛹回来了,许多女子都来一睹传言中的晶石簪。   其中金色郁金香最受欢迎。   因着刚才那一出,买得起的女子看见喜欢的也不犹豫了,果断就付了钱带走。   姜月弯了弯唇角,赚钱真是一件极为快乐的事情。   *   两天后的宫宴。   裴秋生?跟随镇国公闻渊去了宫里参加宴席,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   宫宴男女并不在一起,他们这边多是官员,同?皇帝聊聊国家大计之时?再闲话家常几句,气氛倒是轻松愉快。   裴秋生?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帝,比他想象中少了几分威严。   他对当朝皇帝并没有太多好感。   毕竟在这位皇帝的治理下,当朝虽无外患,但内忧不平,听?他们聊天时?得知,北方发?生?了饥荒,但赈灾效果并不明显,有几波小?民□□,皇帝也只是呆板地派人去镇压,并不想着从赈灾方面去疏导源头?。   想来也不稀奇。   毕竟天子脚下的长安城都并不太平,仍有乞讨饿殍,何况千里之外。   裴秋生?并无官职,因此以他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合进?言。   但是身为镇国公的闻渊应当可?以。   裴秋生?就坐在闻渊旁边,私底下将自己的想法同?闻渊说了个清楚。   闻渊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但他思索了一会儿却回应裴秋生?道,“北轩,你?的想法是好的,但这件事远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背后的关?系牵涉到的利益都很复杂,我们镇国公府不趟这浑水。”   裴秋生?才知道,这朝堂能?腐朽成这样,已经不是皇帝一个人的事了。   底下的官员都有责任,遇到事情首先想的便是官官相护,粉饰太平,而不是怎么去解决民生?民苦问题。   刚才提出灾荒□□的那个人,恐怕也不是真心为了百姓,或许实际上的想法只是不经意地参上负责的官员一本,让皇帝对那官员的印象差一些。   毕竟他也确实没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也没推荐什么有用的人不是?   他不免觉得失望,不免觉得这样的宴会甚是无聊。   这些人在这里笙歌快活,表面讨论着百姓愁苦心中却毫无波澜,像是一个旁观者听?书人一般,听?着旁人水深火热的故事,却不觉得与自己相关?。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立马离开,但由于在场的人仍然在同?皇帝“相谈甚欢”,无一离场,他愣是忍到了宴会散场。   宴会上倒是也有一些沉默不语,不稀罕趋炎附势的人,裴秋生?摸不清他们的想法,却也在心里盼望着,或许他们可?能?是心里还有些骨气的好官?   宴席离场时?,他听?见墙另一边的路上女子在夸赞,“公主头?上的梅花晶石簪真好看,比长乐郡主那朵郁金香好看多了。”   裴秋生?闻言挑了挑眉,他记得这是阿月做的。 第116章 欢乐相聚   女眷们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从附近传来, 女眷们围着公主夸她簪子有多漂亮多亮眼。   那位被称作?公主的,似乎因为簪子在今日的宫宴上出尽了风头。   百官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等走过这?段宫墙底下的路, 便能?听不到她们说话?了。   未免冒犯, 百官们走这?段路时,步伐都要加快几分。   裴秋生跟着人群, 也快步走着。   只听不一会儿又一女子道, “郡主, 原来姜姑娘所?说的买断红梅簪的人,就是容沁公主啊。”   “嗯, 既然她让我们帮忙留意下,待会儿我们边与她留个口信, ”另一女子道。   只听完这?一句,她们后面的对话?裴秋生就听不到了。   不过还能?隐约听见一些零零散散的对话?。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裴秋生原本不想听, 但与姜月的百宝阁有?关, 他不想听那话?都会不由自主地钻进他耳里。   “依我看,长乐郡主的郁金香和公主的梅花戴雪都好?看, 那百宝阁还真是个妙处。”   “今儿个一出宫,我就要去百宝阁看看。”   “我还是头一回?见有?铺子用晶石做簪子,你别说,透亮清澈的质地,居然比玉石还好?看。”   “你们也真是的, 上了新也不来跟我说一声。先前那个珠钗太花哨了, 我戴不惯,这?晶石簪我却是喜欢得紧。”   “好?啦, 这?不是才刚上新两天,没寻着机会提醒你吗?待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对对对, 早些去,省得又买不到了。”   “别担心,这?次听他们掌柜的说,铺子里来了新帮手,不会轻易断货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   他有?些讶异,阿月的簪子在长安贵女中竟然这?么?受欢迎了。   他一边心生佩服,一边又想着,月底去姜家的时候,得更低调隐蔽些,免得给她招来流言和麻烦。   一想到姜月,他步伐便又加快了些,等到明年春闱夺魁,入仕为官,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姜家提亲了。   不过,想到父亲闻渊对姜家和姜月的态度,他还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好?在母亲闻氏是个和善的,对姜月还算喜欢。   而且,有?他在,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   一个时辰以后,百宝阁一下子涌进来许多女子,看穿着打?扮,应当都是世家贵女。   看样子,都是来买晶石簪的。   姜月此时正在里面制作?簪子,只有?姜氏和姜远发在外面支应。   百宝阁开了也有?一阵子了,他们对此已?然适应。由于晶石簪如?今也做好?了几十支摆在架子上,他们更不用担心会因为断货被人为难。   而且,由于百宝阁里的货物都是明码标价写了价格签的,他们既不用同客人介绍价钱,也不用费精力?听人讨价还价。   这?铺子管起来,还真是舒坦。   如?今他们就热情迎着,待会儿银子就会哗啦啦地往钱袋子里钻。   约莫二十位左右的贵女在晶石簪的架子前站定,讨论着哪个簪子好?看,自己想买哪个。   也有?几位似乎是第一次来这?里,被一旁的珠钗吸引了视线。   原本已?经有?几位女子挑到了合心意的簪子准备付银子了,突然不知是谁问了一句,“怎么?不见红梅戴雪的晶石簪子?”   其他女子也跟着附和起来,“是啊,红梅簪子呢?”   付银子的女子们动作?也停了下来,眼前的几款晶石簪都很?漂亮,但确实没有?那款。   有?女子转头便问姜氏夫妇道,“掌柜的,你们这?儿怎么?没有?红梅簪子?”   姜氏没想到,居然这?么?多女子都知道红梅簪。   自从前两天那位身份尊贵气势也有?些嚣张的女子一个人将红梅簪子买断后,便再?也没人见过这?簪子,根本没有?人提要买这?款。   如?今骤然被问起来,姜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言语不怎么?圆滑的姜远发更不好?接腔。   姜月在里面听见了动静,知道这?两日可能?会有?女子来买红梅簪,因此一直留意着。   如?今听见外面有?人问起,便赶忙出来应对。   “阿月,”姜氏正想着如?何回?答,一见到姜月出来,冲她点了点头,她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姜月笑着,面不改色问同众女子道,“各位姑娘们,你们问的是那个红梅戴雪的晶石簪吗?”   “是,不知这?架子上为什?么?没有??”一女子回?复道。   姜月半个时辰前就得了长乐郡主派人传来的口信,得知她在宫宴上见到有?人戴了她所?说的红梅戴雪簪,而那人正是当今皇上皇后最?为宠爱的荣沁公主,提醒她见到她小心应对些,切不可得罪了。   如?今见到这?么?多女子来问红梅簪,姜月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女子应当都是刚结束了宫宴过来的。   她不卑不亢如?实说道,“实不相瞒,我们百宝阁确实卖过红梅戴雪的晶石簪。但不巧的是,刚开始售卖那天,便有?一位女子将这?簪子买完了,而且令我们三日内不能?再?售卖这?款簪子。”   众女子听完,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敢情是荣沁公主为了不让人跟她戴一样的,直接将这?簪子买断了。   听眼前女子话?里的意思,公主买完三日后就能?正常售卖了。   荣沁公主她们可不敢得罪,可那簪子实在漂亮极了,她们买了以后不在有?公主的场合上戴便是。   “那今日是还没满三日吗?”一女子问道。   姜月道,“今日是第三日,明日一早我们百宝阁就会开始正常售卖了。此外,明日我们还会再?推出两款新的。”   众女子们闻言面上一喜,“那我们明日一早便过来。”   有?几位女子是下定决心买红梅簪的,得了消息便准备走。其他的不那么?执着的,也被她们劝着明日一齐看了新出的再?买,便也决定今日不买了。   毕竟她们刚才看了价格,四十五两一支呢,不便宜,买一支就够了。   而后,这?二十多位女子便跟风一股脑地都走了。   姜氏叹了一口气,“来了这?么?多人,竟然一支都没买。”   全部都光着手走了……   姜月忍俊不禁,笑道,“阿娘不用急,明日就能?装满几个钱袋子了。”   她先前虽然不知道买她簪子的那女子具体是什?么?身份,但也猜到她是要去参加什?么?宴席或者当众送什?么?人,无形中或许能?给她这?里做了宣传。   因而她这?两三日便专门多做了些红梅簪,还又设计了两款新的,分别是风铃草和蝴蝶兰。   这?两款花式在木簪中卖得特别好?,想来在晶石簪中卖得也不会太差。   在这?些女子离开后没多久,长乐郡主她们也来了。   温慕言她猜到宫宴以后定有?许多女子要来百宝阁,因而没想着跟她们挤,特意来晚了一些。   毕竟姜月前两日跟她们说了,好?东西会给她们留着。   姜月一见她们来,便将她们直接带到了二楼。   程姑娘道,“我就知道,姜姑娘对我们最?好?了。”   姜月眨巴着眼睛,笑道,“那是自然咯。”   她吩咐姜一将明日才准备卖的晶石簪都拿上来,“你们尽管挑。”   前两天出的那一批晶石簪她们已?经看过了,现在摆在她们面前的是这?两日姜月才做的。   除了她们之前来晚了没能?买到的梅花戴雪簪,还有?她这?两日新做的风铃草簪和蝴蝶兰簪。   风铃草被姜月用树脂染成?了淡紫色,颜色上得极浅还带着些透明,显得颇为淡雅。   蝴蝶兰是粉色的,只在中间的花蕊附近用了重一些的红,如?同粉色蝴蝶在红色花瓣上蹁跹欲舞,显得很?是娇俏瑰丽。   程姑娘道,“这?两种新样式,比梅花簪好?看多了。”   赵姑娘也接话?道,“刚刚来之前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同荣沁公主买一样的簪子,买吧又觉得膈应,不买又觉得可惜。如?今好?了,不用纠结了。”   温慕言打?趣,“姜姑娘,我好?想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生的,怎么?能?做出这?么?多这?么?漂亮的簪子呢?”   姜月含笑道,“以后漂亮的簪子还有?很?多,你们倒也不必次次都买,只用挑自己格外喜欢的买就行。”   姜月对她们心里是感激的,她们不仅自己会来捧场,还时不时带一些小姐妹过来,这?对她这?新开的铺子而言,意义非常。   赵姑娘叹气道,“真不是我想次次都买,主要是我真的格外喜欢……姜姑娘都快把我的小金库掏空了。”   引得大家一阵哄笑,温慕言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大家笑闹过后,温慕言问道,“姜姑娘为何不用各色玉石来做簪子?以你的手艺,应是比晶石做得更好?看。”   晶石毕竟要粗糙一些,即使打?磨抛光得极为光亮,质感和光泽上也没有?玉石来得温润。   而且树脂上色,若干年或者十余年过去,颜色也不再?有?如?今这?样明艳光鲜,没有?玉石那样能?保值。   姜月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两手一摊,“我知道,可是我穷,买不起那么?多玉石啊。”   几人又笑。   温慕言笑道,“你先前若是说穷,我还信你。如?今你看你这?儿客人迎来送往、络绎不绝的,还穷的话?我才不信。”   姜月便将之前有?客人买不到珠钗在铺子里赖着不走、非要姜月临时给她做出来一个的事说了。   “玉石是买得起一点,但是买不起太多,断货的话?是真麻烦。这?玉石簪做出来一支得两个时辰,要是总碰见这?样的人,我可不用干别的活了。”   温慕言闻言,算是理解了,万一要是断货的时候碰见荣沁公主过来买,她可没有?普通女子好?说话?,说不定还要更麻烦。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是要准备好?充足的银两,买到足够多的玉石才开始做。   她问姜月道,“那你可需要我们借你点银子?”   赵姑娘也主动道,“既然你需要这?样的多的银子,我也可以借,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其他几人也道,“我也可以。”“我也能?借一点,一千两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姜月看她们一个个自告奋勇地说能?借钱给她,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   只是她如?今晶石簪做得正起劲,正准备趁着有?人喜欢成?本又低廉,再?做一阵子的。   如?今长安城许多贵女都才刚刚知道晶石簪的事,听传言,隐隐有?种人人都想跟风买一支的迹象,她要是在这?个时候改做玉石簪,反而不合适。   等过了这?一阵,她手头上的银子或许足够买玉石了。   哪怕一开始银子不多,那便少做些款式就成?,也不会造成?断货。   姜月将个中缘由与她们解释一番。拒绝了她们的好?意。   不过,她心里当真觉得暖洋洋的。   “你们帮我的足够多了,等我忙过这?一阵,给你们每人都设计一支独一无二的簪子,只送你们不卖她人。”   姜月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办法能?表达她的感激了,只是直觉告诉她她们会喜欢这?个。   温慕言几人却是高兴坏了,一听到自己将得到姜月设计的独一无二的簪子,激动得不得了。   “真的吗?!”   “姜姑娘你真是太好?了。”   “姜姑娘我好?喜欢你!”   姜月面对她们这?样激动直白的夸赞,鸡皮疙瘩都忍不住起来了一层,笑着岔开话?题,“好?啦好?啦,快挑簪子了。”   “说的对,赶紧挑,明日我同母亲去福恩寺上香,我要戴新簪子出门,”赵姑娘笑道,颊边浮起一抹绯红。   温慕言瞧了她一眼,看出了点猫腻,“我怎么?听说,谢丞相家的三公子明日也要去福恩寺呢?”   她们之前就听说,谢丞相的嫡三公子近来准备议亲,如?今听了温慕言的话?,不免开始联想起来。   赵一如?她前阵子也说在议亲呢。   “你明日不是去相看的吧?”程姑娘忍不住八卦道。   其他人也开始兴奋。   赵一如?羞道,“还没影的事,你们可别问我,怎么?不去问问郡主她怎么?知道谢三公子要去福恩寺的,还不是她那未婚夫说的?”   “未婚夫?”姜月闻言挑了挑眉,温慕言定亲了,“莫不是定的谢大公子?”   谢云昭?   这?么?快?   在书里,他们俩是在明年春闱后,才相互一见钟情,而后迅速成?婚的。   她想起裴秋生之前提过,在今年的元宵灯会上,温慕言同谢云昭是有?见过面的,不过没表现出来什?么?异常。   所?以他们极有?可能?,在那个时候就一见倾心了。   温慕言更诧异,“姜姑娘怎么?知道?”   他们也是宫宴前两天两家才商定的,只是才刚口头商定,还没真的提亲定亲,纳采问名?都未开始,因而长安城里也没传出来风声。   也就是刚刚宫宴结束时,谢云昭在远处往她这?看了一眼,而她也予了回?应,谁料被她们几个抓了个正着。   外面人多口杂,她们愣是忍着带她茶楼一起喝茶时,才开始对她“严刑逼供”,她见已?然是瞒不住,且过几日谢云昭应当就来上门提亲,便说了。   因此,姜月能?猜到,她是很?意外的。   姜月意识道自己猜得太过顺利让人起疑,便镇定自若道,“听闻谢大公子才华横溢,冠绝京城,若郡主定亲定的是谢家,定然是他与你最?为相配。”   程姑娘道,“说的也是,谢大公子名?气可大了,可是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长乐郡主笑着,红了脸庞。   “瞧瞧她这?样子,我牙都酸了,”萧姑娘装作?真的牙酸似的,捂着半边下颌道。   赵一如?也笑。   程姑娘对赵一如?道,“你就别笑了,万一你跟谢三公子成?了,将来跟长乐就进了一家门成?了一家人了。”   赵一如?闻言也羞红了一张脸,赧然道,“哎呀,大家都来挑簪子,再?不挑,天都要黑了。”   程姑娘也意识到时间不早了,道,“说得对,姜姑娘忙着呢,我们可不能?耽误她太久时间。” 第117章 “钻石”耳钉   几人嬉嬉闹闹到了?临近傍晚, 温慕言并几位姑娘各自买了一支心仪的晶石簪。   突然,程姑娘问赵一如道,“诶?你的耳坠怎么不见了一只?”   “是吗?”赵一如摸了摸耳垂, 发现右边的耳坠确实不见了?, “还真不见了?,这可是我新买的。”   “明日你还要去相看, 家?里可有替换的?”姜月问道。   她注意到赵一如左耳边剩的那只耳坠, 虽然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环形耳坠, 但上面纹的图案格外精致,光泽明亮着实好看, 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新的。   赵一如苦恼起来,“家?里的有是有, 但都?没有这对?新的好看。”   那是她特意为了?去相看的时候买的,今日宫宴, 她一方面想在?宫宴的时候打扮好看些, 一方面也想试戴一下新耳坠会不会不舒服,因此便?提前一天戴了?出来。   没成想, 居然丢了?一只。   “要不我们去找找?”温慕言见她焦急,又看了?一眼地上没有,不免问道,“我有贵妃娘娘的手信,跟宫人说一声, 趁宫门落锁前悄悄地回去找应当能行?。”   行?倒是行?, 但如今已经是傍晚了?,时间太紧。   赵一如感谢了?温慕言的好意, 但还是不想劳烦大家?一顿折腾,还是拒绝了?, “也不能确定就是掉在?宫宴上了?,我们今日还去了?茶楼逛了?街,去的地方这样多,大概是难找,还是算了?。”   大不了?,她就把家?里那些半新不旧的耳坠拿出来,挑一对?最好看的戴,也不是不行?。   温慕言看见姜月盯着赵一如的左耳若有所思,又问道,“姜姑娘这里可有开?始做耳坠?”   赵一如闻言,也看见姜月正看着自?己,面露欣喜,“是啊,姜姑娘可做了?耳坠?”   温慕言虽然这样问,但心里却觉得大概率是没有的。   百宝阁她们隔个三?五天就会来一趟,外面的柜子里没有耳坠她是知道的,至于里面……若是姜月真的做出耳坠来,应当今日就已经拿出来给她们挑了?。   回过神来的姜月听她们问,果然摇了?摇头,“还没开?始做。”   姜月是有做耳坠的想法?,毕竟长安城的耳坠还是那种十分古老?的环形金银耳饰,样式简单乏味,她几乎很难欣赏得来。   但她做簪子的灵感源源不断,因此没来得及做这个。   赵一如顿时有些失望,仍强颜欢笑道,“没事儿,我家?里还有很多耳坠的。”   姜月刚才之所以出神,是在?考量将赵一如左边耳朵上的银耳坠改造成两个耳钉的可能性,且在?评估了?一下后,她已经有了?答案。   因而她笑道,“虽然没有现成的,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用你耳朵上的耳坠做一对?新的。”   赵一如如今耳朵上的耳坠与她耳洞的大小是一致的,只要将它截断拉直,就能变成现成的银钉。   赵一如惊喜道,“真的?!我当然愿意了?。”   说着,她就将耳朵上的银耳坠绕一圈,摘了?下来。   姜月接过来后,吩咐姜一去取一个火炉子到她做东西的屋里,而后便?带着她们一齐过去了?。   姜月将环形耳坠截成四等份,又将其中的两根各截成两等份,得到了?两长四短的小银条。   程姑娘看得一愣一愣的,赵一如这么好看的耳坠,姜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截碎了?,真是个狠人。   接着,她就看见姜月将两根长的用工具拉直了?,往炉子里面烤软了?,就将一头变成尖的,另一头变成扁平的。四根短的姜月烤过后就被搓成了?更细的银条,而后烤化,同长的交叉成十字粘在?一起。   几人发现,姜月将赵一如的耳坠,改造成了?两根帽子为“十”字的钉……钉子?   不是说是做耳坠吗?怎么变成了?钉子,这么尖的钉子跟耳坠又有什么关系?   但她们见过姜月做的簪子,相信她的手艺,不到最后一步,她们都?不会打断她。   接着,姜月从雕刻晶石留下的一堆小石头里挑出来两颗很小但极为通透的晶石,用布包着,开?始雕刻起来。   姜月用锋利的刻刀将晶石对?称性的雕刻,若是一个现代人在?场,便?能知道姜月是模仿钻石的切割工艺在?切割这枚晶石。   温慕言她们并不知道姜月雕刻的是什么,她们只知道,这块原本?只是透明颜色的石头,在?姜月手中雕刻后,开?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来。   虽然没有多明显,但她们真的从中看到了?别的颜色!   而且,随着姜月雕刻时将石头翻来覆去的动作,她们只觉得这晶石在?闪闪发光,时不时就晃了?她们一眼。   这是什么化腐朽为神奇的雕刻工艺?   太厉害了?吧?!   这也是她们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姜月的雕刻,只觉得姜月那双手跟被赋予了?神力一般,切石头跟切豆腐一样简单。   姜月噙着微笑,手上的动作半分未停,她将刚刚做好的耳钉帽子那头放在?炉子上烤了?一会儿,而后将四根小银条弯了?弯,牢牢地将晶石固定住。   几人发现,姜月做的是两根镶嵌着闪闪发光的晶石的钉子。   不过,这是钉子,能戴吗?   赵一如以为是做好了?,问道,“这便?是耳坠吗?”   太漂亮了?!   好想知道怎么戴!   其他人也一脸好奇又欣喜地看着姜月。   姜月点了?点头,“还差一步。”   而后,姜月拿出来一小块树脂,分成两部分,捏成两个锥形,在?炉子上烤软后便?用耳钉穿过它。   等它冷却变硬,耳钉的拖就做好了?。   到这一步,便?大功告成。   “我给你戴上?”姜月问道。   赵一如点点头,高兴地眼睛亮晶晶的。   姜月在?众人的注目礼下给赵一如戴上了?这两枚耳钉。   程姑娘惊呼道,“我的天,这也太美了?!”   温慕言点评,“坠在?耳朵上跟两颗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其他人也淡定不了?了?。   “太漂亮了?!”   “世?上还有这样的耳坠?!”   “姜姑娘你真的太厉害了?!”   程姑娘又道,“这还不赶紧卖起来?一定能在?长安城火起来。”   姜月笑道,“过阵子就卖。”   等晶石簪再做一阵子,攒下更多的碎晶石以后,这耳钉她就会安排上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⑼ ⑼ . c o m   *   镇国公府这边,闻北哲的禁足一个月就解了?,阿山受的板子养了?两三?个月,也已经好了?个差不多了?。   转眼又到了?月底,裴秋生照例在?来姜家?之前,先去春梅巷转一圈,将身?后的尾巴甩掉,再往百宝阁那边走。   闻北哲和阿山在?他这次出门时便?跟在?后面,两人站在?与上次截然不同的一户人家?门口时,都?不敢再贸然进去。   阿山对?这个巷子已经非常了?解了?,他不用问也知道,眼前这户人家?住的是一位女子和她的幼女,丈夫已经半年多没回过家?了?。   很是可疑,但他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不敢进去拿人。   何况前两次裴秋生是在?另一户人家?门口不见的。   这已经是他换的第?三?次人家?了?。   阿山问道,“公子,他怎么每次消失的地方都?不一样?难道是,他在?这个巷子里养了?不止一个外室?”   阿山一边说,一边便?觉得极有这个可能,“要是这样,被镇国公府的人知道了?,岂不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阿山如今也知道上次他是被裴秋生算计了?,生生地让他挨了?两回板子,心里对?裴秋生那是又恨又气。   他想抓住裴秋生把柄的心思,不必闻北哲来的少?。   闻北哲却觉得不太对?劲,他谨慎了?些,“先调查清楚,派人在?这两户人家?附近蹲守着,要亲眼看闻北轩进去才放心,切莫打草惊蛇。”   万一又是上次一样搞错了?,他可不想再去一趟官府接人。   太丢人了?。   阿山被提了?醒,也知道这回不能再大意了?,再挨一回板子他可受不住。   裴秋生这时候已经到了?姜家?,他并不知道身?后闻北哲和阿山议论了?些什么,也不关心。   反正万一闻北哲他们察觉到他真实行?迹要跟过来,他提前派到春梅巷蹲守的人也会帮他解决的。   他压根不用担心。   倒是有一件事他有些在?意。   他发现,每次他从姜家?小住以后回到镇国公府时,闻渊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   不过,闻渊似乎看在?他这阵子以来一直在?抓紧时间学习功课,因此什么也没说。   裴秋生同闻渊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不知道闻渊还在?琢磨些什么。   他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姜家?的后门。   姜月正在?院子里教他们做东西,一见到他来,便?停了?下来,亮着眼睛笑着同他道,“今日来得比往常都?早。”   裴秋生一见到她,上扬的嘴角便?压不住,解释道,“如今甩尾巴越发轻车熟路了?,来得就早些。”   他将手中刚买的吃食递给姜月,又放下东西,一如往常,先将姜家?劈柴打水一类的重?活干了?,而后再进屋子里面温书。   这些重?活小姜们干不动,姜远发腰又不好,也不属于木匠石匠们分内之事,再加上裴秋生不觉得麻烦,直接将一个月的柴劈好垒好,一个月用的水装进水缸。   来姜家?干活的木匠石匠不认得裴秋生,但也能从衣着看出来他身?份不简单,光是腰间佩戴的那颗玉,估计都?是二百两起步。   穿得这样矜贵的公子哥面不改色的在?那儿劈柴打水,而且动作还格外娴熟,在?他们眼里看起来还是很稀奇的。   不过姜月之前就叮嘱过,对?于姜家?来往之人相关的事,都?不能对?外提起。   他们不想丢掉如今这么高月银的饭碗,知道主人家?不该问的话不要问,因此都?只是时不时好奇地看两眼,将一肚子的问题咽了?回去。   同时心中不免想着,姜姑娘可真厉害,这么俊郎矜贵的公子哥都?心甘情愿帮她家?干活,将来的前途怕是不可限量。   想到姜家?有可能背靠大树,人人都?觉得自?己要干得更努力些,好得到姜月的青睐,在?姜家?留得越久越好,将来挣的银子一定不会少?。   而且,就算没有这大树,他们亲眼见到姜月这一两个月设计出来一样又一样的漂亮簪子、耳钉和折扇,将来哪怕只靠她自?己,在?长安城应当都?会有姜家?的一席之地。 第118章 项链玉石   没过几天, 赵一如派人传口信来,说她与谢三公子的事情差不多是定了。   姜月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她去银匠铺子那儿定了两千对待镶石头的耳钉和五百个待镶石头的项链坠子,又卖了一个多月的晶石簪。   这天, 银匠铺子派人将耳钉送来, 姜月便开始将钻石的切割工艺教给褚大叔。   饶是褚大叔做了一辈子的石匠,各式花雕都不在?话下, 看完姜月雕了一遍晶石后, 看着这无数个切面闪闪发?光的晶石, 难得的出现了眼会手不会的情况。   他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像姜月口中的什么“钻石切割”这样的手艺, 若是画成图纸写成方子拿出去卖,少说也?要卖上百两。   甚至遇见识货的, 愿意千两买下也?未可知。   姜月如今却手把手教他,分?文不取。   他既觉得感动, 又觉得荣幸。   其实, 经?过了两三个月的相处,姜月对褚信已然很是信任。她知道他是个人品正直的人, 做不出将这手艺外?泄的事。   而且,就算他有心?思外?泄,这寻常人也?学不会啊。   姜月当着他的面又雕了两遍,褚信才领悟了个七七八八,“姜姑娘, 我先将这三枚石头自己琢磨琢磨。”   姜月知道他怕耽搁她时间?, 想要自己拿个石头试一试,姜月自然答应, 还嘱托道,“晶石不贵, 你尽管拿来练手。”   褚信一脸腼腆又荣幸,笑?着答应了。   褚信自个儿照着姜月留下的晶石,依葫芦画瓢约莫雕了十?几个,才终于雕得像点样子。   不过,由于手法不熟练,加上耳钉所需要的晶石小,他的手上也?划了七八道大大小小的口子。   他又雕了二十?多个,才真正算能比较完美的复刻了。   而这只是花了一天的时间?。   姜月当时学这个的时候,大约花了七八天才达到褚信这样的水平。因而她对褚信的学习速度感到惊奇,同时又升起了爱才之心?。她同褚信道,“这个东西难度大,你的月银再涨十?两。”   其他干活的石匠原本已经?习惯了姜月给褚信开小灶一事,本不太在?意。可他们一听姜月给褚信涨了月银,顿时都抬眼看了过来。   姜月这个月末才给所有人都涨了十?两的月银,这才月初,褚信又涨十?两,那他现在?岂不是八十?两一个月?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只有四十?两的啊,如今已经?翻倍了。   姜月见其他人都看过来,不想厚此?薄彼,宣布道,“你们若是有手艺好的愿意学的,也?可以找我来学。若是刻得好,又刻得快,也?是按一个月八十?两算银子。”   众人听了不免意动,便赶紧都凑过来看看褚信手上雕的是什么东西。   待看清楚褚信手上那几枚精巧玲珑雕刻得极其完美的晶石,再瞥见他手指尖几道大大小小的口子时,纷纷歇了心?思。   这玩意也?太难了,这是人雕刻的东西吗?   估计也?只有姜月和褚信这样魔鬼的手艺才有资格做这个。   而且连褚大叔的手都受了伤,要是他们贸贸然尝试,搞不好手指头都要被?削下来一截。   还是算了,他们还是本本分?分?的凿石头,然后在?做一些简单的比如抛光这样的活计好了。   毕竟这个世界有参差,人跟人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钻石”耳钉开卖时,准备了八十?对。   街上早已有了风声。   姜月推开门,门口乌压压围着一群人,她却并不意外?。   众人都听说赵太傅家的嫡次女?赵一如同谢丞相家的嫡三子谢云真即将订婚,而赵一如相看那天戴的耳坠格外?漂亮,在?福恩寺返回去的路上引得许多女?香客围观,将往来道路都挤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天赵一如刚相看完,虽然心?中对谢云真很是满意,但却拿不准他是否有意,因而她一颗心?都是不安与忐忑的。   在?下山的路上突然被?许多女?子围着问,她着实吃了一惊。   不过她没必要瞒着,便说出了耳坠是来自长?安集市中心?的百宝阁一事。   众女?子一听便要往百宝阁赶,连赵一如后面说的过阵子才开始售卖的话都完全没听进去。   赵一如:“……”   到后面,她每下一段台阶,都少不得要被?路上的女?相客礼貌的或直接或拐着弯儿搭讪并询问一番,她也?只好礼貌的回应。   只是没想到问的人那样多,她嘴巴都说干了。   福恩寺坐落在?山上,马车没法上来,赵一如只恨这福恩寺上下的台阶这样多,又恨自己没像来时那样从后山上来。   如今已经?走到了半山腰,不上不下的只好继续往前面走。   只是,当每一位女?子刚开口跟她搭讪时,她都直接回应一句,“我这耳坠是长?安百宝阁的,过阵子便会售卖。”   就当今日是为姜姑娘的百宝阁拉客了,如此?一想,她心?情又好了许多。   走在?赵一如前面的她母亲:“……”   算了,也?不管什么礼不礼貌了,要都是这样拐着弯的问还要慢悠悠的回,今日天黑都下不了山。   赵一如说着说着简直连自己是为什么来福恩寺都快忘了,什么谢三公子都已经?让她暂时忘在?了脑后,终于在?半下午的时候到了山脚,进了马车。   一坐上马车,要不是她母亲扶着,赵一如都快瘫了下去。   那天从福恩寺下来,紧接着去百宝阁的女?子也?格外?多,虽然得知同款耳钉还没开始售卖,但也?不影响她们对百宝阁的喜爱。   许多女?子久不出门,才知道长?安城新开了这样一家买珍玩首饰的铺子,这里的珠钗簪子头花她们也?见人戴过,但这家的显然比她们之前见过的更为好看。   因此?,纷纷都没忍住不剁手。   于是这一天,百宝阁里的珠钗和晶石簪都被?抢购一空,连头花和灯笼都被?卖了大半。   接着,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第五天,来买东西的客人都格外?多。   而且由于珠钗和晶石簪数量有限,只有来得早的人才有机会买到,因此?百宝阁每天早上开门时都能见到花枝招展花红柳绿一片人。   没想到随手送出去一对耳钉却带来这样场面的姜月:“……”   好了,这几天晚上都要赶工了。   众女?子连续等了几天,总算等到了“钻石”耳钉开售的这一天。   众女?子先前有不少人都见赵一如戴过,虽然当时都被?惊艳到,但那时只能远远看着,还出于礼貌不能看得太久,跟如今能近距离观赏、能买下握在?手心?的体验,是全然不同的。   这耳坠,真的是太美了。   半个上午的时间?,八十?对耳坠,一对都没能剩下。   姜远发?和姜氏两人收银子收到手软。   “钻石”耳坠在?长?安城一战成名,八十?对耳坠就如同第二波无声的宣传一般,买到的女?子都戴上了,引得周围人人艳羡不已。   来百宝阁买这耳坠的女?子越来越多。   又过了几天,姜月见褚信雕刻耳坠所需的晶石已经?格外?熟练了,便将耳坠的全部制作过程都交给了他。   接着,她便趁着这时候百宝阁生意正火,又推出了一款“钻石”项链。   说是项链,其实是穿绳的。   这个不知名朝代普通工匠的工艺还达不到做出一条条细银链的水平,即使她一定要画图纸、找顶尖的工匠做,恐怕也?由于难度大,没法量产。   因此?,姜月只好用红色的细绳代替。   所幸,透明的晶石与红绳颜色格外?相配。   她用定制好的银托镶嵌好晶石,再用红绳串起来,末端加了些能调节长?度的设计,连做了六十?根才拿出来卖。   没想到,一出来就极受欢迎。   古代在?脖子上戴金戴玉非常常见,但是戴这样的小装饰的,她们还是头一回见。   而且与耳钉一起戴,看起来是一套,交相辉映的,更为亮眼。   因此?,无论有没有买过之前那耳坠的,都有想买这项链的心?思。   “钻石”耳坠卖六十?两一对,“钻石”项链卖四十?两一条。   姜月原本以为头几天买的人才多,后面会慢慢变少,没想到每日进来的客人络绎不绝,几乎没有断过,就算有原本不打算买的也?有许多出门游玩的女?子过来逛逛最后带走一两件东西的。   姜月这才发?现,长?安城的富贵人家真是数不胜数,原来一直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很快,姜月便攒够了买玉石的钱。   她问过李掌柜,问过封璟,对比了一番长?安城各家玉石铺子,最终选定了一家品质好,价钱也?算合适的玉石铺。   有了玉石以后,她便如同做晶石簪那般做起了玉石簪,只是不用再用树脂上色,而是根据不同的款式选用不同颜色的钻石。   比如红梅戴雪,就选的是红色和田玉和白?色羊脂玉。   不过,玉石的颜色并不完全一致,同款各个簪子之间?也?会略有区别。   众人也?是这时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晶石簪比玉石簪好看,而是之前的玉石簪不是出自于百宝阁而已。   百宝阁的玉石簪实在?是太漂亮了。   玲珑剔透,温润明艳,精巧绝伦,世界上再没有比这好看的簪子了。   紧接着,姜月也?开始往耳钉和项链上镶嵌各种颜色的玉石宝石,最初采用的多是圆形,后面她又开始用一些玉石宝石的碎料往她精心?设计的银托上面镶,做出来一对对、一条条银镶玉或金镶玉的萌宠首饰。   譬如十?二生肖或者小猫这样可爱的小动物。   不出意外?的,也?很受欢迎。   姜月发?现,这忙碌是没有个头的,想起来她许诺过要给温慕言她们每人都做一件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首饰,便想着宜早不宜迟,着手开始做了起来。   她每一件都做得很用心?,任何?一件戴出去都能在?人群中吸引所有人目光。她既是为了几人的交情,也?是感谢她们从始至终对她的帮助。   几人来到她的铺子收到礼物时,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眼眶都忍不住湿了。   转眼几个月过去,到了年关前夕。   百宝阁在?长?安城成了炙手可热的商铺。   姜月早已将二楼改成了铺面,又将百宝阁隔壁的双层楼酒铺花了两千两的价钱盘了下来,也?改名为百宝阁,铺内装饰与先前的一样,两家铺子中间?的墙打通。   百宝阁铺面一下子就大了许多,能容纳更多的客人,姜氏和姜远发?各管一边。   姜月怕他们累着,打发?能抽出身来的小姜们负责收银,姜氏和姜远发?就在?铺子里面看着支应下就行。   随着气温越来越低,出门的人少了,或许是没有人群的遮蔽,姜月发?现,街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第119章 收留贫民   姜月有时候会?感慨, 在百宝阁里的时候,她总会?有种人?人?都过得?很好,丰衣足食之余还能享受生活的感觉。   但是出了百宝阁, 便能看到街上尚有许多衣衫褴褛、穷困潦倒之人?。   这个朝代的贫富差距很大?, 而且众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衣着光鲜的世家贵人们可以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的从乞丐面前经过,乞丐们看到他们除了机械的说一句“行行好”之外便没有任何神色动容。   世家贵人?们可能会?绕路避开他们, 嫌他们身上不?干净。   而乞丐们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不?会?胡乱往他们跟前凑, 而是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领地等着那么一两个好心人?朝他们施点好心洒洒水。   姜月同?时也发现, 乞丐中除了老弱妇孺,也不?乏一些青壮年, 估计是被生活逼得?没了法?子,才走上了乞讨这条路。   想到原书中姜家一家四?口的悲惨结局, 姜月微微握紧了拳。   若是当?时能有人?指条活路,断不?会?死得?那样惨。   姜月没忘记她挣钱的初衷, 除了让姜氏夫妇过上好日?子以外, 她还想让长安城处于底层的无?家可归的百姓一点生的意?义和希望。   天气已经冷了。   至少?要先让他们安稳过个冬。   姜月想起了一个人?,国公夫人?闻氏。   闻氏自从找回了裴秋生以后, 便觉得?这是她行善积德积攒下的福气,让她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实?现了心中所愿。   因此自那以后,她非但没有停止对贫苦百姓的帮助,甚至还在城北也设了个慈善堂, 每日?着人?施粥。   不?过镇国公却?并不?这样想, 他认为家底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如今孩子都已经回来了, 不?能再这样无?限制的花钱出去。   而且,城南城北都设了一个, 日?日?施粥,长安城的百官和百姓都看着在,他那些个同?僚们偶尔路过那儿时,心情都不?大?好。   为官的,都不?想见那么多贫民聚集在一起,显得?好像他们的治理不?行似的。万一哪天陛下听见了什么风声或者微服私访遇见了,指不?定要有多麻烦。   先前闻氏是为了找孩子,那大?家也可以理解。如今孩子都找到了,着实?不?应该继续下去,因而已经有官员同?镇国公献言了。   因而,闻氏在城北的慈善堂开了没多久,便被镇国公强制关门歇业了,只剩城南的那个还照常开着。   姜月想着,这慈善堂闻氏开起来都尚且艰难,自个儿再开一个,怕是行不?通,少?不?得?要遇见人?阻挠的。   而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施粥只能解决当?日?之困,确实?不?能作为长久之计。   于是,姜月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一个还算靠谱的法?子。   百宝阁位于集市中心,铺子背后除了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和能住人?的屋子,再没有多余的地方,不?像姜家杂货铺院子后面还有一大?块空地作为后院。   姜家搬来百宝阁以后,那边就只留着一些泥塑乐园的东西,刚开始姜月还派小姜们轮流去照应一下,后来嫌麻烦,已经交给了李掌柜全?权打理,收入也直接给了他。   不?过泥塑乐园占用的地方不?过是院子后面的那一片后院,而姜家杂货铺由于姜月之前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因此整个儿的是空的。   姜月准备在百宝阁外面贴个告示,宣布如今在马路上流浪的乞讨者,都可以来姜家杂货铺干些杂活,类似于洗石头和裁布裁纸之类的,洗二十枚石头可得?一文钱,裁块布得?一文钱,裁十张纸一文钱之类。   干满五天还愿意?留下来接着干的,便可以租一件冬衣穿,一个月起租,一个月三十文银子。   她怕给得?高了,会?有原本没那么缺钱的普通百姓也来抢着做,反而让那些真正需要的穷人?进不?来。   因此,她这工钱给的不?多,普通有活计有收入来源的人?压根都不?会?看一眼,但对于那些长期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来说,一人?一天下来能挣个二三十文左右,若是手?脚麻利的,挣个三四?十文也不?是问题,足够他们吃饱两顿了。   省一省,也能租一床棉被盖。   如此一来,她也不?算亏,毕竟这些活计百宝阁的人?也要花时间做,不?如把这些费时间又简单的活计分出去,可谓一箭双雕。   她最主要的花费,便是准备被子了。时下棉的价钱并不?便宜,棉被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若她想图省事?,直接买做好的被子,最便宜的成?衣冬衣也要十两一床,厚一点的便要十五两。   而三十文一个月的价格租给他们,几乎是回收不?到什么,以后也很难再卖出去,算是纯做善事?了。   但他们所做的杂活能给其他的工匠剩下时间做东西,这多做出来的东西卖出去也是百宝阁实?实?在在的银子。   这是双赢。   姜氏不?觉得?姜月这样的念头这是个好主意?,想阻止她,“阿月,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来我们铺子买东西的可是有许多的达官贵人?,若是公开让那些乞丐们帮着做,恐怕贵人?们可能就不?愿意?买了。”   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有些贵人?格外讲究的,连东西掉在乞丐们待过的地上都可能不?会?要了,更何况还是他们用手?碰过的。   姜月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样做确实?可能会?影响百宝阁的销量。   但她对此也不?是没有准备。   姜月准备效仿现代那些扶贫做法?,从百宝阁其中一个铺面中腾出一面墙的位置出来,写上“扶贫行善区”,写明了这部分的东西经过了流浪的乞丐之手?。   至于她们买不?买,姜月心里其实?没什么底。但愿能有些人?美心善的女子愿意?买,若真是没什么人?买,那姜月也只能另想它法?了。   反正到了春天回暖以后,万物复苏时她还能做别的打算。   将就将就把这冬天过去了吧。   于是,姜月说干就干,告示一出,她便将跟着她的木匠石匠全?部召集到一处,宣布后面的安排。   那些木匠石匠见两月有话要说,便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专心听她讲。   姜月开口道,“今日?叫大?家来,是想说下调整月银的事?。”   众人?闻言顿时眼里都是欣喜,他们对于这样的开场白那可是太熟悉了,姜姑娘宣布月银的事?向来都只有涨的没有降的。   如今临近年关,过几天就是月底了,姜姑娘估计是体恤他们,又要给他们涨了吧?   不?过,这次姜月讲的却?同?往常不?一样。   她道,“大?家也知道,如今外边天气冷,也有不?少?人?在挨饿受冻,我准备让外面流浪的那些百姓在我姜家杂货铺那边帮着干些杂活,但他们不?熟悉活计,我也不?熟悉他们,因此需要一些人?去当?监工看着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姜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要赶他们一部分人?去做监工?不?做现在的活计了?   当?然他们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个,监工这种不?怎么需要出力则不?太需要动脑子的活计,给不?了现在这么多月银吧?   有人?便问了出来,“那姜姑娘,监工具体是做什么?去做监工的人?月银给多少??”   姜月已经提前算好了,她道,“做监工的那些人?,其实?只是换个地方做东西,在这里做什么去了那边还得?要做什么,只是有我们自己的人?看着我更放心些。月银算法?不?变,不?过为了鼓励大?家,也因为做了东西还要辛苦大?家送过来,去那边监工的,一个月多三两银子。”   其实?乍一听,三两银子相对于他们二十到四?十两月银来说并不?多。   可姜月没忘记,姜家最初一个月只能挣二两银子。   众人?们也没忘记,他们在来姜家之前一个月拿的要比现在至少?少?了个十五两,大?多也就拿个十几两。   那个时候,谁家愿意?给他们多一两银子月银,他们都愿意?屁颠屁颠地跟着后面的。   因此姜月这话一出,除了褚信和少?数几个不?怎么缺钱家里又离集市中心近的人?,其他人?竟都是要去。   有人?问褚信为什么不?去,他道,“我要省点时间给百宝阁多做些东西,哪有那样多的时间来回跑?”   姜月听了只笑,便让愿意?去的人?收拾收拾东西往姜家杂货铺搬,又叮嘱了几句到时候教贫民们做什么。   估摸着这两天消息一传开,就会?有贫民过去了。   *   年关将近,临近春闱,夫子布置的课业逐渐繁重,裴秋生也愈发繁忙起来。   不?过,由于有夫子的传道受业解惑,又有系统的加持,裴秋生的备考之路顺风顺水。   这日?月底,他来百宝阁时,意?外地发现院子里的工匠少?了许多,他看见褚信正在院子里面雕一朵黄玉,待他收手?时方才问道,“褚大?叔,人?怎么这么少?,其他的工匠们去哪儿了?”   褚信道,“前几天都搬到去姜家杂货铺那边干活去了,姜姑娘要给乞丐们住处和活计,让大?家帮忙盯着些。”   裴秋生一细问,才得?知姜月将许多流落在街头的贫民们安置到姜家杂货铺了,他们白天在那里干活,领了银子就去街上买吃的,晚上就在姜家杂货铺打地铺,听说许多人?都已经盖上了棉被。   还听说姜月已经开始着人?准备冬衣,到时候也像棉被那样租给他们。   裴秋生心下叹服。   其实?他这几天在府里隐约听见底下人?在议论长安城有商铺招那些乞丐们做工,只是他当?时正在被夫子考学问,过后也没放在心上。   如今才知道,他们口中的商铺就是百宝阁。   难怪今日?他来的路上,路上的乞丐竟少?了许多。 第120章 闻氏来访   百宝阁让乞丐帮忙做活的事情, 很快就在长安城炸开了锅。   有些贵女一听见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便是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得知是这几日才开始之后, 才松了一口气。   若是她们?发现此刻头上耳上戴着的东西竟是那些乞丐们做出来的, 怕是第一时间就得扔掉。   一时间议论纷纷,有些人原本觉得没什?么?, 可我?没忍住跟风, 时不?时凑在一起讨论个两句。   百宝阁的销量一下子便下滑了许多。   原因无他, 即使?是姜月专门设置了个“扶贫行善区”,告诉众人只有这一块的东西是贫民们?帮着做的, 但众人对此不?买单。   她们?只觉得百宝阁与“贫民”搭上了关系,铺子里的东西都沾上了不?干净。   姜月倒是不?着急, 毕竟她手上存款还有很多,也相信等这阵子热度过去了, 销量定?然也能恢复一些。   可那?些木匠和石匠却是着急得很, 自从有了贫民们?的帮忙,如今东西的产量一下子便上去了很多。   可这半个月他们?往百宝阁送东西时, 发现铺子里还有很多东西积压着没卖出去,尤其是“扶贫行善区”,东西已经堆得老高了。   街上的流言他们?也不?是没听到,眼?见着来姜家?杂货铺的贫民越来越多,进百宝阁的客人却越来越少, 他们?怎么?能不?着急?   他们?怕的不?是别的, 而是百宝阁开不?下去啊!   万一百宝阁东西没人买了,开不?下去了, 姜姑娘发不?出来月银怎么?办?   毕竟,养着那?么?上百个贫民, 夜里打的地铺都快将姜家?杂货铺给铺满了。姜姑娘对贫民们?又是给工钱,又是给做被子又是给做衣服,里里外外哪样开支不?大?   他们?可还听说,姜姑娘准备过阵子再租个客栈给他们?住。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_9_ ._ c_ o _m   万一百宝阁真倒了,他们?到哪里去找这么?高月银的活计去?   因此,也不?用姜月说,那?些往百宝阁往返送东西的木匠石匠们?,都自发的给百宝阁做宣传,   “哪里是什?么?乞丐做的东西?不?过是贫民,而且他们?现在收拾得可干净了,穿得可好?了,吃得饱穿得暖,已经算不?得是乞丐了。”   “他们?不?过是洗洗石头裁裁东西罢了,他们?那?双手干活前,那?都是洗得白白净净的,半点脏污都没有。不?然,百宝阁里卖的头花能那?样光鲜干净?”   “百宝阁可真是个良心铺子,自己挣钱了不?算,还想着救济百姓。这样好?的铺子要是不?支持,真是寒了人心啊。”   ……   一开始他们?说时,街上的众人只当是不?信。   可时间久了,人们?也发现,从姜家?杂货铺里面走出来的人,那?确实身上脸上都是干干净净的。百宝阁里那?什?么?“扶贫行善区”,无论是珠钗还是头花,也确实一丁点儿的灰尘都没有。   众人心里面也开始动摇,会不?会他们?说的是真的?而自己也不?应该对这样有良心的铺子抱有偏见?   但是动摇归动摇,真正去买东西的人却还是不?多。   去姜家?杂货铺的,还是大多去买买灯笼这样的摆件用具,而首饰中,也只有头花卖得最好?。   因为一两银子一个头花大多是贫困些的女子才戴,她们?心里不?是很在意这是乞丐们?裁出来的,只知道百宝阁的头花又便宜又好?看,还嵌着珍珠呢,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由于?销量的提升,头花的样式可谓是越来越多了。   姜月从一开始日入几百两银子变成了日入几十两,有时候甚至只有十几两。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倒是亏损不?了什?么?,只是在不?考虑买玉石、冬衣和棉被的情况下,基本上变成收支平衡了。   姜月知道时间酝酿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做出些措施改变现状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拿出找人新写的有关扶贫济困的话本子去找封璟时,国公夫人闻氏却先来了。   姜月觉得意外,她知道闻氏是不?喜好?打扮之人,而且自从裴秋生被认为国公府世子后,闻氏似乎看她的眼?神一直很纠结,也几乎不?会主?动来见她?   但她又觉得不?意外,想到闻氏自己就是乐善好?施之人,长安城百宝阁传出这样大的动静,闻氏迟早会知道,也一定?会忍不?住过来看一眼?。   姜月是得到姜氏的通知,才从繁忙的里间走出来的。   闻氏一见到姜月,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艳。   只见姜月袖子轻轻卷起,显得散漫又随意。   她简单挽着乌云似的头发,未施粉黛,一张脸却格外清丽,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眸子,比闻氏先前见到她时还要有精气神儿。   这姑娘整个人似乎都在发着光。   姜月并没意识到这许多,只是心中猜到闻氏的来意,主?动问?道,“国公夫人安好?,可是要买什?么??”   闻氏的马车此刻正停在集市中心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许多人都认识镇国公府的马车,便想往里面看是国公府的哪位小姐要去里面买东西。   这一看,便看到了闻氏。   莫不?是闻氏久居内宅,不?知道百宝阁这里的一些东西是乞丐帮忙着做的?   要不?要去提醒她?只是自个儿这身份,去跟国公夫人说话也不?合适。   只听闻氏道,“我?听说,你安置了一些集市这一片流离失所行乞为生的百姓,给工钱给住处让他们?帮你做东西?”   围观的人顿时嘀咕,原来闻氏是知道的啊?听她这话,也摸不?清她是来买东西还是来兴师问?罪的,莫不?是觉得百宝阁不?应该让他们?帮忙做事?   姜月如实道,“回国公夫人,确有此事,给工钱不?假,不?过也只够温饱。提供住处却是算不?上,我?那?巴掌大的地方,也只能让众人夜里聚在一起取取暖。”   闻氏想起一年多以前姜月初次来找她求助的时候,穿得还是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衣裙。   如今一年过去,她凭借自己的能力,在集市中心开了铺子挣了钱,刚过好?自己的日子,首先想到的却是救济他人。   虽然花费的银子在她看来并不?多,但她人微力小,能有这份心思做到这个程度,很是不?错。   闻氏虽然也救济贫民,但她只是以施粥的形式,今年的贫民有多少,来年还是多少。可她今日来的路上,已经没见到几个流落在外乞讨的贫民了。   她也在姜家?杂货铺外面远远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高矮胖瘦,手里都有活,眼?里都很有干劲。   闻氏眼?里浮起一丝赞赏,“你做的很好?,比我?要好?。”   姜月笑道,“夫人谬赞了。”   闻氏道,“姜姑娘应当有听说,我?在城北有个慈善堂,一直空置着在,快有半年了,我?也用不?上。听说你那?姜氏杂货铺即将住不?下了,若是不?嫌弃,那?处地方你可以随意处置。”   城北那?处慈善堂姜月曾去看过,距离这里约莫是半个时辰的路程,离得不?算太远。   也已经有城北的几个乞丐闻着风声?过来了。   姜月知道,闻氏心底里还是记挂着城北那?些贫民乞丐着在,只是迫于?官场和国公府的压力,不?得已放弃。   她提出要给她用,是真心的,也是希望她能照拂城北的贫民一二。   姜月原本是想租下一家?客栈来安置贫民的,只是价钱上还没谈妥,对方总觉得他这客栈住过乞丐,以后怕不?是没别人来住了,就卡着这点儿使?劲哄抬价格。   姜月有时气不?过,恨不?得将客栈直接买下。   但又一想到这些贫民等天?暖了未必还在集市这边住着,到时候空置的客栈她懒得费心打理,才冷静下来继续跟对方磨。   姜月行礼谢道,“多谢国公夫人,那?我?便不?客气收下了。”   闻氏满意地点点头,想起此行来的目的,看向手侧的“扶贫行善区”,指着一格头花道,“我?今日来,是来买东西的。这些头花,我?都要了,里面有多少个?”   围观看戏的众人们?顿时都惊呆了。   这闻氏好?大的手笔,一口气买这么?多头花。   姜月看了一下,闻氏指的那?一格头花,约莫有七百多个,具体她没数。   她道,“头花是一两银子一个,约莫七百多吧,夫人买这么?多,我?薄利多销,就收您六百两即可。”   闻氏含着笑,温和道,“我?不?占小辈的便宜,就收我?八百吧。”   接着,便让手下的人付银子。   姜月想起了最初在姜家?遇难得闻氏相助时,自己提着东西去感谢被拒之门外的场景,知道推辞也没有用,便也不?多说,只笑着收下。   而后让人寻了个上好?的箱子,将头花装好?放到了闻氏的马车后面。   闻氏有心资助百宝阁一二,也当是感谢姜月愿意城北那?座慈善堂以及背后意味着要承担的责任,临走前道,“下个月我?还会再来。”   姜月想起今日好?像是十五号,原来是闻氏去城南慈善堂的日子,她买这些头花应当是往城南那?边送的。   姜月送别,“多谢夫人眷顾。”   众人见国公夫人从百宝阁当真花了八百两买头花时,顿时都被惊到了。   国公夫人说姜姑娘做得好?,也丝毫不?嫌弃“扶贫行善区”的东西,难道是他们?太狭隘了?   可头脑反应快的人顿时想到今日是十五号,“我?看国公夫人往城南去了,她买这些头花肯定?不?是自己府里面戴,而是给那?些贫民们?送去了吧?”   众人便都反应过来,“这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贫民做的东西给贫民戴,似乎更?加天?经地义。”   “这么?一说,我?就更?不?想买百宝阁的东西了。”   姜月闻言眼?皮跳了跳,感慨闻氏一定?不?会想到,她明明是好?心,却给百宝阁本就不?多的生意雪上加霜了。   在书里闻氏便是这样,胸无城府,心思单纯,也不?太聪明,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更?不?会想着算计别人。   这样的人,是有可能好?心办坏事的。   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跟闻氏无关。   姜月当初在作出决定?的时候就猜到后面的路定?然艰难,虽然曾经想过要不?要晚一些开始,但看到那?么?多人衣不?蔽体在街上横七竖八的躺着靠着,等到再过阵子大雪一下,气温进一步骤降时,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不?到来年初春的太阳。   官府对此是不?管的,她在去年就已经见识过了。   她终究还是没忍下心,趁自己羽翼尚未丰满时做了。   而闻氏也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她,还送了她偌大的一座慈善堂,直接将她来年春天?要安置贫民的地方都给解决了。   她心里,还是感谢闻氏的。 第121章 陛下恩赐   裴秋生从姜家回去以后, 这半个月来时不时便关注着百宝阁那边的风声。   听闻许多人因为百宝阁收留贫民和乞丐干活从而不愿意去那儿买东西时,他是很意外的。   与姜月长期在生意场上见识部分攀比之?心很重的贵女不同,裴秋生对于贫富有别的观念, 并没有那么重。   在他眼里向来觉得, 乞丐也是人,乞丐最?初也是普通百姓, 没有人天生就是乞丐, 也没有人真心想做乞丐。   造成他们命运凄惨的, 有时候不是他们本身,而是这该死的官场和世道。   想起他刚穿越来时, 来的也是一个即将变成全家乞丐的姜家。而姜家人淳朴善良,勤劳踏实, 无论在哪朝哪代,都不应该生生被逼成乞丐, 饿死在大街上?。   裴秋生想为姜月做些什么。   他说?做就做, 当?天晚上?就去找了镇国公闻渊,可闻渊却拒绝了。   第二天, 裴秋生就去丞相府找了谢云昭。   谢云昭也是要?参加来年的春闱,对于裴秋生的到来感到十分意外,“秋生,平时我喊你你都不大出来,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裴秋生如今的名字是闻北轩不错, 但他的字是秋生, 因此谢云昭这样喊他也没什么不对。   裴秋生与谢云昭在诗会上?遇见的多,也时常坐在一起, 因此现在已经十分熟络了。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谢云昭便问,“那我倒要?听听, 什么事劳得你闻世子?亲自大驾光临?”   裴秋生便将心中的想法?说?了。   谢云昭听完便笑道,“秋生,我看?你对这姜姑娘,可真是上?心得很啊。”   谢云昭与长乐郡主温慕言已然定亲,因此多多少少也从她那里听了些裴秋生同姜家那姑娘姜月的事。   得知?她就是之?前无忧手工坊做出走马灯的主,又与裴秋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关系,谢云昭对于裴秋生和姜月这一对儿,心里是既看?好又支持的。   只?是他也知?道,以裴秋生这样的身份,想同姜姑娘这样的女子?走在一起,怕是不容易,最?终的结局可能是一腔热血付东流。   但没到最?后,谁又知?道呢?   裴秋生听谢云昭打趣他,嘴里一本正经说?着“别闹”,脸上?却不由自主的红了,“就说?你可能答应?”   谢云昭道,“举手之?劳,话我一定说?到位,至于能不能办成,我倒是不敢保证。”   裴秋生拱手感谢,“能说?,便是极好的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裴秋生也关心顺便打趣了下谢云昭同温慕言的婚事,谢云昭面红耳臊地用来年春闱的备考岔开了话题。   次日,姜月一大早就去了清源茶楼,将两个话本子?递给了封璟,麻烦他找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一说?。   清源茶楼如今是长安城最?受欢迎的茶楼,也是达官贵人和世家小姐们最?爱的喝茶去处。   姜月还提出作为交换条件,将给封璟送两盏独一无二的繁复灯笼。   封璟将其中一本话本子?翻开来看?了看?,看?到上?面工整娟秀的字迹,又将话本子?通读了一遍,问道,“这是姜姑娘你自己写的?”   姜月点了点头,“这不是铺子?里生意差了嘛,我闲着没事干,就用心写了两个小故事。若是能传开来,想必是对我的生意有些裨益。”   封璟笑道,“这样动?人的爱情故事说?是会成为经典流芳百世都不足为奇,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封璟刚看?的那本,讲的是一对原本已经定亲、家境温饱的男女在家里突逢变故后,两人也因此走散杳无音信,在穷困潦倒中靠着对对方?的思念和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信念顽强又遍尝苦难地活着,最?后又再次重逢相互扶持共患磨难的故事。   原本是一个很平淡的故事,但因为叙述手法?独特,一些生动?的小故事穿插其中,从而让这篇故事变得鲜活。   姜氏当?时看?完话本子?的时候,既伤心又感动?,看?了一遍就哭了。   姜月见封璟答应,便放心下来,“那就多谢封公子?了。”   而后她又回到百宝阁继续忙活,只?是在她回来还没多久,长乐郡主温慕言同其他几?位姑娘便来了。   这半个月来,温慕言没来过百宝阁,不过其他几?位或多或少都来过,因此今天还是这段时间头一回聚得这样齐的。   温慕言一上?来便是满怀歉意,“姜姑娘,这半个多月来府里为着定亲的事将我拘在府里片刻不给出门,今日才给我放出来。别说?是你了,连谢大公子?我都没能见上?一面。若是我知?道百宝阁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说?什么我也要?溜出来给你镇场子?。”   温慕言的消息倒不是从谢云昭那儿听来的,毕竟她还没跟他见上?面,是今日出府准备来百宝阁逛一逛时,给她驾车的马夫告诉她的。   说?是因为他在郡主府办事,家里的妻子?都觉得去百宝阁买东西掉了身份,劝温慕言还是不去买的好。   温慕言一问才知?道其中的前因后果?。   姜月是知?道温慕言定亲前被府里关住的事情,只?因她父亲见她成天里往府外跑,怕出什么岔子?,便下了死令让她定亲前不得出去。   就连其他几?位姑娘送进?去的帖子?都石沉大海,估计她是连收都不一定能收到。   更遑论知?道外面的消息了。   姜月丝毫不介意,笑道,“你的事我早就听说?了,我这儿出了点事情不假,但是也还谈不上?大事。如今我手里的银子?省着点花,再支应铺子?个一年半载都不是问题。”   温慕言却道,“那哪行,姜姑娘做了这样大的好事,造福了那么多贫民,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我今日就是特地为你来抱不平的。”   说?着,温慕言便分别认真挑了一款自己喜欢的玉石簪、玉石耳坠、玉石项链和手链,无论哪款放在市面上?那都是将其他家的饰品杀得连灰都不剩的。   温慕言柳眉倒竖道,“今日中午我去越贵妃府参加赏花宴,便戴着这些,让她们好好开开眼,百宝阁的首饰究竟有多漂亮,本郡主才不会耳聋眼瞎管外面那些趋炎附势虚荣之?人的传言。”   姜月闻言忍俊不禁,笑道,“郡主,你赶紧将眼底的怒气收一收,不然旁人还以为你不是去赴宴,而是去砸场子?的了。”   温慕言凝眉道,“我就是看?不惯她们有眼无珠。”   姜月心里是暖的,她们几?个不嫌弃她这儿东西与贫民有关不说?,还时时来照顾,更遑论温慕言还要?在重要?的场合当?众戴出去——不仅不怕被人嬉笑,估计还要?为她的百宝阁说?道个几?句。   她怎能不感动??   萧姑娘快言快语,很少见到温慕言这样生气,此时也提醒她道,“郡主在越贵妃的赏花宴上?还是得注意分寸些,免得不给百宝阁招来客人,反而招了黑。”   温慕言对这话倒是听了进?去,“那好,我便注意着点分寸。”   正当?温慕言戴着刚从百宝阁买来的簪子?招摇过市时,宫里此时也有人提到了百宝阁。   只?听谢丞相进?言道,“微臣有一喜事禀报陛下,如今时值冬日,长安城里行乞的百姓少了许多,饿殍更是几?乎没有。”   坐在上?首身着黄袍的皇帝龙颜大悦,“哦?竟有这等事,往年不是怎么赶也赶不走,撵也撵不完吗?”   此时,若是裴秋生在场,必是要?感叹一句,这皇帝当?得实在昏聩,碰到贫民只?知?道驱逐,倒是从来不反思是不是朝廷的问题。   只?听谢丞相接着道,“听说?是长安集市上?有一小商户,收留城里的乞讨百姓,让他们干活,给他们工钱,让他们自得其力地用钱解决衣食问题。就这样,街上?的乞丐便越来越少了。”   皇帝听完倒是称奇,“这商户倒是个会做事的,做得比你们这些当?官的还好,那家商户叫什么名字?”   谢丞相回禀道,“回陛下,听说?是叫百宝阁。”   皇帝点头道,“嗯,好名字。”   谢丞相又道,“不过,这商户虽做了好事,却并不落得好。听说?很多人不愿意与乞丐为伍,纷纷不再买里面的东西,长此下去,恐怕这商户也无以为继,贫民也终将流离失所。”   谢丞相说?完也不知?道有没有触犯到在场的各位,不过一想到去百宝阁的都是女子?,应当?不妨事。   这件事要?不是谢云昭告诉他,他都不知?道。   他一生为官清正,却一直也没什么太大的作为,如今的官场让他束手束脚,做什么事都施展不开,怕一不小心损了谁的利益遭人嫉恨。   如今遇到百姓里出了这样积德行善的好商户,商户独立于官场之?外,他为它争点什么是应当?的,也不会妨碍着谁。   不仅是为了这商户,也是为了那些无家可归的贫民。   皇帝听完果?然皱了皱眉头,“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来人,传我的旨意,为这百宝阁写一块牌匾,赏黄金一百两,令其他众商户以百宝阁为表率,鼓励效仿。”   皇帝虽然昏庸,但也不喜欢微服私访游玩时,看?见一个个躺在那儿或是坐在那儿衣衫褴褛的乞丐,坏了他的兴致。   百宝阁为他解决了一门心患,他略加奖赏也没什么。   谢丞相闻言喜道,“微臣替那商户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到了下午,散朝以后,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从大红宫门中乘车出来,一路到了长安集市中心的百宝阁方?才停下。   “百宝阁商户主出来接旨。”   姜月接到圣旨时,整个人都是蒙的,她这样的小民小户,怎么会接到圣旨?   别不是传旨的太监跑错了地方?吧?   姜氏跟姜远发哪里见过这场面,更是一头雾水,心道他们家是做了什么,不会要?大难临头了吧?   只?听那太监尖着嗓子?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听闻百宝阁扶困济贫,乐善好施,行法?有度……特赐亲笔提写镶金牌匾一副,黄金百两,以彰其德。”   此时正是长安集市来往行人众多,最?是熙熙攘攘之?时,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当?众搬出,过往的行人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有人诚惶诚恐地跪下,便也战战兢兢地跪下听旨。   待听完圣旨内容,都懵了。   什么情况?在宫中的皇帝怎么会知?道百宝阁的事?而且,知?道了以后还赏赐了黄金百两?   黄金百两啊,可真多啊,这是多少人一辈子?想都想不来的数额。   而且比这黄金更贵重的,自然是陛下亲笔写的牌匾了,这是何等的荣耀?   正当?此时,又有一道声音传来,“越贵妃到。” 第122章 贵妃采买   姜月此时被巨大的惊喜当头砸了一下, 还懵着在,接过圣旨后,口中刚下意识地说出?那句“民女叩谢陛下天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没来得?及起?身。   长安街上的众人自然也没有起?身,也跟着跪着在。   殊不知又有一辆马车往百宝阁这边赶来。   马车中坐着的人, 正是?温慕言口中的越贵妃。   马车徐徐向前行进, 越贵妃远远看见李公公在那儿宣旨, 心中疑惑极了,便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听着。   待李公公读完圣旨, 她才靠近。   她勾唇一笑,原来是?陛下也来嘉奖百宝阁了。   她随侍手?下的一声“越贵妃到”将众人惊醒, 姜月刚抬起?的膝盖又跪了回去。   越贵妃来的方向同这位越贵妃是?一样的,众人的膝盖都不用调个方向, 倒是?跪了个现成的。   众人齐声, “拜见贵妃。”   越贵妃抿着唇笑道,“我这来的巧了, 免礼,都起?来吧。”   姜月同众人都一齐起?来了。   李公公看见越贵妃,顿时眯起?眼睛堆着笑,拍马屁道,“贵妃娘娘跟陛下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这不, 陛下前脚圣旨刚到,贵妃您就来了。”   越贵妃笑道, “少贫嘴了,我今儿个是?见长乐今日佩戴的首饰不错, 又听闻百宝阁背后的故事,特意来买东西的。”   她今日办赏花宴时,见温慕言戴的首饰皆是?她没怎么见过的,又格外漂亮,她便问了出?处。   温慕言便将知道的都悉数告诉了她。   她听完后便觉得?唏嘘,待到午宴结束众人散去,便去请示了皇后出?宫来看看。   如今亲眼得?见开百宝阁的女子当真是?个水灵灵的妙人,心下更是?喜欢,她走到姜月跟前道,“你就是?姜姑娘?”   姜月点头行礼道,“回贵妃,正是?民女。”   越贵妃笑道,“你为百姓做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有心了。”   姜月知道越贵妃能知道这事,当是?温慕言今日在赏花宴上为她说道的。   只是?看越贵妃的反应,似乎对皇帝知道这事并不知情,莫不是?她做这事的动静太大,都传到朝廷上去了?   姜月顾不得?想太多,只是?谦虚道,“只不过是?些?微末之劳,不足挂齿,贵妃谬赞了。”   越贵妃笑道,“姜姑娘不必谦虚,先带我去看看你做的首饰。”   众人闻言,瞬间便给越贵妃恭恭敬敬的让出?了一条路。   姜月在前面领着路,将越贵妃带到了百宝阁里面。   越贵妃一进门,只看了一眼,便格外欣赏,“单看这铺子的布置,便也知道这铺面主人是?个心思灵巧的。”   李公公原本是?来宣旨的,但刚巧碰见了越贵妃,自然是?不能立即走的,也跟着后面看。   他见到百宝阁里面琳琅满目的首饰趣玩,也忍不住感?叹这可比宫里那些?工匠做得?还要精致好看个三?分。   难怪能有财力帮助那些?乞丐,难怪能得?到越贵妃的青睐,确实是?个有本事的。   她久居深宫,对外面发生的事所?闻甚少。之前她是?有看过荣沁公主头上戴过晶石簪,可她俩关系处得?并不是?多好,因而当时也没问。   如今却是?有些?后悔没能早些?问了。   越贵妃如今正得?宠,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现在,她无论?是?看见珠钗项链还是?看见晶石玉石簪,都赞叹有加,看见那木雕泥塑,便被当场逗笑,看见动漫折扇和走马灯,更觉新?奇有趣。   她原本是?来买首饰的,最后却带了好多个木雕泥塑和灯笼回去,首饰也买,不过相比之下就显得?块头小得?多。   姜月就跟在越贵妃后面,拿纸笔记账。   她看着越贵妃身后的六个宫女们人人都捧着比眼睛还要高的东西,不禁眼角抽了抽。   不愧是?皇宫里的贵妃,比皇帝还要大手?笔,买起?东西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还好她这里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提前写清楚了的,不然她还怕越贵妃不知道价钱随意挑选,到时候又没带够银子。   越贵妃一边挑一边朝姜月道,“我今日才知道,长安城的集市上有人卖这样有趣又漂亮的好东西。”   她看向姜月时,余光也瞧见了几位宫女不堪重负的模样,吩咐道,“你们先将东西放到马车上去,我还没挑完。”   姜月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提醒她,如今,“……”   姜氏远远地看着,心里头乐极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只能努力憋着忍着,表情奇怪得?让姜远发都乐得?差点没能憋住笑。   街上刚才听旨的众人大多也没走,他们一方面也是?被越贵妃国色天香的容颜吸引得?想多看两眼,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她都要买多少东西。   结果,他们越看,心里便越发羡艳不已。   这百宝阁里的东西虽然相对来说物美价廉,可真要跟市面上其他东西比,可都不便宜啊。   越贵妃挑了这样多,百宝阁今日可真是?走了狗屎运,发了大财啊!   越贵妃并不觉得?百宝阁这儿的东西贵,相反,在她看来几十两甚至上百两的东西实在是?便宜,比宫里动不动就成千上万两的摆件便宜又好看多了。   她原本来之前,还想着不能买太多,免得?引得?长安城传出?些?说她铺张的传言来。   如今已然知道圣上都亲自传旨赏了百宝阁,她还顾忌什么?自然是?要顺应天恩做众人的表率,支持下百宝阁的生意,整顿下如今的不正之风才是?。   姜月手?上拿着笔,一笔一笔记着账,生怕记错了算错了。   待到最后,越贵妃终于挑完,自个儿也累得?叹了口气,“今日就只买这么多吧,多少银子?”   众人品着越贵妃口中的“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月手?里的笔划了个三?五下,最终道,“三?千五百六十八两。”   与此?同时,越贵妃身后的一位唯一没捧着东西的宫女过了一会儿也道,“确实是?三?千五百六十八两。”   姜月这才知道越贵妃原来问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一位会心算的宫女。   越贵妃见两人报的数字一样,又见姜月只是?拿着一张纸,上面鬼画符一样的,道,“我这宫女心算能力之强,算数只准确,世上难挑其一,姜姑娘又是?怎么算出?来的?”   姜月暗叫不好,自己今日有些?激动又紧张,漏了馅。平日里她很少用阿拉伯数字的,今日越贵妃买得?太多了,她一边记一边算,便下意识地用了自己最顺手?最熟悉的。   如今她看着手?中的阿拉伯数字草稿,想着要怎么圆过去。   越贵妃见多识广,也不是?好糊弄的。   姜氏夫妇此?刻也在这里,她也没法编出?是?从哪里游历从哪个高人那里越来的鬼话。   而且,姜氏夫妇也在好奇地往她这边看着,他们平日只知道她算数还可以?,但先前都是?简单的,如今一下子算完了这么多的数字,他们会不会怀疑?   毕竟原身的算数是?姜远发教?的,姜远发平日里只会敲着算盘加减,就算姜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该这么离谱。   姜月手?心沁出?薄汗来。   该怎么编才能圆过去?   此?时,人群中响起?了一道姜月十分熟悉的声音,“这是?臣子流落在外时一位高人教?的算术,是?我教?给她的。”   姜月抬眼一看,原来是?裴秋生。   裴秋生朝姜月点头示意,让她不必担心。   裴秋生拱着手?低着头,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称自己曾是?姜家的养子,在来姜家之前,他曾在人贩子身上流浪了些?年岁,也遇见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人。   姜月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确有可信度得?多。   越贵妃见这少年一直低着头不抬眼,不仅不在意,反而问道,“这么说,你也会这……算术?”   裴秋生道,“正是?。”   越贵妃似是?想起?了什么,“你叫闻北轩,是?今年童试第一的那个?”   这是?她听皇帝朝她提起?的,又听说他镇国公府走丢了多年找回来的,因而才有些?印象。   “正是?。”裴秋生仍是?拱着手?。   越贵妃本有心考上一下,但见姜月一双眼连着心似乎都系在了这少年身上,又想起?刚才这少年说他曾经是?姜家的养子,便歇了考教?的心思,免得?让姜月觉得?她为难他。   她让大宫女付了银子,又看着裴秋生道,“好好准备春闱,将来入朝为官,将这算术传授给百官罢。”   裴秋生回道,“是?。”   简单的插曲并未影响越贵妃的兴致,她越发看重姜月,夸赞道,“姑娘家有些?学识本事在身上,是?好事儿,难怪你能将生意做得?这样好,安置贫民也那样周到。”   姜月实在是?受宠若惊,“民女谨遵娘娘教?诲,定会奉之为圭臬。”   越贵妃又望了一眼聚集在百宝阁面前黑压压的一群百姓,将“扶贫行善区”的牌子取下,道,   “这牌子不要也罢。”   姜月眉间一挑,不知越贵妃何意。   众人也不明?白,越贵妃买完东西摘牌子做什么?难不成是?喜欢百宝阁的东西,却不喜欢百宝阁扶贫行善?也嫌弃乞丐摸过的东西脏?   越贵妃哪里读不懂众人眼里的意思,冷笑一声道,“你们是?觉得?我不希望姜姑娘行善?哼,在本宫眼里,姜姑娘的手?艺学识,万中无一,她的善心善念,更是?难能可贵。”   “若你们中间有些?人,不辨是?非,不明?黑白,只因百宝阁扶贫济弱,就对其议论?纷纷、落井下石,本宫只觉得?他虚荣浅薄,心无善念。”   “长安城中不论?是?商铺,还是?朝廷官员,都应当以?姜姑娘,以?百宝阁为表率,而不是?言语相击,轻它?贱它?。”   众人闻言仿若醍醐灌顶,抹了抹额头上被那一声冷笑抖出?来的冷汗,跪下道,“草民谨遵贵妃娘娘教?诲。”   越贵妃走后,百宝阁瞬间热闹了起?来。 第123章 月中相会   先是圣上下旨嘉奖赏赐, 后有贵妃采买,又有那番撑场面的话,一传十十传百, 百宝阁在长安城的处境瞬间就掉了个?个?儿, 从地底下升到了天上。   连金尊玉贵的贵妃娘娘都从百宝阁挑首饰戴、挑东西用,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嫌弃百宝阁的东西低贱, 嫌弃它们不干净?   众人开始反思起自己来。   这段时间, 长安城尤其是集市这一片的变化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   街上的乞丐少了可太多?了, 以前那是走个?几百米的路便能遇见几个?,如今整个?集市这一片已经是一个?都见不着了。   他们不问?也知道, 几乎都是去姜家杂货铺那边干活挣钱去了。   从前他们上街,总想要离乞丐他们远一些, 怕他们讨钱也怕他们偷抢,毕竟偶尔碰到些无赖的乞丐讨钱, 不掉给他们几文钱那都不好脱身, 亦或是路过了那一片后发现钱袋子不见了的。   因?此他们总觉得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乞丐们没什么底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何况他们一年四季似乎就只穿那一件破衣服, 臭烘烘的隔着几尺的路都能闻到。   所?有人对乞丐几乎都是嫌弃的。   可如今,他们都心?甘情愿的主动去姜家杂货铺干活了。   是啊,人要不是走投无路,但?凡有些别的出路和?法?子挣出天地来,谁愿意当街上碍人眼的乞丐呢?   毕竟冬天一过, 乞丐里面饿死的冻死的不知道会有多?少, 即使侥幸活着,谁不是在烈烈寒风中咬着牙苟活而已呢?   所?以, 姜家给他们的不是活计,而是活路, 一条亮堂宽敞的能有机会翻身的活路。   越贵妃说得对,他们确实是虚荣浅薄,心?无善念。   于是,就在越贵妃走后,被骂醒的众人,有不少都陆陆续续走进了杂货铺。   裴秋生原本是在百宝阁门口的沿下同越贵妃回话的,如今见到这么多?人都往里面涌,也不好直接从正门进,便绕了点路,从后院进了院子。   姜月看懂了裴秋生的眼神示意,没多?久也转身进了后院。   她感?念他给自己解了燃眉之急,“刚才亏了有你来圆话,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不露馅了。对了,今日又不是月末,你怎会过来?”   裴秋生笑道,“我今日出府买东西,听?到了些风声,便顺路过来看看。”   其实他并不是顺路,是特意过来的。   裴秋生今日在国公府等着谢云昭那边的消息,结果消息还没来,便先听?闻他主院里的眼线传话来,说父亲闻渊刚下朝,进府时脸色不好看,正窝在正院里发火。   裴秋生便戴着随云亲自去打听?了下。   结果刚到正院门口,便听?见了里面砸东西和?桌椅落地的声音。   裴秋生走到闻渊门外面,守门的小厮以为?他是来劝镇国公的,便要往里面通传。裴秋生抬手示意他不必,小厮便猜想裴秋生是想先在外面听?听?是怎么回事,再?想法?子劝,因?而并不拦着。   裴秋生听?见闻渊在里面,声音满含怒气?却又压着嗓子发火道,“那姜家,怎么就这么能折腾?这下好了,整个?朝廷都知道他们了。”   裴秋生听?这声音都能想象出闻渊在里面挥舞着的手臂和?那张被憋得胀红的脸。   他抿了抿唇,耐着性?子听?后续。   闻氏也在里面,颤着嗓子轻声劝道,“这次也不能怪姜姑娘,她确实是一片好心?。”   闻渊又将?杯盏摔碎一只,在地上噼里啪啦地响,“一片好心??我看是居心?叵测!不过是个?开杂货铺的,却非要有天那么大的心?思,将?生意做大不说,还搞什么扶困济贫,弄得朝廷上下如今人尽皆知。”   姜氏难得不认同他,“这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毕竟是行善积德,谁听?了都该高?看一眼的。”   闻渊冷笑,“哼,依我看她是怕身份上配不上咱们北轩,又没别的路子,便用这法?子求个?贤淑惠德的虚名,我还不知道其中的假模假式?”   闻氏叹了口气?,没接他这话了。   便是假模假式,也比朝中那么多?不作为?的官员好了。早几年若是长安城出几个?这样作为?的商户,哪里还有她施粥的地方?   闻渊一肚子里的火没处发,全宣泄在嘴皮子上了,继续压着声音道,“原本我还想着到时候给那姜家女安置个?不知名的小官之女的身份,好叫外面的人看着过得去些,内情只教咱们府里知道。我今日才知道,如今长安城的贵女怕是有一半都已经认识了她,哪里还瞒得住。”   闻氏叹了一口气?,“唉,不管怎么样,咱们也是已经答应了北轩了。”   闻渊又气?得从鼻孔里喘粗气?,“全都是些混账事。”   闻渊摔东西的动静虽然大,但?两人说话的音量却并不高?,不知情的人含糊听?过去估计都听?不明白里面在恼火什么事,可裴秋生哪里听?不懂。   他听?完,心?便凉了半截,父亲闻渊看来是怎么都过不去商户这个?坎。而且得知姜家即将?在长安城出名,生出了一肚子的恼火。   他心?知以他对闻渊的了解,这种根深蒂固刻在骨子里的观念很难改变,只能将?来在阿月入府以后自己费心?尽力好生护着。   他在外面又待了一会儿,依然没听?出圣上到底是怎么处置的姜家,但?显然能确认的是谢丞相在朝堂上是提到过百宝阁的。   谢丞相作为?书中男主谢云昭的父亲,作者在一开头便对他有些许着墨,做官是懦弱了些,但?是非黑白还是能辨得清。   只要他在,姜家至少不会因?这事遭祸。   裴秋生心?中着实好奇,他不想去进去问?闻渊,在他面前拱火,又等不及谢云昭的消息,索性?就直接来百宝阁一看究竟。   结果,正好撞见了姜月因?为?算术的事左右为?难的一幕,便想都没想,开口将?由头揽在身上了。   姜月以为?他真是顺路路过,“那你来的可太是时候了。”   裴秋生笑了笑,想起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圣上到底有没有做出处置,便问?了出来,“我路上听?见众人都在议论百宝阁,可是刚才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   姜月弯着眼睛,一双清澈的眸子笑得欢喜,“圣上下旨嘉奖了我们家,赐了牌匾不说,还赏赐了黄金百两呢。”   黄金百两等同于白银千两,虽然并不算很多?,但?对于姜月来说,这笔钱不需要扣除成?本,也不需要为?此劳作,简直跟大风刮来的一样令她惊喜。   裴秋生松了口气?,笑道,“那可真是够你这小财迷兴奋好几天了。”   “那可不?”姜月接着道,“刚刚越贵妃买了那样多?东西,利润也有上千两呢,今日当真是发财了。”   更遑论外面源源不断进来买东西的客人。   也不枉她生意冷清惨淡的这阵子半点没停下来,每天都在兢兢业业做东西。   姜月边笑着,边又想起来裴秋生刚才在越贵妃面前头都没抬一下,整张脸都被遮在手后面,引得贵妃身后的宫女都向他投去异样的眼光,便好奇问?道,“刚才你见着越贵妃,怎么一直拱手?”   裴秋生无奈道,“接话那时候,来不及问?系统这个?朝代的宫廷礼仪是什么样的,怕冲撞了……”   姜月闻言没忍住噗嗤一笑,“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裴秋生不怎么看有关后宫的故事。   在他看过的书里,偶尔看过的提及古代后宫的妃子的,都是鲜少出宫,即便是她们有在宫廷里面遇到外臣的,也多?会相互自觉退避三?舍。   有些书籍变态些的,一个?不好,搞不好乱看的人要被挖了眼睛。   如今被姜月笑,想到刚才自己在众人眼里古怪反常的举动,不免觉得有些窘,红着耳根道,“再?笑,就没有糖葫芦吃了。”   姜月这时候才发现裴秋生腰间还别着一支糖葫芦,这是她最爱吃的零食。可集市中心?都是大的商铺,卖糖葫芦的小摊小贩都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裴秋生才时常给她带。   姜月原本看见糖葫芦是有些心?动的,但?是一看见裴秋生红透了的耳根,又这样幼稚的用零嘴哄自己憋笑,又笑了起来。   裴秋生:“……”   裴秋生同姜月在这边欢快着,殊不知镇国公府的后院中,闻北哲正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是说,镇国公在为?今日朝会上百宝阁的事情发火?闻北轩他刚刚径直去了姜家百宝阁?”   由于裴秋生通常是一个?月才出一次府小住,闻北哲在裴秋生后面跟了好几回,又将?春梅巷那两三?家的情况里里外外打听?了个?清楚,才琢磨明白春梅巷不过是裴秋生掩人耳目的幌子,自己竟然被他的障眼法?诓骗了几个?月。   他不免感?叹还好自己没有轻举妄动,不然估计得捅出大篓子来。   昨日裴秋生出府去了谢丞相府上他是知道的,他知道裴秋生与谢云昭交好,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镇国公在意百宝阁和?裴秋生去了百宝阁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话,便不得不让人多?想。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曾旁敲侧击地跟闻渊打听?,想知道裴秋生每个?月月底都去了哪儿,结果闻渊瞒得死死的,半点风都不透。   要不是今日闻渊火气?大,平时姜家和?百宝阁这几个?字他都没听?说过。   “你可看见闻北轩进去?”闻北哲问?阿山道。   阿山回禀道,“这倒是没有,他只是站在百宝阁门口,替里面的姜姑娘接了越贵妃一句话,说他曾经是姜家的养子,会算术什么的,言语之间也透露出他与姜姑娘熟识。”   阿山是亲眼见到裴秋生从百宝阁前门乘着马车离开的,他原本也想跟上去,可不知是谁在他后肩上丢了个?石子,趁他转身的功夫裴秋生的马车就不见了。   他后来在附近找了又找,才看到裴秋生的马车已然是往远离集市中心?、回镇国公府的路上走了。   闻北哲有些疑惑,问?道,“养子?先前收养闻北轩的就是姜家?”   这件事在镇国公府里并没有公开,闻北哲不是很确定。   阿山回道,“是,我回来的路上已经去主院打听?过了,里面有几个?人当时是知情的,都说是姜家。”   也正是去主院打听?了这一遭,才听?见了镇国公在里面发火,又在主院里来回问?了一遍,才问?到了朝会和?百宝阁几个?字。   闻北哲越发谨慎,“先查清楚那姜家都有哪些人,搞不好同裴秋生只是恩情关系,我们再?不能中了他的障眼法?。”   阿山也想了想自己挨过的两回板子,唯诺道,“是。” 第124章 访客上门   裴秋生同姜月欢谈一会儿后, 裴秋生不?便久留,坐了一会儿便请辞了。   临走前?,随影禀告道, “阿山看见公子的马车往镇国公府赶以后, 便也直接回去了。”   裴秋生今日出门时心里着急,又想?着来的正门, 便没管身后跟着的尾巴, 只?是?来了以后对暗处的随影眼神示意。   随影奉命保护姜月, 对百宝阁附近的情况自然盯得严实,尤其是?看见?裴秋生来了以后, 便更加警觉。   就是?他朝阿山背后丢了个?石头,让他没能看见?从马车跳下去了拐角处的裴秋生, 又在他身后跟了一段路确认无虞才折返回来。   裴秋生道,“这?段时间他们可能会调查姜家, 打听我与姜家还有?姜姑娘的关系。你?不?用管那些, 只?用好生跟着姜姑娘,切莫掉以轻心。”   “人手不?够, 就去找院子里的管事支取。”   随影知道自己公子对姜家这?一家子都是?极为?在意的,答应道,“是?。”   *   姜月自从那天以后,生意便逐渐恢复。   那天被越贵妃摘掉了“扶贫行善区”的牌子后,姜月便不?再对百宝阁的卖品进行类似的分区了, 不?论?是?不?是?贫民们碰过的, 都掺杂在一起?卖。   长安城大多数人受着圣旨和越贵妃的影响,终于放下了对百宝阁的偏见?。   许多原本没怎么听说?过百宝阁的人, 借着这?一连串的事情,也闻风而来, 看看能得皇上和贵妃同时嘉奖的铺子究竟是?什么样子。   也想?看看那位百宝阁里人美心善的姜姑娘是?不?是?真有?传言中那样好看。   不?过姜姑娘他们却很少能看到,听说?她多是?在幕后做东西,可百宝阁里里外外从装饰到卖品都是?格外好看,他们倒是?看得很清楚。   又过了两天,清源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了两个?缠绵悱恻、感人至深的贫贱夫妻故事,一则故事背景是?盛世贵公子与世家女,另一则是?乱世里的平民百姓,无不?令人唏嘘落泪。   这?再次在长安城的百姓和贵人圈子中掀起?了一股扶贫的风潮。   是?啊,若不?是?没法子,没活路,怎会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因此,他们看见?长安城里离集市远一些的,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的乞丐时,也比之前?顺眼了起?来。   那些乞丐们不?知道长安城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只?是?莫名地发现街上的人对他们友善了很多,愿意给他们钱和吃食的人变多了,挨饿的时候变少了。   甚至还有?人好心的提醒他们,长安城集市上有?家姜家杂货铺,愿意招乞丐做工,给的工钱够他们吃饱的了。   他们顿时高兴极了,这?天下居然还有?地方愿意招乞丐做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㈨ ㈨ . c o m   有?个?叫小吕的乞丐,刚开始做乞丐时就曾经去集市上找活计干,可是?人家一看他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也有?味道,哪里还愿意雇他们干活。   没有?哪家是?不?撵他的。   等他乞丐做得久一些了,衣服越发破,身上味道越发难闻,靠路人施舍点银子饱一顿饥三顿的,一身瘦骨嶙峋没有?二两肉。   后来,他连去那些摊子面前?跟摊主说?两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指定还没开口就被人往远处赶。碰到脾气不?好的还要?当?场将他打一顿,让他半个?月都直不?起?腰来。   这?乞丐一天天的做着,半点别的指望都没有?,挨一天是?一天,如煎似熬,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   一听说?姜家杂货铺招工,虽然高兴之余也没觉得一定是?真的,还是?当?场就将破碗破布绑在了身上,往集市那边去了。   这?沿路一番打听问路,他也意外地发现居然一顿打也没挨,这?在他看来也是?件顶稀奇的事。   没多久,他就走到了杂货铺。   接待他的是?个?年纪不?算大的少年,见?到他半点不?意外,“你?是?来做工的?”   小吕一听还真招工,也没撵他,激动地点点头。   “那便跟我来吧,”那少年道,“我叫姜二,你?先随我去洗漱一下,换一身衣服,再谈别的。”   小吕便跟着,麻利地洗了一顿久违的热水澡,又穿上了这?里给他准备的干净衣裳,虽然单薄,但比之前?的衣服已经好太多了。   姜二又跟他说?了下这?里的规矩,譬如干什么活能得多少钱之类的,末了又鼓励道,“你?好好干,过几天便可以有?钱租衣服和棉被了。”   小吕只?觉得跟在做梦似的,刚出发时本就没抱着太大的希望,一路问路时又跟路人确认了几遍方才觉得可能是?真的,如今真的来了,才知道这?里真有?这?样掉馅饼的好事儿。   不?是?别人哄他耍他,是?真的。   他激动地一阵热泪盈眶,当?场就呜咽了起?来,大高个?儿一男的压着声音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无声地用袖子抹着泪,抹了两下又怕衣裳弄脏了,换成用手擦。   姜二似乎是?见?惯了,也不?催他,“你?待会儿收拾好了再过来吧。”   像小吕这?样的乞丐很多,无论?男女老?少,姜家杂货铺这?边都收。   力?气大些的男子,就去洗石头;没什么力?气的妇孺老?弱,就去裁布;会做饭的,就负责烧火做饭煮菜;会洗衣裳的,就负责洗这?里的衣裳。   姜家都给工钱。   不?过,姜家不?养闲人。   若是?眼睛不?好的,缺胳膊少腿的,什么活都干不?了的那种,姜家不?收。   姜家同他们说?,就算养得了一时,也养不?了一世。但会派人用推车或马车送到城南慈善堂附近去,说?是?那里有?口粥,能让他们饿不?死。   这?样的安排无论?是?谁都不?会说?不?妥当?。   先前?,来百宝阁买东西的多是?平时就在集市这?一块活动的百姓,亦或是?经常逛集市的世家贵女子弟。   随着百宝阁和姜家的名声传得越来越广,从集市周边往姜家杂货铺的乞丐越来越多的同时,去往百宝阁的公子和姑娘们也络绎不?绝,每天都在上涨。   好在百宝阁如今背后干活的人多,木匠石匠们整天忙个?不?停,小姜们各司其职,做东西也越来越顺手,产量也在蹭蹭蹭地上涨,完全能跟得上销量。   不?过天气也越发的冷了,姜月知道,这?样多的人不?过是?一阵风,等风头过去了,街上开始下雪结冰以后,百宝阁的销量便会下降许多。   如今手中的银子可谓滚雪球一样变多,姜月反而开始纠结,是?接着买玉石还是?多给贫民们添置些棉被。   虽然皇帝下旨倡导其他商户效仿她收留贫民的法子,但真的愿意这?样做的商户她却没见?到。   商人多重利,这?也不?稀奇。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有?个?中年男人带着几车的东西出现在了姜家百宝阁门口。   “劳烦,我想?见?一下百宝阁的主子。”   姜氏和姜远发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当?即就将姜月喊了出来。   姜月出来时,边见?那中年男人从寒天冻地的天气里走进来,他生得倒是?白净,鼻尖被冻得红彤彤的,却满面和善,笑道,“想?必您就是?姜月姜姑娘吧?”   姜月看了后面几车东西,又见?他衣着看起?来价格不?便宜,想?着对方莫不?是?来与她谈生意的?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郑重又不?失礼貌地接待他,含笑道,“正是?,不?知道您贵姓?”   中年男人笑道,“在下免贵姓吕,单名方,姜姑娘叫我吕兄即可。大家都是?生意人,临近年关忙得很,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长话短说?了。”   姜氏在一旁听着,又见?外面那些东西,满面狐疑。   姜月恭敬道,“您请讲。”   吕方一手搭在桌沿,慢条斯理道,“是?这?样,在下听说?姜姑娘在长安城设了个?地方收留乞丐,给他们生计。   “如今姑娘想?必缺棉被,我是?个?开酒楼客栈的,离这?里也就一里的路,库房里积压着一些陈年的旧被子,已经不?大暖和了,既不?合适往房间里放,又没法出手,也没舍得扔掉。若姜姑娘不?嫌弃,我就送给你?了。”   姜氏闻言松了口气。   姜月才知道对方是?来送东西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无功不?受禄,我同吕兄往日并?不?相识,不?敢承此厚恩,不?若您开个?价,让我买下来吧。”   若是?对方直接送,她过意不?去。但若是?愿意低价卖给她,她心里反而舒坦,还会觉得解了个?燃眉之急。   吕方摆了摆手,笑道,“姜姑娘可不?是?无功不?受禄,你?是?不?知道,往年在我客栈附近,始终聚着十来个?乞丐,就盼着从我这?儿出去的客人能给他们一口吃的。   “他们又不?是?待在我客栈门口,而是?隔着一条宽大马路,在斜对面,客栈两边一边待着一部分,就在来往客人必经之路上。我赶也不?好赶,更是?赶不?走。   “可也正是?这?样,这?生意是?一年比一年差了。”   姜月听完,便知道对方的意思了。   只?听吕方又说?道,“自打上个?月末开始,突然他们就少了许多人,这?十多天更是?一个?都不?见?了。如今春闱将近,已经有?一部分考生早早住到长安城来了,等翻过春,来的人更多。   “往年我是?不?指望客栈能住满的,今年这?势头,我终于觉得应该是?能满的了,这?多亏了姜姑娘啊。”   姜月笑道,“吕兄言重了。”   吕方道,“不?言重不?言重,还请姜姑娘一定要?收下。”   但姜月坚持不?愿意接受对方赠送,在问明有?多少床的被子和大致斤两,以及检验了一下以后,姜月还是?以五百多两的价格买下了。   以平均三两一床的价格,已经比市面价便宜太多了。   姜月解释道,“我租给贫民的时候,也是?要?收银子的。若是?白得了吕兄的,这?批棉被就得不?要?钱地租给他们,反而坏了我的规矩,管起?来倒麻烦。”   吕方此时也想?明白其中道理,“是?在下唐突了。”   于是?,两边谈拢。   末了,吕方又语气和善地问道,“不?知道姜姑娘可曾婚配?” 第125章 除夕之夜   姜月闻言一愣, 着实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问。古人谈婚论嫁多含蓄,这样直白的问出来?只让人觉得唐突。   姜氏提起?一口气,以?这吕方的年纪, 正常情况下该妻儿?都有了吧, 莫不是想纳妾?顿时脸色就不好看起?来?。   吕方见两人误会了,挠了挠头笑着解释道, “姜姑娘别误会, 不是为着我自己。我已经成家了, 但家里还有个弟弟,今年十?九岁, 品貌上佳,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集市南边有半条街是他的……”   吕方来百宝阁之前原是没有这样的心思的,但见到姜月一张脸生得如花似玉, 铺子里卖的东西无不心灵巧思, 为?人处世既精明能干又通透豁达,在?他眼里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等一的好女子。   因而便动了这样的念头。   自家弟弟已经十?九岁, 早就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奈何他择妻标准稀奇古怪。   弟弟不屑于与其他商户家的闺阁女子婚配联姻,他说自己不看门第,不看家世,只是想找志趣相投的商户女, 否则就不娶。   父母不在?世, 虽说长兄如父,他本该管教, 可没成想弟弟这样的怪谈没人管得住他。于是婚事一拖再?拖,便拖到了现在?。   若是能将这样的姑娘许配给自家弟弟, 弟弟定当会满意不说,吕家的生意也算是如虎添翼。   姜氏听闻他是给弟弟说和,那?弟弟听起?来?也算是人中上品,脸色这才好了些。   不过,她家姜月也算是半个名花有主了。   虽未订婚,但已经有了口头承诺,断然?是没法?再?同他人议亲的。   姜月含着歉意道,“吕兄美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虽未婚嫁,但已心有所属,怕是只能辜负了。”   吕方一听,原来?姜姑娘心里已经有人了,但言下之意也就是说还没定婚。既然?还没定婚,那?他弟弟还是有机会。   关切之中,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对方也是商户之家吗 ?”   姜月摇了摇头。   姜氏接过话来?,道,“他是个读书人,明年能参加春闱。”   姜氏言语间是带着些自豪的,他们这样商户人家的女儿?,能嫁读书人,放在?旁人眼里那?都是顶光宗耀祖的事儿?。   何况裴秋生还是个书读得特别好的,第一次大考就考了个全城第一,实在?是让她开了眼。   当然?,像她家姜月这样的女子,也是万里挑一的好。姜家门第虽然?同镇国公府天差地别,但单论两个人的品性才干,倒也是相配的。   吕方闻言眉间便是一挑,像是格外诧异,问姜月道,“读书人?”   姜月点了点头。   吕方听姜氏话里的意思,那?人明年参加春闱,那?此刻应当是个秀才,明年春闱时便要考进士举人。   天底下哪有读书人真的愿意娶个商户女的?   还是有钱的商户女。   士农工商中,商排在?最后?,商人地位也最低,读书人向来?是不屑于商人打交道的,觉得他们卑劣、奸诈、无才。   恐怕,那?人先前没功名在?身?的时候,还能与姜家和睦相处,甚至是需要靠姜家接济。如今身?为?秀才,尚无实职,若是春闱时一招中榜得了个举人,再?谋个官职,恐怕这婚事便结不成了。   若是成了婚,他的同窗,他的同僚,哪个不觉得稀奇、鄙夷,甚至还会觉得他为?了娶富家女连脸面都不要的?   大概率,那?人前脚得了官,后?脚便要将姜家一脚踢开。   这样的事,他听过,也见过,可太多了。一般不到最后?,那?些读书人都不会露出真实的嘴脸。   吕方哪怕不是为?了自家,也好言相劝道,“咱们做生意的,说实话,还是与做生意的人家婚配为?好。成婚门当户对,也能走得更长久些。”   姜月也知道他是好心中带着私心,含笑道,“吕兄提醒的却有道理。但我已答应他,只要他不反悔,我便愿意等?的。”   吕方对姜月这样的赤诚之言意外中又带着些敬佩,有些话放在?心里说便可以?,说出来?反而可能将后?路都堵死了。可见她要等?那?人的决心,以?及对他十?分的信任。   但吕方也不是这样俗气的人,只觉得姜月重信重义。   他想着离春闱左右不到半年,姜月看起?来?年岁尚小,她说愿意等?,他也不强求,便打算半年后?再?来?问一问。   “既如此,那?此事暂且不提,在?下今日就先告辞了。”   姜月将人送到门口,“多谢吕兄。”   *   城北慈善堂那?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闻氏是特意派人将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才将钥匙交给她的。   由于那?里原本就是闻氏拿来?施粥的地方,因此厨灶都是现成的,只需添补些装菜的碗碟。   这段时间又找木匠多打了一些桌椅供大家休息,便真的算能住人了。   姜家杂货铺里住的贫民越来?越多,吕方来?过后?又几天,姜二便来?禀告姜月,说杂货铺那?边已然?是住不下去了,但乞丐们还是会源源不断地过来?。   姜月便去了一趟姜家杂货铺,将里面的贫民和木匠石匠们动员了一下,一大半都转去了城北慈善堂。   吕方前几日卖给她的一百余床被子,姜月只留了二十?床在?姜家杂货铺这边,其他的都让他们要搬过去的人一起?运往慈善堂。   大家都是受了姜月的荫蔽领了超乎预期工钱的人,因此姜月提议大家过去,大家二话不说便自发的愿意过去。   要不是姜月说这边也得留一些人,只怕姜家杂货铺这边能一个都不剩。   几天后?,镇国公府这边,阿山拿着一串长长的名单来?到闻北哲跟前,禀报道,   “公子,您让我查的姜家有哪些人一事,委实不容易。我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才知道,姜家除了百宝阁还有杂货铺,城北还有个慈善堂,里里外外竟然?有四百余人。我让人装作乞丐混进杂货铺抄了份他们登记在?册的名单,请您过目。”   闻北哲打开名单时就诧异,听完阿山的话更是两眼一抹黑,“……”   “怎会有这么多人?”   闻北哲自打之前被闻渊敲打过后?,便也下定决心要参加明年春闱。   先前离春闱时间还不算近,他还有心力出门。可上次闻渊发完火后?又将他召去考了考功课,他才发现考试在?即,要准备的东西却还有很多,因此自那?以?后?不出户不访友,整日在?书房里待着,旁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议论什?么扰了他的清静。   因而他对外面的事情几乎是一无所知。   但他用功归用功,却还是要想法?子阴一阴裴秋生,好叫他春闱落榜,无论如何都超不过他前面去。   即使?他考得不好,若他们两人都落榜,他也不会受到什?么苛责。   阿山道,“小的……小的听说,那?姜家是做生意的,平日里经常招乞丐做工,还得了皇上和贵妃嘉奖,去的乞丐越来?越多了,有的都赶十?几里的路往姜家跑。”   闻北哲这时想起?闻渊前阵子下朝后?,因为?百宝阁生气一事,当时觉得蹊跷,事后?也没打听清楚。   如今,却有了个猜测。   闻北哲来?回踱步,“那?姜家当主人的又有几个?”   阿山道,“就三个,一对夫妇和他们的独女。”   闻北哲立即回身?道,“那?便只查那?独女,盯住她,看她与闻北轩可见面,再?打听她有无婚配或心仪的。”   *   半个月一过,转眼间万物越发凋零,大雪一落,街上的行人都比往常少?了许多。   百宝阁的客人也慢慢少?了起?来?。   但姜月并没停着,毕竟再?过十?日就要到除夕了。   除夕前,一定会有一阵买灯笼的风潮,好为?守夜的人留下万家灯火。   因此这段时间,百宝阁的灯笼做得是最多的。   另外春节那?天,按习俗,长辈兄弟姐妹以?及夫妻之间多会互送礼物,因此这时候玉簪珍玩姜月也没少?做。   皇帝赏赐给姜月的那?一百两黄金,原就是为?着她救济百姓怕她银钱不够的,使?用起?来?并无禁忌。因此姜月将黄金换成了金块,又将金块熔了做玉石金簪。   冬日里,大家干活的手暴露在?冷空气中,僵硬得有时候都动不了,连姜月自己的手都生了冻疮。   姜月直接将木匠石匠的月银都涨了五两,将贫民们的工钱也翻了个倍儿?。   果然?,到了小年前的两天,来?百宝阁的客人又多了,纷纷买走了不少?的灯笼和能作为?礼物来?用的东西。   因此,即使?姜月给大家涨了工钱,即使?城北的贫民也开始涌入慈善堂,整体上的营收都是在?上涨的,而且,由于产量高销量也高,涨得还真不少?。   尤其是开始做玉石金簪以?后?,这东西姜月起?卖一百两一支,到五百两一支不等?。   平均下来?,一天纯利润差不多就有一千两银子。   这好卖的势头,一直到初二那?天才停下来?,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除夕那?天,裴秋生趁着众人不注意,又得了闻氏和闻渊的默许,先回了自个儿?院子,再?从?后?门出去,准备赶往姜家。   今日一反常态地身?后?没有跟着尾巴,裴秋生直觉有些不太对劲。   毕竟先前过中秋端午他要出门的时候,身?后?都会有人跟着的。   因此他到了百宝阁附近以?后?,不急着从?后?门进去,先在?周围瞧了瞧,待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眼线,才敲了门进了院子。   裴秋生见开门的是姜五,姜月还在?里面同姜氏说着话。   姜月言笑晏晏道,“我怎么觉得阿娘在?惋惜呢?”   只听姜氏叹道,“还真是有点儿?……若不是你同秋生两情相悦,我看今日来?咱家求亲的那?个人,倒是个靠得住的。”   裴秋生一个踉跄,差点栽了一跤。   他的阿月才及笄,就已经有人来?求亲了吗? 第126章 敌对变同窗   姜氏又?道, “先前那几个,我看都不行。你没告诉他你心有所属,是?想留一线?”   裴秋生, “……”   他不过是一个月没来, 已经有几个了吗?   他望着院中站在姜氏面前的那抹倩影,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揪了一下?。   裴秋生想, 是?了, 他的?阿月这样好, 百宝阁名气大了以后随之而来认识她的人也多?了,喜欢她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连府中的?丫鬟都开始对她赞不绝口, 说府中姑娘凡是?去百宝阁买的?首饰,戴起来都格外?好看, 羡慕百宝阁的?姜姑娘能有这样的?手?艺和才华。   有人来向?阿月求亲是?正常的?。   听姜氏话里的?意思,今日来的?这个人, 阿月对他有些许不一样, 应当是?个很好的?人吧。   他不免攥紧了手?中的?诗稿,似是?怕风大会吹散了诗稿一般。   可他却又?听见姜月道, “阿娘,这话不然,先前那几个靠谱些,今日这个啊,反而是?最不靠谱的?。”   裴秋生闻言脚步轻轻一顿。   只听姜氏疑惑道, “为何这样说?”   姜月一边给手?中的?玉石木兰花抛光, 一边道,“你?别看他穿了一身好衣裳, 看起来就如同世家清正端方的?公子一般,但若是?仔细一瞧, 便能发现这人身上有蹊跷。”   姜氏不解地问,“有什么蹊跷?”   姜月慢条斯理?分析道,“他虽然面上看起来斯文白净,但他坐下?喝茶时,我看他手?上虎口和指腹却有厚茧,指甲也不干净,说明平时没少?做活。”   姜氏当然是?没有真要考虑他做女婿的?打算,只是?听姜月的?说法觉得没道理?,分辨道,“他说家里祖业是?瓦匠,他自个儿平时可能也帮手?干活,有点茧也说得过去。”   姜月又?道,“他身上穿得一身绫罗锦袍还算合体,但你?若是?看到他脚上的?鞋子,便能发现端倪,比他的?脚大上两分,很不合脚。再看他扎进鞋子里的?衣服,竟然是?粗麻的?。我看,他这身衣裳鞋子应当都是?向?旁人借的?,不是?他自己的?。”   姜氏惊讶道,“啊?居然还有人借衣裳过来求亲,若是?相差太多?,这不是?骗人吗?”   姜月看她这样的?反应忍俊不禁,宽慰她道,“阿娘也莫怕,他不是?要拐带人口,只怕是?镇国公府那边派来的?。”   姜氏抬眼,诧异道,“镇国公府为何要做这种事?”   姜氏这么一抬眼,除了看到姜月,还看见了她身后远远站着的?裴秋生,“秋生来了?”   裴秋生有些不好意思,道,“嗯,我刚不是?有意听见你?们说话的?,只是?刚巧过来。阿月,今天来的?那人,你?怀疑是?闻北哲派来的??”   姜月点头,“你?叮嘱过我,因?而我便多?留了个心眼,没将实?话告诉他。不过,想必他还会找其他来…来问过亲事的?人打听,我先前告诉别人的?,他们迟早会知?道。”   姜氏将先前姜月回他们的?话跟裴秋生说了,叹道,“早知?道前面的?那些就不实?话实?说了。”   其实?也没多?说什么,就是?说姜家准备议亲的?对象是?个读书人。   不过旁人可能猜不出来,但是?闻北哲知?道了却未必不会多?想。   裴秋生此刻有些后悔之前直接来百宝阁了,即使是?走的?正门,还是?让姜家和阿月被盯上,心下?有些愧疚。   敌暗我明,阿月要是?真出点什么事,他根本不敢想。   “老这么防着躲着也不是?办法,我得想个法子让那闻北哲少?些折腾,”他道。   姜氏很认同,“是?该这样。”   姜月接着看见裴秋生手?上拿着的?书稿,惊喜问道,“新的?诗稿到了?”   裴秋生将诗稿递给她,“嗯,腊八那天诗会上的?。”   姜月笑着接过来,“来得倒是?及时,正好有几位姑娘问我什么时候能有谢云昭和许云的?新诗,估计年后还会来一趟。”   除夕这天,裴秋生带着穿着一身男装的?姜月以及姜氏、姜远发和小姜他们五个一起放烟花,逛灯会,欢乐愉悦不必说。   待到初一,裴秋生便回府了。   正月初一,按照惯例,镇国公府全府上下?的?人都会在清晨一齐祭拜祖宗,中午一同用午膳。   席间,闻渊照例鼓励裴秋生与闻北哲用心准备今年的?春闱,“春闱在即,你?们俩可要越发用功些,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话音落时,府中个人各怀心思。   裴秋生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道,“好。”   闻北坤和闻北城虽然不甘心,但他们秋闱还没过,没资格参加春闱,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甘心也没法改变。   而闻北哲,多?少?有些心虚,春闱的?备考时间只剩两个月了,越临近考试他便越有些慌。   春闱一共考三场,分别是?农历二月六,二月十二日和二月十五日,每场考三天。   自己与裴秋生同时考试,少?不得会被府中的?人拿来比较。他让人提前向?裴秋生的?夫子打听过,夫子称裴秋生才华匪浅,这次的?春闱至少?也是?个进士。   不过,即使心虚,他面上却半点不显,只笑着应道,“侄儿谨遵教诲。”   闻渊考过裴秋生的?课业,知?道他看起来虽然不太上心,但本事是?有的?。反而他更担心闻北哲一些,他是?他看着长大的?,有几斤几两他心里门儿清,最近几个月的?进步虽然有,但确实?不多?。   闻渊又?叮嘱了一声道,“北哲更要多?费些功夫。”   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闻渊对闻北哲更予以厚望,但闻北哲哪里听不出来闻渊是?心里觉得他不如裴秋生,面上有些臊得慌,低声道,“是?。”   裴秋生见时机到了,突然开口道,“父亲,我倒是?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闻渊今日过节,心情格外?的?好,笑道,“但讲无妨。”   裴秋生道,“春闱在即,应当全力?以赴备考,不应为其他事情分心。我院子里有许多?的?木雕可供玩耍,听说堂兄院子里有射箭的?靶子和许多?名家画作,多?少?都会对我们专心备考有些影响。   “我想着,要不让我、堂兄和徐夫子都住到您正院里的?客房住。我们在你?眼皮子底下?,周围又?没什么别的?感兴趣的?物件,对我们的?备考更有益。”   裴秋生说完,便看向?闻渊,观察他的?反应。   他最开始其实?是?想让闻北哲住到他院子里去的?,但一来是?闻渊不一定会同意,二来是?万一他春闱中了闻北哲落榜了,保不齐有人说他在备考期间对闻北哲使了什么阴招影响他发挥。   还是?都去闻渊的?院子里去更为方便。   闻渊听了,觉得甚是?有道理?。何况徐夫子是?他特意请来的?长安城一等一的?夫子,传道受业能力?那自是?不必说,裴秋生此时提出来愿意与闻北哲共用夫子,可见他颇为大方,也明事理?。   以闻北哲目前的?水平,若是?徐夫子能在身边时时指点,春闱中榜的?可能性必然高些。   他们两人要是?今年都中了榜,镇国公府可是?得了大脸面,前途不可限量。   闻渊点头道,“北轩有心了。”   裴秋生唇角刚准备上扬,闻北哲却开口了,只听他道,“叔父,侄儿觉得不妥。世子的?木雕和我的?画都可以收起来,我的?箭靶子也可以拔掉。侄儿觉得在自己的?院子中,在熟悉的?环境中学习,更为安心些。若是?换了个地方,恐怕还得花时间适应。”   闻渊自然知?道影响学习的?东西能收起来,但就怕自制能力?不强,还是?会偶尔拿出来看。   于是?他中肯道,“北哲,我看你?这几个月进步太慢了,还是?听北轩的?,若有徐夫子亲自教导,定会更胜券在握。”   闻北哲即使还想再争辩,也被闻渊这句说他进步太慢的?话堵的?死死的?。   他闷闷道,“侄儿知?道了。”   闻北哲昨天夜里才得了一条最新消息,阿山派了人去姜家试探又?多?方打听得知?,百宝阁姜家那独女,目前尚未婚配,但有一心上人是?读书人。   裴秋生可不正好就是?读书人。   不过姜家开杂货铺在先,开百宝阁在后,卖的?东西男女老少?的?都有,因?此也可能是?认识了其他的?读书人。   毕竟以裴秋生如今镇国公世子的?身份,从前那独女是?有可能的?,但将来未必会愿意与商户建立姻亲关?系。   百宝阁如今在长安城似乎很是?出名,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在,肯定不好直接下?手?将人抓起来逼问。   而且裴秋生每个月消失的?那几天究竟是?不是?去了姜家也还不知?道。   所以要再打听清楚。   如果是?真的?,再在临考前将那姑娘抓起来,说不定裴秋生方寸大乱不说,利用得好的?话让他春闱考试都赶不上。   如今他被裴秋生给诓到了正院里,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里外?传递消息起来恐怕比从前麻烦多?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只是?,这种不方便并不是?来自于正院的?地理?原因?,而是?来自于他意想不到的?人——徐夫子。   闻渊将客房以及附近那一片都清了出来,专门给徐夫子、裴秋生和他使用,称在春闱之前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闻北哲搬去正院的?第一天,上午收拾好东西,下?午徐夫子便开始考起了他的?功课。   徐夫子先是?和颜悦色道,“镇国公既然将你?的?课业也交给我,我必定会对你?负责到底。你?不必紧张,知?道什么便答出来就好。”   然而,徐夫子所考的?东西,对于闻北哲来说,确实?是?有些难。他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离春闱考试的?水平,当真还差了一大截。   功课考到一半,徐夫子就气得浓眉倒竖,毫不客气地怒道,“就你?这样的?水平,还参加今年的?春闱?你?最近几个月可有好好看书,连秋闱考的?东西都忘了一些吧?我看不如我去禀明镇国公,取消你?这次报名,省得考差了旁人还以为是?我教出来的?。”   闻北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徐夫子说完,见闻北哲这边没什么动静,拔步便要往闻渊的?书房赶,“你?还是?参加下?一次的?春闱为宜。”   闻北哲这时才真正反应过来,要是?让徐夫子同闻渊禀明,真的?取消了他春闱的?报名,那估计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他学业水平不行?了。   闻渊也会勃然大怒,对他很失望。   不,不能这样。   闻北哲连忙跪了下?来,也顾不上裴秋生在场,慌乱又?恳切道,“还请徐夫子给我一次机会,我这两个月一定会勤加学习备考,定不会给夫子丢人。”   裴秋生在座位上看着,只觉得精彩纷呈。   他知?道闻北哲学问差些,但不知?道有这么差。   看来这两个月,不用他自己费心,已经有人替他盯着闻北哲了。 第127章 桃花水扇   闻北哲学问其实也不是多差, 相较于那些童生和?普通秀才,他的才华学识还是在他们之上的。   只是对于参加春闱而言,还?是远远不够。   尤其是徐夫子还在裴秋生每日良好学识的耳濡目染下, 闻北哲与裴秋生一对比, 更显得相形见绌。   徐夫子之所以能成为闻名长安一流的夫子,缘于他手底下教?导的学生在科考中从?无败绩, 水平再差的, 只要给徐夫子足够的时间, 他都能让对方爬到榜上去。   哪怕是吊车尾的最后一名,对于许多人家来说, 只要能上榜,也是极为可贵的了?。   因而, 他怎么?可能容许闻北哲败坏他的名声?   今日是他接手闻北哲的第一天,若直接脱了?手要“退货”, 任谁也不能说他理亏。   为了?让徐夫子答应不让闻渊取消他的春闱资格, 他只好与徐夫子约法三章,全面接受他的“监管”, 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给他集中训练。   徐夫子压根不知道自己?是被他最得意的学生裴秋生卖了?,只觉得闻渊给他交来个烂摊子,便朝闻北哲没好气道,   “先给你一个月的机会?,若是这一个月进步不明显, 你便自请退学退考吧。”   闻北哲自然不会?不应。   接下来的日子, 闻北哲说是焦头烂额也不为过。   徐夫子确实尽心尽力,耐心教?导他。   而对于裴秋生, 徐夫子则认为他能教?他的已经不多了?。   裴秋生将春闱要考的内容几乎已经全部背下,对于其他的知识也涉猎众多, 还?能举一反三。   连徐夫子有时候都自愧不如,虚心请教?时自个儿也分不清到底是他在教?裴秋生还?是裴秋生在教?他了?。   如今,他基本?只能在诗赋的技巧上对他有些指点,剩下的时间,裴秋生只用巩固所?学知识再训练下破题技巧即可。   因此,哪怕裴秋生月底告假几天,徐夫子也不大在意。   反观对闻北哲,那就半点放任也无了?。徐夫子将他从?早到晚放在眼?皮子底下拎着,似乎闻北哲少看一个时辰的书,都像是剜了?他一块肉似的。   闻北哲回回看向裴秋生时,裴秋生只会?给他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神情,甚至还?举着半截胳膊握着拳头作出?给他打气的动作,直把?闻北哲气得翻白眼?。   闻北哲,“……”   他自然不会?相信裴秋生会?有这么?好心,真心想让徐夫子辅导他好让他在春闱中取得个好名次。在他看来,裴秋生不过是想法子变相“软禁”他罢了?。   *   闻北哲终究还?是有些功底在身?上,在徐夫子炼狱般的教?学下,闻北哲进步不小。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徐夫子已经勉强接受了?闻北哲去参加春闱,裴秋生也在开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末赶来姜家。   临走前,姜月忙中抽空给裴秋生烙了?一大袋千层葱肉饼,含笑?鼓励道,“秋生,加油。”   裴秋生捧着这葱肉饼,只觉得手里热乎着,心里也热乎着。   真正考试的时候,饮食起?居都在小小的一个隔间里,若是要自己?准备吃的,会?格外麻烦,平白耗费精力。镇国公府虽然也会?给他准备干粮,但府中厨师的手艺,远远比不上姜月。   千层葱肉饼,是现?代做法,也是他最喜欢的饼,口感比一般的饼松软,也很抗饿。   姜月给他烙了?这么?一大袋,估计都够他从?第一场吃到第三场了?。   裴秋生还?来不及说什么?,姜月又拿出?来一个食盒,笑?着递给他道,“这点心也是我亲手做的。”   裴秋生低头看见姜月毛茸茸的柔软发髻下一双清澈动人的眼?,整颗心都软了?。   “阿月,谢谢你,”裴秋生喉头有些干涩道。   临走前,他又同姜月交代了?些有关安全的事?宜。   姜月笑?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等他春闱中榜,应当就可以迎娶他了?吧。   考试的日子过得飞快,春风十里,长安城万物始苏。   转眼?又一个月过去,长安城的桃花开了?。   在开考前后几天,阿山曾经在百宝阁门口溜达许多次,一次都没见姜月出?来过,始终没能找到机会?下手。   百宝阁、姜家杂货铺和?城北慈善堂往来的所?有东西都是经他人来回送的。阿山没法子,又找了?几人人冒充乞丐想混进去,结果进去了?以后也没见人出?来过,一直到春闱考试结束才见到他们?。   阿山再一问,才知道他们?为了?不露馅,只好跟着贫民?们?一起?干活,没想到一日日的干着,一次外派去百宝阁送东西的机会?也没有。   说是姜姑娘让最近新来的人都要在原地熟悉一个月,才给出?来送东西。   那个叫姜二的,见他们?年轻力壮,还?特意给他们?多派了?不少的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这不,一个月过去,他们?在里面日日稀饭馒头蔬菜肉丁,人都瘦了?一圈,三月初才逮到了?机会?出?来送东西递消息。   为首的问道,“山哥,这春闱都结束了?,我们?还?接着留这儿不?”   几人其实已经不想留在这儿了?,这儿的活计枯燥乏味,还?跟一群饿鬼一样的贫民?在一块,从?早到晚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干活声,成天都不得安宁。   他们?在这儿还?发现?,这里的人,至少姜家杂货铺这边的两三百人,对姜月姜姑娘都是格外敬重与拥护。   想必百宝阁那边的更是如此。   若他们?真要对姜月下手,估计也只能趁着没人的时候,但这谈何容易,很可能闹出?一丁点儿动静,都得被这一群人给打出?去。   敌众我寡,实在是胜算不大。   阿山思忖了?下,道,“接着留吧,公子不会?轻易放弃的,你们?在姜家先干着,迟早会?有用得上你们?的时候。”   几人当即露出?了?不太愿意的神情。   为首的问道,“山哥,我们?这趟出?来没带银子,你看能不能……给我们?改善点伙食?”   阿山那里听不出?来他们?的意思,从?口袋里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道,“呐,找机会?在外面加加餐,补补身?子。”   几人面上顿时好看了?些,齐声道,“谢谢山哥。”   阿山心里却是肉疼,这可是他一个月的月银啊。但现?在公子交给他的差事?几次都没办好,他总不能放弃眼?前这些有用的棋子吧?   最近一个月,姜月确实一次门都没有出?过。   毕竟随影告诉她,百宝阁如今前门后门都有几个人天天在那儿蹲守着在。   姜二也派人递来消息,说果然有身?强有力的青壮年“乞丐”去了?姜家杂货铺,一看那样就不像是挨过肚子的,因此他对他们?也颇为“照顾”了?一番。   用现?代的通俗语言来说,就是让他们?在姜家杂货铺好好地发光发热了?一下。   裴秋生的春闱考试格外重要,姜月自然不会?犯傻到在这个时候自投罗网,无论是对于她还?是对于裴秋生,都极为不利。   敬而远之最为适宜。   这两三个月,姜月为了?多积累些银子,趁着开春时节走亲访友互送礼物的多,百宝阁做的东西多以各种首饰为主,尤其是簪子和?耳坠。   这最后一个月,她便打算在百宝阁里琢磨怎么?做胸针。   因为她发现?冬季的贵女们?穿得都偏简单些,衣着装扮得没有夏季那样繁复多彩,若是在这些外衣上面别上胸针,当时一个很别致的装饰。   于是她打算用韧性和?弹性最佳的铜作为材料,将设计图交给铜匠,让他们?先打了?五十个出?来。   再用银丝将晶石或玉石及羽毛用树脂粘在胸针上,做成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胸针,比如孔雀胸针、百灵鸟胸针、兔子胸针等等,将这五十个在三月初一这天拿出?来卖了?。   由于这次也提前做了?预热,因此只一天,五十两一枚的胸针就直接被抢售一空。   姜月惊喜极了?。   姜月做这些胸针的时候,是让褚信全程在一旁看着的,其中一些胸针还?是褚信跟着后面模仿复刻出?来,因此姜月只教?了?一遍,后面的便交给褚信做了?。   褚信也在十九个石匠中挑了?三个能干的,人品也正直的,在征求了?姜月的同意后他便收了?他们?三个做弟子,将自己?会?的都教?给他们?。   包括晶石簪,玉石簪和?胸针等,姜月对这些都是默许了?的。   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她相信褚信的人品,自然也相信他挑出?来的人。   只是,在那三个年轻人异口同声地叫姜月“师祖”时,姜月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几下。   “你们?叫我姜姑娘就好了?,一声师祖叫过来,我都感觉自己?瞬间老了?五十岁……”   褚信于是回头同他们?道,“那你们?心里知道姜姑娘是我师傅就行,口头上不用叫出?来了?。”   姜月这才满意。   话说长安城三月桃花盛开得满城都是,正是最姹紫嫣红的好时节。   姜月想着,趁着桃花还?未落,是时候准备做桃花水扇了?。   姜月先摘了?一些桃花瓣做成了?干花瓣。   然后用桃木雕出?一个椭圆形的扇框,而后将其映在纸上比出?大小,依着这大小做出?一层薄薄的树脂扇面出?来。   看起?来就如同玻璃一般,只是没玻璃那么?澄澈。   而后,姜月将树脂扇面嵌进她雕好的扇框中,固定牢靠。   再在一面树脂扇面上撒上她事?先准备好的干桃花瓣。   接着,再轻轻地再铺上一层树脂,待到将干未干的时候,轻轻地用木棒搅动,形成水面波纹一样的树脂纹理。然后再如法炮制做出?另一面。   诸信在一边原本?专心做着胸针,看见姜月举在手中的扇子,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问道,“这是什么?好东西?” 第128章 重新安置   姜月将手中这半成品拿给褚信看, 笑?道?,“这是桃花水扇,小心拿着扇柄看, 树脂还没干透。”   褚信小心翼翼地将扇子接过?, 只见圆形的扇框中竟是透明如水面一般的扇面,里面还用粉色的桃花瓣点缀着, 真是扇如其?名, 仿若桃花流水。   “这扇子真漂亮, 也很?轻巧。”   褚信脑海中词汇匮乏,想不到更好的言语来形容, 但?这扇子给他的感觉就是任哪个姑娘看了都会喜欢。   先前他见姜月在折扇的扇面上?画各种不同又稀奇古怪带着些可爱的小动物?时,百宝阁的折扇已经小小的出?了一阵名了。   他也是头一次见人画的动物?是那样的, 无论是鼻子眼睛还是躯干,都有几分人的影子, 或乖巧可爱或辛辣活泼, 似乎它们下一刻真的能开口说话般。   那扇子,在他看来已经是顶稀奇的了。   如今见了这桃花水扇, 才知道?姜月脑子里的稀奇主意多着呢,远远超乎他的认知和想象。   他问姜月道?,“姜姑娘,这扇子过?几天卖?”   诸信原本是想叫她师傅的,但?姜月只答应了身份, 不肯让他这样叫, 说显得她年纪大。   姜月闻言摇了摇头,“这天气还冷着呢, 先趁着桃花盛开的时候做,等过?两三个月天气热些再卖。”   褚信疑惑道?, “那这桃花不变色吗?”   他媳妇以前也晒过?干花放家里装饰,他记得媳妇曾经说过?,越是娇艳欲滴的干花,越容易随着时间褪色。   通常过?了半个月,颜色就没刚开始那么好看了。再过?一个月,大多都直接变成了枯黄色,失去了它的观赏价值。   姜月清澈的眸子迸发?着笑?意,“褚大叔考虑的是很?有道?理,但?这样封在树脂里面就不会褪色了,所以我才要提前做。”   鲜花的颜色之?所以会褪去,是因为在空气中被氧化了。像这样将花瓣晒干再严严实实地封在树脂里,与?空气完全隔离开来,是不会褪色的。   虽说她原本可以用纸片染色裁剪做成桃花花瓣的模样,但?终究是没有真正?的花瓣来得逼真,来得有意趣。   长安贵女们最喜欢的,不就是那份清韵风雅吗?   等过?阵子长安城盛开的花再多一些,她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做。   *   话说春暖花开的时节一到,姜月便琢磨着姜家杂货铺和城北慈善堂该有新的安排了。   两边的人数加起?来约莫有八百人左右,住倒是能住得下。但?现在无论是让他们洗石头,裁布还是洗衣做饭,劳力也是过?剩了。   如今堆在百宝阁库房里裁好的但?还来不及做的头花布和布扇面,已经装满五个大箱子了。而洗好还来不及凿的晶石,则更多些,已经有六箱之?多。   百宝阁又不是只卖头花和晶石做的东西,毕竟为了保持新奇得换着花样来,因此这些东西短时间内其?实都不太需要做了。   经过?了四个月左右相对衣食无忧的劳作生活,大多数贫民?的身体?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休养。   是时候做些别的了。   姜月这天带着随影,和各木匠石匠们一道?,将姜家杂货铺的贫民?都带去城北慈善堂前的广场前,将他们未来的路给选一选。   大家一听?姜月有话跟大家说,几乎是一呼百应,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活计,跟着大队伍出?发?。   等到人到齐了,姜月站在广场前的高处道?,“各位跟着我们姜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感谢这段时间来大家的帮忙。”   听?到姜月的感谢,那些木匠和石匠觉得自己只是拿钱办事,其?实算不得帮忙。而且姜月给的工钱已经是极高的了。   而那些原本是乞丐贫民?的人听?了,心里热乎乎的。从流落成街头乞丐以后,他们受到的鄙夷、轻视、嫌弃的目光和言语都很?多,从来没人感谢过?他们。   更何?况,是给他们吃喝,给他们住,给他们工钱的姜姑娘。就现在,他们除去开销,每个人手中差不多都攒了几钱到一两余银子。   要不是她,他们也不一定能活过?这个冬天,更别说攒钱。   不少人眼眶一热,几乎就要落下滚烫的热泪来。   但?是也有不少人听?着姜月的感谢,心中开始忐忑。   他们平日里干活时还不觉得人很?多,只知道?时不时就会有新人进来。今日都在广场上?聚在一起?,放眼望去只觉得乌压压的一片,他们才知道?姜家竟然养着这么多的人。   姜月好端端的跟他们道?谢,莫不是银子不够用了,要让他们各谋生路?   众人都安静如鸡,等候听?着姜月接下来要说什?么。   只听?姜月道?,“如今百宝阁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干净晶石和小布,春日也到了,因此大家若是愿意,我愿意买下一片田庄,大家可以领着工钱耕地,每天四十文起?步……”   姜月提前了解过?,现下其?他田庄给的工钱差不多就是四五十文。   众人哗然,姜姑娘要为他们买田庄,让他们耕地?   他们顿时高兴极了,哪怕只是每天四十文,那工钱也是比先前翻了一倍了。   “当然,”姜月接着说道?,众人见她一开口,热热闹闹的谈话声瞬间如潮水般退去,空气中再次落针可闻,“如果有不愿意耕地,但?是有一技之?长的,比如厨艺高、会染布、会做衣服、会写字、会算账、会养鱼的等等,都可以来我这儿?登记一下,我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安排更适合的活计。”   这些技艺,绝大多数做乞丐的都是不会的。但?是万一呢,万一有新近家里遭难的呢?   虽然大多数应当原本就是农户,但?在原书里落难变成乞丐的姜家,原来不也是会开杂货铺,会手工的吗?   结果,还真有。   “我,会厨艺,以前是在饭馆!”   “还有我,以前在包子铺的!”   “我,我以前在成衣铺!都怪我那该死的丈夫好赌。”   ……   林林总总,约莫有二十人。   姜月想着,这些人其?实借他们一笔银子,他们自个儿?就能活,犯不着要下放到田庄做苦力。   其?中有会识字写字的,姜月准备将他们留下来在百宝阁抄诗集话本子,也省得让书坊赚去了中间差价。当然,字得好看,写得不好看要练得差不多了才能抄。   其?中也有以前做过?账房的,但?要放眼皮子底下考验过?人品,人品没什?么问题,才能让他帮着打理账户。   姜月将他们一一登记过?,又差不多认了个脸熟,才道?,“待会儿?你们跟我进去细说,我另有打算。”   这二十多个人顿时都高兴地笑?,他们知道?姜月对他们定然有更好的打算,毕竟那些什?么都不会的都能领四十文一天,一个月就有一两多银子的工钱,何?况他们这些身上?有点本事的。   姜月又对剩下的众人道?,“你们中若是有手巧的,便可以来我百宝阁做学徒。当然,手巧不巧,你们自己说的不算,得褚大叔考过?了才能算。”   褚信在一旁补充道?,“愿意的就到我这里登记。考手巧的时候会用到刻刀,毛手毛脚的就不要尝试了,小心削掉了手指头。”   一时间,有几十个女子蠢蠢欲动。   种田耕地多累,能跟着姜姑娘做手艺,那可是求不求得来的福气。   但?自个儿?手巧不巧,各自心里还是有数的。   最后过?来登记的,也就二十来个人。   褚信道?,“你们待会儿?就跟我去一边考。”   褚信来之?前就准备好了刻刀和小木棍,刻刀用布包好跟木棍一起?,全部装在了一个麻袋里拎过?来。   他虽然是石匠,但?做东西的时候偶尔也要搭木架子,因此木匠入门的东西他都会,甚至在雕刻方面也不逊色于他们。   他只是用刻刀在小木棍末端雕出?来个葫芦,让其?他人跟着做,道?,“做得好看又对称规整的人才能留下来。”   最终,二十三个人里留下了十八个。   剩下的七百多个人,便是准备去田庄的了。姜月问他们可有别的打算,若想离开也不强求,众人纷纷表示愿意跟着她,其?他哪里都不去。   像是生怕姜月因为养不活他们,要将他们一部分人赶走似的。   姜月将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二十五个人带到了里间,按照他们特长逐个念出?名字来。   “李远,许二……”姜月问其?中六人道?,“你们六个厨艺好,会做饭?”   六个人站出?来点点头。   “杨亮,会做包子?杨明,会做饼?”   又两人点点头,道?,“我们两个是兄弟。”   “刘悠源,会做点心?”姜月问到她时,多看了一眼,这年头会做点心的,那应当是来自于大户人家了。   一位妇人点了点头。   “周来,陈宣……”姜月又问,“你们三个会做成衣?”   三个人也点点头。   “郭玉湘,会染布?”   一女子点点头。   姜月道?,“我可以借你们每人二十到五十两银子,你们拿去做生意,不用利息,只要你们一年内还。”   这十三个人被点了名,原本心里是高兴又期盼的,想着应当会有更好的活计。   可如今姜月说要免费借他们银子让他们做生意,顿时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个眼睛鼻子都酸了。   姜姑娘对他们也太好了。   留着小胡子长得瘦长的李远道?,“姜姑娘,我以前只是给别人的酒楼饭馆做厨子的,即使借来银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生意。我可以留在姜家吗?”   许二道?,“姜姑娘,我也想留……”   杨家兄弟二人也道?,“还有我们,离开了姜家,我们也不知道?往哪里去,要怎么过?活。万一将借来的几十两银子亏得本钱都没了,就是这条命豁出?去也没法报答姑娘了。” 第129章 购置田庄   杨亮道, “姜姑娘,不若您再开个早点铺,我们兄弟二人就领工钱给您做包子做烧饼炊饼吧。”   说实话, 几十两?银子若是放在小巷里租铺子, 估计都够他们租个两?三年了。   但小巷里客人少,去掉租金和本?钱, 杨亮知道挣不了多少钱, 一天下来跟那些在田庄里干活的差不了多少。   要想?多挣, 得在?这集市上租铺子,可集市上租金贵, 估计得几两或十几两一个月,五十两?银子也只能租半年多。他没有在集市上干过, 经验不多,也没什么经商头脑, 能不能挣钱会不会亏本他心里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姜姑娘, 您是?个有本?事的,我们相信您。”杨明也道。   “还有我们, ”李远道。   李远、许二和其?他四个会厨的几下一商量,各自对了一下彼此都会些什么菜式,最终由李远请求道,“姜姑娘,我们几个都会做长安城的家常菜, 其?他的菜式各有所长, 您可愿意?开个食铺?雇我们的工钱尽管往低了开,或者先欠着?, 我们只要有吃有喝有住就行。”   李远他们的想?法?同杨家两?兄弟差不多,让他们单干, 他们没经验。一起干,也怕把钱给亏没了。但姜姑娘对他们有天大的恩情,这钱不能亏。   只有跟着?姜姑娘,领点工钱,对他们来说才是?最稳妥的。   但他们也知道,姜姑娘如今最紧要的开支就是?买田庄,那田庄得花多少银子他们不知道,也不知道她手上还能不能有余钱。   如今他们提议让姜姑娘开食铺,里里外外估计也要不少钱。   即使他明说了雇他们的工钱往低了开,但姜姑娘估计也不会给得过于的低,至少比在?田庄干的要多些。但不说这话,他们怕姜月不答应。   姜月思忖了片刻,道,“且容我想?一想?,再看看集市上的行情,过几天再给你们答复吧。这几日百宝阁的厨房就交给你们了,也让我看看你们的手艺。”   姜月倒是?不担心没银子买铺子,只是?能不能成,先看看他们做得怎么样再说。   姜月又对着?会染布的郭玉湘和开过成衣铺子的周来、陈宣他们三个问道,“你们呢?”   周来先回答道,“我们三个商量过了,也想?留在?姜姑娘手下开成衣铺子。”   姜月点了点头。   如今,只剩下个郭玉湘沉默不语。   姜月最开始其?实是?想?将郭玉湘留下来的,染布的技艺她百宝阁做手工用?得上,但又想?着?给别人做生意?的机会了也该给她一份,便没开那个口?。   此刻,她倒是?希望她会答应了。   却听郭玉湘道,“姜姑娘,我想?自己在?集市上开铺子。您的恩情,我将来必会报答。”   姜月心中略有些遗憾,仍是?道,“好?。”   这一天,姜月可以说是?累得够呛,到了夜里躺到床上的时候,只觉得比做一天的手工累多了。   不过,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第二天大清早,她就被肉包子的香味给勾醒了。   姜月勾了勾唇角,预感接下来的几天应当有口?福了。   *   话说裴秋生春闱过后,放榜日子又还早,这时间便彻底闲了下来。   姜月问他能不能借用?下府里了解田庄的人,好?给她做做参谋。虽然姜月提前?已?经打听过买田庄的各种注意?事项,但毕竟款项巨大,若是?能有个知根知底的人帮忙把个关,更稳妥些。   裴秋生不知道是?怎么动员的,竟然把府里的大管事带了出来,并?要跟管事一起随姜月去看,美其?名为给她撑场子。   姜月乐得接受。   彭管事平日里总管府内大小琐事账务,还从来没被派出来干过替人做买卖的活。府里还有一堆的事等着?他处理,要不是?镇国公开口?说闻世子要他做什么他便得配合,他委实是?不想?出来。   他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闻世子闲来无事在?折腾什么。   待听到裴秋生是?让他给朋友买田庄把个关时,这才知道不是?小事,“买田庄啊?这可得看仔细了。”   等到彭管事见到裴秋生口?中的“朋友”是?个貌美清丽的妙龄少女姜月时,刚刚兴起的热情又褪了个干净,“就是?这位姜姑娘要买田庄?”   这小姑娘,莫不是?来找他玩的吧?   他在?长安城待了也有三十年了,在?镇国公府做管事也有个十年了。长安城的世家贵族里面,他可从没听说过有哪家姓姜的。   他所听说过的姜姓的人里,也就百宝阁的主子姓姜,还是?今年府里在?那儿订了一批上好?的灯笼他才听过,后面又听说他们卖首饰挣钱,赈济乞丐贫民,做了不少好?事,得了宫里的嘉奖,甚至公主妃子都在?她那儿买首饰,留给他的印象又深了几分?。   毕竟在?长安城,这样有良心又有能力的商户可不多,不论是?谁都得高看一眼。   除此之外,再无更多的了解了。   “姑娘莫不是?百宝阁的?”彭管事脑海中这么一梳理,不免问道。   裴秋生道,“正是?。”他眼睛笑着?,语气中隐隐有些骄傲。   姜月含笑,礼貌打招呼行礼道,“小女子姜月,见过彭管事。” %51%69%53%68%75%39%39.%63%6f%6d   彭管事一听果真是?,又听闻了百宝阁的一些事迹在?先,刚才眼底的怀疑轻慢顿时又化为了热情,谦虚道,“久仰久仰,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了。”   彭管事态度转变后,便热情地给姜月介绍买田庄的各类要点,姜月虽然提前?听说过一些,但此时才知道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头头是?道的分?析比她先前?听来的那些都强多了。   三人边聊边走向马车,彭管事如江河流水般滔滔不绝的话匣子在?裴秋生带着?姜月坐进了同一辆马车的车厢后戛然而止。   彭管事:“???”   裴秋生道,“劳烦彭叔还是?坐在?马车车辙,继续讲解。”   彭管事脑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由自主坐到车辙上了。   接着?后知后觉疑惑着?——他们世子怎么同姜姑娘同乘一辆马车了,这是?不是?不合体?统?   这男子女子不是?得成亲后才能共乘马车吗?   姜月起初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先前?裴秋生每回带她出来玩的时候两?人都是?同乘一辆马车的,因此这回也无比自然地上了马车。   只是?车帘放下时,彭管事奇怪的表情才开始让她察觉到一丝不对。   她怎么当着?镇国公府里人的面,这么明目张胆地进了裴秋生的马车?   她腾地便要起身。   裴秋生却在?车帘放下的瞬间握住了她的手,“阿月,不用?下车。”   姜月压着?声?音疑惑道,“不是?要避人耳目吗?”   裴秋生摇摇头含笑道,“现在?不用?了。”   姜月知道在?春闱前?闻北哲被徐夫子关在?院子里重点辅导了,但如今春闱过了,闻北哲应当也自由了才是?。   姜月道,“殿试还没开始,还是?应当谨慎着?些。闻北哲最近消停了?”   裴秋生狡黠道,“徐夫子对他的成绩很?是?担忧,正将他按在?跟前?复盘呢,一道题一道题的来,没个十天出不来。”   他一边说,一边自个儿就笑了出来。闻北哲本?就没有能力参加这次春闱,先前?几个月又心思不正没专心准备,自打到了徐夫子手下,那是?一日过得比一日惨。   偏镇国公闻渊又格外看重徐夫子,闻北哲即使考完了,又哪敢不从。   姜月听了,也忍不住嗤嗤地笑,“哈哈哈,他活该。”   彭管事听着?马车里面隐隐的言谈欢笑声?,心下震惊不已?。看来,他们的闻世子同这位姜姑娘,怕是?关系匪浅。   而镇国公能让他跟着?过来,莫不是?对此事也是?默许的?   至于他们二人真正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彭管事不好?说,也不敢问。只是?单看裴秋生大费周章地带他来帮姜姑娘忙一事,也知道当下更该敬着?了。   路上,姜月对他道,说想?找离集市近的田庄,已?经联系了几家,问他可方便都看看。彭管事自然答应。   等看过田庄后,彭管事才知道这姜姑娘压根不是?让他来谈价钱的,而是?主要让他帮忙分?析各田庄的地势、环境、土壤、面积等,至于价钱,她都没怎么提过。   不过他在?长安待得久,与这些田庄的不少人都认识,对方不会漫天要价,不论是?几千两?还是?几万两?的田庄,报的价钱也算实在?,确实可以不还价。   最终,他帮姜月参谋了一个两?百亩地的田庄,价钱也还算合理,只是?当听姜月点了点头说三天内能拿出来三万两?的银子来时,他顿时嘴巴张得有鸡蛋那么大。   他的天爷啊,姜姑娘的百宝阁居然这么挣钱吗?   自家世子那点月银他心里是?有数的,虽然涨了些,但一个月也就百余两?,入府领的银子赏钱加起来也不到这十分?之一。   不仅是?他,就连裴秋生也惊讶到哑口?无言。   他知道百宝阁一天有几百两?或一千两?左右的进账,年关前?后还接了一些大单子,但委实没想?到积少成多能有这么庞大的数字。   这还是?在?她救济了那么多贫民的情况下攒下来的。   于是?,他看向姜月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佩。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姜月却只是?淡定地付了下定金,叮嘱卖家道,“这田庄我用?的急,希望三天后我来付尾款的时候,这里该清理的都清了。”   趁着?刚开春,她想?种的东西得赶紧种上了。要是?错过了好?时节,损失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卖家笑得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爽快的买家,双手接过姜月递过来的银票,“一定,一定。”   当然就将字据收据都立下了,像是?怕晚了一刻姜月就要后悔一样。 第130章 田庄种花   三天后, 姜月如约得到了一个占地两百亩,土壤肥沃,有山有水, 一切都很合她心意的田庄。   她将大部分田地都交给贫民们种水稻和时兴的菜式, 另外一部分?田地?拿来种花。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他们没听错吧,种花?   其实姜月自?己就是一个种花的能手, 在现代的时候她的许多手工艺品都跟鲜花有关, 所?以闲暇时, 她也爱自?己种些花花草草,供自?己赏玩之余有时候也会拿来做东西。   姜月前阵子去?集市上打听过, 时下长安城卖花的生意并不红火,即使到?了盛春之时, 集市上买花卖花的人也寥寥无几。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顺利雇一些花农来, 许以二十两一个月的工钱, 让他们都心甘情愿地?来她的田庄种花。   毕竟卖花卖一个整个春天也挣不了五两银子,二十两一个月的活计他们只恨没有早些遇到?。   只是当他们听姜月说, 眼前约莫六十亩的土地?的都拿来给他们种花时,他们的震惊比那些世代为农的贫民们好不到?哪里去?。   难怪能给出二十两一个月的银子,原来是有这么大的一块地?给他们种啊。   只是长安城哪里能卖出去?这么多的花?   要不是他们听说过百宝阁的名气,他们几乎就要以为姜姑娘莫不是哪个富贵人家?放出来的大小姐,拿做生意当过家?家?了。   说难听点, 是觉得她脑子进水了。   人人都知道粮食值钱, 但花却不一定。   你种得再好,花开得再漂亮, 采摘后没能被人及时买走,便不可避免的枯黄败落, 变得分?文不值。   运气好的,一天能卖出去?十几几十支,运气不好的则一支都卖不出去?,这取决于当天在长安街上活动的贵女数量和心情,比天气还要不稳当些。   一时间,二十余位花农面面相?觑。   有好心的花农听说过姜月的事迹,真心为她好,好心劝道,“姜姑娘,花这么多田地?种花是不是浪费了些,不知道您要种什么花,或许能少用些地??小的们不是躲懒不想干活,而是确实觉得粮食更值钱些。”   姜月回答道,“二十四节气鲜花令里的花、古风十二花神,我都种。”   虽说大多数都不是当下这个时节盛开的,但好处就是一年四季她的田庄都有花可开,她也有花可采。   花农们听完更觉得不妥,那岂不是连梅花都种?大冬天的,有闲情逸致的人都去?园子里赏梅,谁来大街上买梅花啊?   于是大家?终于忍不住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起来。   姜月看?着面前一群苦口?婆心的纯善花农们忍俊不禁,让他们不用去?考虑卖花的事情,她会解决好,他们只用在这儿安心种花就行。   至于工钱,绝对?不会亏欠他们的。若是之后她靠卖花挣了钱,还会给他们再涨一些。   六十亩的花地?打理起来也是费心费力,姜月给他们分?了分?地?,而后又安排了一些田庄的贫民,专门给他们打下手。   姜月知道像玫瑰、郁金香、绣球之类的花种在古代并不常见,她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但这些古代诗词画作、节气传说中常见的花,定然是方便种的。   于是,节气中的迎春花、杏花、桃花、梨花、桐花、牡丹、虞美人、石榴花、栀子花、蜀葵、茉莉花、凤仙花、蓝雪花、玉簪花、秋海棠、桂花、菊花、木芙蓉、忍冬、山茶、腊梅、瑞香、水仙和君子兰,姜月一个都没落下。   此?外,十二花神中的蔷薇、芍药、荷花她也安排人种上,她格外喜欢的比如小兰花,她也选了合适的土壤让他们种。   甚至还专门种了些蒲公英,以及她不知道从?集市哪儿淘来的彼岸花种子,也让他们寻合适的时间洒下去?。   越来越觉得姜月是胡来的花农们,终究还是看?在了二十两一个月的银子上忍下了满肚子的不解。   他们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但姜姑娘不听啊,他们也没办法。   一旁已经在刨地?的贫民们听见他们忧心不已的议论声,反而异口?同声劝他们道,“我们安心种花便是。”“姜姑娘说能挣钱,就一定能挣。”   他们平日里可听木匠石匠们说姜姑娘说得太多了。   姜姑娘那双手,就是能变废为宝,化腐朽为神奇。花那么好看?的东西,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   话说闻渊是事后才知道裴秋生找彭管事是为了姜月的事情,一张脸拉得老长,将裴秋生叫来,又觉得此?时不适合发作什么。   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道,“北轩,春闱过后你有何打算?”   裴秋生以为他是要问科考有关的,中规中矩道,“如今孩儿在准备殿试事宜,只等春闱放榜出结果了。”   闻渊见他这样胸有成?竹,面色松动了两分?,而后才问道,“我问的是你的亲事。”   裴秋生见闻渊罕见地?主动提起此?事,高兴道,“孩儿准备殿试结果出来后,便尽早向姜家?提亲。还希望府中以世子正妻之礼待她。”   裴秋生知道闻渊并不喜欢姜月商户的身?份,适时提醒他道。   此?时他却有些羡慕姜月凭借自?己的能力在长安城开出了一片天地?,若是他也有这样的本事,便不用这样仰仗着国公府在婚事上不苛待她了。   毕竟若是那样,他自?个儿就能给姜月凑足聘礼。   闻渊问道,“她就那样好,你就那样喜欢她?”   裴秋生道,“她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闻渊听完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良久,才听他说一句,“你先下去?吧。”   裴秋生从?正院回来后,便继续跟着系统学习殿试的一些“备考要点”,毕竟只有在殿试中取得状元,才有资格拒绝纳妾。   正跟系统学习到?一半时,系统冷不丁问他道,【对?了,宿主,你有为考状元造势吗?】   裴秋生一头雾水,“什么造势?之前也没听你说。”   【就是做点什么事,比如大善事,大功绩,在长安城有点小名气,能被圣上耳闻的那种,对?于考状元来说是个加分?项。圣上或许会因为你做过这样的事,特?批你为状元。】系统一本正经道。   裴秋生摇了摇头,末了道,“娶一位做了大善事的妻子算吗?”   姜月所?做的事,可不就是大善事吗?   系统:【……】   【没事儿,反正只是个加分?项,没有也没关系。】   裴秋生,“……”   “但凡你早些告诉我。”   他春闱备考速度快,若是要抽点时间做些什么,也不是来不及。   在考状元的这一重?要环节里,春闱是笔试,殿试就是是终极面试。   虽说笔试方面他肯定是没问题,但面试有圣上的一点主观意愿,若是能在面试前在圣上那里有个好名声,结果将更加十拿九稳。   突然,他似乎想到?什么似的,道,“我去?问问阿月!”   *   裴秋生找到?姜月的时候,她正在设计她的田庄花圃。   “这个节点的大事?”   听完裴秋生的话,姜月一头雾水地?问道。   裴秋生这才跟她解释了系统所?说的缘由,“若是能以名声造势,会更有把握些。”   姜月对?原书看?得比他多,也曾在梦境中看?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或许能知道一些。   姜月道,这原书她看?了只怕也快有一年了,穿越过来后很多事也都不一样了,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想不起来。   她问道,“不若你先留下来吃个午膳?我边吃边想。”   裴秋生自?然答应,笑道,“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院子里飘来的肉香,也不知道大娘做了什么吃的,今日我倒是有口?福了。”   姜月笑道,“不是我阿娘做的,是贫民中毛遂自?荐出来的几个厨子,这几天铆足了劲做好吃的呢。”   裴秋生颇感意外,“厨子?”   姜月这才将前因后果说了,笑道,“他们几个手艺还真不赖,回头我选个酒楼一定得选个近些的,这样我自?个儿也能时时吃上。”   她自?认为自?己是有点馋猫属性的,只是她酷爱手工,在口?腹之欲上她虽然也贪,但吃别?人做的现成?的还行,自?己却懒得花时间鼓捣那么多。   因此?她之前只是偶尔下厨做些好吃的,大部分?时候就将着姜氏做的吃。姜氏做什么,她便吃什么,将自?己绝大部分?的气力都拿来做手工了。   裴秋生点头道,“嗯,是个好主意。”   席间,姜月边吃,边梳理着原书的剧情。   她记得,原书中姜氏一家?,在冬天的时候就已经很惨了,姜氏夫妇这个时候已经病死街头,原主姜月也已经被拐卖到?了青.楼。   所?以这里的剧情,她确实看?了一点点。   这个时候男女主还不认识,男主还在备考,偶尔同朋友们出来聚聚,参加诗会酒会。女主时不时出来与姐妹们游街玩乐,遇到?热闹那必然是要凑上一凑的,对?于长安城上的新鲜事也津津乐道。   她仔细回忆着女主这边的剧情。   突然灵光一现,猝不及防道,“我想到?了!”   姜氏夫妇吓了一跳。   姜氏问,“你想到?什么了?”   姜远发差点被一口?饭噎住,放在往常以他的脾性,他一定得埋怨句“食不言寝不语”,但如今他在姜月面前已经没脾气了。   这样好的女儿,他还要什么脾气?   姜月刚才想得太投入,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不少人,圆过去?道,“想到?了还有什么花可以种了。”   姜氏叹了一口?气道,“吃饭也想着这事,我看?你就是疯魔了,也不知道歇一歇。”   转头又对?裴秋生道,“秋生,你也劝劝她。”   裴秋生上扬着唇角,“好,阿月,待会儿吃完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就当散步了。” 第131章 春闱会元   半个月后, 长安城出了件大事。   听说太后在?去福恩寺上香时,恰逢寺内香油被人不小心打翻引发大火,太后被火包围不得脱身, 几?乎就要被烧死在?里面。   就在?众人犹豫彷徨的时候, 是镇国公世子闻北轩第一时间裹着?湿衣进去救人,将太后救了出来。   也是他指挥在场的人到附近的水源打水, 众人得以有条不紊地将火势浇灭, 让火势没有蔓延到福恩寺其他地方。   无论是当时伺候太后的人, 还是福恩寺的僧人,亦或是在?场的香客, 对?闻世子的见义勇为都是没话?说。   闻世子救的何止是太后的命,更是他们的命。要是太后真在?福恩寺出了事, 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闻世子也并非全身而退,据说右手被灼伤了。   这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圣上耳中, 圣上称闻世子于他有救母之恩, 直接赏了闻世子黄金千两,布帛千匹, 皮毛两百件,珍珠玉玩数百件,随着?恩旨一同送到了国公府。   还派了太医专程给他治伤。   裴秋生得了赏赐,原本想送去百宝阁,毕竟这功劳得有一大半都是她的。但姜月却不要, 说这样太招摇了, 反而让人起疑,何况救人和受伤的都是他, 没道理赏赐全都是她的。   裴秋生默默记着?,以后这些都放进聘礼单子里。   这日, 裴秋生在?府中遇见了闻北哲,他猜到了对?方的来意,正准备绕开?装没看见,却被闻北哲拦住了去向?。   “怎么,现在?成了长安城的大英雄,看见堂兄我?都不放在?眼里了?”闻北哲阴鸷着?一双眼道。   裴秋生冷淡道,“堂兄有话?不妨直说。”   闻北哲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一个平日里从来不去香庙的人,为何突然在?那天去了福恩寺,还正好救了太后?”   裴秋生对?闻北哲在?府里散播的谣言有所耳闻,他道,“这与你无关,堂兄若是太多闲暇,不如?多花些时间管管自?己。”   闻北哲浑身散发着?一股阴狠的气息,“依我?看,那打翻香油的香客,是你安排的吧?不然你怎么能?到得那么及时,又能?知道最近的水源在?哪里?”   闻北哲这话?问得其?实有道理,毕竟裴秋生是个无神论者?,平日能?不去寺庙便不去。   他确实是从姜月那儿得了消息后,提前做好了准备,将福恩寺会着?火的地方,有水源的地方都摸了个清楚。   但那个打翻香油的香客却属偶然,裴秋生即使知道部分消息也没法阻止大火发生。   在?原书中,太后在?大火中衣服被烧着?了,无人敢上前去营救,最后是那个打翻香油的香客冒死去救的。他虽然将太后安然无恙地救了下?来,太后也只是受了点轻伤,但他自?己半个身子都被烧伤,回家后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那香客之所以会救,是因为要是太后死了,他家恐怕就要被满门抄斩。他上有老母,下?有妻子和五个儿女,不如?豁出一条命将功赎罪,给家人挣出一条生路。   最后,圣上确实是让他功过相抵了,只是额外赏了一副棺钵,将他厚葬了。   而这一次,因为在?太后衣服着?火之前,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裴秋生就已经去救了人,因而他并未出手。   不过为了将功赎罪,他在?后面救火中也发挥了关键的作用,总是第一个冲在?前头,最后被只是受了惊的太后看在?佛祖的面上宽恕了。   所以裴秋生真正救下?的人命,不是太后,而是这个香客。   原书中,由于救人的香客是个普通百姓,最后又死了,也没得到多少赏赐,这件事的热度远没有裴秋生救人来得高。   闻北哲见裴秋生陷入了思索,便觉得自?己的猜测得到了印证,“这件事果然不同寻常。”   裴秋生回过神来,依然气定神闲,他淡然道,“这件事圣上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你是想说圣上的判断有误吗?”   “你……”闻北哲哑口无言。   圣上必然不会只听太后一面之词就给了这么多赏赐,那个香客据说已经被审问过一番。   闻北哲苦于自?己没有证据,更气急败坏的是经此一事,不管裴秋生春闱成绩如?何,世子之位恐怕都与他无缘了。   裴秋生道,“堂兄有空不如?多看看书,要么准备殿试,要么准备下?一次的春闱。”   闻北哲气得面色由红转白。   放榜之日将近,他不能?落榜。   他与闻北城和闻北坤不同,在?裴秋生来之前,他是镇国公府中真正的天之骄子,他不想跌落泥潭遭人耻笑。   *   话?说姜月心里有了盘算后,直接在?百宝阁斜对?面约莫一百米的地方买下?了一座酒楼,花了她足足三千两银子。   这酒楼之所以卖得这么贵,除了面积大、位置好,更主要的是里面装潢地格外富丽堂皇,是长安集市聚朋会友的好去处。   酒楼的东家还愿意将店小?二、伙计、说书先生和唱曲的姑娘一并留下?。   姜月一看位置合适,装潢也不用费心思整修,人也不用单独请,小?小?的还了一百两的价钱便买下?了。   留在?这酒楼做生意的除了那六个厨子,还有杨家两兄弟,将早点和午晚膳都包圆了。   酒楼的名字也直接更名为满堂酒楼,好名字求的是个好寓意。   姜月虽然不爱鼓捣吃食,但工作的半年?里她也会给自?己做点美食改善伙食,因此现代的很多吃食做法她还是会的,对?于手巧的她来说不是难事。   于是,姜月将八位厨子都叫到跟前,先是拿出了在?民间很少被拿来做菜而是拿来入药的生姜,和常用的葱蒜。   接着?教他们做小?笼包、虾仁饺、红米肠、板栗烧肉粽这些早点,又示范着?做了些糖醋排骨、酸菜鱼、水煮肉、红烧肉等菜式,做了炸薯条、小?酥肉、鸡锁骨、土豆泥这些小?吃,甚至还调了些酱料,教他们做火锅。   食材都是他们准备好的现成的,姜月做完了便带着?大家一起吃,剩下?的便留给他们收拾。   姜月教的时候,他们也边看边记。   如?此反复几?天,他们便都掌握得差不多了。   有些菜式他们见过,有些则是闻所未闻,看得他们一愣一愣的。   有一点共识是,姜姑娘做出来的东西真好看啊,不仅好看,还香,还特?别好吃。   他们也是才知道,原来这种叫生姜的药材放进菜里,能?让菜变得这么好吃,那些鱼都没有腥味,全是鲜香。   要是姜姑娘愿意亲自?在?满堂酒楼做主厨,哪还有他们的事儿,他们都只配打打下?手。   姜月只能?感?慨,古代的民间美食其?实有很多,只是有些菜缺少了调料没有灵魂罢了。   姜月接手酒楼后做足了准备,选了个良辰吉日便开?业了。   新店开?业前三天全场五折,又放话?出去称新鲜菜式小?样免费品尝,第一天便迎来了满堂宾客,随后餐餐爆满。   客人们都被满堂酒楼里的菜式和味道惊艳到了,纷纷慕名而来。   李掌柜被姜月从无忧手工坊喊来,在?满堂酒楼做起了账房,原来的无忧手工坊便交给了坊里的伙计帮他打理。   他感?念姜月的信任,原本就不会拒绝。   何况姜月还给他开?了二十两一个月的月银,相当于他除了无忧手工坊的进账以外,一个月又多了个二十两的收入。   二十两,是普通账房月银的好几?倍。   他当然愿意。   姜月忙完了酒楼的这些,便继续张罗百宝阁的生意,同褚信一起做着?桃花水扇,静静等待田庄花开?了。   *   没过几?天,春闱考试终于放榜了。   裴秋生虽然本就胸有成竹,但真正到了这天,反而有了些许紧张。   这心情,跟登准考证号查高考成绩差不多。哪怕是提前估了分,但该紧张的还是紧张。   于是裴秋生早早地便到了放榜处附近的茶楼临窗坐着?,就等着?刚一张榜便下?楼去看。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隔壁桌也有人在?谈论放榜的事,裴秋生举目一看,在?座的不乏许多同他年?纪相当的人,恐怕都跟他一样来等结果。   裴秋生无所事事之余,便往楼下?站在?底下?等的人群中打量,一眼便看见了闻北哲。   闻北哲几?乎也是同一时间看见了他,他站在?人群中的最前方,紧抿着?唇,似乎比他要紧张个十倍百倍。   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有两个官差到底下?张榜了。   茶楼上的人几?乎一发现动静便起了身,“走走走,下?去了,去晚了待会儿挤不进去。”   随云道,“公子,我?们也快去吧。”   裴秋生也赶忙起身,随着?人群下?楼。   就当他们下?楼刚走出茶楼的时候,张榜处已经传来欢呼声了,“我?中了!”   “我?也中了!”   “我?第十五名!”   “我?第十四名!”   “我?第五!”   裴秋生一眼便看见闻北哲一脸灰败地从人群中艰难地钻了出来,面色难看至极。   裴秋生不用问也知道他考的结果必然是不好的,便也不去问有多不好,待会儿顺便让随云找找他的名字便是。   正当裴秋生准备往榜跟前凑时,人群中有男子叫唤道,“我?不去,我?不去!”   裴秋生一看,正是刚才那个喊着?考了第五名的男子。   “公子,只是去我?们府上喝喝茶,不妨事的。”一中年?男人拉着?他的袖子邀请道。   “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这茶我?喝不得,”男子一边讨饶一边拽着?袖子道。   边上人都劝,“柳公子,李尚书请你去喝茶,大好的机会,他家女儿生得貌美如?花,你便去吧。”   男子怕得罪了李尚书因而极尽礼貌、委婉抗拒着?。   裴秋生问随云,“前面在?闹什么?”   随云也不清楚,扒拉边上的男人问道,“小?哥,你可知道前面在?闹什么?”   男人乐呵呵地笑道,“嘿,能?闹什么,李尚书的家丁在?给他们府上那个年?岁渐长嫁不出去的嫡女榜下?招婿呢!”   裴秋生闻言好奇道,“这榜下?招婿还能?强人所难逼着?人去吗?”   男人笑道,“绑人的都有,这算什么?”   随云好奇问道,“李尚书家的女儿多大了?大到嫁不出去吗?”   男人数了数,“今年?二十岁了。”   裴秋生心道,这也不算大,在?现代都是才刚满法定结婚年?龄,在?古代已然嫁不出去了吗?   裴秋生想着?众目睽睽之下?,那家丁估计也不会太过分,因而并不准备插手此事。   只是就当他准备接着?往前面去看榜时,突然那家丁身旁的小?少年?指着?他道,“我?看见闻世子了,闻世子是会元!”   “会元?会元在?哪儿呢??”   “那儿,在?那儿!”   “先去问问他——诶,闻世子,闻世子别走!” 第132章 通传成绩   裴秋生还没弄明白榜下招婿到底是什么个流程, 尤其是刚才?听人说还有?绑人的,哪里还敢在原地待着,一发现动静不对就先跑。   反正已经知道自己是第一名了, 闻北哲的成绩他也没心思看, 先回府再说。   “闻世子,你别走啊!就是去府上聊聊!”   对方说的话虽然和善, 但语气神情?都格外急切, 有个人手上还带着绳子。   裴秋生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像正经喝茶聊天?的。   他边跑边问系统, “系统,榜下招婿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系统似乎刚睡醒, 迷蒙着声?音道,【一般都是请你去府上坐一坐, 尊重本人意愿。也有?离谱的是直接抓回府上迷晕了送入洞房的,宿主你别管那么多?了, 直接跑吧。】   裴秋生, “……”   身后人喊道,“闻世子, 别跑啊!”   以及小少年的吐槽,“……他怎么跑这么快,压根追不上啊这……”   裴秋生没想到,去年日日来回码头练出来的脚力,会在今日派上用场。   裴秋生一路被追到府中?, 猛一进门迎面?便是跟在父亲身后的长?随张文, 看见他便问道,“世子这么快就看完榜了, 结果如何?”   裴秋生边往里跑边道,“第一。”   而后便消失不见了。   随后府门口便又来了好几?个有?些?眼熟的人, 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边扶着腰一边遗憾地朝镇国公府里望着。   “今日没法?交差了,人都跑光了。”   “要不我们去放榜处再看看能不能捉到别人?”   “是啊,这会元就算抓到了也不一定能强来,镇国公府我们尚书府得罪不起啊。”   “要是抓到了,大人肯定有?赏……算了,走吧走吧。”   裴秋生刚刚离开的时候,张文还没反应过来,如今见到李尚书的家丁过来追“会元”,马上就全明白了。   他又向李家的人确认了一遍,“我家世子真的中?了会元。”   面?前几?人点点头,为首的不甘心道,“千真万确,我刚刚看的榜。”   张文懵着点点头,紧接着便是大喜,转身一路往闻渊的院子里跑一路喊道,“国公爷,世子中?了会元!世子是第一!”   他声?音又高又亮,沿路上所有?下人都听到了。   “世子考了第一?!”   “我的天?爷啊,世子这么厉害?”   “世子才?识字多?久啊,这是天?才?吧?”   “镇国公这下子该高兴得几?天?几?夜都不用合眼了。”   “那可不,上次童试第一就大宴宾客,搞出了好大的阵仗……”   “世子真是给我们镇国公府争光!”   张文一路喊到了闻渊院子里,一进院门便见到了正院的前厅里坐着满满当当的人,才?想起来今日闻渊早上发?话了,让所有?人都来这儿等放榜结果。   张文连忙低了头熄了声?,小步跑着进了前厅,而后规规矩矩准备跪下汇报。   在他跪下之前,却有?一双手大力握住他双臂,“你说的是真的?我儿他中?了会元?头名?”   张文一抬头,对上的便是镇国公闻渊红光满面?的脸,“老远就听见你在院子外面?的喊声?了,你快说,是不是真的?!”   张文郑重地点点头,“国公爷,是真的,世子亲口说的。”   闻渊一时间热泪盈眶,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纵横满面?,“真是太好了!我镇国公府有?望了。”   闻渊对科考这事,是有?心结的。   镇国公府先祖对先帝有?救命之恩,承蒙先帝隆恩,得以世袭爵位,也正是这样,养出了许多?庸碌无为、坐享其业的后辈。   朝堂上的百官表面?上虽然看似尊敬他这个功臣之后,实则背地里也会说镇国公府的后辈都是草包,真正说起来,没一个能成材的。   全靠闻渊一个人里里外外撑着在,不过是在外强中?干。   估计等闻渊世袭爵位给后辈后,镇国公府便要没落了。   每次一想到这里,他便发?愁,也觉得面?上无光。   如今得了个童试第一不说,还得了个春闱会元,这如何教他不高兴。   要不是碍着府中?众人在,他高兴得都要大叫几?声?。   坐在闻渊身后的人此时也热闹了起来。   闻氏也湿了眼眶。   陈氏站起来道,“闻世子居然中?了会元,这怎么可能?”   与她交好的妇人附和道,“就是,他才?回府上多?久,才?上了多?久的学?”   有?长?辈道,“难道是徐夫子特别厉害?”   陈氏质疑道,“我怎么有?点不太信,话说除了闻世子本人说他中?了会元,府里其他人亲眼看到吗?家主派去看榜的人回来了吗?”   附近有?人阴阳怪气地提醒道,“陈姨娘,闻世子一般不会乱说的。”   闻世子是什么人品,他们是知道的,从来不会无中?生有?。   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信口胡说戏弄大家呢?   张文是见过闻渊考裴秋生的,知道裴秋生学问厉害,连忙补充道,“对了,李尚书的家丁也说闻世子是会元,我亲口问的。”   陈氏面?色有?些?不好看,喃喃道,“是吗……”   闻北坤和闻北城虽然没说话,但若是细心的人就能发?现,他们是咬着后槽牙在,眼底里都是不可思议。   这不可思议在张文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变成了不服气。   他们在裴秋生入府的时候,是合起伙来考过他的学问的,格外普通,平心而论,水平比他们俩还要差些?。   凭什么他一回来,父亲闻渊就给他请最?好的夫子,让他的学问得以突飞猛进?为什么给他家请的夫子,就要差一筹?   人群中?有?人问道,“对了,闻世子可有?说闻北哲考得如何?多?少名?”   张文闻言摇摇头,“这倒是没说,回来的时候他是被人追着的,不一定来得及看。”   “被人追?被李尚书的家丁追?”闻渊奇怪道。   “是,”张文道。   闻渊哼一声?,冷声?道,“这李尚书的家丁好大的胆子,我镇国公的世子也是他们想捉便能捉的吗?他家那女儿得多?大了!”   陈氏看热闹不嫌事大,“家主也不能这样说,李尚书的女儿生得还是相当标致的,说不定世子他喜……”   闻渊怒喝道,“住口!我呸,他们也配?!”   陈氏被喝得面?色白了几?分,顿时不敢说话了。   闻渊想到裴秋生的成绩,面?上的喜色很快又恢复回来,他回到位上,“我们再等等,北轩都已经回来了,北哲应当也快了。”   就在此时,一道稳沉的声?音从院中?传了过来,“诸位不必等了,闻北哲他落榜了。”   众人循声?一看,不是徐夫子又是谁?   闻渊起身迎道,“徐夫子。”   徐夫子行了个大礼道,“老朽特来向国公爷请罪。” 第133章 状元游街   众人格外惊异。   他们不?知道闻北哲的近况, 只知道以往每回科考,闻北哲都?能榜上有?名?,向来?是镇国公口中盛赞的年轻有为之人, 也是他们眼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这次怎么会落榜呢?   尤其是徐夫子还特意教导了他两三个月, 按照他以往的水平,也不?应该啊?   闻北哲落榜, 连个名?次都?没有?, 闻渊心里确实是有?些失望。毕竟他是他看着长大的, 也悉心教导过不?少回,一直以来他的用功他都看在眼里, 从来?都?是对他寄予厚望。   只是这孩子似乎从北轩回府以后?便变了,变得心思重了许多, 不?像从前那样专心学业了。   他会落榜,恐怕怪不?得徐夫子。   毕竟他最近也考过闻北哲学问, 较之以往, 确实长进了不?少。   面对徐夫子的请罪,闻渊笑道, “徐夫子说笑了,您是我国公府的大恩人才是,何罪之有??”   徐夫子严肃道,“老朽自诩科考教学从无败绩,从未有?过参考落榜的学生, 今日闻北哲落榜, 令国公府蒙羞,我也有?罪过。”   徐夫子若是早知道今日, 绝不?会心软让闻北哲参加,毕竟参加下?一次的春闱也是一样的。   闻渊此?时哪会怪罪徐夫子, 反而怀着笑宽慰他道,“徐夫子严重了,北哲想必愚笨松散些,因而落榜。北轩他可是中了会元,这可是您的功劳啊!”   徐夫子半举着手弓着腰推拒道,“镇国公谬赞了,说来?惭愧,闻世子童试前,基本?功原本?就很扎实,我也确实传授了不?少解题破题思路。但他在童试后?,脑袋便有?如神助,学识渊博不?说,思路灵活清晰,有?时候我都?跟不?上他。世子能中会元,委实不?是我的功劳,全在他自己?。”   “可以说,童试以后?,我便几乎没什么能教他的了,反而是他解答了我的不?少疑惑。在世子面前,老朽常自愧不?如。”   徐夫子说完,空气中落针可闻,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都?不?太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徐夫子乃当朝第一夫子,论学识,若说他是第二,便没有?人能称第一的。   他刚刚,居然说在闻世子面前自愧不?如?   闻世子有?这么厉害吗,怎么他们认识的不?是这样的,莫不?是他以前在藏拙?   徐夫子也很难解释闻世子的学识为何能突飞猛进,他只知道在他有?一次拦着他、不?让他外出几天的时候,闻世子便首次显露了惊人的学识和远超于常人的见解。   而后?,他便学得更认真努力,每次答题都?更加尽善尽美,似乎是想让他放心,即使春闱在即,他外出几天也没什么影响。   徐夫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学生。   他一边惊讶,一边又很有?兴趣同?闻世子相处,希望能跟他谈经论史,加之春闱前不?想给闻世子惹麻烦,因而这番话愣是拖到了今天才说出来?。   “老朽今日是来?请辞的,待会我便再去?见一见闻世子,明日便不?来?府上了。”   徐夫子想着,闻北哲落榜,便参加不?了殿试,不?再需要他教授。而闻世子,已然可以自己?应付了。   他说完这话,闻北城和闻北坤面色变了几变。   *   春闱后?的殿试如约而至。   这日,裴秋生穿着整齐,在宫门口同?众人聚齐后?,跟随着宫人进了皇宫。   皇宫的巍峨庄严令他肃然起敬,有?了先前救火之举,加上自身才学,纵然今日十拿九稳,他手心仍是濡湿了一些。   他只能是状元,也必须是。   成败就在此?一举。   姜月这日早早地就占了个视野好的阁楼雅间?,等着殿试结果。   《琵琶记·新进士宴杏园》中说:“每年状元及第,赴琼林宴,游街三日。”   姜月还从未见过。   裴秋生穿着红袍,同?榜眼、探花三人正?门出宫,而后?跨马随着指引去?游街。   姜月在阁楼上远远地便见到一众男子骑马过来?,走?在最前面的绑着红花的不?是裴秋生又是谁?   游街时,所有?新科进士都?会参与?。状元走?在最前面,榜眼和探花紧随其?后?,而后?才是进士。   裴秋生在最前面,那便是状元。   她眼角有?些酸涩,只觉得眼前的风景似乎笼罩着雾气,回忆着这半年来?他起早贪黑勤耕苦读,除了陪她外几乎无一日停歇,他让她等他,说考了状元就能只娶她一人——他真的考上了。   这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难事,他真的做到了。   街上人头攒动,欢乐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人们纷纷伸着脖子往前看,想一睹状元郎的风采。   等见到为首那位生得如芝兰玉树、朗月星辰般的郎君,不?少女?子都?红了面。   街上先是爆发了潮水般的掌声,为状元、榜眼、探花,为所有?的新科进士喝彩。   只见为首的裴秋生目如朗星,身披红袍,头戴金冠,手持玉带,骑在一匹高大的红棕马上,整个人显得矜贵非凡。   裴秋生刚回镇国公府才一年不?到,平日里除了参加诗会和去?姜家以外,很少出门,因而除了一些宴会上遇过的人,许多人并没怎么见过他。   众人便在谈论这是哪家的郎君。   “状元郎生得这么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好像是闻世子?”   “嗯,是的,去?岁的宴会上我见过他的。”   “就是那个镇国公府走?丢了又找回来?的那位?”   “什么宴会?快说说。”   ……   “这榜眼是不?是谢丞相家的,大公子谢云昭?”   “是啊,谢公子长安城谁人不?识?可惜已经定亲了。”   “不?知道这状元郎将来?花落谁家。”   只见众人口中的状元郎身下?的红棕马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路中央站着一位小女?孩,不?知道怎么从路两边的守卫中间?钻了出去?,一脸好奇地看着骑马而来?的人们。   她母亲想把她抱回来?,但官兵也不?知道是真的看不?见还是听不?见,压根不?管,拦着大人,也不?顾小孩。   骑马游街虽然速度缓慢,但若是裴秋生他们没低头,直接走?过去?,小女?孩多半是要受伤。   裴秋生晴空万里的面上多了两分阴沉,作为新科状元他不?便当众教训这群官兵,便自己?下?马将小女?孩抱了起来?,交还到她母亲手上。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裴秋生平静淡然地做着这件事。   稀松平常得如同?在家门口抱了个小孩般。   众人光顾着抬头,这时候才看见路中间?居然有?孩子。   想着其?他的官兵或许看不?见,但孩子母亲那官兵不?可能听不?见她呼喊,却视而不?见,百姓们开始说道他实在是黑心瞎眼没良心。   那官兵脸上顿时有?些难堪。   在另外一边阁楼上,荣沁公主朱玉瑶也在看游街的来?人,“有?趣。”   朱玉瑶对着身旁的宫女?说了些什么,宫女?便离开了。   朱玉萱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见她正?在看路中央的新科状元。   她中肯地评价道,“生得倒是好看,我瞧那他并不?是喜好女?色之人,你看游街时给他抛手帕的女?子是最多的,却没见他瞧过谁一眼。”   朱玉瑶点头道,“嗯,这也是个优点。”   过了一会儿?,朱玉瑶身边的宫女?回来?道,“禀报公主,打听到了,据说今年的新科状元叫闻北轩,字秋生,是镇国公府的世子。”   朱玉瑶轻扬着下?巴,勾起唇角道,“去?查查他。”   宫女?问,“查……查什么?”   朱玉瑶凝眉道,“笨!自然是查查他的脾性、喜好和有?没有?婚约。”   她说话时,只见裴秋生已然重新上了马,在拐弯时,看向了对面的阁楼。   只见裴秋生定定地看着一名?少女?,朝她轻轻点了点头,若不?是她留意看,压根不?会发现。   那少女?也轻轻点了点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而裴秋生看着她的目光似乎也如朝阳般温暖和煦,饱含柔情。   悄无声息地一来?一回,不?少才刚萌动春心一直盯着裴秋生看的女?子都?看见了,眼中或嫉妒或艳羡,也往那阁楼看。   姜月惊得垂下?了眸,又转了面。   “那女?子是谁?好像有?些眼熟?”   “太远了,没看清,我也觉得有?点儿?。”   姜月所在的阁楼又成了众人议论的话题之一,只是作为话题本?身的她已然隐到众人看不?见的暗处了。   朱玉萱笑着问她,“姐姐,若是他有?婚约了,你该当如何?”   朱玉瑶扬眉,不?屑一顾道,“有?婚约有?如何?我抢来?便是。玉萱,你认识我又不?是第一天了。”   朱玉萱叹了口气,“可我总觉得你这样不?对。”   朱玉瑶眉眼带笑道,“有?什么不?对的?你以后?就会明白,想要的便去?争取,才是最好的。” 第134章 福恩寺还愿   游街结束后, 其他的进士先将状元、榜眼、探花送回住处,然后各自离去。   姜月也回了百宝阁。   裴秋生回到镇国公府时,等待他的是府内外张灯结彩, 全?府上下都在府门?口等着迎接他, 一看见他的身影,便点燃了鞭炮迎接, 噼里啪啦炸得震天响, 比之前考中会元还要隆重许多。   裴秋生丝毫不觉得意外。   闻渊脸都笑成?了花, 这可是他们镇国公府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状元啊。   镇国公府一众长辈的眼神都是或敬佩或欣慰,一众晚辈要么羡慕要么嫉妒, 亦或是二者兼有。   总之,裴秋生中?状元这件事是件天大的好事儿, 至少将来?在科考功名上,他们镇国公府大可以挺直了腰杆走路。   裴秋生随意看了一眼, 没见到闻北哲。   细想起来?, 似乎是自打放榜结束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这日,为全?了府中?众人给他贺喜的心思, 裴秋生同闻渊以及府中?众人畅饮到深夜,第二天醒来?时天光大亮,他头晕脑胀,只觉宿醉未消。   他没忘记今天的正事,醒来?后喝了醒酒汤, 又练了一会儿拳提提神, 方才梳洗一番去了闻渊的正院。   裴秋生考上状元后,圣上特准许闻渊今日休沐一天, 为的是让他安心在家庆祝。   裴秋生还?没进院门?时,就听见院里面传来?畅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 我几个月前听他说?要考状元,我还?以为他托大,没想到,我儿还?真有这个本事!”   一听便知道是闻渊的声?音。   “是啊,他在学问上颇有天分,又肯下功夫,只是我也没想到,还?真能?考上。”   这是闻氏的声?音。   正好两人都在。   裴秋生轻叩院门?,闻渊和闻氏一见到是他过来?了,脸上的喜色都藏不住,“北轩来?了。”   府中?的彭管事正在给两人奉茶。   裴秋生走到二人跟前道,“孩儿来?给父亲母亲请安。”   两人闻言更是喜不自胜。   裴秋生自从入府以来?,闻渊便让他专心学业,昼夜不得懈怠,因而从一开始就免了他早上来?给父母问安的规矩。   如今他科考已全?然结束,新进的状元郎儿子考完后第一天便来?给他们请安,那真是让人春风满面。   闻渊笑道,“北轩有心了,来?,坐下一起喝茶。”   昨夜喝了太多酒,因而闻渊用完早膳后便坐院子里泡上一壶上好的乌云龙井茶,一边吹着风一边喝茶戒酒,好不快活。   裴秋生依言坐下,三人相互体恤关?怀了一阵后,裴秋生见气氛差不多了,便直言道,   “父亲,母亲,如今我已有功名,阿月她及笄已半年有余,三日后是黄道吉日,孩儿想请父亲去姜家提亲。”   正在给闻渊添茶的彭管事手一抖,撒了几点茶,差点将茶壶抖落下来?——他就知道,他们世?子跟百宝阁那位姜姑娘的关?系不简单。   果?然叫他猜到了!只是,这国公大人和国公夫人能?同意这桩婚事吗?   闻渊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些?许。   闻氏似乎也与他达成?了默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闻渊道,“为父是答应你可以娶姜姑娘,不过,你才刚考中?功名,还?未被封得一官半职,且男子多半是及冠后方才娶妻,此?时只怕为时尚早。”   彭管事一听便知道这是国公心里不愿意,缓兵之计罢了。   闻世?子如今方才十七岁,男子二十及冠,闻渊的意思是还?要等三年。   三年之后,那姜姑娘都十九岁了,放在其他人眼里都是半个老姑娘了,多少有些?奇怪。   其实裴秋生也已问过系统,古代?男子大多十六岁便可娶妻,如今这个架空朝代?更没有男子及冠方能?娶妻的说?法。   譬如原书男主谢云昭为谢丞相之子,同为世?家子弟,十七岁便定了亲,马上便要成?婚了。   于是裴秋生道,“只是先提亲,将亲事定下,等封官后再成?亲也可。”   据系统所说?,新进的状元、榜眼、探花多半会先放进翰林院历练个三个月到半年,而后才会封官。   闻渊又推脱道,“三日时间太过仓促,提亲需准备纳采之礼,岂是一时半会儿准备得出来?的?这件事容后再议……”   裴秋生可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疾不徐道,“这点父亲不必忧心,圣上赏赐我的黄金千两,我愿意拿出来?,作为纳采礼是够的。”   至于剩下的两百件皮毛,数百件珍珠玉玩,裴秋生想留到下聘的时候再添进去。   彭掌柜惊讶道,“一千两黄金?那定然是够的……”   后半截话被闻渊用眼神逼回去了。   彭掌柜虽然心底里看好姜姑娘,私心里希望她跟闻世?子能?成?,但?论?立场,这事哪有他说?话的份,连趁机帮个腔国公爷都不大高兴。   闻渊或许是不知道用什么话再反驳裴秋生,只生硬道,“此?事明日再说?吧。”   裴秋生面上也没剩什么笑意,“好,那我明日再来?问父亲。”   闻渊道,“明日你也不用过来?问安了,清早先随你娘去趟福恩寺还?愿,等我下朝后再来?见我。”   裴秋生猜想,闻氏向?来?信佛,大抵是闻氏在春闱前向?福恩寺的菩萨许了个考得功名的愿,如今心愿实现了,是要去捐银子还?愿的。   便也没有多想,答应了下来?,“好。”   不过,向?来?对阿月还?算喜欢也不怎么抵触这桩婚事的母亲闻氏,今日却在去姜家提亲这件事上,没有帮他说?半句话,多少令他有些?意外。   *   第二日,闻氏特地着人送了身新衣裳过来?。   送衣服的侍女道,“夫人说?,世?子去还?愿得穿新衣服,更显得虔诚。这是我们夫人早早为您准备的,就等着您今日穿。”   裴秋生一头雾水,他不信佛,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规矩,见新做的衣裳还?算清雅素净,倒也不反感。   于是换了这身新衣裳。   随云一边替裴秋生递上玉带,一边夸赞道,“公子穿这身衣裳更显得玉树临风,精神百倍,竟不输前日的状元服。若是姜姑娘看见了,指定喜欢。”   裴秋生闻言,总觉得今日的事有些?古怪。但?一想到姜月,他心情又畅快了起来?,忍不住扬起唇角,“那今日回府的时候去趟姜家。”   到了福恩寺,裴秋生规规矩矩跟在闻氏后面,一心只想早点完成?陪还?愿的任务,好早点回去去姜家。   福恩寺是长安城香火最鼎盛也是最大的寺庙,不然也不会成?为当朝太后来?上香的地方。   随云从前没机会来?福恩寺,一来?这儿,便被这儿的气势恢宏和各种雕梁画栋吸引,且这里的山色风光也是极好的,他问裴秋生道,“公子不想四处逛逛吗?”   裴秋生摇了摇头。   他先前在做营救太后的功课时,早已将福恩寺里里外外逛过好几遍了,当下是半点赏玩的心思都没有。   那时候因为顾忌消息来?源于原书剧情,未免后面发生的事让随云觉得奇怪,便连他也瞒着在,只一人过来?的。   如今随云这个半大小子还?是小孩儿心性,裴秋生也不拘着他,“你想玩便去玩吧,注意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回来?。”   随云眼睛一亮,笑道,“谢谢公子!”   说?着,一溜烟从侧边连廊那儿跑远了。   裴秋生失笑,又接着跟上了闻氏的步伐。   两人去了大雄宝殿上了香,闻氏求了个签,又拿出一小盒黄金捐给佛祖重塑金身,当是还?了愿。   两人出了大殿后,闻氏指着远处的一个亭子同裴秋生道,“你去那边的亭子等我一下,我去找一下浮光大师解签,待会儿再来?找你。”   裴秋生本就不想去听签文,便乐得个自在,“好。”   而后往亭子里那么一坐,吹着山风看着远处的湖,欣赏着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水光山色。   只是他在这儿坐着没多久,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从山下便有一丫鬟掺着个少女上来?,那丫鬟道,“小姐,前面有凉亭,再走个几步就能?歇息了。”   裴秋生原本想起身将凉亭相让,又听那少女道,“无妨,我们接着走便是,待会儿到晚了,姑母该觉得我失礼了。”   于是他又坐了回去,接着看远处景色。   那丫鬟临到亭边,突然又坚持着劝道,“姑娘,夫人性子好,晚一些?她不会怪罪的,况且您发髻有些?乱,你且歇一歇,我为您整理一下。”   虽然丫鬟劝着,但?少女看见亭子里有人,犹疑着要不要进去。   应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碍于男女大防的礼节不敢进。   裴秋生自觉已然不便继续坐下去,估摸着闻氏待会儿也就结束了,于是起身离开。   离开时与丫鬟有些?挡着路,裴秋生直接绕开了二人。   临擦肩而过时,那丫鬟似是有些?意外,微微愣了一下。   裴秋生似乎听见了一句,“姑娘生得这样好看,那公子怎么……”   裴秋生回到大雄宝殿前面时,正好闻氏也出来?了。   闻氏噙着笑,状似不经意间往裴秋生刚坐过的那亭子里看了一眼,问道,“诶?怎么那亭子里坐了个姑娘?”   裴秋生解释道,“哦,刚才我坐那儿的时候,有一路过的一主一仆要歇息,寺庙里人多口杂,男女共处一亭不太方便,我便将亭子让给她们了。”   “是这个理,”闻氏点点头,笑道,“不过我瞧那姑娘有些?眼熟,似乎是我金陵娘家的侄女儿,我去看看她,你远远跟在我后面就成?。”   裴秋生摇了摇头,道,“我在这儿等您,就不去了。” 第135章 跪下求亲   如今的闻渊对于裴秋生的婚事, 看?得比以往更重,自然不可能真?的任由裴秋生遵循自己的心意,让他?想娶谁就娶谁。   毕竟裴秋生中状元那天, 他?朝会结束后回府的路上, 可是有一帮官员围着他贺喜,还有不少同僚打听裴秋生的婚亲之事。   有好几家想跟他结亲的。   他?哪里说得出?口他们堂堂镇国公府世子和新进状元郎, 要娶商户女的事。   裴秋生那边若是?没松口, 他?连开口跟对方的女儿相看?都不方便, 一个不好?别将对方给得罪了,将来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也格外尴尬。   如今裴秋生科考已然结束,后面自有朝廷给他?安排差事, 他?想着,就算他?反悔裴秋生的亲事, 裴秋生估计也折腾不到哪里去。   干脆先拖, 拖到拖不住的时?候再跟裴秋生摊牌。   他?已经直接同闻氏表了态,要求她也一起参谋参谋, 多劝劝裴秋生。   闻氏其实并不完全认同他?,她觉得裴秋生要娶姜月本就是?一早就说定了的事,救命之恩本就当?涌泉相报,做过人家的童养夫又不娶她,其实是?不应当?的。   她只是?在?纳不纳妾这件事上有些犹疑。   正好?她金陵娘家她侄女, 也就是?她堂弟的女儿来长?安游玩。那女孩她见过, 生得标致,性子柔和又敞亮, 若是?两?人能看?对眼,她心里是?支持的。   闻渊一听, 便也动?了心思,让闻氏立马安排两?人见一面。   因而两?人虽然各怀心思,但还是?安排了这一出?。   就连刚才的丫鬟也是?闻氏派的,将人从山脚下接上来,再让裴秋生在?她们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所谓的发髻乱了也不过是?丫鬟胡编乱造的借口,就这样让两?人见了一面。   不过见了多久,闻氏刚才还真?是?去解签去了,不得而知?。   如今见裴秋生不愿意同去,闻氏也不好?强劝,只自己去了凉亭,隐晦地问了下侄女的意思。   不过仓促之下,并未提前跟侄女说明,闻氏便将心里的想法说了,此外,姜月的事也没瞒着,隐名去姓地同侄女说了一下。   侄女有些意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说刚才没太看?清,要回去考虑一下。   没一口回绝,便是?有希望。   毕竟这种事,哪有当?场就应下的,就算有这个心思也要拖个几天或者问问父母亲的意思。   闻氏便握着她的手道,“好?孩子,那我等你的消息。”   两?人续了会旧方才道别,临别前闻氏出?于心里对她的喜欢,又将手上的翡翠镯子摘下来送给了她。   闻氏同裴秋生回去的路上,假装不经意般打听道,“刚才那女子还真?是?我侄女,真?是?无巧不成书?,竟在?庙里碰见了。秋生,你觉得她怎么样?”   裴秋生回忆了一下刚才那女子口中的“姑母”二字,哪里不明白是?闻氏安排的。   难怪今日处处透着古怪。   他?语气带着些不悦道,“未曾了解,不予置评。”   闻氏想着侄女娇俏的容貌,又问道,“若是?只论相貌呢?”   刚才两?个人打了个照面,相貌应当?是?了解的。   裴秋生越发确认了心中的猜测,“没留意,孩儿当?时?在?看?山看?路,不曾看?女子。”   闻氏一时?间无言以对,有点儿不高兴,“你这孩子……”   裴秋生打断了她,冷硬道,“母亲,我的心思,你同父亲便是?从前不知?道,昨日也该知?道了。   “还望你们收一收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你们就当?我没回来过。”   闻氏被噎了个正着,再没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裴秋生心绪复杂,怕去找姜月被她看?出?来不对,反而影响她的心情,便没再去找她。   第二天,裴秋生等闻渊下朝后便去找他?,再次提起了提亲一事,闻渊直接以那日朝廷有差事抽不开身为由,拒绝了。   裴秋生去找谢云昭向?谢丞相打听了一番,得知?圣上最?近并没有给闻渊安排什么差事,反而还因为裴秋生考中状元一事给闻渊许了几日休沐,闻渊口中的差事根本就是?他?无中生有。   裴秋生气急,回来又与闻渊当?面对质,将闻渊闹了个大红脸,又以身体不适为由将裴秋生关在?了门外。   裴秋生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就着门外跪了下来,称闻渊一日不答应,他?便在?这跪上一日。   闻渊原本就不满意,更受不得裴秋生以下犯上这样逼他?,便道,“那你就跪着,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就没打算让你娶她。先前不过是?为了让你安心准备科考,好?稳一稳你心思的。”   裴秋生虽然早就知?道闻渊心底里对这婚事不支持,但却以为他?既然答应了,多少也会顾忌着承诺在?那里而勉强接受。   他?没想到堂堂镇国公,实际上竟然是?这样一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人,难怪整个国公府上下一派乌烟瘴气,除了闻氏纯良些,底下的晚辈论人品性情,就没有一两?个能敞亮到拿得出?手的。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今日他?无论有没有同闻渊撕破脸,结果恐怕都是?一样的,闻渊压根就是?想缓兵之计好?拖延他?,如今他?便偏要将他?这缓兵之计戳破。   逼一逼他?,或许能奏效。   毕竟镇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看?着在?,闹将出?去对镇国公府的影响必然不好?。闻渊这人不是?在?乎名声吗?看?他?会不会让自己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一直跪下去。   没想到,闻渊压根没心软,开门的时?候直接当?没看?见,出?了门便绕开他?,用膳会友似乎都没受到丝毫影响。   路过他?身边时?,还警告他?道,“你就算跪死了,我也不会答应的。”   如今已经算是?撕破脸了,裴秋生既然态度强硬,那闻渊就让他?在?门口跪着,想着干脆让他?跪到受不住为止。   裴秋生咬着牙,挺直了背板道,“那我就跪死在?这里。”   到了午膳前,闻氏的侄女提着礼亲自上门来拜见闻氏,出?人意料地将亲事谢绝了。   闻氏很是?意外,便问了下侄女原因。   对方说闻世子虽然相貌好?,学问功名更好?,但知?道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且那心上人是?个平民,纵然勉强接受,将来也怕不知?如何相处,还是?算了。   闻氏颇为遗憾,夜里便跟闻渊说了这个两?边都不愿意的结果。   闻渊反而怪她,没好?气道,“让你不要说那姜家女的事情你不听,他?们俩的事不一定能成,说出?来反而阻了旁的好?姻缘。”   闻氏撇了撇嘴,无奈道,“可那毕竟是?我侄女,我总不能诓她瞒她。北轩的态度你也知?道,如今还在?外面呢……”   闻渊没好?气道,“让他?就这么跪,跪到他?想清楚为止!”   闻氏终究是?心软,这时?节昼夜温差大,白天衣服穿得薄,夜里便觉得冷了。   她劝闻渊道,“夜里凉,已经快子时?了,不若让他?回去吧?”   闻渊冷笑道,“我让他?回去他?就能回去?又不是?我罚的他?,是?他?跪在?那儿威胁我,想让我服软。”   “哪是?他?威胁你,本就是?你的不……”闻氏叹气,“算了,我去劝他?。”   闻氏推开房门,劝裴秋生回去歇息,裴秋生充耳不闻,“父亲什么时?候去提亲,我便什么时?候起来。”   闻氏不再劝,只是?拿了件外衣搭在?了裴秋生肩上   *   到了裴秋生原本计划去提亲的日子,闻渊依然没有答应。   裴秋生已经跪了两?天两?夜了,期间滴水未进,连嘴唇都干得起皮了。   闻渊看?见反而来气,吩咐下人道,“让人给他?灌点水,回头上朝的时?候,别让圣上以为我在?府里折磨他?。”   裴秋生倔强地不愿喝水,闻渊直接让人强灌进去。   裴秋生只觉得暖洋洋的阳光下,入喉的水却如同冰刀子一般,喝下去整个胸腔又疼又凉,一直凉到了心窝子里。   姜月自打裴秋生状元游街后,便一连三日没见到他?了,连随云也没来传过话,心里觉得奇怪。   往常他?放榜或者有空时?,便会来找她的。   他?休沐五日,按理不会不来的。   她问随影道,“世子可有让人带话过来?”   自打几个月前随影跟随在?姜月身边保护后,便没再回到裴秋生身边过,一直留在?她这里。   随影摇了摇头,“没有。”   姜月不放心,吩咐随影道,“你回镇国公府一趟,打听一下世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随影应下吩咐,“好?。”   随影离开后,褚信过来问她,“姜姑娘,桃花水扇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可以拿出?来卖了?”   在?二三月那两?个月里,姜月同褚信做出?来约莫两?百个桃花水扇,整整装了两?大箱子。   如今已然五月了,已然入了初夏,天气已然热了起来。尤其是?白天,碰到晴天出?来走路还得出?一身汗。   姜月点头道,“时?间差不多了,拿出?去卖吧。”   褚信又问,“那些树脂压花呢?”   姜月道,“拿几样最?好?看?的摆在?外面,只做店铺装饰用,不卖。”   不一会儿,随影回来了,同正在?做树脂雕刻的姜月回禀道,“姜姑娘,我听府里的人说,世子他?为了让国公爷答应去他?心上人家提亲,已经在?门外跪了两?日有余了。”   “随云还说,世子夜里估计着了凉,摸着额头已经烫起来了,人也有些迷糊,世子还不让他?说。”   姜月蹭一下站起来,果然是?出?了点事,她凝着眉道,“这人真?是?个傻子。”   又道,“我现在?去找他?。”   随影连忙拦住,“姜姑娘,世子他?跪在?国公爷的屋子外面,您恐怕不方便过去。”   姜月想着也是?,她一个姑娘家,在?镇国公的院子里跪着的话,守门的人估计连门都不让她进去。   要是?在?闻氏的小院中那还好?说。   姜月于是?让随影同裴秋生道,“你去跟他?说,我雕玉簪的时?候被飞出?来的碎玉伤了眼睛,这会儿血流不止,请来的大夫无能,说没办法。”   随影眼睛一亮,“是?。”   姜月没等多久,裴秋生就带着大夫带着随云一同过来了,见到右眼被白布斜裹着的姜月,连忙一拐一瘸地跑了过来。   裴秋生嘴唇干裂,被喂水时?又蹭破出?了点血,一张脸因发热透着不正常的红,两?日未梳洗的他?头发也乱糟糟的。   因为跪了太久,裴秋生此时?走路还有些不太顺当?。   他?担忧又着急道,“怎么就伤了眼睛?我带大夫过来了,快让他?给你看?看?。”   姜月看?见他?这幅狼狈的样子,一下就红了眼眶,将眼睛上的布揭掉道,“傻子,我眼睛没事,赶紧让大夫先看?看?你。”   裴秋生愣住,心中的担忧落了地,松了口气又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好?。 第136章 荔枝茶宠   裴秋生躺在?床上, 姜月摸了下?他滚烫的脑袋,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道,“你这脑门烫得都可以煎鸡蛋了。”   裴秋生握着她的手?, “倒也?没那么厉害, 其实我都没什么感觉。”   因着发热,裴秋生的手心也是滚烫的。   姜月只觉得被?他握着的手再次被烫到。   这样炙热的温度, 一如他真挚炽烈的情感。   大夫给裴秋生看了病, 又开了方?子, 随云随影去抓药煎药,屋里很快就只剩下?裴秋生和姜月两?人。   姜月坐在?床边, 轻叹道,“镇国公他再不?答应, 也?不?值得你折腾自?己的身体去逼他,不?值得。”   裴秋生道, “他不?值得, 你值得。他想拖着我们,我不?想让他拖着。”   姜月知道裴秋生是那股子倔强劲又犯了, 轻轻笑道,“秋生,我等得起?,毕竟我才十六呢,在?现代我还是个未成?年。”   裴秋生忍俊不?禁, 也?跟着笑道, “你就当是我不?愿意等吧,想求娶你的商户那么多 ?, 我怕你哪天遇到了比我更好的人跑了。”   姜月眉眼带笑,心里却是开心的, “就知道拿这样的话哄我。”   只有裴秋生知道,刚才那话虽然是开玩笑般说出来,但他心底的无奈和担忧却是真的。   裴秋生无论在?从前的学堂,还是在?此时的镇国公府,都是自?信的。   但这份自?信,却在?得知姜月有很多?人来求亲时,变得微弱了起?来。   他曾经向她承诺过,殿试结束后就会尽快向姜家?提亲。当时的她,是期待又欢喜的。   他怕他的说到没做到让姜月失望,更怕他的软弱无能让姜月离开他。   古代的婚姻多?是父母之命,若是没有父母的点头支持,很多?步骤便无法进行。他总不?可能让在?长安城打拼下?一番事业的姜月,抛下?一切跟着他私奔。   裴秋生在?姜家?住了一夜,喝了药夜里便没有再烧了,姜月也?总算放下?了心来。   第二天一早,姜远发便派姜五过来喊她,“姜主子,你快出去看看,桃花水扇大卖!卖疯了!只怕今日就要不?够卖了。”   姜月感到意外,“这扇子定的价钱不?便宜,能卖这么快?”   由于此时桃花已败,连桃子都已经结出来了,因而?这扇子在?市面上已无人能复刻和模仿。   又因桃花水扇轻巧灵便又精致漂亮,在?古代人眼里属于新鲜玩意,姜月便将?成?本只有一二两?的这扇子定价定到了八十两?一把?。   当然,贵的从来都不?是材料,而?是他们为此花费的时间?成?本。   无论还是雕刻扇框,还是用树脂做一个桃花水扇都并不?容易,一层一层铺上去的树脂最是花时间?,因而?卖便宜了,姜月也?觉得不?划算。   她准备从微热的五月卖到盛夏,甚至卖到九月份的。   卖的对象也?定在?了那些贵女身上,因而?也?没做太多?,就做了两?百把?。   对于开卖第二天突然的大卖,姜月觉得惊奇。   姜月去了百宝阁前堂,发现姜五所言果真非虚,前堂已经站满了人,卖桃花水扇的那个柜台前面有几十人排起?了长队,从铺子里一路排到了马路上。   队伍里的姑娘,清一色的衣着打扮皆不?凡,都是长安城的世家?贵女。   姜月同姜五道,“去打听下?为什么突然这么多?人买。”   不?一会儿,姜五回来禀告道,“姜主子,我打听清楚了,据说是昨晚宫里的灯会上,荣沁公主和长乐郡主同时都带出了桃花水扇,在?赏花宴上被?宫里宫外的娘娘贵女好一顿夸赞。   “昨晚儿消息一传开,又听长乐郡主说这扇子只做了两?百把?,卖完就没有了,许多?人今儿一大早上便过来买了。”   姜月听完,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百宝阁的新鲜东西,无论是谁带出去给众人瞧见了,都会成?为焦点。   她感叹温慕言这回又给她做了次饥饿营销,回头得再给她做点东西回报她。   如今她铺子里出的新鲜玩意,姜月都会第一时间?先吩咐人给长乐郡主送一份,因而?她那儿得到的永远是最快的。   至于荣沁公主那边,她时不?时就会派人来帮她买些新鲜的首饰,有时候也?会过来亲自?挑选。   昨日,就是她自?己过来的,看见桃花水扇的第一眼她便移不?开眼睛了,当场就买了两?个。一个自?己用,另一个听说是献给她母妃。   长乐郡主温慕言同容沁公主的关系不?冷不?热,关系绝算不?上好,但从来都不?会说出让姜月不?卖给荣沁公主这类的话。   她说,容沁公主姜月得罪不?起?,光是这一点就不?能不?卖,而?且公主也?买百宝阁的东西,相当于也?为百宝阁做了免费的推广,何乐而?不?为。   因而?,在?一股群体效应下?,百宝阁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在?长安城的贵女圈中,早已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了。   姜远发在?那儿一边卖着桃花水扇一边收银子,早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姜月笑着同姜五道,“我阿爹快忙不?过来了,你去帮他打个下?手?。”   姜五见这么多?人来买东西,估计今晚姜主子又能带他们去满堂酒楼吃大餐了。   一时间?她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好嘞!”   裴秋生两?天两?夜没合眼,此时还没醒来,姜月进了屋子触了触他额头,确认温度是正常的,才坐到他床边的桌子上,着手?做起?了荔枝茶宠。   用早膳前,裴秋生总算是朦朦胧胧醒来了,一睁眼看见姜月在?旁边雕东西,他瞪大了眼睛,一个激灵起?身便彻底清醒了。   姜月察觉到他那边的动静,笑道,“怎么感觉你像是被?我吓醒了似的?”   裴秋生笑道,“说是被?你吓醒的也?不?为过,我醒来前的梦里梦到你雕东西果真伤了眼睛,一醒来便发现你果真在?边上雕着,一时间?没分清是梦境还是真的。”   应当是他在?快醒来时,听见了姜月雕东西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昨日又被?姜月吓了那么一遭,因而?才有了这梦。   姜月听完笑了,“昨天还真是吓到你了。”   裴秋生想起?昨天随影诓他时描绘的姜月眼睛受伤后鲜血淋漓的场面,确实还有些后怕,他问姜月道,“你这样近距离地雕东西,碎东西真的不?会飞进眼睛吗?”   姜月摇头,一边继续雕东西一边笑道,“能让东西进眼睛的,多?半都是新手?,控制不?好方?向和力度。像我这样的老手?,每一刀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比旁人精准计算得还要清楚,很难飞进眼睛。”   裴秋生权且相信了她这话,笑道,“那就好。”   他见姜月雕刻的是一小串开了壳的荔枝,材料既不?是木头也?不?是石头,便问道,“你现在?做的是什么?”   姜月笑道,“是茶宠,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裴秋生闻所未闻,问道,“什么是茶宠?”   姜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一个已经做好的荔枝茶宠,放在?了茶盘上,用刚烧开的茶水淋上去。   之间?方?才还是黑漆漆的荔枝瞬间?就变成?了彩色,枝是褐色,叶是绿色,荔枝皮成?了斑驳的红色,而?开裂后露出来的荔枝果肉居然是剔透的乳白色!   裴秋生:“!!!”   “这是怎么办到的?怎么还会变色?”   姜月见裴秋生的反应,很是自?豪地笑道,“是用树脂特殊处理过做出来的,遇到热茶就会变成?彩色,所以叫茶宠啊。”   裴秋生感叹,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才好,“太让人震撼了。”   姜月很是认同,“这个卖出去一定会很受欢迎,我打算月中就开始卖,同树脂压花一起?。”   姜月的田庄里,大片的花田都已经开过一道花了,摘下?来的鲜花姜月拿来干化处理以后,便将?它们泡进了树脂里,做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摆件。   这些花,都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每一朵都是极为漂亮。   任谁看了,都很难不?喜欢。   有些薄一点的花,或是花型不?好被?她择成?一片片花瓣的,姜月则另有他用。   她将?这些花瓣或拼凑,或重新组合,做出来一些树脂嵌花托盘,树脂同木头一样有很好的隔热作用,可以说既实用又好看。   里面的干花相当于立体的植物?标本,在?透明的树脂中格外漂亮,可以保存很久都不?褪色。   *   裴秋生养好了身体以后便回了镇国公府。   一回去,闻渊便朝他道,“我就说,你坚持不?了多?久,终究是要服软的。”   裴秋生听了姜月的劝,知道继续跪下?去也?没有用。原本违了自?己的承诺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同姜月处了一天后,心境便好些了。   阿月对他有耐心,他也?要有点耐心才是。   就算山穷水尽,他也?不?会真的无路可走。   他也?要花些时间?,重新梳理一下?思路。   他回到自?己屋子里以后,从床底下?抽出来一个盒子。他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枚木簪,一张文书。   裴秋生将?文书又通读了一遍,又收起?来小心折好。   他问系统道,“系统,你能帮我保管这份文书吗?将?来上朝办差后,这东西放在?府里面我总觉得不?太安全,我想随身带着。”   但将?这张纸放在?衣服里揣着,容易坏,也?容易丢。   系统道,【宿主,本系统通常是不?给保管外面的东西的,不?过,可以破一次例,只此一次哦。】   裴秋生道,“只此一次,多?谢。”   系统便将?这份文书从裴秋生的手?心里收了起?来。   【宿主,你以后要用的时候心里说一声就成?,我将?它变到你手?心里。】   裴秋生道,“好。”   裴秋生将?木簪又放回到盒子里,再次收到了床底下?。   过了一会儿,闻渊派人来传话,说请他去正院里一趟,要开宗祠商量裴秋生的婚事是否自?主一事。   裴秋生冷笑,闻渊这是在?下?猛药了。   父子亲情原本就没建立起?来多?少,经此一遭,已然所剩无几。   这两?日他不?在?府上,想必闻渊也?没有闲着。   他往闻渊那门前一跪,定然会惊动府中的一些长辈。   如今他的身份已然不?是以前那个立不?起?来的世子,而?是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如今还没封官,要是跪出来个好歹来,被?圣上怪罪,府中谁也?担不?起?。   因而?他在?那儿跪着的时候,少不?得有一些长辈要去寻闻渊要个说法的。   闻渊就算想瞒也?瞒不?住,他没法给裴秋生编造个重大罪责,估计是照实或者抹去一些细节将?事情说了。   如今开宗祠,要把?事情摊开来说,以闻渊的想法,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要摊开,裴秋生便决定好好同他们摊开讲讲。 第137章 自请出族   裴秋生到了祠堂, 无论?是裴秋生认识的还是不太认识的,一众长辈都在那?儿等着他了。   长辈们见裴秋生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似乎是病过, 但眼神却是格外坚定。   闻渊已然大?抵跟他们说了一些, 众长辈心里自然是不支持这桩婚事的,从地位悬殊、官场利弊、内宅纷争等各方面给裴秋生分析, 你一句我一句的, 都劝他放弃。   出于他在会试殿试中的大放异彩和身份, 长辈们的态度都还算和善。   他们虽不像闻渊那?般严词否定,可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多好听?, 翻来覆去就?没有姜家几句好话。   裴秋生听?了不到半轮就?听?不下去了,反问道, “你们说了这么多,也?该我说说了。”   “首先, 姜家和姜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 想必这一点我父亲没有告诉你们,刚才并无人提及。”   众人忽而就?愣住, 这个镇国公确实没跟他们说。   裴秋生接着道,“在我被人伢子殴打折磨之际,是姜家出钱买下了我,给我吃穿用度,让我识字读书, 待我如同?亲子。这恩情, 可谓再造之恩。此为其?一。”   众人并不知道他们世子流落在外具体?经历了些什么,镇国公夫妇一直是让人瞒着的, 如今在这只言片语中?,方?才窥见。   裴秋生又道, “其?二,我做了姜家五年的童养夫,同?姜姑娘有婚约。”   祠堂里瞬间炸开了锅,长辈们坐不住了,“童养夫?!”“荒唐!“居然是姜家的童养夫?”“什么,原本就?有婚约?”   裴秋生继续说,“其?三,这婚约在我回府后并未作废,父亲母亲在我认亲前便已答应,将来依然让我娶姜姑娘为妻。”   接着,又将他若是能?中?状元,闻渊便答应他让他只娶姜月一事也?说了。   桩桩件件,都让众人惊异非常。   更多的长辈站了起来,“国公爷答应过?”“国公夫人也?答应了!”“那?如今国公爷是要反悔?!”“这样出尔反尔的恶人要我们帮着当?”“不过,真的假的?简直难以置信。”   闻渊从裴秋生开口的第一句话起,眼皮便在突突地跳,等裴秋生说完似乎还要再说时,他终于忍不住道,“住口!”   裴秋生看着闻渊,问道,“怎么,堂堂国公爷只敢做,不敢拿出来说吗?”   闻渊被裴秋生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下了脸,哪里还能?忍得住,他怒道,“你说的这么多,有证据吗?你说我跟你母亲答应了这桩婚事,有何凭证吗?”   裴秋生听?到前面那?句话时,还想让系统将文?书拿出来。待听?到后面这句,他马上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裴秋生目光凛冽,似乎是淬着冰,冷笑道,“当年我同?国公爷商讨此事时,还以为国公爷说的话便是凭证,今日才知道,国公爷的口头允诺是不做数的。”   众长辈叫裴秋生同?闻渊两人各有各的说辞,又没有人真能?拿出凭证来,两人看起来似乎是裴秋生说的话要更真实一些,但镇国公当真这样出尔反尔他们又不敢相信。   毕竟他们对镇国公的了解比对裴秋生的了解要更多些。   闻渊面色涨的通红,怒道,“孽障!你敢这样同?为父说话,便是忤逆!不孝!来人,传家法!”   长辈们纷纷开始劝,七嘴八舌道,“国公爷息怒,息怒啊!明日世子就?要上朝领命了,这要是打伤了下不来床,圣上那?边我们不好交代啊。”   闻渊五官已经气到变形,面目狰狞到可怕,裴秋生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真正认识过他。   他只是将真相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罢了,至于让他这样难堪吗?   裴秋生感?慨,有些人没遇到事情的时候,永远不会有人发现他原本的面目是什么样子。   说到底,他当初回府也?不是为了什么父子情,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不过是感?念原书里的闻氏,为了原主思念成疾最终郁郁而终的悲惨命运罢了。   闻氏对原主的感?情,在当时的他看来确实令人感?动不已,他也?很难眼睁睁看着善良的她早早殒命。   如今经过这一年来的调理,闻氏的身体?已然大?好了,比一年前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现在想来,或许只要他在世上好好的活着,她也?不至于思念成疾。   想通了这一点,裴秋生只觉得豁然开朗。   眼前的宗祠吵吵闹闹,就?算他将事实说出来了,众人也?是各感?慨各的,没一个人真正站出来为他辩白什么,最多只是怕在圣上那?里不好交差。   他们对他尚且如此,对姜月呢?   阿月若是嫁进来,又何尝不是进了虎狼窝?   府中?长辈听?了他一席话后可能?没法继续反对他的婚事,那?婚后呢?他们刚才对商户身份指指点点说短道长的,阿月嫁进来以后还能?继续经营百宝阁吗?   想必,会有诸多限制。   不,他不能?让阿月受委屈。裴秋生从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看得透彻,想得清楚。   这时,突然族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开口道,“不如此事容后再议?”   “还是不要容后了,”裴秋生本沉默着,此时又骤然开口道,“在下,原名裴秋生,当初回府的条件便是将来能?同?姜姑娘成婚,如今国公爷既然不愿,在下愿自?请离府。也?请府中?长老长辈们做个见证,今日便将我划出族谱。”   祠堂内彻底炸了。   裴秋生这话一出,刚才闹得最是激烈、府中?长辈怎么拦也?拦不住的闻渊,反而瞬间熄了火。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音量比刚才放轻许多。   裴秋生道,“在下裴秋生,自?请划出族谱。”   闻渊跌坐在了位子上,口中?喃喃道,“不,我不许。”   闻渊才刚享受到被官道同?僚羡慕奉承的众星捧月过的日子,他们镇国公府刚刚才在科考一事上扬眉吐气,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让裴秋生离族谱出府?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嘲笑他教子无方?或是父子不和,竟然闹到了出族谱的地步,连他出尔反尔这事都可能?会人尽皆知。   况且,裴秋生离了镇国公府的支持,他真以为他能?被封什么好差事吗?这个时候出族谱,他怎么敢?   闻渊想到这儿,又质问裴秋生道,“你怎么敢?!”   裴秋生反倒不吃他这套带有威胁意味的说辞,冷笑道,“我如何不敢?”   说着,便请那?位头发花白的族老做主将他划去,闻渊此时一把抢过装着族谱的盒子,道,“谁也?不许动。”   神情接近疯癫。   众人从来没见过镇国公像今日这样失态过。   最终,族老见今日场面实在太?乱,让大?家都回去冷静梳理一下,三日后再议此事。   裴秋生从宗祠出来以后,便回院子收拾了一些东西,将他从前攒下来的一百多两、后来卖诗集赚的三百两银子和他月银中?没花掉的三百两银子派随云送给了闻氏,并他身上的玉饰玉簪一起,让她充回公中?。   余下的没多说什么,想必闻氏今日就?能?从闻渊那?里听?说。   而后,带着圣上赏赐的千两黄金、布帛、珠宝等等,一股脑让人抬去了姜家。   姜氏见到堆了满院子的大?小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来下聘呢,见到裴秋生过来,一时间哭笑不得道,“秋生这是在做什么?”   裴秋生不知道同?姜氏从哪头解释起,索性道,“大?娘,我可能?得在姜家住一阵子,先将我的衣物和东西带过来。”   姜氏虽然觉得奇怪,也?不说什么,“那?行?,那?你收拾吧。”   裴秋生便同?随云随影一起,只挑了一百两黄金出来,将剩下的黄金和珠宝都抬去了姜月屋子里,将其?他东西都往他屋子里面放好,衣柜都被堆得满满的。   *   裴秋生最终被圣上派去了翰林院历练个半年,暂时无实职,等半年过了以后才会封官。   裴秋生因此又过上了早出晚归的日子,只是或许是为了姜月的名声,这样大?张旗鼓的来过以后,他晚上反而不宿在自?己屋里,去对面客栈歇着了。   姜月对于裴秋生带着这么多东西回姜家住,不用问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想到镇国公那?德行?,和她这半年余来她去镇国公府时闻氏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她想了想,什么都没劝。   若不是因为裴秋生,她想她并不喜欢同?他父母打交道。   如今见到裴秋生从国公府出来后似乎轻松了许多,整个人像是心头的大?山被移除了似的,她自?然也?不想替他将那?大?山挪回去。   裴秋生从国公府搬了许多东西去姜家百宝阁又离开的事情,长安城许多人都看见了。   裴秋生派人放出去消息,称他考中?状元后,便感?念姜家曾经收养他又让他开蒙识字的恩德,便携重礼来拜谢。   长安城众人对此举颇为赞赏,既称赞姜家有德,又盛赞状元郎知恩图报,一时间竟传为美谈。   姜月含笑道,“你这样一来,这些个金银珠宝你都没法抬回去了。”   裴秋生笑道,“本就?没打算再抬回去。”   就?这样过了两日,裴秋生主动在晚膳后同?她交代了那?天发生的事。   裴秋生果然要离开镇国公府了。   “名字在族谱中?,将来或许还会对我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管束,也?或许会波及到你。所以,我明日还是要去一趟,想办法让他们将我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出去。”裴秋生道。   姜月含着笑,道,“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总之,他做的决定都会考虑到她,这点她完全不担心。   第二日,裴秋生力排众议,最终达成了目的。   期间闻渊阻挠万分,但裴秋生称若是这次他不同?意,将来他只好立功求赏时,请圣上恩典满足他这个心愿,若是圣上细问起来,他只会将事情照实说。   裴秋生临走之前,去拜别了闻氏。   闻氏眼泪涟涟的,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但还是忍不住伤心落泪。   裴秋生面对她心情有些复杂,最终还是叩了头离开了。   裴秋生离开镇国公府一事,很快就?在长安城传开。   不知是谁起的头,城中?开始流传新科状元裴秋生,原名闻北轩,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回了镇国公府后借由镇国公府请的夫子教授学问,考上了状元,转眼便将镇国公府一脚踢开,自?立门户。   当然也?有人说,裴秋生压根就?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是个冒牌货,经过镇国公府为期一年的观察,发现是个假世子,这才给踢了出去。   谢云昭寻裴秋生问起这事的时候,裴秋生去繁就?简的说了一点,总结为一句话,“重点在于,他们出尔反尔,不愿我娶阿月,让我娶了也?不可能?会善待她。”   谢云昭过阵子便要同?温慕言成亲了,对于裴秋生这样的烦恼十分能?理解,“只是苦了你反过来被镇国公府泼污水了。”   长安城的流言兴起得有些奇怪,像是一夜之间从不同?的角落同?时传出差不多的消息,应当是有人刻意传播。   不是镇国公府又会是谁?   裴秋生笑道,“这都没有关?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们能?让我出来,便已经是极好的了。”   此时此刻在裴秋生心里,什么镇国公府,什么世子,什么家族荣耀,于他而言都是束缚。   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反而有一种自?由自?在,无债一身轻的畅快。   谢云昭道,“出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同?我说。”   裴秋生举杯笑道,“多谢。”   *   到了月中?,就?在裴秋生顶着翰林院七八日的冷眼后,徐夫子终于忍不住出来替裴秋生辩白了。   他称他在裴秋生考过会元时就?已经同?镇国公府的人说过,他只在童试前教授了裴秋生一些基础的破题之法,至于其?他的,裴秋生基础很扎实,四书五经都自?然通读背诵过,没有更多需要他教的,更多的是于他探讨。   而到了童试以后,他更是没什么可教裴秋生的,反而裴秋生是不是给他答疑解惑。他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裴秋生堂兄闻北哲身上,并没有花多少时间精力教裴秋生。   能?考中?会元,甚至说,能?考中?状元,几乎都是裴秋生自?己的本事。   所以说,借由镇国公府,借由他的教授考中?状元一事,纯属无中?生有,无稽之谈。   徐夫子德高望重众所周知,他这话说出去后,在长安城引起了一阵轰动。   众人都在猜想,这闻世子……不,裴秋生莫不是天才,听?说是开蒙一年后考上的状元,旁人寒窗苦读十年恐怕都不及他十分之一。   于是,裴秋生在翰林院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一些。   又过了不久,虽然镇国公府上下一心都要瞒着裴秋生离开镇国公府的真正原因,但还是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将真相给捅了出去。   这件事在长安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连圣上都有所耳闻。   原本圣上对镇国公找回世子一事是知晓的,又在裴秋生离开镇国公府时以为是镇国公府弄错了人才会有此举,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如今听?闻真相,他在朝会上当众向镇国公闻渊问起,闻渊吭吭哧哧的不想承认也?不敢辩驳,愣是没说出来几句话。   不管怎么样也?只是件家世,圣上最终只是贬斥了两句就?没再说什么。   只是朝堂上众人却由此印证了他们听?来的消息,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理解他觉得他做得对的,有说不理解他忘恩负义不善待恩人的,但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行?为。   这哪像是掌管着一个国公府的掌权人能?做出来的事?   也?太?低级了。   不过,他最开始答应的时候,可能?是压根不知道裴秋生学问那?么厉害能?得他青眼,后来又答应他中?了状元就?只娶那?姑娘时,也?没想到裴秋生真的能?中?状元吧?   毕竟,才开蒙一年,任谁也?猜不到这是个做学问的奇才。   他输就?输在了这样的侥幸心理上。当然,自?身人品也?是有问题的。   实在是不该。   裴秋生早就?料到镇国公府的人并不会那?么团结,光是想着闻渊不好过的人估计就?不下五个。所以,他压根不担心真相会不会被永久掩埋,只关?心什么时候被人捅出来。   当然,此事虽不是他有错在先,但古人还是秉承着百善孝为先的观念,对于他这样自?请出族谱,差点将自?己亲生父亲气病了的做法,依然是有很多人不理解也?不支持。   但无一例外的,都觉得裴秋生是个离经叛道,敢冒天下人之大?不韪的人。 第138章 始露锋芒   裴秋生作?为状元, 被圣上赐予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一职,日常工作?主?要是修书撰史、起草诏书、进讲经史等。   他进入翰林院后,不打算收敛锋芒。   恰恰相反, 他准备尽可能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将每一件事做好做得漂亮。   毕竟翰林院修撰不能上朝,而他如今是一个没有背景甚至说只有负面背景的人, 若是在翰林院无人推荐又?无人赏识, 相信要不了一两年就会被圣上遗忘, 被落在翰林院的角落中泯然众人。   他想做官,做清官、好官、有用的官, 利政于民。   他进了?翰林院以?后,原以?为会受闻渊的影响, 可他很快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会受到排挤或者说日子?不好过之类的, 反而比预计的顺利许多。   原因?是, 翰林院的官员们很快就发现,院中比他有经验的没他博学, 比他博学的没他能触类旁通,他总是能轻轻松松引经据典,将繁杂冗余的事务梳理地清晰分明。   没多久,裴秋生在翰林院中便成了?一位百科全书般的存在,院中但凡有人有什么东西不明白的, 只?要去问他, 他一准知道一些。若是运气好,还能听他说出个五六七八来。   而且, 裴秋生也会时不时说出一些初听骇人听闻细想又?有些道理的治世之道。   翰林院每三年?就会进来个状元郎、榜眼和?探花,个个才华横溢、文采斐然自是不必说, 但文章写得好,并不代?表就有治世经国的才能。   进来的状元郎们也未必个个都能受到重用,翰林院便是让他们显露才能的重要一关。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裴秋生就凭借才干脱颖而出。   其实裴秋生之所以?知道这么多,除了?科考时为了?应试琢磨过许多论题以?外,也少不了?系统的提点,在每个他印象模糊之处都能给出恰到好处的回应解答。   而他提出的那些观点,比如?治水之法,赈灾之策,都是在中国数千年?的文明历史中得到反复验证的经典,是他内心敬仰钦佩的,也是他希望能有人真正?用到百姓身上的治国之策。   当今朝代?,虽然长?安城尚属太平盛世,但底下的各州县未必太平,自从五年?前蝗灾后,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南边此起?彼伏的灾荒已然闹了?三五年?,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流民。   尽管蝗灾已然过去,但百姓已经乱了?,几年?过去依然没能安定下来。   很快裴秋生的赈灾之策便被翰林院大学士呈到了?圣上面前,圣上对他这样养民振民不如?疏民的观点、以?及具体的实施办法觉得颇为新奇,对裴秋生这个名字又?有了?更?深的印象。   圣上看完奏折后,在朝上公然感慨道,“镇国公,你错过了?一个好儿子?啊。”   圣上说这话时,意味不明,朝中谁也听不出来是赞赏还是怪罪。   直将闻渊说得无言以?对,最终抹了?抹额角的冷汗笑?吟吟道,“圣上说得极是。”   最终,圣上同意了?试试这个法子?。   不过这份赈灾之策真正?施行起?来还是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倒不是朝中人反对,光自请想去做钦差大臣的人就有四五个。   主?要是底下的官员不想配合。   原因?在于每年?的赈灾粮赈灾银拨下去以?后往往被层层盘扣,一路经手官员多少都能捞点油水。   而今,却不再直接拨款拨粮,而是由地方官府带领流民安家置业,承诺今年?秋天的收成不再纳税,期间流民们的食宿问题由朝廷的钦差大臣直接运粮去解决。   公告一出,各路官员便觉得这是个有危险的苦差事不说,还要被钦差大臣们督导,更?捞不到什么银子?。   更?有甚者,直接派人伪装成山匪,半路截钦差大臣粮的,也有不少。   朝廷经过数年?雷声大,雨点小的赈灾,流民也不怎么相信朝廷,不少认为直接抢粮更?为快捷,也来抢粮的。   朝廷前两路钦差大臣派出去,均是遇到了?几波前所未有的抢粮浩劫,还没到目的地粮便没了?。   对方武力装备之完备,要让人说地方官府没参与,怕是谁也不信。   这样一来,后面的钦差大臣之职竟没几人愿意去了?,哪怕是圣上钦点,也有官员借口身体抱恙推脱。   遇到打劫可是有生命危险,即使是个肥差,也没人觉得是个香饽饽了?。   裴秋生便托翰林院大学士替他荐言,称愿毛遂自荐,自请担任钦差大臣,运粮去南境灾区,只?是请求圣上能派两百精兵随行。   之所以?带两百,是因?为人若太多,想必路上带的辎重也多,粮食宝贵,应多留给百姓;人若太少,则很难安全抵达。   圣上大喜,立即允了?,另外赐他此行可带上尚方宝剑,遇事可先斩后奏。   裴秋生临走前,从姜月的田庄里借走了?几个擅长?种植的人,带在随行的队伍中。   他南下之后,许多灾民见这次押粮的官兵装备精良,纷纷不敢轻举妄动,前半个月倒也相安无事。   等进了?南地后,裴秋生才见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灾荒。   四处都是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人,山上的草根都已经被挖得差不多了?,如?今虽是春日,却不见半点绿草地,山坡上只?有一些树皮不完整的树木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如?同那些孤立无援的穷苦百姓。   原来,长?安城里的乞丐,日子?已经算好过很多了?。至少伸一伸手,隔三差五的便能讨到些吃食。   而造成这一切的,除了?灾荒,自然也有上面那位带来的过重的赋税。   可轻徭薄赋这种话,向来忠言逆耳,以?他的身份地位,无实权在身,没法说出口。但凡说出来,不知道要被多少官员口诛笔伐,光是圣上一人不悦,恐怕都要给他点苦果吃。   他也只?能徐徐图之。   当然,除了?灾民之外,裴秋生也很快就遇到了?伪装成土匪的官兵。   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毕竟要是等他们真的到了?目的地,“官府”只?怕就不好抢了?。   同他随行的将领带着手下的精兵可为以?一敌十,很快便将这些个官匪抓了?起?来,上上下下几十人,想必是附近的官府都有出力。   那将领询问裴秋生准备如?何处置。   裴秋生淡然道,“为首的几个杀了?,砍了?头,将头颅挂起?来,坠在队伍后面。其他的人,绑了?带走。”   那将领纵然戎马半生,也被裴秋生这番处置骇了?下,问道,“万一引起?流民震怒怎么办?”   裴秋生看向那群跪在地上的人道,“我就是要让人知道,抢粮者没有好下场。何况,这群人,身强力壮,面色红润,半点没有流民的影子?。”   如?此,才能震慑到剩下那些想抢粮的人。   若是匪徒,想必平日里没少抢百姓和?官府的粮,死不足惜。   若是官兵,四周流民哀嚎遍野他们看不见,反而下得去手来抢粮,更?是不配活着。   为首的当斩首示众,至于底下的,不给吃喝,让他们也知道百姓挨饿是什么滋味。   而真正?的贫苦百姓,一路过来有武装的几乎没有,饿得手边寸铁都无,尚且成不了?气候,不会犯傻来抢粮。   果然,几个人头往队伍后面一挂,无论是路边观望的百姓,还是跟在队伍后面的俘虏,都再无半点动静。   等到了?目的地,裴秋生便着人给流民们放粮施粥。   说实话,两百精兵在成千上万的灾民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对方只?要有组织,齐心协力一定能抢走这些粮。   但裴秋生提前做过功课,这里的灾民尚且是一盘散沙。因?而精兵们往施粥处那么一站,再将刀剑弓箭亮出来,倒真没有人敢抢粮。   等他们吃到粥里的米粒子?,不少人稀里哗啦地哭了?。   他们两三年?来还是头一次喝到除米汤以?外的好东西,看来朝廷这次派来的人是个好的。   如?此施了?六七天的粥,周边灾民的疑心算是暂时稳住,裴秋生也从官府那里顺利获取了?不少荒废田地的消息。   裴秋生将朝廷的布告发了?出去,众人将信将疑,但不少人心里还是盼着的。   见能分点田地,想着不领白不领,便有人开始报名。   南方土地肥沃,真要下定决心种粮食,根本?不是难事。难得是从前百姓不知道这粮种下去守不守得住,将来是不是自己的,因?而才不愿意大面积种植。   时值六月,水稻播种的季节早已错过,但玉米、小麦和?黄豆确实正?是适合种的时候。   裴秋生找到当地有经验的老农,让他先教会从姜家田庄带出来的人,然后几人再一起?教大家种粮食。   而那些个抓来的“官匪”,裴秋生也没让他们闲着,他从官府那里借来了?许多脚链子?,将他们双脚给束缚上,让将领带着精兵奴役他们给百姓们耕地。   吃食方面没再饿着他们,但也绝没有让他们吃饱。   百姓们打眼一瞧,哟,这里面怎么有从前对他们耀武扬威的衙役?   惧是稀奇得很。   看来,朝廷派来的这位裴大人,从他们这里的地方官确实不是一伙的。从他目前做的事情来看,定是个好的。   有从前同官府衙役结了?些仇怨的,背地里便朝他们吐唾沫,精兵们没两天便弄了?个清楚,知道这些匪徒原来真是官兵,对于百姓欺负官匪的事情,纷纷装作?没看见。   一时间,成千百姓上下一心,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领粥、开地、种植、造屋的队伍。   民心一安,抢粮便成了?百姓下下之选。   消息一传开,周边州县的人也望风而来。   裴秋生便多设了?几个点。   一个多月后,裴秋生带来的粮食便没剩多少了?。   他派人回去快马加鞭呈奏要粮,按理说半个月应有结果,不知为何二十天也没有个消息。   想是被谁拦截了?。   眼见着官府带人给百姓们盖的房子?也建得差不多了?,裴秋生便将那些个干苦力的官匪圈起?来一一审问,从他们嘴里翘出来附近官府分别贪了?朝廷多少粮和?银子?。   让他们签字画押后,便带着精兵去各官府一一开仓收粮。   粮袋和?银两数目之多,令人咋舌。   那些不清白的县令,裴秋生也让人抓了?,回头一同带回长?安。   三个月后,第一批黄豆生产出来,新的一批玉米种下,来年?春天水稻便可以?开始生产,裴秋生准备打道回府。   虽然百姓还是穷苦难当,但有了?吃的,有了?奔头,有少了?一年?的赋税,他们心里既踏实又?高兴。   裴秋生来时,等待他的是戒备、疑虑、不怀好意。   他走时,则是万民相送,山坡上的草地竟也在秋日里开始抽芽。 第139章 久别重逢   裴秋生功成还朝, 将所见?所闻并一众口供呈给?圣上,所禀之事、所立功绩皆震惊朝野。   他押回长安的一批人,或被斩首示众, 或流放贬黜, 俱是没什么好下场。   南方?灾情?暂时得以?安定,后续如何还要看新上任的地方?官管理得如何。   圣上考虑裴秋生尚且初出茅庐, 并未给?他加官进爵, 仍是让他继续回到翰林院任修撰一职, 但破例赏了裴秋生一座府邸,亲笔题字“裴府”。   此外还赏赐了两箱珠宝, 作为开府的贺礼。   裴秋生离开镇国公府后,又不能继续光明?正大地住在姜家, 原本是要?买座宅院落脚,但一直没能挑到合适的, 后来又被南下一事耽搁至今。   如今圣上赏赐的府邸离集市不算远, 据其他同僚说,市值约一万两银子, 因此已经算得上重赏了。   不仅如此,圣上这一手,也算是彻底将镇国公府和裴秋生划开了清界限,承认了裴秋生自立门?户的身份。   朝中大臣对于镇国公,则越发?不待见?了。   其实?原本他犯得也不是大错,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知恩不报加言而无信, 只是他对自己的孩子使心计还被旁人捅出来,委实?不光彩。   裴秋生对此并不落井下石, 在朝中也从未说过闻渊一句坏话,当然?也没替他澄清过什么。   两人如今说是陌路人也不为过。   圣上龙颜大悦, 时值灾年不宜大饮大宴,圣上便留裴秋生在乾清宫同他用午膳。   午膳期间,圣上继续与裴秋生聊他在南方?的所见?所闻,裴秋生除了正经事以?外又说了些?绘声绘色的小故事,直将圣上引得开怀大笑。   午膳用完,裴秋生又得了皇后的召见?。   后宫中人鲜少会见?朝中大臣,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何况是他这样同皇后不熟的。   裴秋生对这事可谓是一头雾水,但身份悬殊他既不好问又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坤宁宫。   皇后见?了他,也没问什么正经国家大事,而是问了他一些?私人问题,譬如同镇国公府的关系和闹剧。   裴秋生一开始以?为皇后娘娘是想八卦一下朝中大臣的内宅,心下虽觉得奇怪但还是去繁就简、轻描淡写的说了。只说事情?经过,至于镇国公府有没有认错他们?的世?子,裴秋生并没有言明?。   但等到皇后问起他生辰、年纪时,虽觉得与上一个问题有一些?关联,但心中的怀疑更甚。   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皇后又问他道?,“裴大人是否有心仪的女子?”   裴秋生不偏不倚地回答道?,“回皇后娘娘,臣确实?有心仪的女子。”   皇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又舒展开,笑着?问道?,“不知是哪位大臣家的姑娘?”   裴秋生回答道?,“微臣出身草莽,心仪之人也并非出自官宦之家,乃是我恩人之女。”   皇后神情?了然?,又问了些?别的。   历经大半个时辰,裴秋生总算将皇后的问题一一答完,得以?解脱。   裴秋生刚一出坤宁宫,便在宫门?口迎面碰到了荣沁公主,正向坤宁宫这边走来。   他之所以?认识荣沁公主朱玉瑶,是因为她在之前的两三次宫宴中同长乐郡主有些?不对付。   长乐郡主是姜月的朋友,也是原书女主,因此裴秋生对于屡次找长乐郡主茬的人,再加上她还是百宝阁的“大客户”,裴秋生很难没有印象。   裴秋生来去乾清宫和坤宁宫都?是由宫人带路,见?到朱玉瑶来了也没法绕路,只能拱着?手低着?头行礼。   “微臣见?过公主。”   朱玉瑶见?了裴秋生,似乎半点不意外,而是语气平静友好地同他道?,“裴大人去了一趟南方?,似是清瘦了很多。”   裴秋生自认为在从前的宫宴中一直是个不打眼的存在,也几乎没在百宝阁的前厅里露过面。   闻言,他既意外于朱玉瑶认识自己,又诧异她还知道?自己去了南边。   他看不见?朱玉瑶神情?,也顾不得多想,只耿直回答道?,“为朝廷效力,是臣子本分。”   朱玉瑶没再说什么,只是隔着?裴秋生高举过眼帘的手看了一会儿,便转身进了坤宁宫。   朱玉瑶进了坤宁宫后,一下子就钻进了皇后的怀里,“母后,问得怎么样了?”   皇后遣散了宫人,而后才回她道?,“那?个裴大人,他有心上人了,还是恩人的女儿。”   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   朱玉瑶摇着?头撒娇道?,“我知道?,所以?才来找母后帮忙啊。”   皇后疑惑道?,“你知道??”   朱玉瑶道?,“嗯,那?女子我见?过,是长安城百宝阁的主子,父皇和贵妃娘娘都?知道?她,长乐郡主也常去买东西。所以?,我不好欺负她。”   皇后松开手,诧异道?,“竟是家商户的女儿?”   皇后也听说过百宝阁,甚至还曾经让人去那?里帮她挑过一两件首饰。   朱玉瑶郑重其事地点头道?,“可不是?!我想裴大人未必想娶她,或许是他将恩情?看得重,或许是对方?挟恩图报,又或许是他一时被蒙蔽也未可说。”   皇后考虑了一会儿,似是被她说服,问道?,“那?你想母后怎么帮你?”   荣沁公主道?,“赐婚。裴大人是个有本事的,又有趣,有手段,女儿喜欢他。”   这天下还没有人敢抢皇家的婚事。   她已经派人打听过了,裴秋生同那?女子三书六礼俱是没有,那?便是尚未订婚。   没有婚约的裴秋生,就算收到圣上的赐婚也不足为奇。   她就不信,裴秋生能拒绝得了。   *   裴秋生出了坤宁宫后,不知为何身侧的宫人对他的态度又恭敬了两分。   裴秋生离开宫里后,便径直去了姜家,第一时间给?姜家报平安,顺便也将圣上赏赐的事情?说了。   姜氏又是惊讶又是欢喜,“赏了一座宅院啊,真是了不得!”   很快就乐得见?牙不见?眼。   姜远发?嘴上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裴秋生的眼神越发?满意,末了等裴秋生给?他倒茶时,终究忍不住夸了一句,“嘿嘿,有出息!”   姜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原是因为她外出采买树脂去了。   由于树脂压花和桃花水扇的风靡,集市上的树脂价格已经翻了几番了,出去采买树脂的人拿不定主意,才请姜月过去谈谈价钱。   等姜月回来时,一进来便感受到家里一股喜气洋洋的氛围。   自从裴秋生住到附近的客栈以?后,那?两个月便时不时会来姜家,姜氏便开始觉得一院子的人有些?碍眼了,做主让姜月在满堂酒楼附近买下一座客栈,让木匠石匠们?做工吃饭都?在那?边,既方?便又不影响生意,还能让百宝阁这边不那?么拥挤些?。   因而此刻的院子里就是小姜们?、裴秋生和满面都?是笑容的姜氏夫妇。   姜氏夫妇先前只知道?裴秋生领了差事要?办,但具体办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但姜月却是知道?的。   时隔三月余没见?,姜月见?到裴秋生的第一眼,眼珠子便无法再挪开。   裴秋生亦是。   眼见?着?姜月眼眶渐渐红了,裴秋生连忙上前,笑着?温声道?,“别哭,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天知道?裴秋生南下以?后,姜月有多担心。   她虽然?没看过后面的剧情?,不知道?南方?灾荒到底如何,但她一听说那?边有山匪流民,无数人靠野菜草根过活,便担心得不得了。   有流民的地方?,就容易有□□;死人多的地方?,就容易闹瘟疫。   若是有一个不好,便是见?不到裴秋生回来了。   裴秋生见?她这样,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圈着?她道?,“也不是都?像小说里那?样写得那?么惨,那?些?是为了凸显主角光环的,这个朝代的还没到那?个地步。”   古代信息不通,贫苦百姓无钱无粮再无人带领,想要?起事翻身哪有那?么容易?   姜月窝在他臂弯里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瓮着?声音道?,“平安回来了就好。”   裴秋生道?,“也多亏了我从你这儿带走的几个人,帮了我不少忙。”   南方?那?一片广阔得很,分点施粥种粮后,那?几个擅长种植的人便各自带了一片人下地。   姜月道?,“嗯,我刚才在门?外看见?他们?几个了。”   姜氏和姜远发?见?两人小别相聚正是浓情?蜜意,彼此对视一眼,便赶紧带着?院子里的小姜们?离开了。   姜氏边走边叮嘱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酒楼那?边用晚膳了,你们?待会再过来。”   姜五年纪小,一脸懵懂地被牵着?走,闻言疑惑道?,“大娘,我还不饿……”   被姜氏捂住嘴,一本正经教育她道?,“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饿了才吃!”   院子里很快只剩裴秋生和姜月两人。   见?人都?走了,裴秋生便也不松开了,他将胳膊圈得更紧,头也埋在了姜月的颈肩。   自从穿越过来已近两年,他也从来没同她分开这么久过,从前也没有哪一刻像今日这样想她。   两人依偎了许久,裴秋生圈在姜月背后的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头发?,突然?很想知道?她为他挽起发?是什么样子。   他松开手臂,直起腰身凝视着?姜月的眼睛,问道?,“阿月,十月初五是个黄道?吉日,我想在这日入赘姜家,你觉得如何?”   十月初五,也就是一个月以?后。   “这么快?”   突如其来的问询吉日,姜月有些?意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裴秋生说的是入赘还是提亲。   过了一会儿回过味来,又问道?,“秋生,你说的是入赘?”   裴秋生点头道?,“没错,我想入赘。” 第140章 陈年婚书   姜月倒是没说反对?, 只是觉得?疑惑不解,问道,“为何突然要入赘?”   裴秋生先前说的, 都是要来?姜家提亲。再往前推一年多的时间, 裴秋生都是想?摆脱入赘或者说童养夫这一身份。   姜月想?了一会儿,问道, “对你仕途没有影响吗?”   裴秋生认真道, “影响应当不大, 我会凭本事立足朝堂。”   姜月似乎还想?从裴秋生脸上看出花来?。   裴秋生笑道,“阿月你不要这副神情看着我, 好像我脑袋坏掉了一样,我是认真的。至于理由, 不重要,你只用跟我说你愿不愿意就是了。”   裴秋生说完, 仍是看着她, 耐心地等她回复。   如今已然立了一个不小的功,应当不会沦落到没有立足之地的程度。   姜月想?着, 若是嫁给他?,按照世俗礼法,她以后便要住到裴府,而姜氏父母作?为岳父岳母可能就不方便长住在裴秋生那边了。   但若是裴秋生入赘,那自己和姜氏父母便是想?住哪里便住哪里。   裴秋生也?可以两头住。   从这个角度来?说, 入赘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实际上, 裴秋生上面没有父母长辈约束,他?们?完全也?可以不管世俗观念, 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他?问的是她愿不愿意。   她自然是愿意的。   虽然不知道裴秋生为何要这样选择,但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姜月点了点头, 轻声道,“嗯。”   裴秋生心里头高兴,又将她抱进怀里,想?到两人很?快就要成婚了,裴秋生兴奋地将姜月抱起来?转了两圈。   姜月答应完以后,内心的欢喜才后知后觉地从心底涌上来?,她整个人就像是被灌满了蜜糖的糖罐子,满心的欢喜都要溢出来?。   裴秋生抱着她转完圈后,看着她因同样兴奋而红扑扑的脸庞,忍不住在上面亲了一下。   只亲了一下,姜月的脸便更红了。   裴秋生又亲了一下,而后看着她笑。   姜月被他?看得?没处躲,她越低头,裴秋生越看。终于将她看得?无地自容时?,裴秋生又将她搂进怀里,温润清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沙哑,“我终于要成为你的夫君了。”   *   姜氏和姜远发对?小两口?的决定抱着尊重的态度,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次日清晨,新晋状元郎裴秋生要入赘姜家的消息被放了出去,很?快就在集市传得?沸沸扬扬。   姜家如今在长安城可谓是赫赫有名?,从五月份开始卖桃花水扇和树脂压花以来?,百宝阁的生意又火爆出了一个新台阶。   桃花水扇虽然无法复刻,但树脂压花却被不少?人模仿学习,只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百宝阁那样精致好看。   一个做得?不好,还浪费了树脂,白白亏损了买树脂的银子。   随着树脂涨价以后,长安城模仿树脂压花的商户便少?了许多,但也?有几家做得?还不错的,依然在不停地生产。   只可惜,他?们?的花没有百宝阁的新鲜,从郊外乡下运过来?的鲜花,到集市时?多少?都有些破损。虽是不细看不明显,但同百宝阁的压花比起来?,总是不在一个层次上。   直到得?知百宝阁的花是自己种的,而且是直接在田庄就做成了树脂压花才送过来?,众人才知道原因。   再加上,百宝阁推出来?的会变色的荔枝茶宠,也?在长安城风靡一时?,只是所?有的商户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将其复刻出来?。   这荔枝茶宠便又成了百宝阁的一大招牌,虽然卖得?贵,但依然有许多人争先恐后的要买。   裴秋生离开的三个月里,有人传言,在长安城的商户中,姜家说是首富也?不为过。   而后,又有细心的人发现,姜家开的铺子何止一个百宝阁和满堂茶楼,就连长安城最近火热起来?的布坊、成衣铺子和家居木具铺子,也?是姜家开的。   听说里面的二东家都是姜家从前收留的那些贫民,大东家则是百宝阁背后的姜姑娘。   众人好一阵唏嘘。   由于姜家本来?就身处长安城的话题中心,裴秋生作?为前镇国公府世子和新晋状元也?不例外,因此裴秋生要入赘姜家的事情,几乎是以一日千里的速度从集市中央往长安城各处流传。   裴秋生回了翰林院任修撰后,便又不用上朝,进了门便又开始忙活新的差事。   翰林院比不得?集市热闹,众人是在第二日才知道的。   第二日裴秋生一来?,同僚们?便围着他?问道,“裴大人要成亲了?”   裴秋生虽然早就在心中定下婚事,被一群同僚围着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红着耳根笑道,“嗯,下个月初十,大家有空的都去喝杯酒。”   有人好奇问道,“怎会想?着入赘?”   裴秋生还没回答,便有另一同僚帮忙说道,“你还别说,裴大人入赘姜家也?不亏,我听说那姜姑娘才貌双全,极有本事,几乎是一个人养活了长安城所?有的乞丐贫民。”   其他?人问道,“还有这事?我说长安城最近怎么看不到乞丐了。”   有其他?知情者道,“这事我也?知道,千真万确,我夫人就经常去百宝阁买首饰,不过那首饰也?是真的贵啊,贵得?我肉疼。”   他?们?这样的清水官,一个月的俸禄也?买不了几件。   说罢又问裴秋生,“话说,等你同姜姑娘成婚以后,我们?这些同僚家属以后买东西,是不是可以给便宜些?”   裴秋生笑着,没答应,“这个得?看她的意思,不过我会尽力为你们?争取。”   众人一同笑,直称裴秋生还没成婚就开始护妻了。   *   由于裴秋生一直没上朝,圣上光听皇后的一面之词不太放心,一直想?找机会同裴秋生问问,问他?是个什么想?法。   宫中的消息得?到得?迟。   裴秋生见没动?静,也?一直有些担忧,但又觉得?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或许宫里头已经打消了原本的想?法。   这日,裴秋生在翰林院办着事,突然听宫人来?传,说圣上传他?去上朝,朝会后同圣上一同用膳。   裴秋生便立马放下手中的事,跟着宫人一同进了宫。   留下翰林院的一众同僚羡慕不已——裴大人如今真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了,一个月陪陛下用膳就能去两次。   有消息灵通或是家里在宫里面有人的,隐约听到些荣沁公主想?要招裴秋生为驸马的消息,一时?间也?开始猜测裴秋生同姜家的婚事到底能不能成。   若是裴秋生同公主成了婚,以他?的才干,将来?不定得?有多前途无量。   也?不知道若是裴秋生真的成了驸马,他?以后会不会后悔同姜家有了口?头婚约,给他?徒留一个忘恩负义、悔婚另娶的负心骂名?。   裴秋生跟着宫人去了大殿,进门后默默站到了最末尾处   圣上见到他?,便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喊他?道,“裴大人。”   裴秋生出列行礼,“微臣在。”   圣上捋着胡须道,“适才朕见裴大人进门,不禁有感而发,端的是一副龙章凤姿的好相貌啊。”   裴秋生硬着头皮笑道,“圣上过奖了。”   圣上打趣道,“也?不知道裴大人这样一个才貌双绝之人,将来?会落到哪家去。听说你尚且没有婚约,不若朕给你指一个?”   圣上这话一出,底下的官员心思顿时?开始活泛起来?,这是要为裴秋生赐婚的意思?   裴秋生神色自若,郑重谢了一礼,又神色平静道,“微臣谢圣上隆恩,只是微臣有婚约在身,恐怕不宜另娶。”   一时?间朝上各位大臣议论了起来?,“裴大人有婚约了?”   “这么快?”   “是同姜家吧?我前天就听到点风声。”   “那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定婚了吧,裴大人回长安城才几日?”   圣上也?有些意外,这与?皇后同他?说的有些不同,他?问道,“裴大人有何婚约?朕倒是没听过。”   裴秋生从袖中取出一张文书,放在手上小心打开,而后道,“这是微臣的婚书,是六年?前立的。”   什么,居然连婚书都有了?   众人只觉得?惊异,亏他?们?之前还在镇国公面前卖老脸想?让裴秋生做他?们?女婿,镇国公怎么从来?就没说过?   圣上派宫人取过裴秋生手中的婚书,呈给他?阅览。   裴秋生接着道,“微臣流落在人贩子手中时?,生死难料,姜家认我为女婿,待我如子,于我养育和救命之恩。”   这张婚书,是姜月很?早就交还给他?的,正是在两人互相掉马的那个晚上。   他?从前只是接过来?收下,没怎么好好看过。   还是在那次与?闻渊对?峙之后才打开,那时?他?才发现这竟然不是一份契书,而是一张官府认证过的婚书。   姜家原来?没保留原主的卖身契。   这婚书,在此刻便派上了莫大的用场。 第141章 洞房花烛   众人也都听明?白了, 裴秋生所说的人贩子、女婿、六年前的婚书,三个词串起来,就是裴秋生曾经是那恩人家女儿的童养夫。   这实在骇人听闻。   没想到裴秋生竟然还有这样离奇又难堪的经历。   裴秋生却无比庆幸有这婚书在。就如同月老早早地替他绑好了同心上人的红绳, 任谁都无法轻易拆开。   这婚书自从他发现后, 便让系统帮他藏在了身体里,这样?才?能确保一定不会弄丢, 也方便他随时随地取用。   只要意念一动, 婚书便会出现在他手心。   当时的他还不知道, 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拿出来。   圣上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裴秋生是怎么离开的国公府, 旁人不知道,他却专门打探过, 是清楚的。   之所以要打探,是听说?他在南方历经千辛万苦, 治理难民有方, 琢磨着要怎么赏赐时,才?知道原来裴秋生连个正经住处都没有。   但这住处不能随便赏, 毕竟裴秋生离开镇国公府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万一将来还回去呢?   于是他就找了人,去套镇国公府的下人的话?,套了好几日总算遇到了个嘴巴不严的,真相就这么被问了出来。   不过, 毕竟是下人, 当时的情况不在场,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但也足以圣上了解个差不多了。   而裴秋生自个儿对离府一事向来说?得?轻描淡写,在外人面?前也从来没提过姜家二字。想是他护着那女子的名声?, 但圣上知道是姜家。   长安城里最初也曾流传过一手消息,不过这消息传着传着,后来似乎就变成了镇国公府对裴秋生的恩人言而无信,恩将仇报,导致同恩人闹翻,同不履行婚约什么的再无干系。   既然?闹翻了,后面?听到消息的人也会认为,就算有婚约,恐怕也已经作废了。   知女莫若父,这其中?的手笔,圣上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荣沁公主做的。   看来,他上了荣沁公主的当了。   这丫头,他真是把她惯坏了。   圣上这边没再强求,由于裴秋生先发制人,荣沁公主没被当众提及,也算是保存了皇家的颜面?,因?而圣上半点没怪罪裴秋生不说?,反而对他的人品愈发赏识。   荣沁公主朱玉瑶得?到消息后却大失所望,她问宫人道,“你说?什么?他当众拿出了婚书?”   消息得?到印证后,朱玉瑶听说?下朝后裴秋生要同父皇一起用膳,便再也坐不住,派人去乾清宫门口守着,等裴秋生一出来就传他过来。   他人都在宫里了,她要是不当面?问问清楚,如?何?甘心。   裴秋生同圣上用膳时,圣上便忍不住问起了姜家和姜月,裴秋生这回除了穿越一事,其他半点没瞒着,提起姜月时语气里还颇有些骄傲。   最终,连圣上也忍不住评价道,“姜姑娘是个奇女子。”   裴秋生出乾清宫时,一宫人道,“裴大人,荣沁公主有事见你,麻烦您过来一趟。”   裴秋生回绝道,“公主宫殿,外男恐怕不便入内,免得?影响了公主的名声?。还望你帮我解释一声?。”   说?罢,便离开了。   得?到消息的朱玉瑶七窍生烟,“好好好,真是极好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出宫一趟!”   裴秋生出宫时是步行,还是由宫人带着的,快不起来。   朱玉瑶的车辇很快就赶上了裴秋生的步伐。   朱玉瑶在裴秋生跟前下车,避不开的裴秋生依然?是滴水不漏地行着礼,“微臣见过公主。”   朱玉瑶问道,“裴大人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裴秋生猜到了她要问的是什么,想是不好意思?当着宫人的面?前问,想着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比较好,于是道,“可以。”   裴秋生跟着朱玉瑶到了宫墙角,两?人之间约莫隔着两?丈的距离,便是外人看见了,也不会误会有什么。   朱玉瑶倾慕的不只是裴秋生的才?干,还有他的相貌。   看着裴秋生的举止,朱玉瑶只觉得?一举一动都很是养眼,但她出身皇家,背后如?何?设计不论,当着面?还是顾忌着礼仪。   朱玉瑶没有刻意拉近距离,只是问道,“裴大人避我如?蛇蝎,想必是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这话?问得?直白,就跟“我对你有想法”差不多的意思?。   裴秋生直言道,“从前不知道,后来不确定,如?今知道了。”   也就是说?,在他尚且不确定的时候,就拿一纸婚书斩断了两?人之间所有的可能。   朱玉瑶来之前是生气的,如?今眼里只含着不甘,眼眶里渐渐起了水雾,看了他好一会儿道,“商户女配你,身份终究低了些。”   裴秋生已经听惯了许多人这样?说?,对这样?的言论不自觉中?越来越反感,他不希望听见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诋毁姜月。   “公主想必知道姜姑娘是让长安城上千名贫民安居乐业之人,这样?的女子,我敬她爱她还来不及,何?来她身份低贱只说??”   朱玉瑶愣住,她承认,姜月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但那又?如?何??她可是公主啊,娶了她便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裴秋生接着道,“何?况,不论是何?身份,她都是臣在世上唯一可谈古论今的知心人,臣亦倾心爱慕于她。”   朱玉瑶听到“谈古论今”这个词时,并不是很能理解。   她只是清楚明?白的知道,裴秋生是当真喜欢姜月,与她断无可能。   原来,这世间真有抢不到的东西。   只有裴秋生知道,在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架空时代?,碰见一个与自己同样?是穿越而来的孤独者,有多难能可贵。   何?况他正好喜欢她。   *   裴秋生离开宫门后,外面?等他的还有一人,这人令他有些意外。   是镇国公闻渊。   “见过镇国公。”裴秋生冷淡道。   “北……秋生,我是专程等你的。”闻渊微抿着唇道。   裴秋生算了一下,从下朝到同圣上用午膳,但同荣沁公主周旋,中?间差不多花了一个半时辰。   按现代?的时间算,三个小时。   闻渊在这里站了三个小时,就为了等他?   裴秋生忍不住疑惑道,“不知国公爷等我所为何?事?”   闻渊似乎想拧着眉又?强撑着让自己神情好看些,“秋生,你当真要入赘姜家,你当真不考虑将来再回镇国公府?”   裴秋生瞬间理解了闻渊这样?的古怪神情所谓何?意。   他想告诉他,他对他的做法感到痛心疾首,又?想重新接纳他回镇国公府。   裴秋生直言道,“镇国公府于我而言,没什么好回的。”   闻渊脸色终于忍不住难看起来,眼底里又?充满着悔意,“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从前思?虑不周,不该草率答应。若你能回来,我也可以让你娶姜……”   裴秋生冷笑着问道,“回去?是回去给你镇国公府光耀门楣,还是在我办差时方便你背刺?我在南方时,传回来的求粮奏折是你拦截的吧?”   闻渊诧异,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不是我!”   裴秋生原本以为可能是圣上调不出来更多的粮来,或是半路上被人劫走,最近同圣上用膳时他拐弯抹角地试探了一下,发现圣上压根就不知道此事。   当时他在朝廷上尚无建树,更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思?来想去也只有同闻渊有过过节。   而他若是想刻意拦截一道奏折,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恐怕他那奏折都没能到长安城便没了。   裴秋生看闻渊一副阴私被人戳破的惊慌诧异又?极力掩饰的模样?,哪里看不明?白?   裴秋生的眼底似乎淬着冰渣子,冷冷道,“之前我还不确定,现在知道了。”   闻渊后悔不迭,急忙道,“我那是一时糊涂,若是你久久回不来,我会派人去接应帮助你的。”   裴秋生看穿了闻渊的心思?,怒极反笑,“怎么,等我只剩半条命的时候过去带走我,然?后,等着我再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闻渊丑陋的面?目被彻底揭开,裴秋生一刻也不想在他跟前待着,就如?同眼睛里进不得?脏东西一般,立刻就告辞了。   “我先行回去了,镇国公请便。”   闻渊惊讶于裴秋生居然?什么都已经猜到了,当下也发觉今日在这里等他实属多余,恐怕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随自己回去了。   他确实怀揣着那样?的心思?。   他想着裴秋生从镇国公府离开以后,若是从此立住了,怕是再也不会回去。但若是立不住,过得?不好,恐怕将来有他哭着主动要回来的时候。   在当时那样?的情况,若是裴秋生立功回来,恐怕会得?圣上的青眼,将来仕途必不难走。但若是没立功,灰头土脸的回来,将来便会想着镇国公府的好。   若是在南方遇到了难处,性命攸关时被他的人所救,他那样?知恩图报的性子,必不会不把他放眼里。说?不定,也能因?此回镇国公府。   可惜他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却没想到裴秋生自个儿在南方也筹到了粮食,将那边打理地井井有条不说?,还证据确凿地抓了好多贪官污吏,直教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当真是好本事,便是连他也做不到这样?狠辣决绝。   他更没想到裴秋生回来以后,圣上会同他屡次用膳,让裴秋生顺着疑点猜到了真相。   要不是生恩在那里,裴秋生如?今把他当仇人看都不为过。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裴秋生一边当着差,一边热火朝天地准备着他与姜月的婚事。   古代?入赘的习俗他丝毫不了解,但他勤奋好学,虚心向系统请教,一概礼仪半点不少。   哪怕是入赘,也不能含糊。   当然?,也根据姜月的喜好做了些调整。   裴秋生就这样?,带着圣上赏赐的两?箱子珠宝入赘到了姜家。   婚礼的地点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选在了满堂酒楼,无论是长乐郡主她们,还是百宝阁的客户,还是裴秋生的同僚和家眷,亦或是贫民们,想来参加的都可以来捧场。   最后发现来的人太多,干脆分天吃席。   他们的婚礼在外人来看既有些新奇,也有点子不伦不类。   婚礼的主持人话?怎么那样?多?怎么还有什么婚礼宣誓?交换指环又?是个什么仪式?   众人感觉就在看什么话?本子似的,猜到了结局但是猜不到过程。   婚礼当天,满堂酒楼宾客爆满,流水宴席足足吃了三天才?算吃完。   其中?一些人从前没来过满堂酒楼的,对酒楼的新鲜吃食可谓是赞不绝口。   就不说?诸葛烤鱼、大盘鸡这样?的硬菜,光是那些糯米鸡、藕夹、薯条这类的小菜小点心,每样?都是既新奇又?好吃。   至于那些满堂酒楼的常客,这个时候便开始洋洋自得?地替人介绍起酒楼里最好吃的菜有哪些云云。   光是吃食就令人心振奋,一时间好不热闹。   话?说?洞房花烛夜这天,裴秋生同同僚们絮叨完,想起姜月头饰重,怕她久等挨不住,便趁早回了房。   只见姜月整个上半身都罩在了红盖头底下,只留一双如?葱一般纤细嫩白的手交叉放在身前。   裴秋生笑着唤道,“阿月。”   姜月声?若蚊呐,“嗯。”   裴秋生忍不住扬起唇角,拿起桌子上的玉如?意,轻轻挑起姜月的盖头。   他挑盖头时,姜月指尖微微蜷起,似是暴露着她的紧张。   待看见盖头底下的姜月满面?娇羞时,裴秋生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一日他等得?太久,如?今他终于同她成婚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话?,裴秋生意外发现了枕头底下有本书,打开一看竟是活色生香的双人图,惊讶到一时间都忘记合上。   姜月一张脸瞬间就如?同煮熟了的虾子一般,结结巴巴道,“不是我......是......阿娘她......”   裴秋生也红着脸,“哦,我......我知道了。”   两?人再也没法正常聊天,姜月便提议先各自去洗漱。   屋里面?已经有人备好了热水,姜月先洗,裴秋生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只觉得?脑袋里热气腾腾的。   姜月出来后,便是裴秋生洗。   洗漱后,两?人便真正进入了洞房的正题。   最初,裴秋生动作轻柔,如?遇珍宝般小心呵护着,生怕弄疼了她。   只是少年人血气方刚,哪里是说?忍就能忍得?住的,有了第一回 ,裴秋生便如?同开了荤的猎豹虎狼般,将姜月侵吞在身下,一遍又?一遍品尝。   姜月只觉得?自己如?同身处在江河湖海中?,浮浮沉沉不知其踪,整个人沦陷在火热又?汹涌的浪中?,一阵又?一阵,令她身上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颤动。   这一夜,床梁咿咿呀呀同女子压抑的呜咽声?响了一夜,一直到天微微亮时女子传来讨饶声?,才?歇了下来。   第二日,两?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姜氏和姜远发一把年纪了,都很开明?,早早地就说?了两?人成婚以后也不用来问安,只管过他们俩的小日子就行。   毕竟从前五六年都是这样?随意处着的,以后也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裴秋生和姜月都乐得?个自在。   圣上体恤裴秋生新婚燕尔,特意给他放了三天休沐,因?此今日也不必上朝。   姜月醒来时,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是酸痛的,仿佛前一天去爬了一整天的山一般,每活动一下,手臂和腿就好像被撕裂开的疼。   裴秋生却跟个没事人一般,一脸餮足,见到姜月这样?,眼角眉梢都是压不住的消息。   姜月忍不住嗔怪道,“你还笑……”   裴秋生压住上扬的唇角,道,“你等我一会,我打水给你洗漱。”   裴秋生出去了一会儿,估计是自个儿洗漱去了,回来时果真打了一盆热水,用毛巾细细为姜月洗脸擦手,末了又?用姜月自制的牙刷帮她刷牙。   姜月累得?手都不想抬,对此倒是喜闻乐见,任由他一个人折腾摆弄。   裴秋生给她洗漱完,见她殷红水润的唇瓣,一想到昨晚的滋味,忍不住喉结又?滚动了两?下。   昨晚将她欺负得?狠了,今天她需要休息,他得?克制。   裴秋生将毛巾和水盆带出屋子,倒了水后又?打了一盆冷水,重新洗了把脸,压一压身体里的热。   姜二此时在院子里做着灯笼,他方才?看见裴秋生洗过了脸,如?今又?洗一回,忍不住问道,“裴公子又?洗脸做什么?”   恰好姜氏路过,哪里看不懂裴秋生是重新打了一份冷水,扯着姜二离开,“嗐,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裴秋生洗完脸后,又?去给姜月拿饭,将吃食端到姜月跟前,而后再一勺一勺的喂她。   姜月像小猫一般一口一口地吃着,眼里满是笑意。 第142章 婚后   话说镇国公府, 闻北哲自从落榜之后便一蹶不振,自认为无颜面对府中众人,竟是终日闭门不出。   闻渊派各路长辈反复劝导, 起初闻北哲极度抗拒, 只觉得所有人表面上是来劝他向好,实际上指不定是多想看他笑话。   但两?三个月过去, 闻北哲才知道众人是真心想让他立起来, 终于振作?起来, 准备参加下一次的春闱。   而闻北坤和闻北城则又开始了竞争镇国公世?子之?位的勾心斗角,直把镇国公府再次闹得乌烟瘴气。   这?回?闻北哲没再有任何的参与, 只想着下次春闱中能拿个名次,好一雪前耻。   闻渊为闻北哲又请了极好的夫子教导他, 然而夫子私下里却跟他说,闻北哲这?孩子做学问虽然认真?, 但心思深重, 好胜心过强,俗话说过刚易折, 恐怕不适合官场。   闻渊听不进去,反驳道,“他有进取心是好事,其他的等春闱之?后再说。”   如今他这?边只剩下闻北哲一根有用的稻草了,让他放弃, 这?怎么可?能?   *   成?婚后, 姜月并没有像寻常女子一般,决定整日留在家中相夫教子。   大?多数女子就算婚前经营着商铺的, 婚后也多会转手他人,自己只转到幕后收些银子, 极少再出来抛头?露面的。即便是商户家的女子也是如此。   因此,当姜月那场婚宴办得浩浩汤汤、名动长安,婚后又出现在百宝阁经营生意时,不少人是诧异的。   然而诧异之?后,便是惊喜。   长安城有数不尽的女子都在担心,姜月成?婚后,会不会百宝阁就不会再出新东西了。如今见姜月重新打理起生意,不知道有多高兴。   姜月也趁热打铁,推出了几款极为精致繁复的婚礼头?饰。   之?所以想做这?个,是因为她?成?婚当天戴的头?饰实在太重,压得她?脖子都快断了。那时候她?便想着,要?是早知道结婚的头?饰戴一整天这?样辛苦,她?一定早早的就给自己设计一款轻巧又漂亮的。   姜月设计的几款婚礼头?饰同样很受欢迎,不少人准备买了送好友或者留给自己即将说亲的女儿。   毕竟这?东西万一也是限量的,以后想买的时候可?就未必能买得到了。   秋天已过,姜月先前采的桂花均已经晒干,姜月取出了一部分,让酒楼里的人加进糕点中,做成?桂花糕卖。   余下的姜月便买来蜂蜜,准备酿成?桂花蜜,到时候既可?以加进茶饮里,又可?以用来做凉菜,比如桂花山药泥之?类。   田庄里面的秋菊开了不少,各类品种花色争奇斗艳,香余百里又美?不胜收。   姜月将可?食用的菊花挑出来晒干,送往酒楼让他们做成?菊花茶,供酒楼里面的食客免费饮用。   满堂酒楼里还是原先的那几位厨子,一听到姜月的吩咐,就没有不听从?的。   他们对姜月是打心眼里的佩服,也不知道姜月是怎么想到的那么多种吃食法子,连喝的茶都有各种各样的。   最关键的是,好吃好喝之?余,改造的成?本也不高,却能赢得极好的口碑。   剩下那些不可?食用的菊花,姜月便拿出来做了树脂压花。   采摘时已经枯萎了的,姜月也不让人动。只等它全然自然风干后,又用树脂封起来,嵌在用黄杨木做的底盘上,上面刻上宋代郑思肖写的一句诗——“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就成?了个寓意丰富的摆件。   来买的文人墨客不知道有多少。   也是让百宝阁的小姜们感叹:多读书真?的能挣钱。   自从?秋天收成?过后,姜家便再也不缺粮食,今年秋收收上来的稻米,供姜家收留的所有贫民?吃个两?年都没问题。   来年,便能有新收成?,又可?以继续养活他们。   因此姜月再不用花银子去旁人那里买粮,供他们吃,这?方面便省下来不少银子。   如今她?也开了成?衣铺子,给贫民?们做衣服成?本也减下来不少,比市面上价钱便宜。   甚至,她?还打算空出一些地来,等到季节到了就开始种棉花。将来等棉花收成?了,就连买棉被的钱都能省下来很多。   棉花在古代真?不便宜,比粮食不知道贵了多少倍。这?笔要?是能省下来,买树脂她?都不会心疼银子了。   城外的贫民?尚有很多,姜月便决定建新的收留点。   裴秋生婚后休沐时,多是在家陪着姜月,两?人一个做东西一个看书,倒是怡然自乐。当然。他偶尔也会参加一些诗会,照例在底下记着诗词。   从?前旁人只会觉得裴秋生作?诗作?得一般,记诗是为了回?去多加研习。   如今众人哪里不知道,他哪是在学习,分明是给他夫人印钱呢,一张纸的诗能卖数不尽的银子。   但旁人也不嫉妒他,更不会觉得他赚的是不义之?财,有人喜欢他们的诗本就是他们的荣幸。   何况他们最近听说,姜家在城外又建了一个贫民?收留处,如今那边的贫民?也开始由姜家养活。   同样的,也是给他们差事,再给他们发银子。从?前是农民?擅长种田的,听说可?以直接去田庄那边帮忙打理。   他们这?样做,形式上倒真?有些劫富济贫的意味。   毕竟去百宝阁买诗集的,大?多是世?家小姐买来收藏,普通贫苦子弟想要?学诗的话,百宝阁允许他们在那儿看完放回?去。   而花大?价钱去百宝阁买首饰的,自然也是不缺银子的富家女子。真?正没什?么钱的,听说也有一些绢花、桃木簪之?类的供她?们购买。   这?方面,长安城大?多数商户都做不到如此细致。   可?以说,姜家已经做得很好了。 第143章 大结局   为方便姜月照顾百宝阁的生意, 裴秋生同它婚后便与她一同住在百宝阁。   姜月为了能让许多花过了季节也能开?放,开?始了大棚养花模式。   在姜家田庄里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同时长安城其他几家树脂压花也做得越来越娴熟的时?候, 姜月已经在琢磨着用这些花做新玩意了。   鲜艳的花尤其是红蓝花在古代时常被用来做口脂、胭脂, 姜月自认为在古法制作口脂和胭脂方面,自己应当?比不上古人, 只?能另辟蹊径。   这日?, 姜月在出城时?路过条河, 河边有几个姑娘和妇人正在洗衣裳,当?姜月看见她们将皂角裹进衣服里面一起捶洗时?, 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自己可以?做什么。   秋季正是皂角成?熟的季节,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都不为过。   姜月找人去买来数十斤皂角, 花了几天时?间将它们晒干。   而后再?将皂角干用石墨研磨成?皂角粉。   姜月使的是自己屋里平时?做研究用的小石磨,重?量对于她来说还能接受。   石匠木匠们如今都去了客栈那?边, 留在百宝阁的除了姜氏夫妇便都是些?小家伙们。   姜月想着目前尚在试验阶段, 要磨的东西?不多,所幸就自己一个人磨了。   只?是, 刚开?始磨还不觉得辛苦,到后面就有些?累了。   裴秋生这日?一回来便闻到了格外浓郁的皂角香,便猜到了姜月的计划,问?道,“阿月要做肥皂?”   姜月抹了下额边的汗, 点点头笑道, “嗯,其实去年冬天就想做了, 但当?时?忙着别的,就忘记了。”   “这个东西?当?真是个实用的, ”裴秋生道,“那?你歇着,我手头无?事,我来帮你磨。”   姜月确实是累了,便坐到一旁,让裴秋生接着推磨。   两人走在一起时?,裴秋生自然而然地掏出当?今给姜月擦汗,“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天气凉了,当?心盗了汗受了凉。”   “不妨事,我哪有那?么娇贵?”姜月笑道。   “我说娇贵就娇贵。”裴秋生扶姜月坐下,又将屋里的窗户关好,这才开?始磨了起来。   姜月虽然嘴上笑着反问?,心里却因他的关心感到高兴,唇角忍不住上扬。   闲下来的她便看着裴秋生磨磨。   眼见着笨重?的石磨到了他手上似乎格外轻巧,姜月又笑道,“感觉你都不怎么需要费力……”   裴秋生一边推一边道,“还是从前在码头搬麻袋练出来的力气,这个小石磨自然不在话下。”   研磨过的皂角并不完全呈现为粉末的形状,姜月又用研磨药材的碾槽将皂角粉再?研磨一遍,磨得更碎以?后,裴秋生便照着姜月的指示,用特制的筛子将杂质筛掉,剩下的便真的如同粉笔灰般细腻的粉末了。   姜月将处理过的皂角粉放入锅中翻炒,去除毒素和其他杂质,再?泡入菜籽油中。   “今日?大功告成?了。”姜月满足道。   裴秋生道,“赶紧洗漱,早些?歇息,今日?你怕是累了。”   姜月摇摇头,笑道,“我不累,累的是你,我就是个指挥的。不知道这批肥皂能不能成?功,我好久没做过了……”   做一批肥皂前前后后几乎要两个月的时?间,姜月打算每一个步骤都按记忆里的来,但还是担心出了差错浪费时?间。   裴秋生鼓励并安慰道,“你放心,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而且我还想做它的第一个使用者?。”   毕竟这是他跟姜月一起做的肥皂。   姜月笑道,“嗯,要是成?功了,以?后不光洗衣服能用,我们洗澡也更方便了。”   裴秋生闻言,微愣了一下。姜月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也想到了什么,耳根霎时?间红了。   这日?夜里,伴随着满屋子皂角的清香,姜月和裴秋生同往常一样,洗漱完就上了塌。   窗外深秋的风到了夜里已然寒冷刺骨,屋内的火炉子却烧得啪啪作响。   姜月的身体在裴秋生身下似乎每一寸肌肤都要燃烧起来,细密的汗珠子布满额头,濡湿了她额角的发。   姜月的唇被他的唇裹狭着说不出话来,但随着两人的动作,从她喉咙深处传来一阵阵轻哼低吟,在激流来临前,浑身便已然软成?了一滩水。   事后,裴秋生亲吻着她额头,又握着她的手细细地吻她指尖,仍令她浑身酥麻。   裴秋生给她盖上衣服再?将她打横抱起来,进了屏风后面的洗漱间,到了浴桶旁才将衣服卸去,小心地将她放进浴桶。   裴秋生道,“有为夫伺候,应当?怎样都挺方便。”   姜月:“……”   姜月有时?也不能理解,这人每日?天不亮就得起床去当?差,哪里来的这样旺盛的精力。   皂角粉和菜籽油在一起需浸泡数天,旁边还得点个火炉子,避免天气冷影响皂角粉与油融合。   在等待的时?间里,姜月用黄杨木雕出来几套模具,以?作备用。   姜月将浸泡好的皂角完全揉搓融合,再?倒入进模具中压制,同时?将里面的气泡也压出来。   如此,再?等待数周,经过切割以?后,便能得到她想要的“肥皂”了。   肥皂相?较于皂角的好处,便是取用方便,洗得也能比皂角更干净,洗起衣服来自然就更快。   大冬天的,快一刻洗好衣服,便能少受一刻的冻。   只?要能成?功做出来,一定能受欢迎。   *   一个多月后,磨具里的肥皂成?型了。   姜月用铁丝刀对模具里的肥皂进行切割,将其切割成?一块块的小肥皂,拿出一块试着洗了下衣裳,果然可以?洗干净。   “成?功了!”姜月兴奋道。   姜月给自个儿留了一块,又给负责洗衣服的小姜们留了一块,剩下的十几个都拿到百宝阁前厅售卖。   由于这肥皂生产的初衷,就是为了那?些?得在大冬天里洗衣服的相?对贫苦些?的女?子们,因此这样的基础款肥皂姜月卖得格外便宜,仅三十文?一块。   好让所有人家都能买得起。   这么便宜的价格,几乎跟卖等价值的皂角差不多了。   姜月倒也不是说要专门?大发善心做慈善,全部只?挣个辛苦钱。   后面她自然还会生产些?挣钱的款式。   没有任何添加的肥皂看上去平平无?奇,颜色更谈不上好看。   在后面的制作中,姜月找来几朵晒干的红花,同样研磨成?粉末,加入到浸泡好的皂角粉中,将它们完全揉搓融合,最终得到了粉色的肥皂。   加入晒干的蓝花粉末,便得到了蓝色的肥皂。   姜月的田庄几乎是什么颜色的花都有,她还用不同颜色的花粉混合,更精准地得到她想要的颜色,譬如红花粉和黄花粉混合成?橙色花粉,蓝色花粉和白色花粉混合成?天蓝色花粉等。   姜月得到了各种各样颜色的香皂,这些?香皂都各自带着与众不同的花香。   姜月用使用过这样的肥皂便能肌肤生香的营销说辞,吸引了一大批贵女?用一两银子一块的价格来买她的香皂。   木匠那?边有几个人加入了做香皂的苦力,姜月便轻松多了。   她不满足于此,她还准备用肥皂作画。   在现代,很多up主以?及手工皂商家都会通过不同的皂液颜色搭配,从而使得切出来的手工皂切面是一副精美的画作。   姜月曾经就在某书上看过手工皂做成?的湖光山色、海市蜃楼、碧海蓝天等等。   她想试一试。   于是,她画了几副相?对简单但色泽分明的风景画或人物画,再?根据画的内容在模具不同的位置添加不同颜色的皂液,一幅幅风景如画的香皂就这样出现了。   姜月给它们分别取名为“断桥残雪”、“玉龙雪山”、“蓬莱山海”、“九天瀑布”、“对酒当?歌”……   这批手工皂,适合卖给那?些?最喜欢新鲜玩意和喜好雅趣的贵女?。   加上做起来的确工序复杂,每一次上色都要等上一个颜色干了以?后才能添加下一个,每一批做起来都至少需要三个半月,姜月将价格定在了二十两一枚。   尽管不同的香皂几乎是具有同样的功能,姜月这批风景皂依然极为受欢迎。   长安城的其他商户见这香皂卖得这么好,自然也想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毕竟他们其中有些?人已经靠着仿造的灯笼、折扇、首饰和树脂压花发了家。   百宝阁每一次出新品,几乎都是他们一次翻身的机会。而百宝阁的主人对此从来不管,似乎是乐意看见她做过的东西?被更多的人知道和使用。   当?然,百宝阁根本就不缺银子,估计也是懒得跟他们这些?小喽啰计较。   只?可惜他们即使将每一种都买去了一块回去研究,依然没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百宝阁挣钱。   百宝阁里的木匠石匠和小姜们,虽然知道做香皂的全部流程,但姜家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自然不可能泄露出去。   直到有人传出来消息,称百宝阁卖了几个月的香皂后,突然从一家商铺里进了许多干皂角,众人这才找出些?端倪。   很快,肥皂就被其中的几个人琢磨了出来。   这几家商铺连忙赶制起了肥皂,不过,他们始终想不通那?些?五颜六色的香皂是如何做出来的。   他们曾经试过用颜料去染色,结果发现洗过的衣服和皮肤都被染了色,卖出去估计不仅不挣钱,还得退货赔钱,只?能放弃,乖乖的卖最简单的肥皂。   蚊子血也是血,三十文?钱也是钱。   许久以?后,当?他们看见从田庄运到客栈和百宝阁的干花,才得知那?些?香皂是用了花的颜色。   这大冬天的,除了姜家,还哪里能找到这许多花?   真是神了,姜家怎么到了冬天还有牡丹和菊花?   *   由于不断地推陈出新,姜月的百宝阁逐渐成?为了长安城屹立不倒的商户之首。   裴秋生在翰林院待了数月后,由于他出色的才干,终于有一日?被圣上调入了户部。   裴秋生第一次真正有了实权,且户部最是与民?生息息相?关,他在励精图治同时?,也注意着维护官场关系,避免那?些?官场的明枪暗箭将他除了去。   在汲汲营营的官场生活中,裴秋生偶尔也会迷茫,但只?要一回家看见姜月,那?份迷茫便能涤荡去,第二日?出门?时?依然迈着坚定的步伐。   有时?,他听同僚说他自家夫人如何如何夸赞姜月时?,翘起的唇角压不住,就如同身后还摇了个尾巴般。   渐渐地同僚们也发现,若是做了什么错事怕被裴大人怪罪,只?要提一嘴他夫人,他心情便能好些?,说不定就能从轻处罚。   当?然,这仅限于那?种不触犯原则底线的错事。   若是祸害了百姓,提谁也不能改变裴大人的决定。   裴大人护百姓的程度,也仅次于他护夫人了。   半点都惹不得。   又过了半年,闻北哲再?次参加春闱,听说中了个进士,把镇国公闻渊高兴坏了。   又没多久,听说闻北哲受到了其他进士和官员的排挤,一直得不到引荐的机会。闻渊只?能硬着头皮让同僚替闻北哲揽了个差事,结果他却没干好,反倒让闻渊落得同僚一阵数落。   随着裴秋生在朝中越发风头日?上,镇国公府终究是逐渐没落了下去,时?不时?便有人提起镇国公府虽世袭爵位,终究是后继无?人的悲哀。   闻渊一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又过了一年,裴秋生在户部励精图治,立下不少功劳,被圣上调入了内阁,成?为了内阁大学士。   官居一品。   姜月含笑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裴秋生牵起她的手,“从成?婚那?天起,我最大的心愿就已经实现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